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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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七月十五，帝後大婚。十裏紅妝，天下同賀。
秦嫵坐了主桌，小皇帝沒有父母高堂，皇室長輩也不甚親近，只一個秦嫵擔著長姐名分，坐在了那最顯眼的位置，而身邊是德高望重的沈太傅和林氏家主。
而這主桌上，空置了一個位置，就在她的對面，等的卻是一個不知歸期之人。
秦玖大婚，於情於理他都是該回來的，可如今這般，她實在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就這樣不敢面對她嗎？
散了宴，秦嫵拎著酒悄悄的去了一趟群英堂，陪秦玖走完這一程，她也就算替父母親還清了他們欠孝宗夫婦的恩情，盡到了他們的忠心。
燭火晦暗，當值的小太監不知去了何處，那供奉著畫像的殿宇裏一片寂靜。
秦嫵扯了個仍有餘溫的蒲團坐在堂前，將面前的白瓷酒杯斟滿了酒。
“爹爹，霍伯伯，你們聽，小太子也成親了，喜酒不錯，是女兒紅，我也帶給你們嘗一嘗。”
一杯清酒落地，秦嫵又將杯中酒倒滿。
“爹爹，我也定親了，是和狀元郎，是他們為我選的人。”
又是一杯酒下肚，秦嫵仰頭，淡淡一笑:“霍伯伯，他……現在挺好的，陛下很倚重他，想必未來也是前途無量，只是太辛苦了些，您和霍伯母若是在天有靈，就保佑他平安順遂吧。”
“對了，你們一定很關心戰事吧，匈奴啊，已經被打退了，是陳老將軍打敗的，他說我小的時候他還抱過我，可我都不記得了。至於蜀地，你們也不用掛心，阿謹哥哥在著手處理，想必一定不會有問題，這天下終於要太平了。”
秦嫵一杯一杯的喝著酒，隔空不知敬給了誰，少女清脆如黃鶯一般的聲音在空蕩的殿堂裏回蕩，應聲的只有寂寥的風與月。
“在場的都是我的長輩叔伯，說好了，你們可都不能笑話我，公主要嫁給狀元郎了，但肖嫵只想做霍家的兒媳，所以等有一日，我與他泉下相逢的時候，你們要為我做主，不許他再把我推給別人。”秦嫵笑道，可笑著笑著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滾落。
“爹爹，你也不要生他的氣，你為我選的人很好，真的很好，這些年，他都很疼我，比母親更疼我。”說起那人，秦嫵一雙多情的眸子泛起了紅，哭音不論如何也止不住:“不行，你還是得生氣，等日後我來找你們了，你一定得替我罰他，罰他平平安安的想我一輩子。”
“爹爹，我真的好喜歡他啊！”一聲呢喃落入夜色，幾不可聞。
秦嫵哭了，望著那暗影浮動的窗，無聲的落著淚。
她放縱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任冰冷的眼淚落入鬢發，再無蹤跡，那金線勾勒的裙擺散落鋪展，仿佛一朵盛放的金色花朵，帶著一種絕望的糜艷。
燭花爆響，夜深人靜。
一陣風拂過窗欞，發出微微聲響，秦嫵那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動了動，在雪白的眼瞼上落下了稀疏的光影。
酒氣彌漫，美人安睡，徹夜守在窗邊的人才敢放下那被掀開一道縫隙的窗，躡手躡腳的靠近那小臉緋紅呼吸勻稱的姑娘。
帶著薄繭的粗糲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著她柔軟的臉頰，那帶著傷痕的食指輕輕挑開了她額角的碎發，他近乎貪婪的看著她，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瓷白色的肌膚染著淡淡的酒色緋紅，黛色的秀眉彎彎，靜美溫柔，他繾綣的目光流連過她明艷的櫻唇，認真的描摹著她高挺的鼻梁，仿佛要將這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容刻在心上。
酒壺已經空了，只染著甜香味唇脂的杯子裏仍有酒水，霍謹盯著那紅艷艷的唇脂印跡看了半晌，舉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一杯喜酒，當飲。
地上陰寒，大概是冷了，秦嫵半縮在他身邊，如墨的長發勾在他腰帶的金鉤上，繞得很緊，似乎註定了他們之間解不開的糾纏。
感受到她的微微瑟縮，霍謹忙扯下披風，將秦嫵包好，這才小心翼翼的將人抱在了懷裏，一點一點的解著那如他心緒一般纏在腰間的長發。
餘光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他忽然停住了動作。
她枕在他的腿上，像從前的那些個夏夜一樣，她枕在他的腿上透過那破舊的窗數著天邊的星星，數不完就不肯睡，數忘了就重來，明明生了個伶俐模樣卻是又傻又倔的，許多時候也是就這樣在他懷中睡去，只能由他抱回臥房。
夜風微涼，但男人的懷抱滾燙。
她帶著酒氣的細碎呼吸肆意的散落在他周遭，染紅了男人疏離的眼角眉梢，仿佛冰雪消融，那一雙星目裏泛著溫和柔光。
霍謹虛虛的擁著她，安靜的註視著墻壁上那兩幅挨在一處的畫像，那兩人鮮衣怒馬威武無雙，一聲極淺的嘆息過後，垂眸看向懷中少女，溫柔的將臉頰輕貼在了她滾燙的額頭上。
他們永遠留在了最意氣風發的年紀，而他們永遠活在了揮之不去的噩夢裏。
如果……如果……他是不是就不會總惹她哭，他能牽著她的手去人來人往的街上買酥糖，能在人群裏護著她看一場熱鬧的雜耍，能挑選明月樓裏最漂亮的發釵簪在她的發間，能送出那一對親手雕刻的鴛鴦佩，能十裏紅妝光明正大的娶她過門。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霍謹眷戀的輕蹭了蹭她的臉頰，眼角微紅，望著她有些花了的唇色，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揩去，眼中烈火翻騰，卻只是克制的在她眉心落了一個淺淺的吻。
小五，不許再這樣喜歡我了。
兩人糾纏的身影半隱在供案的影中，繁覆的衣袍交疊，隱約露出那藏在外袍下的正紅色裏衣，燦若明霞，殷紅如血，交相輝映。
一盞茶，一刻鐘，一個時辰，一個夜晚。
她染著紅丹蔻嫩生生如牛奶浸過一般的素手緊握著他的衣擺，眉眼輕顫，他幽深的眸子望著供案上那一雙在夜風裏搖曳的紅燭，黯然神傷。
蠟油滴落，仿如血淚。
紅燭燃盡，天光熹微，霍謹才收回那覆雜而虔誠的目光，將懷中人打橫抱起，走進了那光影憧憧的黎明裏。
“都依你。”
翌日早朝，突然出現的霍謹讓朝堂上的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貶謫而歸，卻是風頭更盛，紫袍金冠，意氣無雙。
“啟稟陛下，臣奉命調查軍械一事，經查實，有官員勾結蜀地和北涼，倒賣軍械十數年，致使平洲危急，顧家長子並顧家軍全軍覆沒，顧氏女眷被威脅以致自戕，請陛下為顧氏做主，為我大秦萬千將士做主！”
秦玖眼中含笑，配合開口:“自該如此，愛卿辛苦了，如此危害我大秦社稷的蛀蟲，朕定不輕饒。只是不知愛卿可查清了是何人所為？”
“啟稟陛下……”
還不待霍謹開口，戶部侍郎林朗已經握著象牙笏走了出來，“陛下，有關此事，臣有事啟奏。”
霍謹頷首，暗笑一聲，收了聲音，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向眾人，默默摩挲起了腰間棱角分明的金鑲玉扣。
他查出了什麽不重要，會呈到所有人面前的無論如何都只有一個，至於這最精彩的莫過於狗咬狗。
“陛下，臣要參奏兵部侍郎王安玩忽職守，夥同外敵，虛報兵丁數量，勾結忠武將軍梁鉞，倒賣軍械，罪不容誅，請陛下明察！”
“陛下，臣亦有本啟奏。”沈煜出列，手中那白玉笏板泛著溫潤碎光:“工部郎中王之瀚以權謀私，中飽私囊，縱容家族私采鐵礦兩座銀礦一座，逃避賦稅八百餘萬兩，戶部侍中王之遙賣官鬻爵，弄權謀私，打壓官員，累計收受紋銀一百餘萬兩，迫害溫州知州至死，罪無可恕，請陛下明查。”
“禮部員外郎王珩買賣考題……”
“右仆射王珺……”
霍謹起了一個頭，眾人卻是紛紛迫不及待的揭發檢舉了起來，仿佛是豺狼聞到了血腥味兒都爭著撲了上來，只等著將王家撕咬幹凈，連骨頭都不願剩下一塊。
墻倒眾人推，霍謹代表著帝王的態度，林朗代表林氏的選擇，有了他們的授意，人人都想與王家摘得幹幹凈凈，順便分上一口肉湯。
王家顯赫，六部和中書省都有子弟，往日裏同王家人稱兄道弟者眾多，但如今王家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這種時候只有狠狠地踩住王家，才有可能從過往那些汙糟事兒裏爬出來。
林潤之看著那一位又一位曾經慈眉善目的長輩激憤猙獰的神情，聽著那一聲又一聲催命符一般的奏稟，雖然他也該是他們中一員，可他突然有些張不開嘴，在洞悉一切的平靜之下還有些兔死狐悲的毛骨悚然。
王氏的衰落已經是不可逆的態勢，弄權作耿本就不是君子所為，出賣家國亦是不赦之罪，王氏積重難返大廈將傾，若無意外，定然是抄家滅族之罪。
可王家要亡，到底是天理如此，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呢？人人都是水滿則溢，盛極必衰，而盛極而衰不過一瞬，他林氏的昌盛又能到何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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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帝後大婚。十裏紅妝，天下同賀。
秦嫵坐了主桌，小皇帝沒有父母高堂，皇室長輩也不甚親近，只一個秦嫵擔著長姐名分，坐在了那最顯眼的位置，而身邊是德高望重的沈太傅和林氏家主。
而這主桌上，空置了一個位置，就在她的對面，等的卻是一個不知歸期之人。
秦玖大婚，於情於理他都是該回來的，可如今這般，她實在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就這樣不敢面對她嗎？
散了宴，秦嫵拎著酒悄悄的去了一趟群英堂，陪秦玖走完這一程，她也就算替父母親還清了他們欠孝宗夫婦的恩情，盡到了他們的忠心。
燭火晦暗，當值的小太監不知去了何處，那供奉著畫像的殿宇裏一片寂靜。
秦嫵扯了個仍有餘溫的蒲團坐在堂前，將面前的白瓷酒杯斟滿了酒。
“爹爹，霍伯伯，你們聽，小太子也成親了，喜酒不錯，是女兒紅，我也帶給你們嘗一嘗。”
一杯清酒落地，秦嫵又將杯中酒倒滿。
“爹爹，我也定親了，是和狀元郎，是他們為我選的人。”
又是一杯酒下肚，秦嫵仰頭，淡淡一笑:“霍伯伯，他……現在挺好的，陛下很倚重他，想必未來也是前途無量，只是太辛苦了些，您和霍伯母若是在天有靈，就保佑他平安順遂吧。”
“對了，你們一定很關心戰事吧，匈奴啊，已經被打退了，是陳老將軍打敗的，他說我小的時候他還抱過我，可我都不記得了。至於蜀地，你們也不用掛心，阿謹哥哥在著手處理，想必一定不會有問題，這天下終於要太平了。”
秦嫵一杯一杯的喝著酒，隔空不知敬給了誰，少女清脆如黃鶯一般的聲音在空蕩的殿堂裏回蕩，應聲的只有寂寥的風與月。
“在場的都是我的長輩叔伯，說好了，你們可都不能笑話我，公主要嫁給狀元郎了，但肖嫵只想做霍家的兒媳，所以等有一日，我與他泉下相逢的時候，你們要為我做主，不許他再把我推給別人。”秦嫵笑道，可笑著笑著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滾落。
“爹爹，你也不要生他的氣，你為我選的人很好，真的很好，這些年，他都很疼我，比母親更疼我。”說起那人，秦嫵一雙多情的眸子泛起了紅，哭音不論如何也止不住:“不行，你還是得生氣，等日後我來找你們了，你一定得替我罰他，罰他平平安安的想我一輩子。”
“爹爹，我真的好喜歡他啊！”一聲呢喃落入夜色，幾不可聞。
秦嫵哭了，望著那暗影浮動的窗，無聲的落著淚。
她放縱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任冰冷的眼淚落入鬢發，再無蹤跡，那金線勾勒的裙擺散落鋪展，仿佛一朵盛放的金色花朵，帶著一種絕望的糜艷。
燭花爆響，夜深人靜。
一陣風拂過窗欞，發出微微聲響，秦嫵那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動了動，在雪白的眼瞼上落下了稀疏的光影。
酒氣彌漫，美人安睡，徹夜守在窗邊的人才敢放下那被掀開一道縫隙的窗，躡手躡腳的靠近那小臉緋紅呼吸勻稱的姑娘。
帶著薄繭的粗糲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著她柔軟的臉頰，那帶著傷痕的食指輕輕挑開了她額角的碎發，他近乎貪婪的看著她，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瓷白色的肌膚染著淡淡的酒色緋紅，黛色的秀眉彎彎，靜美溫柔，他繾綣的目光流連過她明艷的櫻唇，認真的描摹著她高挺的鼻梁，仿佛要將這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容刻在心上。
酒壺已經空了，只染著甜香味唇脂的杯子裏仍有酒水，霍謹盯著那紅艷艷的唇脂印跡看了半晌，舉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一杯喜酒，當飲。
地上陰寒，大概是冷了，秦嫵半縮在他身邊，如墨的長發勾在他腰帶的金鉤上，繞得很緊，似乎註定了他們之間解不開的糾纏。
感受到她的微微瑟縮，霍謹忙扯下披風，將秦嫵包好，這才小心翼翼的將人抱在了懷裏，一點一點的解著那如他心緒一般纏在腰間的長發。
餘光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他忽然停住了動作。
她枕在他的腿上，像從前的那些個夏夜一樣，她枕在他的腿上透過那破舊的窗數著天邊的星星，數不完就不肯睡，數忘了就重來，明明生了個伶俐模樣卻是又傻又倔的，許多時候也是就這樣在他懷中睡去，只能由他抱回臥房。
夜風微涼，但男人的懷抱滾燙。
她帶著酒氣的細碎呼吸肆意的散落在他周遭，染紅了男人疏離的眼角眉梢，仿佛冰雪消融，那一雙星目裏泛著溫和柔光。
霍謹虛虛的擁著她，安靜的註視著墻壁上那兩幅挨在一處的畫像，那兩人鮮衣怒馬威武無雙，一聲極淺的嘆息過後，垂眸看向懷中少女，溫柔的將臉頰輕貼在了她滾燙的額頭上。
他們永遠留在了最意氣風發的年紀，而他們永遠活在了揮之不去的噩夢裏。
如果……如果……他是不是就不會總惹她哭，他能牽著她的手去人來人往的街上買酥糖，能在人群裏護著她看一場熱鬧的雜耍，能挑選明月樓裏最漂亮的發釵簪在她的發間，能送出那一對親手雕刻的鴛鴦佩，能十裏紅妝光明正大的娶她過門。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霍謹眷戀的輕蹭了蹭她的臉頰，眼角微紅，望著她有些花了的唇色，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揩去，眼中烈火翻騰，卻只是克制的在她眉心落了一個淺淺的吻。
小五，不許再這樣喜歡我了。
兩人糾纏的身影半隱在供案的影中，繁覆的衣袍交疊，隱約露出那藏在外袍下的正紅色裏衣，燦若明霞，殷紅如血，交相輝映。
一盞茶，一刻鐘，一個時辰，一個夜晚。
她染著紅丹蔻嫩生生如牛奶浸過一般的素手緊握著他的衣擺，眉眼輕顫，他幽深的眸子望著供案上那一雙在夜風裏搖曳的紅燭，黯然神傷。
蠟油滴落，仿如血淚。
紅燭燃盡，天光熹微，霍謹才收回那覆雜而虔誠的目光，將懷中人打橫抱起，走進了那光影憧憧的黎明裏。
“都依你。”
翌日早朝，突然出現的霍謹讓朝堂上的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貶謫而歸，卻是風頭更盛，紫袍金冠，意氣無雙。
“啟稟陛下，臣奉命調查軍械一事，經查實，有官員勾結蜀地和北涼，倒賣軍械十數年，致使平洲危急，顧家長子並顧家軍全軍覆沒，顧氏女眷被威脅以致自戕，請陛下為顧氏做主，為我大秦萬千將士做主！”
秦玖眼中含笑，配合開口:“自該如此，愛卿辛苦了，如此危害我大秦社稷的蛀蟲，朕定不輕饒。只是不知愛卿可查清了是何人所為？”
“啟稟陛下……”
還不待霍謹開口，戶部侍郎林朗已經握著象牙笏走了出來，“陛下，有關此事，臣有事啟奏。”
霍謹頷首，暗笑一聲，收了聲音，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向眾人，默默摩挲起了腰間棱角分明的金鑲玉扣。
他查出了什麽不重要，會呈到所有人面前的無論如何都只有一個，至於這最精彩的莫過於狗咬狗。
“陛下，臣要參奏兵部侍郎王安玩忽職守，夥同外敵，虛報兵丁數量，勾結忠武將軍梁鉞，倒賣軍械，罪不容誅，請陛下明察！”
“陛下，臣亦有本啟奏。”沈煜出列，手中那白玉笏板泛著溫潤碎光:“工部郎中王之瀚以權謀私，中飽私囊，縱容家族私采鐵礦兩座銀礦一座，逃避賦稅八百餘萬兩，戶部侍中王之遙賣官鬻爵，弄權謀私，打壓官員，累計收受紋銀一百餘萬兩，迫害溫州知州至死，罪無可恕，請陛下明查。”
“禮部員外郎王珩買賣考題……”
“右仆射王珺……”
霍謹起了一個頭，眾人卻是紛紛迫不及待的揭發檢舉了起來，仿佛是豺狼聞到了血腥味兒都爭著撲了上來，只等著將王家撕咬幹凈，連骨頭都不願剩下一塊。
墻倒眾人推，霍謹代表著帝王的態度，林朗代表林氏的選擇，有了他們的授意，人人都想與王家摘得幹幹凈凈，順便分上一口肉湯。
王家顯赫，六部和中書省都有子弟，往日裏同王家人稱兄道弟者眾多，但如今王家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這種時候只有狠狠地踩住王家，才有可能從過往那些汙糟事兒裏爬出來。
林潤之看著那一位又一位曾經慈眉善目的長輩激憤猙獰的神情，聽著那一聲又一聲催命符一般的奏稟，雖然他也該是他們中一員，可他突然有些張不開嘴，在洞悉一切的平靜之下還有些兔死狐悲的毛骨悚然。
王氏的衰落已經是不可逆的態勢，弄權作耿本就不是君子所為，出賣家國亦是不赦之罪，王氏積重難返大廈將傾，若無意外，定然是抄家滅族之罪。
可王家要亡，到底是天理如此，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呢？人人都是水滿則溢，盛極必衰，而盛極而衰不過一瞬，他林氏的昌盛又能到何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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