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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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二十五歲的生辰，霍謹終生難忘。
闔宮寂靜，滿院燈火。
她提著宮燈站在廊下，被那昏黃的光影圍繞，素色的狐裘被染成暖色，柔軟溫婉。
那一瞬，他恍惚的想起少年時。
父親平日裏公務繁忙，多是住在軍營裏，可每到旬日，不論多晚都一定會趕回家中。那時，母親也曾這樣提燈守在門前，等著父親從軍營裏歸來。
月色也和今夜一般清涼，星辰也是這般明亮，她從不驚擾旁人，只悄悄的為父親守那一盞歸家的燈。
他見過父親面容疲憊一身風霜的模樣，可他每次走向母親時都是一般的步履生風，眉眼帶笑。有時，他陪著母親一起等，父親就會將他單手扛在肩上，牽著母親有說有笑的進門。
那是家，是他恩愛的父母，也曾是他以為的人間。
四目相對之間，她提裙下階，他快步上前，她柔軟的身子落入懷抱之時，霍謹箍緊了她的細腰。
於這四下無人的寂靜天地間，在她的驚呼聲中，他將她驟然抱起，宮燈落地，瞬間熄滅。
少女坐在他的手臂上，緊張的抱著他的脖子，嗔怪的輕打了一下他寬厚的肩膀，卻在對上他眼眸的瞬間粲然一笑。
進了內室，脫了狐裘，一身單薄紅衣的少女端著熱氣騰騰的壽面自帷幕後赤足而來，小腳丫擺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腳腕上的銀鈴輕快作響。
“阿謹哥哥，生辰快樂！”
房中銀絲碳燒得正好，暖氣微熏，他倒是也不擔心她會著涼，起身接過面放在桌上，忍不住吻上了她柔軟的櫻唇。
他的手掌撐在桌上，墊在她的後腰，單手托著她不斷向後的脊背，將人安放在了這天地間最安全的位置。
秦嫵被他親得渾身發軟，半靠在桌上，睫毛輕顫，閉眼沈淪在了這個熾熱的吻中。
霍謹想，這一刻，這間房，這個人，這份心，就是他此生收到的最好的賀禮。
懷子的身子易動情，雖然在原本的計劃裏，今晚會是極盡纏綿的一夜，但一定不是在現在。
秦嫵輕推開了身邊的人，已經微微腫起的唇裏吐出幾個軟糯的嬌音:“等一等，先吃長壽面。”
霍謹松開了她，拿起筷子，看著那賣相屬實稱不上好的壽面，挑起一根，將第一口餵到了她的唇邊。
秦嫵乖巧張嘴，她煮面的時候試過味道，雖然她的手藝一般，可湯底卻是禦廚吊的高湯，不論做什麽總歸不會難吃。
霍謹溫柔的註視著她那不谙世事的模樣，低下頭來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面。
湯是溫的，並不燙，可不知怎的卻熏得他眼睛發酸。
“阿謹哥哥，好吃嗎？”
見他吃得急，秦嫵給他倒了一盞酒，好整以暇的等待著他的誇獎。
霍謹點頭:“好吃。”
得了讚許，小姑娘開心的吃了幾口平日裏不愛吃的菜，驕矜道:“好吃你也吃慢些，日後，可還要吃一輩子呢！”
霍謹凝視著她，眼中水光乍現。
菜是佳肴，酒是美酒，霍謹聽著她那一聲聲的賀詞，喝得放縱。
他想醉一場，醉到不用再做那個噩夢。
他想醉一場，讓所有的一切都停駐在眼前的這一刻。
杯盞落地發出破碎的脆響，秦嫵被他抱在桌上，吻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別在這裏。”她微微推拒。
霍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尾泛紅，以吻封緘，將人抱上了床榻。
她精心準備的紅衣成了碎片，被扔在了地上，細白的手腕被他禁錮在枕邊。
擡眼，對上的是他琉璃色瞳孔裏的失控和瘋狂。
清脆的鈴鐺聲一陣陣緊促，少女仿佛引頸就戮的天鵝，被折斷了翅膀，陷入了那無法逃離的漩渦。
他比每一夜都要瘋狂，仿佛是要將人囁骨食肉的狼，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鉗制在她細腰間的大手之下，青紫隱現。
秦嫵掙紮著，眼角是失控的淚水，她想要開口，可他那在她唇齒間勾轉的靈活舌頭卻是不肯放過她，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在害怕，在失控的歡愉之外，腹中那微微的垂墜感實在讓人驚恐。秦嫵掙紮得越發用力，狠狠咬在他的唇上，小腿也不安的蹬著，銀鈴聲響得讓人心顫。
她怕他傷害他們的孩子，她怕失去這個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的驚喜。
看著那漂亮的杏眼中滿是淚花，是乞求，甚至是絕望，霍謹心頭一凜，驟然清醒，緩了動作。
他想他剛剛一定是瘋了，在那抵死纏綿之間，他竟然有一瞬在想，如果沒有了孩子，是不是她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永遠在他身邊。
秦嫵在哭，哭得梨花帶雨，粉拳落在他肩頭，分明是氣極，卻還是拉了他的手放在了腹上:“你差點傷到他，你今天為什麽那麽兇，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傷到他。”
霍謹仿佛被燙到一般，縮了縮指尖，全然沒有想到她竟然這樣快就知道了這消息。
見他神色覆雜的模樣，秦嫵心頭隱約明白了些什麽，卻還是希冀著他能給出自己想要的反應。
而下一瞬，卻見男人眸光晦暗，冷淡開口:“小五，不要它，好不好？”
“你懷疑我？”秦嫵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除了這個理由，她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殺掉他們的孩子。
將一切串起來，她什麽都懂了，他比她知道的更早，甚至剛剛那不同以往的兇狠其實就是一場針對她腹中孩兒的謀殺。
那是他們的骨肉啊，他怎麽能這麽狠心？
霍謹捧著她汗濕的小臉，愛憐的撥去了黏在她臉上的碎發:“我相信你，可生養太危險，我不想失去你，從前我們兩個人很幸福，以後也一樣可以。”
秦嫵看著這樣陌生的他，驚恐的搖了搖頭，遠離了他，“霍謹，這是你的孩子，是上天的垂憐，你若是不信我的清白，大可找醫官來診脈，看日子對不對得上！”
“我知道，我知道！”他閉了閉眼，望著她用小手護著的小腹，卻紅了眼眶，語氣驟然辛酸:“我夢見了，我又夢見了，小五，你疼疼我吧，我想要它，我更想要你！”
他怎麽會不想要這孩子，這大抵是他這一世唯一可能擁有的骨血。
他請太醫開的是安胎藥；他去青龍寺為它求了長命鎖；他縱然有那樣可怕的念頭，搭在她腰腹上的手卻不敢多用半點力。
如果能以命換命，他也願將這條命給他們母子。
可他真的快要瘋了，甚至他情願當日那凈身師未曾動惻隱之心，讓他做個真宦官，也免得如今做這錐心的選擇。
那些壓抑著的不安，那些根本安慰不了他的痛苦，在酒的催化下，他所有的恐懼都被無限放大。
他不能失去他們的家，不能失去她，他甚至在剛剛想過，如果他們一家三口就那樣一同死去，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分開。
可那不行，她還想去看塞外的天，想去看一望無際的海。明明只要她不產子就不會死，他們可以長相廝守，那為何還要走上那老路呢？
聽著他的話，秦嫵知道他也做過那個夢，智能大師說有緣人可窺夢而知前世今生，而他們都知那結局。
她信他的愛，但她不要這樣的愛。
“我要他，霍大人不想做父親，我卻想做母親。”秦嫵堅定的看向他；“霍大人若不要他，那就讓他姓肖吧。”
“小五。”霍謹緊張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別這樣。”
秦嫵低頭，再擡頭時眼中溫柔盡散:“霍大人，同樣的錯，你犯了第二次了，自以為是的為我好，那時是讓我成為世人眼中的笑話，如今要殺我的孩子，可我問你，我嫁魏昭然了嗎？我懷的是他的孩子嗎？分明一切都不一樣，若這孩子能安然落地，你卻早早舍了他，你可會後悔？”
這個答案，霍謹完全不需要思考，因為他知道，他會。
見他酒意已過，眼中偏執之色淡了許多，秦嫵無奈的緩了緩語氣:“我知曉你神通廣大，你若容不下他，我也保不住這孩子，我只告訴你，他好好在我腹中，不過是八月之後我賭一次命，但是你若是敢再有什麽歪心思，這孩子沒了，我便和他一起。”
醒了酒，霍謹才驟然發覺秦嫵剛剛的話，嫁魏昭然，為他懷子，那皆是夢中之事，所以她其實也知道，那就是說……那一切大抵真的都發生過，他的小五真的受了好多委屈。
“小五。”他松開了手中的皓腕，抖著手臂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裏，“對不起，對不起……我把你弄丟了。”
滾燙的淚珠滴在她的背上，男人的哽咽聲清晰入耳，秦嫵剛剛的氣憤瞬間散了個幹凈，她嘆息著拍了拍他的背，“過生辰呢，別哭了，不吉利，而且寶寶要笑你的。”
“寶寶。”他咀嚼著這兩個字，眼中滿是後怕，忙扶著她的肩膀將人上下打量:“我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是不是傷到它了？”
“應該沒事。”秦嫵拉過他的手放在腹上:“我們的孩子，總是要堅強些的，只是他歡歡喜喜的在你生辰來做禮物，你卻說不要人家，實在太不近人情了些。”
霍謹小心翼翼的輕揉了揉她微冷的小腹，“是我的錯。”
“你該同他說。”秦嫵指了指肚子，有心引導他多愛這孩子幾分。
雖然話說得硬氣，可若是日後她真在生產時沒了命，她怕他會怨恨這小東西。
人啊，總是對一個人付出越多的感情，就越在意，就好像他們兩個相守了十五年，都把對方看得比命更重要，誰也越不過去。可若是她沒了，他多對孩子上些心，小家夥日子才會好過。
霍謹看著她，對上她強硬的目光，俯身將臉頰輕輕貼在了她的腰間，柔聲道:“對不起，是爹爹錯了，是爹爹吃醉了酒，胡言亂語，你莫要見怪。”
折騰了許久，秦嫵也有些倦了，任他抱著自己去清理，再躺回床上時已經有些迷迷糊糊。
“不許老是胡思亂想了，那個夢裏，我原本就不想要那個孩子的，折騰得人哪裏都不舒服，還會變醜，人人都逼我愛它，可我只是想讓你老來能有個依靠。現在，我會很寶貝他的，我也不會再糟蹋身子，我們不會有事的，阿謹哥哥別怕……”
她枕著他的手臂呢喃，霍謹聽著卻是連心都在抖，那一世，她那孩子竟也是為他懷的嗎？擔憂他樹敵太多，老來難以善終，所以就要生下一個她根本不想要的孩子來保全他。
她是個小傻子嗎？
“小五。”他輕輕吻在她的眉心:“我不會讓你們有事，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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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歲的生辰，霍謹終生難忘。
闔宮寂靜，滿院燈火。
她提著宮燈站在廊下，被那昏黃的光影圍繞，素色的狐裘被染成暖色，柔軟溫婉。
那一瞬，他恍惚的想起少年時。
父親平日裏公務繁忙，多是住在軍營裏，可每到旬日，不論多晚都一定會趕回家中。那時，母親也曾這樣提燈守在門前，等著父親從軍營裏歸來。
月色也和今夜一般清涼，星辰也是這般明亮，她從不驚擾旁人，只悄悄的為父親守那一盞歸家的燈。
他見過父親面容疲憊一身風霜的模樣，可他每次走向母親時都是一般的步履生風，眉眼帶笑。有時，他陪著母親一起等，父親就會將他單手扛在肩上，牽著母親有說有笑的進門。
那是家，是他恩愛的父母，也曾是他以為的人間。
四目相對之間，她提裙下階，他快步上前，她柔軟的身子落入懷抱之時，霍謹箍緊了她的細腰。
於這四下無人的寂靜天地間，在她的驚呼聲中，他將她驟然抱起，宮燈落地，瞬間熄滅。
少女坐在他的手臂上，緊張的抱著他的脖子，嗔怪的輕打了一下他寬厚的肩膀，卻在對上他眼眸的瞬間粲然一笑。
進了內室，脫了狐裘，一身單薄紅衣的少女端著熱氣騰騰的壽面自帷幕後赤足而來，小腳丫擺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腳腕上的銀鈴輕快作響。
“阿謹哥哥，生辰快樂！”
房中銀絲碳燒得正好，暖氣微熏，他倒是也不擔心她會著涼，起身接過面放在桌上，忍不住吻上了她柔軟的櫻唇。
他的手掌撐在桌上，墊在她的後腰，單手托著她不斷向後的脊背，將人安放在了這天地間最安全的位置。
秦嫵被他親得渾身發軟，半靠在桌上，睫毛輕顫，閉眼沈淪在了這個熾熱的吻中。
霍謹想，這一刻，這間房，這個人，這份心，就是他此生收到的最好的賀禮。
懷子的身子易動情，雖然在原本的計劃裏，今晚會是極盡纏綿的一夜，但一定不是在現在。
秦嫵輕推開了身邊的人，已經微微腫起的唇裏吐出幾個軟糯的嬌音:“等一等，先吃長壽面。”
霍謹松開了她，拿起筷子，看著那賣相屬實稱不上好的壽面，挑起一根，將第一口餵到了她的唇邊。
秦嫵乖巧張嘴，她煮面的時候試過味道，雖然她的手藝一般，可湯底卻是禦廚吊的高湯，不論做什麽總歸不會難吃。
霍謹溫柔的註視著她那不谙世事的模樣，低下頭來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面。
湯是溫的，並不燙，可不知怎的卻熏得他眼睛發酸。
“阿謹哥哥，好吃嗎？”
見他吃得急，秦嫵給他倒了一盞酒，好整以暇的等待著他的誇獎。
霍謹點頭:“好吃。”
得了讚許，小姑娘開心的吃了幾口平日裏不愛吃的菜，驕矜道:“好吃你也吃慢些，日後，可還要吃一輩子呢！”
霍謹凝視著她，眼中水光乍現。
菜是佳肴，酒是美酒，霍謹聽著她那一聲聲的賀詞，喝得放縱。
他想醉一場，醉到不用再做那個噩夢。
他想醉一場，讓所有的一切都停駐在眼前的這一刻。
杯盞落地發出破碎的脆響，秦嫵被他抱在桌上，吻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別在這裏。”她微微推拒。
霍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尾泛紅，以吻封緘，將人抱上了床榻。
她精心準備的紅衣成了碎片，被扔在了地上，細白的手腕被他禁錮在枕邊。
擡眼，對上的是他琉璃色瞳孔裏的失控和瘋狂。
清脆的鈴鐺聲一陣陣緊促，少女仿佛引頸就戮的天鵝，被折斷了翅膀，陷入了那無法逃離的漩渦。
他比每一夜都要瘋狂，仿佛是要將人囁骨食肉的狼，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鉗制在她細腰間的大手之下，青紫隱現。
秦嫵掙紮著，眼角是失控的淚水，她想要開口，可他那在她唇齒間勾轉的靈活舌頭卻是不肯放過她，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在害怕，在失控的歡愉之外，腹中那微微的垂墜感實在讓人驚恐。秦嫵掙紮得越發用力，狠狠咬在他的唇上，小腿也不安的蹬著，銀鈴聲響得讓人心顫。
她怕他傷害他們的孩子，她怕失去這個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的驚喜。
看著那漂亮的杏眼中滿是淚花，是乞求，甚至是絕望，霍謹心頭一凜，驟然清醒，緩了動作。
他想他剛剛一定是瘋了，在那抵死纏綿之間，他竟然有一瞬在想，如果沒有了孩子，是不是她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永遠在他身邊。
秦嫵在哭，哭得梨花帶雨，粉拳落在他肩頭，分明是氣極，卻還是拉了他的手放在了腹上:“你差點傷到他，你今天為什麽那麽兇，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傷到他。”
霍謹仿佛被燙到一般，縮了縮指尖，全然沒有想到她竟然這樣快就知道了這消息。
見他神色覆雜的模樣，秦嫵心頭隱約明白了些什麽，卻還是希冀著他能給出自己想要的反應。
而下一瞬，卻見男人眸光晦暗，冷淡開口:“小五，不要它，好不好？”
“你懷疑我？”秦嫵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除了這個理由，她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殺掉他們的孩子。
將一切串起來，她什麽都懂了，他比她知道的更早，甚至剛剛那不同以往的兇狠其實就是一場針對她腹中孩兒的謀殺。
那是他們的骨肉啊，他怎麽能這麽狠心？
霍謹捧著她汗濕的小臉，愛憐的撥去了黏在她臉上的碎發:“我相信你，可生養太危險，我不想失去你，從前我們兩個人很幸福，以後也一樣可以。”
秦嫵看著這樣陌生的他，驚恐的搖了搖頭，遠離了他，“霍謹，這是你的孩子，是上天的垂憐，你若是不信我的清白，大可找醫官來診脈，看日子對不對得上！”
“我知道，我知道！”他閉了閉眼，望著她用小手護著的小腹，卻紅了眼眶，語氣驟然辛酸:“我夢見了，我又夢見了，小五，你疼疼我吧，我想要它，我更想要你！”
他怎麽會不想要這孩子，這大抵是他這一世唯一可能擁有的骨血。
他請太醫開的是安胎藥；他去青龍寺為它求了長命鎖；他縱然有那樣可怕的念頭，搭在她腰腹上的手卻不敢多用半點力。
如果能以命換命，他也願將這條命給他們母子。
可他真的快要瘋了，甚至他情願當日那凈身師未曾動惻隱之心，讓他做個真宦官，也免得如今做這錐心的選擇。
那些壓抑著的不安，那些根本安慰不了他的痛苦，在酒的催化下，他所有的恐懼都被無限放大。
他不能失去他們的家，不能失去她，他甚至在剛剛想過，如果他們一家三口就那樣一同死去，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分開。
可那不行，她還想去看塞外的天，想去看一望無際的海。明明只要她不產子就不會死，他們可以長相廝守，那為何還要走上那老路呢？
聽著他的話，秦嫵知道他也做過那個夢，智能大師說有緣人可窺夢而知前世今生，而他們都知那結局。
她信他的愛，但她不要這樣的愛。
“我要他，霍大人不想做父親，我卻想做母親。”秦嫵堅定的看向他；“霍大人若不要他，那就讓他姓肖吧。”
“小五。”霍謹緊張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別這樣。”
秦嫵低頭，再擡頭時眼中溫柔盡散:“霍大人，同樣的錯，你犯了第二次了，自以為是的為我好，那時是讓我成為世人眼中的笑話，如今要殺我的孩子，可我問你，我嫁魏昭然了嗎？我懷的是他的孩子嗎？分明一切都不一樣，若這孩子能安然落地，你卻早早舍了他，你可會後悔？”
這個答案，霍謹完全不需要思考，因為他知道，他會。
見他酒意已過，眼中偏執之色淡了許多，秦嫵無奈的緩了緩語氣:“我知曉你神通廣大，你若容不下他，我也保不住這孩子，我只告訴你，他好好在我腹中，不過是八月之後我賭一次命，但是你若是敢再有什麽歪心思，這孩子沒了，我便和他一起。”
醒了酒，霍謹才驟然發覺秦嫵剛剛的話，嫁魏昭然，為他懷子，那皆是夢中之事，所以她其實也知道，那就是說……那一切大抵真的都發生過，他的小五真的受了好多委屈。
“小五。”他松開了手中的皓腕，抖著手臂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裏，“對不起，對不起……我把你弄丟了。”
滾燙的淚珠滴在她的背上，男人的哽咽聲清晰入耳，秦嫵剛剛的氣憤瞬間散了個幹凈，她嘆息著拍了拍他的背，“過生辰呢，別哭了，不吉利，而且寶寶要笑你的。”
“寶寶。”他咀嚼著這兩個字，眼中滿是後怕，忙扶著她的肩膀將人上下打量:“我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是不是傷到它了？”
“應該沒事。”秦嫵拉過他的手放在腹上:“我們的孩子，總是要堅強些的，只是他歡歡喜喜的在你生辰來做禮物，你卻說不要人家，實在太不近人情了些。”
霍謹小心翼翼的輕揉了揉她微冷的小腹，“是我的錯。”
“你該同他說。”秦嫵指了指肚子，有心引導他多愛這孩子幾分。
雖然話說得硬氣，可若是日後她真在生產時沒了命，她怕他會怨恨這小東西。
人啊，總是對一個人付出越多的感情，就越在意，就好像他們兩個相守了十五年，都把對方看得比命更重要，誰也越不過去。可若是她沒了，他多對孩子上些心，小家夥日子才會好過。
霍謹看著她，對上她強硬的目光，俯身將臉頰輕輕貼在了她的腰間，柔聲道:“對不起，是爹爹錯了，是爹爹吃醉了酒，胡言亂語，你莫要見怪。”
折騰了許久，秦嫵也有些倦了，任他抱著自己去清理，再躺回床上時已經有些迷迷糊糊。
“不許老是胡思亂想了，那個夢裏，我原本就不想要那個孩子的，折騰得人哪裏都不舒服，還會變醜，人人都逼我愛它，可我只是想讓你老來能有個依靠。現在，我會很寶貝他的，我也不會再糟蹋身子，我們不會有事的，阿謹哥哥別怕……”
她枕著他的手臂呢喃，霍謹聽著卻是連心都在抖，那一世，她那孩子竟也是為他懷的嗎？擔憂他樹敵太多，老來難以善終，所以就要生下一個她根本不想要的孩子來保全他。
她是個小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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