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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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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餘恨

裴璟回家時,看見秦少音在院子裏砍柴,也不知砍了多久,旁邊的燒柴堆起了一小堆來。

他放下水擔,從她手裏拿走斧子丟在一旁。

“這不是你該做的,你就不用再插手了。”他把砍好的柴放在廚房,這幾日經常下雨,受潮就不好了。

秦少音就喜歡幹這活,她想讓裴璟看看,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她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會依靠男人,可她不一樣,她比任何女子都可靠。

她看著裴璟來回進出的身影,只覺得這男子真是好看,好看不說,人也正氣,哪裏都合她心意。

見她還在院子裏看著自己,裴璟嘆氣,真不知該說什麽才能讓她絕了來這的心思,說重說輕她永遠一個樣,那就是不在乎,當作聽不到。

男人又在心裏計量著以後該去哪裏了。

又想起廚房那幾個幹凈的碗,他疑惑道:“可是有人來過?”

秦少音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說,只一精神,後背也挺得直直的,一臉無辜:“沒有啊,誰會來你這,破破爛爛的什麽也沒有。”

“廚房那碗是你洗的?”

什麽碗?秦少音有些蒙,又想起那女子出來的樣子,好像是在洗什麽,為了不讓他發現,少音還是哽著脖子道:“當然是我洗的了!”

她撒謊不臉紅,從小到大她還沒進過廚房幾次呢,又怎麽會洗碗。

裴璟顯然有些懷疑,可沒有多說,只想先把人送走,便冷淡問她來這裏幹什麽。

少音拿出爹爹的帖子來,交給了他。

“三日之後有慶功宴,爹爹邀你一起赴宴,可要記得來啊!”

裴璟收下帖子,沒再說一句話便進了屋。

秦少音知道自己向來不被他喜歡,來這一趟,連請她喝杯茶的機會也不給,她撇撇嘴,蹦蹦跳跳下了山。

男人才進裏屋,便覺得這裏和他走時有些不一樣,可哪些地方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想到或許是秦少音進來動過他的東西,他只覺得頭疼,想著等過幾天入城了就要買幾把鎖來,把門通通鎖上。

裴璟心煩,關上門後又擔起了水桶挑水去,一身精力無處釋放,他只能多做些力氣活。

等第二日起來找衣服穿時,男人打開衣櫃,看著裏頭整齊擺放的衣物,頓時驚愕。

定是有人來過這兒了,而且不可能是秦少音,她從來不會註意這些細節的。

男人拿出一件沒有見過的衣服,上頭針腳細密,布料柔軟,他輕輕摸著那衣物,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有個小荷囊擺在上頭,上以金絲縫著,珍珠點綴,他打開一看,裏頭竟是沈甸甸的銀子。

他認得,這是宮裏的東西!

不可能,不可能,她一直在上京,怎麽會來這裏?

可是,這衣服不是她,又會是誰送的。

還有那疊衣服的手法,是她一貫用的法子。

裴璟搖頭,向來清醒的腦子在此刻都有些混亂了,他放下衣服,沖出門外,往山下跑去。

他的馬在蕭山村裏養著,男人飛躍上馬,欲要出村,有小兒被父母牽著手往田裏帶著走,見他騎馬離開,忙喊道:“裴叔叔,昨天有個漂亮姐姐來找你,她是誰啊?”

裴璟勒緊馬韁停下,有些著急:“是不是秦姐姐?”

秦少音一直往這裏跑,村子裏大半人認得她。

小娃搖頭,嘟嘴道:“才不是呢!是一個姐姐,好美的姐姐。”

湧上心頭的不只有驚喜和震撼,還有著急,都過去一夜了,她該是到了哪裏。

再問小孩可知她往哪邊去了,只見他搖了搖頭,跟著父母離開了。

馬兒原本要在林間飛躍,突然停下來又讓它有些憋屈,一直哼哼著要往前跑,裴璟牽著韁繩駐足不前,可天地廣大,他不知該往哪條路走。

男人終於下了決定,朝澄縣飛奔,未能見人後,他又騎馬奔赴西江,路上連花五日,卻終不得見她。

裴璟不知,姜淮出了澄縣後沒有再走水路,而是往西去了並州,在那裏找近路回上京去了。

男人騎馬停在西江江邊,有船夫招呼著他,問他可要過江。

裴璟搖搖頭,眼中落寞無人能知,在此三年,他第一次這麽渴望越過這一條江,看看她可在對面,可他不能,這裏是他的禁線,他被流放此地,若無皇恩絕不得離開半步。

馬兒連日奔跑,已累極,只喝著江邊的水,哪能理會主人的心情。

一直站到天黑,裴璟才牽著馬兒離開,而此時,秦關舉辦的慶功宴也過去兩天了。

慶功宴是為澄縣將士拿下徐家盜匪首領而舉辦的,徐家盜匪曾在澄縣放火燒城,男男女女燒殺劫掠無惡不作,他們人多勢大,又在隱蔽的山林裏過活,不好抓獲,於是隔一段時日便下山搶掠,讓澄縣人又怕又恨,這次由秦關帶人捉到徐家盜匪首領徐飛,百姓高興,送了不少菜食到秦家。

秦關一向與民同樂,自然也順應民心,邀眾人在家中吃宴。

那日秦家格外熱鬧,院子中還有蹴鞠比賽,眾人邊吃酒邊看,人聲如潮。

秦少音難得沒有湊這熱鬧,而是換了身衣裝,在閨房裏梳著發髻。

“不是這個樣子的,這發髻要往左邊偏一點!”

“對,對,對!這裏再戴上一根珍珠簪!”

“不對,應該往這裏戴。”

她指揮著婢女,終於梳出一個滿意的發髻來。

秦少音生疏地在唇上塗抹紅脂,看中鏡中的自己久久未說話。

婢女也在旁誇道:“好漂亮的妝容啊,這發髻樣式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少音笑意淡了不少,這樣式是她從來裴璟家那個姑娘身上學來的,才見時她就覺得好看,久久不能忘,再聽婢女一說,秦少音突然反應過來,那女子可能不是他們嶺南人,怕是和裴璟一樣,都是從北邊過來的吧!

難道……是裴璟的熟人?

她正想著這事,另一個婢女進來,說是沒有在院中見到裴郎君。

想著他是不是還沒有來,秦少音又催促道:“你去城門守著,要是見他來了,可要催他快點。”

婢女點點頭,知道家裏的娘子心悅裴郎君,趕緊出去了。

秦關派人來催了好幾次,秦少音才出房門,原本大大咧咧的人也難得羞澀,差點雙手捂住了臉,不叫人看。

那些平日裏與她稱兄道弟的將士見有佳人著一襲黃紗裙款款而來,一時瞪大了眼睛,有人疑惑眼熟,看了半日才猶豫地喊了聲少音。

聽這聲少音喊起,眾兄弟們才知道佳人是誰,原本喜歡拿她打趣的人也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瞧他們個個不可置信的樣子,秦少音一捶另一人的後腦勺,故作灑脫:“看什麽呢,沒見過我啊!”

男人們終於回神,肯定了這是平日裏的“好兄弟”,除去原本的震驚外,又恢覆到了平日裏的模樣。

“少音,裴璟還未來,你這衣服是不是穿早了啊!”

又有一人附和:“怪不得這樣打扮,原來是為了某人啊!”

少音喜歡裴璟的事眾人皆知,她也從不藏著掩著,大大方方表達出來,可裴璟不喜歡少音也是眾人皆知,能躲則躲,能不出來則不出來。

聽他們這麽說,少音原本的羞澀蕩然無存,大方坐在席間,自己斟了一碗酒大口喝著。

這樣子才是他們認識的秦少音嘛,士兵們又與其熟絡起來,喝酒聊天,好不自在。

可誰也無法察覺秦少音的心不在焉,她幾次忍住不往門那邊看,可一直未能等到裴璟來,秦關也派人請去,可回來送信的人只說他不在家中,問了村子的人,才認得幾日也沒有回來了。

一直到宴席散去,裴璟都未出現,送走眾人後,秦少音終忍不住低垂了肩膀,在院中獨自傷心,狼狽的席桌上只有她一人在,她只以為是裴璟不喜她才不來的,更加難過了。

不喜歡便不喜歡罷了,她從不要求他喜歡,只想多看看他也不行嗎?

欲轉身離開,卻見父親秦關站在後頭看著她,不知來了多久。

她勉強提起嘴角笑笑,喊了聲爹,便喪氣地回自己房間,秦關喊住了她,慢慢走來。

秦少音是他的獨女,雖然他盡力做一個好父親,可身為男子總有做的不足的地方,養了十八年,才發現姑娘大了,卻一直是男兒做派,想為她談門好婚事,可她一聽到成婚兩個字就離家出走。

一直到裴璟出現,她才終於有了女兒的樣子。

可她喜歡的那人是誰,是裴璟啊,是當朝被皇上廢為庶人的太子啊!

他雖已被廢為庶人,可前途如何誰能猜得出來,何況在裴璟來宣州前,天家的一封密信也早早來了宣州。

秦關雖為一州知府,可宣州地僻不受上京重視,能得天子親詔可謂難得,收到了皇帝密信後,秦關想,或許天子心中還是有這個皇子在的,想再恢覆太子身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偏偏少音喜歡上了,她只知道他是上京來的客人,卻不知前太子姓裴名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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