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32 章
“這裏再加一個燈，一定要確保產品是常亮的狀態，整個畫面的亮度要跟上。”
“後臺要聰明一點，一旦主播開始講商品細節時，一定要把鏡頭放成特寫。”
“助播一定要跟上主播的節奏，把現場的氣氛炒熱。”
“這個音樂不行，我們是搶著晚間熱門檔的時間直播，不是午夜場，這種太舒緩的音樂打不進下一個流量池，馬上換掉！”
“後臺數據組一定要看準了數據，根據數據的波動進行對直播間下一步投流。”
“直播腳本再拿過來給我對一遍。直播現場有沒有照我說的提前排練過？”
……
開播前兩小時，喬尋到達直播間開始指點現場，所有人都忙了起來。
向依公司正式開啟直播模式，首場直播，公司可投入成本準備了，一大波的炸場福利禮物，加上後臺精準的投送推流。
良好的直播數據，讓原本一個小時的直播延長至兩個小時半，收獲了一大波粉絲。
直播一結束，喬尋坐在會議室的中央，帶著直播團隊的所有人對數據分析進行整體覆盤。
喬尋不僅在觀察著直播的數據變化，在直播期間也觀察著各位員工的工作態度對新媒體網感的及時反應度。
她記錄了會議全程的內容，宣布道：“三天後，我會在直播間和大家見面，短視頻那一塊可以提前做一波預熱視頻。”
會議覆盤結束後，大家都下班回家了，她收拾東西看向坐在會議室一角的向依。
不得不承認，向依雖然喜歡耍心機，但是她是個聰明人，對於新媒體內容敢於投入，交付於她全權負責。
喬尋公司中很少接管公司的新媒體項目也有這一部分原因，許多公司想要介入新媒體行業，分紅利，共享一塊蛋糕，卻不舍得投入，對公司新媒體外包專業的團隊，指指點點。
術業有專攻，對安排橫叉一步，打亂計劃，本質上就是瞧不起新媒體。
“你把讓我完全把控事情，還真的放得下心。”喬尋整理著會議資料，打算離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向依歪著腦袋，“你是因為想要知道真相，才那麽賣力嗎？”
喬尋要現身直播間這無疑是一大重磅消息，是沒有簽署在合同上的內容，無疑是利用喬尋的網紅身份對公司的直播賬號進行引流，對公司有利無害。
向依對喬尋這一波讓利的決策十分震驚。
“你就當我是為了知道真相賣力吧。”
倘若不了解喬尋的人總是會疑惑喬尋對新媒體行業投入的時間和精力。
不就是拍個十幾秒的視頻嘛，至於連續拍攝十幾二十個視頻，選最好的一個視頻進行剪輯嗎？
至於對腳步逐字逐句地修改，對內容和選題一遍又一遍地抓嗎？
至於一個幾十秒的視頻，熬半個月的夜才出成品嗎？
倘若足夠了解喬尋，都會知道——至於。
或許新媒體短視頻是快餐時代下的產物，但是喬尋的新媒體的專註和熱情不容質疑。
加入即認真，要持續在新媒體行業發光發熱，為新媒體事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向依歪著頭，思考了片刻後，笑說：“那——”
“既然已經實現了初步收益，不用等到三萬粉絲，等你出現直播間後，我就告訴你真相。”
經過了三天對直播的預熱，喬尋出現在公司直播間時，在線觀看人數達到了頂峰，三萬人同時在線。
喬尋的人氣給向依的直播間攬了足足一波粉絲，當天的銷售額也創下新高。
直播結束後就到了向依承諾的告知真相部分。
兩人在咖啡桌對面坐下，向依調侃道：“怎麽感覺你最近憔悴了？”
雖然喬尋以飽滿的狀態與姿態面對直播間的所有人，但直播後，她的狀態肉眼可見的憔悴。
這些天，萬夢瑤和喬志勢依舊在喬志遠的房子中，但是，她給喬志遠租的房子顯然不足以讓三個人住。
他們借著這個理由又來林景陽的住址吵了一次，非要和喬尋一起住。
林景陽的宿舍不過是兩室一廳，喬尋的房間裏還滿滿當當都是直播的工具器材，根本容不下他們進入。
他們硬要擠進來，他們倒是好意思，喬尋對林景陽哪有那麽大的臉。
喬尋承諾了給他們住酒店，他們有鬧了好一會才消停。
這幾天，喬尋和喬志遠下了最後通牒，一個月內，讓全部回老家。
喬尋本就和向依算不上朋友，更不要說家醜不外揚了。
“少管這些，趕緊把事情說了。”
向依唇角的梨渦勾起甜甜的笑意，這讓喬尋一眼便想到了高中時期的她也是這樣，似乎她一笑班上的同學都會為她讓步，欽佩她的從容大方明事理。
她也是如此。
高中時的喬尋總是小心翼翼，窺探林景陽時更是謹慎。
她總是獨來獨往的，萬夢瑤的囑咐她一直記在心裏，她在學校要和向依好好的。
自那之後，喬尋總會隔三差五就會找機會和向依聊天，請教學習上的問題，企圖拉進兩人之間的關系。
由於家庭對個人經濟上的局限，她偶爾會送向依一些自己手工的小禮物，算是盡自己所能讓向依發現她在對她散發善意。
那天，班上課間操時，喬尋突然發現自己的校卡沒拿，課間操沒拿校卡萬一被紀律督查看見是會被扣班級平均分的。
她寧願是自己收到懲罰，也不想破壞班級榮譽。
趁著早操的音樂聲沒響起，她匆匆忙忙地趕回教室拿校卡。
可就在她趕到了班級門口時，她聽見了班級中傳來了窸窸窣窣談笑聲，班上許多人會找身體不舒服的借口逃避做早操，課間的時候呆在教室裏偷懶。
“喬尋怎麽突然來巴結向依了，隔三差五就來問向依問題，都影響到向依學習了。”
“我看見那個禮物好像自己做的，好廉價呀。”
“就是呀，現在誰還送這種禮物，真是不想用心，還不想出錢。”
喬尋的腳步僵在門外，她沒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毫不值錢。
那怎麽辦，她真的不會交朋友。
高中的喬尋，唯一的朋友就是左靜雲，兩人是學校中最孤僻的存在。
沒有人教喬尋如何交朋友。
“不會呀，有多少力辦多少事，以喬尋的能力送這樣的禮物就已經盡了她的心意了。”
“而且同學之間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的，你們如果有不會的題目也可以來問我或者林景陽，我們都很樂意為你們解答的。”
這些話讓她心裏酸酸的，但仍感謝向依為她說話。
喬尋的成績越發靠前，老師也常常把喬尋的進步提在嘴邊。
她會時常去學校的放榜處查看，看著她的名字離林景陽的名字越來越近。
觸不可及的距離讓她有了盼頭，對於學習越發的上進努力。
說不定。
說不定——
她在努力一點點，還能和他考上一所大學。
她會偶爾多看榜單上林景陽的名字多一些，看見他的名字出現在榜單的最高處，也不由地為他高興。
她會悄悄用手機拍一下每一次的榜單，雖然林景陽的名次沒有變化，但是她能通過榜單清晰的看出自己在一步步向林景陽靠近。
她會趁著所有人對她上進刻苦的印象下，去問林景陽一些問題。
問他問題是有私心的，因為每一次林景陽的講題，她都聽不進去，她的註意力會停留在他的手上。
短短的題目，他用鉛筆標註出來，看他纖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握著鉛筆，沙沙作響，溫潤的聲音就在耳畔，起伏的聲音十分溫柔，從出題者的思路和相似題型的解題步驟事無巨細，循循善誘，似乎想要讓她聽懂這些題目。
可是她一門心思在他身上，就是聽不進去。
偶爾有幾次問題目，需要蹲在他的身邊，林景陽會籠絡著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自己站起來講題。
短暫的一道題目，循循善誘的教導，他們的手偶爾蹭在了一起，林景陽很快收回了手，不想讓自己的行為顯得過於冒犯。
但短暫的接觸，都讓喬尋心悸，燃起了一陣短促的火花。
雖然沒有聽懂題目，但是她心中仍有雀躍，他懂的好多。
讓她內心那股學習的勁更堅定了。
喬尋一如既往地一回家就學習，可是那一段時間，萬夢瑤和喬志勢就變得古怪。
他們會在喬尋做作業的時候，刻意打斷喬尋學習，把她叫出來幹活，一個晚上隔三差五地把她叫出客廳□□次。
喬尋被打斷的思路只能熬著夜，把作業寫完，把功課覆習完。
但是，一旦到了深夜，喬志勢和萬夢瑤就會輪番進來，訓斥他們把燈關了，早點睡覺，不要浪費電。
或是，萬夢瑤帶著老家的親戚來家裏做客的時候，她們圍坐在客廳上聊天，萬夢瑤會要求喬尋陪同，談著彩禮嫁妝的家長裏短。
一旦喬尋以學習為借口離開，她們就會勸說著，讀書有什麽好，最後還不是找個老公嫁了，把早點結婚的好處說得天花亂墜。
喬尋不能擅自離席，不讓就是不尊重長輩，沒禮貌。
抑或是，喬志勢喝醉了酒後，沖進房間直接把喬尋的作業撕個稀碎。
喬尋看著離門更近的喬志遠的作業安然無恙地放在桌面上。
所有的一切動作都像是一種引導。
引導著她放棄學習。
即使是如果惡劣的環境下，喬尋的成績仍然在進步。
那一段時間，喬尋的狀態班主任看在眼裏，她眼下掛著烏青的黑眼圈，上課的時候，困得腦袋都垂下了。
班主任找過喬尋談話：“喬尋，你的進步有目共睹，但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能因為學習而不顧身體，要好好規範作息，晚上不要學到太晚，不然上課的重點部分你聽不進去，還有一個月就期末考了，一旦你現在倒下了，期末分班考怎麽辦？”
喬尋雖然對家裏對她的種種跡象，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麽，但她不想傾訴，不想向班主任所說自己的苦衷，只能低著頭應下：“好。”
班主任似乎看出了她的為難，寬慰地勸誡：“喬尋，如果你有什麽難處，可以來找我。老師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
喬尋低著頭，沒有應聲，又點了點頭。
“喬尋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見，可以方便告訴老師，你的夢想是什麽？”
“夢想”這個詞在高中來說是屬於一種奢望而不敢開口的話題，像是成績不好的人無從談夢想，一旦談起，就會被別人說成是癡心妄想，嘲笑聲絡繹不絕。
她是希望說出答案的，而喬尋擡眼就能看見那時的辦公室內遍布的老師，甚至響起敲門聲，他用餘光看見了林景陽進入辦公室。
林景陽是班長，他出入老師辦公室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他抿著嘴唇，甚至覺得在這麽多人的面前，談起自己的夢想是一件可恥的事。
“喬尋，你要大膽一點，夢想這種東西就是即使被嘲笑，被詆毀都要勇敢說出來的東西，因為嘲笑和詆毀不過是你夢想中最渺小的阻礙，倘若你連這些阻礙都沒辦法去面對，追逐夢想的過程，你會更加的畏手畏腳。”
喬尋沈默了很久，她有些難以啟齒。
夢想是她在電視上看見一則報道，記者為報道偏僻村莊行動不便攀爬，沿著索道攀爬而下，帶著觀眾切實感受村民們出行的險峻。
一篇報道讓社會都關註到這一個偏僻的村莊的通行問題。
“我想成為一名記者，一位有影響力的人。”
“這是一個很好的夢想，老師也祝你成功。”
喬尋說話了夢想，像是松了一口氣，她回去的時候緊緊捏著手，回教室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對的，她想成為一名記者，讓這世間的所有人發現，不是每一處角落都能照到陽光。
這世界上還有許多角落，陰暗潮濕，以暴力服人。
許多角落宣揚那些歪門邪道的三觀，堅定不移的甚至將其奉為信仰。
許多角落限制的人身自由，將人物化。
她想要利用影響力拯救這個世界。
她的心沈了沈，坦然說出自己的夢想，似乎並不是一個困難的事。
林景陽出辦公室後，就快步的跟到他的身邊笑對她說：“喬尋，喬尋……”
“我想我將來想當一名醫生，救死扶傷。”林景陽莫名其妙的在她身邊也說出了自己的夢想，他總是在照顧別人的情緒，似乎是生怕喬尋因勇敢後的種種後續，更加喪失那份勇氣。
“你想當記者，我知道新聞媒體專業最優秀的學校是慶大。慶大的醫學專業也是全國頂尖的，我們都考上慶大了，說不定還能當校友。”他的語氣中像是在談論一件簡單的小事。
“慶大，最好的學校，你覺得我有可能考上慶大嗎？”
“當然！”他甚至沒有猶豫，說話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喬尋也隨著他的笑意勾起了嘴笑。
“我們一起考慶大？”
“嗯。”
將是一個隨口的話題，一時興起的約定居然巧尋燃起希冀。
然其實當時喬尋與林景陽言笑晏晏的畫面，被向依盡收眼底。
她懷疑林景陽喜歡喬尋。
也不確定喬尋是否喜歡林景陽，喬尋這個人對感情藏的太深了，但就算是喜歡林景陽也無可厚非。
他這樣優秀的人，吸引別人喜歡不奇怪。
但，向依的心裏燃起一絲不快。
——
經過在辦公室的談話後，喬尋回家，變得更加的勇敢和大膽了。
她會拒絕萬夢瑤和喬志勢在她學習中中途讓她出門幹活。
也會在所有親戚聚集的談話中提前離席。
更會在喬志勢醉酒時，死死的護住自己的作業，甚至耍小聰明，將喬志遠的作業放在押在自己作業上。
但萬夢瑤看見是喬志遠的作業慘遭撕毀的時候，她失控暴怒了：“你個死丫頭！不就是讓你不要學習，讓你回家嫁人！你就使手段！”
她氣憤地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錯歸與喬尋的身上，氣氛中片刻的沈默，也暴露了她長久以為策劃喬尋休學家人的想法。
萬夢瑤和喬志勢算是看出了她的反抗。
“就沒有見過你這麽不聽話的女兒！不就是讓你不讀書嘛，父母能害你嘛，我們都是為你好！”
“你們為我好，怎麽不讓喬志遠不讀書？”
“你是女孩，女孩和男孩能一樣嘛！”
“狗屁，女孩和男孩不一樣，你們就是重男輕女！你們就是偏心，就是不想要我好！”喬尋幾乎嘶吼著喊出這句話。
啪——
下一刻，帶著風勁的巴掌呼到了她的臉上。
她摔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跡，腫脹的臉，淩亂的頭發。
一個巴掌結束這一場荒謬的鬧劇。
而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喬尋不再主動和萬夢瑤和喬志勢說話，喬尋腫脹的臉被遮瑕蓋住，學校裏的所有人看不出她的傷勢。
她隱忍著，壓抑著，甚至不想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
偶然之間，萬夢瑤對喬尋的態度好了許多：“既然，你都圖遮瑕了，就好好化個妝吧，咱姑娘這麽漂亮，化妝後肯定更出彩了！”
“學校不讓化妝。”喬尋沒有好臉色。
“關學校做什麽，化妝了才更好看。”
喬尋白了萬夢瑤一眼，萬夢瑤也沒有再說話。
隔天，萬夢瑤就往家裏帶來一個西裝板正的男子，他帶著一束花，站在玄關的一角顯得十分局促。
萬夢瑤熟絡地介紹著他：“尋尋快過來，這是你小姨介紹的男孩子叫孟石，父母在老家有工廠，他現在在工廠當經理，年少有為，你們好好認識認識。”
萬夢瑤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一把把男孩子推到了喬尋的面前：“我們家尋尋人很乖，在學校的時候，被老師表揚過很多次，你們好好聊呀。”
孟石被萬夢瑤推得趔趄了一下，然後把手上的花遞給了喬尋，喬尋還穿著校服，上下打量著男子拘謹的模樣，眼神中是難以掩飾的煩躁。
“對對對，你們好好聊，我先去做飯了。”
萬夢瑤去了廚房，客廳中只剩下兩個人，喬尋把花放到一邊，孟石開口了：“你還在讀書呀，我初中的時候，就不讀書去我爸媽的工廠裏幫忙。”
“哦。”喬尋懶得理他，只是應著。
“你們書讀得多的人，是不是特別瞧不起我們這些書讀得少的人。”他也看出了喬尋的態度，他訕笑地摸了摸腦袋，找補著話題。
“嗯。”
“聽說，學校裏會發生很多有趣的事情，你方便和我說一說嗎？”
“不方便。”喬尋築起了高墻，把所有的話題都打了回去。
直到送走孟石，她都一直是這個態度。萬夢瑤在餐桌上，還在籠絡喬尋和孟石的關系：“喬尋，快給孟石夾個烤鴨，這可是這邊的特產，來這裏不吃這個可太可惜了！”
喬尋自顧自地扒飯，就連眼都沒擡一下，說道：“他自己沒手嗎？”
孟石沈默尷尬笑著。
萬夢瑤打著圓場：“哎呀，人家才來，根本就不知道烤鴨的吃法，你教教他。”
“我吃飽了。”喬尋扔下一句話，就徑直回了屋內，給餐廳剩下尷尬的氣氛。
喬志遠回屋後，還對著喬尋打趣：“哎呀，姐姐，你是不是要嫁人了，姐夫看著還挺一表人才的。”
“給我閉上你的嘴，滾出去！”喬志遠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喬尋的怒火，她摔著筆罵。
喬志遠少見喬尋發這麽大的火氣，直覺的閉麥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萬夢瑤送走了孟石才進屋：“喬尋，你剛剛是對客人的態度嘛，你剛剛那副樣子做什麽！有沒有一點教養！”
喬志遠在一旁說著：“對呀，姐姐，你就是再生氣，但是那個孟石是無辜的，他什麽錯都沒做錯。”
喬尋罵著：“你給我閉嘴！滾出去！”
喬志遠一個晚上，被喬尋訓了兩次，自己灰溜溜出去了。
萬夢瑤坐到了喬尋的身邊苦口婆心地勸說：“對呀，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合不合適呀。”
“我們都是為你好。哪有父母不希望女兒嫁一個好人家的。”
“你好好和人接觸，說不定人家會看上你。”
“哎呀，不會讓你做不合法的事情的，也不是讓你現在做決定，就是你先過去他們家，等到合法的年紀後，在舉辦婚禮領證，你有很長的時間考慮。”
喬尋堅定地說著：“媽媽，我再和你說一遍，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萬夢瑤語重心長地勸道：“你這小孩這麽這樣呀，你沒看到你姨姨家的女兒，她早就不讀書結婚了，你看她現在多幸福，懷了三胎，生個男孩子，婆家一年給她五萬塊錢呢！你看看她，現在過得多好，兒女雙全，哄得婆婆也開心。”
“我看她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腳邊還扯著一個孩子，背上背著一個孩子，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孩子？幸福？你不要再睜眼說瞎話了好嗎？”
“你不要固執，女孩子那個不是這樣的？媽媽都是過來人，你姨姨家的女兒能在老家生活已經很好了，不想我們還要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打拼。你聽媽媽的，你現在讀書，將來會後悔的，你看看剛剛那個孟石是不是就嫌棄你讀書多，沒有一個男孩子會願意要一個讀書的女孩子！”
喬尋翻白眼：“你們是你們，我是我，你要真想嫁人，你去嫁！”
啪——
哐當——
又是一巴掌扇在她的側臉上，連帶著喬尋整個書桌都掀翻了，一地的狼藉。
這已經是喬尋這一個月挨的第二個巴掌了。
“我們都是為你好！如果你不是我女兒，我能為你找男生資源嗎？誰還願意管你！”萬夢瑤罵得脖頸的青筋暴起。
喬尋捂著臉，跌坐在地上：“呵，你們真的是不是打著為我好的名義綁架我嗎？有本事你就直接把我綁了，和那個男的上床，讓我和他生個三胎！”
萬夢瑤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句“你，你，你……”半天沒有聲音，最後甩手離開了。
——
萬夢瑤這一次放棄了繼續洗腦喬尋的舉動，喬尋首先想到的不是松一口氣，而是想把握時機，讓萬夢瑤打消這個念頭。
喬尋幾乎花光了自己私藏的所有積蓄，去學校門口的小賣鋪裏挑了又挑，才選中一個合適的精美的水晶球。
她要把這個精致的水晶球，送給向依。
她沒有求過別人，但那一次，她求求向依，求求向依利用階級關系，讓萬夢瑤打消不讓她讀書的觀念。
她前所未有的真誠和懇求。“拜托你了，向依。”
向依接過她的禮物，語氣輕松地答應她了：“可以呀，舉手之勞而已，但是你媽媽會怎麽決定我可不確定哦。如果你媽媽沒有答應我，那你可不能怪我哦。”
“一定不會怪你的，謝謝你向依。”那一刻，她也是發自內心地覺得向依是個分外善良的朋友。
那一段時間，萬夢瑤沒有動靜，她以為是向依的話起效果了，再也不打不讓她讀書的主意了。
漸漸的，時間到了高二的期末考試，喬尋在充分的學習下，每天挑燈夜讀，錯題本做了三大本，練習冊被她一遍又一遍地蓋住，做著新題，筆芯空了一把又一把。
她的心思回到學習上來後，更全力以赴地對待下一次的考試。
林景陽熱切地幫助著班上的每一位同學答疑解惑。
在許多時間也會主動詢問喬尋，有沒有不會的題目？
喬尋把自己積累的題目都整理出來問他，林景陽解答問題是出了名的耐心，每一道題從用到的公式和類型題的解答方式都講解得很詳細。
喬尋點頭做著筆記，林景陽把她點出的錯題都事無巨細地講解了一番，又翻到了本子的後面，喃喃自語道：“都是壓軸題不會，基礎打好了，那應該會是一個班。”
“怎麽？”他發覺喬尋的目光，“如果將來要考慶大，現在考一個班很奇怪嗎？”
“沒有。”
喬尋聳肩，扭過頭覆習難題的時候，莫名地笑了。
她理解那句話的意思沒錯吧。
他想和她在一個班。
一起考慶大的約定不是隨口的安慰。
他是認真的。
她倏忽間又笑了，撩著耳後的頭發，埋頭繼續覆習著題目。
她已經做好了沖刺分班考的準備了。
期末考試前夕，她再一次過錯題，把每一題的思路都整理清晰，倘若是理解不下的思路，她就會把解題的步驟完整的背誦下來。
那一道約定，林景陽的鼓勵，讓她更有了學習的動力。
她挑燈夜讀到晚上十點，收拾好文具，整整齊齊地放進包裏，就為了第二天的考試，早早去睡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背上了書包，卻發現房門怎麽都打不開，任由她在屋內瘋狂敲著門，扭動著門把手都打不開：“爸！媽！”
她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她們不放她出門。
敲門聲幾近瘋狂。
“媽！爸！放我出去！我要去考試！”
過了許久，才有萬夢瑤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她喊著：“考什麽試！一個不聽話的女孩子能有什麽本事，考試了也是沒用！”
她以為只要她在學校和向依的關系打好，萬夢瑤就會打消讓她休學的念頭。
可她還是想錯了。
“讓我出去考試！讓我去考試！”喬尋的手掌都拍紅了。
萬夢瑤的語氣依舊不徐不急：“真不知道，我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幹什麽用，就是為了讓你現在頂撞父母嗎？你自己在房間裏好好反思這段時間做的錯事，等你願意去接觸男孩子，我再放你出來！”
原來，她們一時的平息是為了放松她的警惕。
原來一大早，喬志遠就不在房間，是他們一開始就預謀好的。
原來，一切的風平浪靜都是在醞釀更大的風波。
他們的所有話說得理直氣壯，仿佛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一般。
喬尋的心裏又急又慌。
不停地拍著門，哀求著萬夢瑤和喬志勢放她出去，但是兩人不為所動。
萬夢瑤甚至在門外說著風涼話：“你就是被慣的，不用點手段你還不知道誰是老子！”
喬尋的手已經拍出了血，她想拿東西撞開門，但是就連房間裏唯一的桌子也被搬走了，那張上下鋪雙人床，她根本沒有辦法搬動。
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教室裏的林景陽傳送試卷的時候，扭頭看向喬尋空蕩蕩的位置，心裏徒然起了一陣疑惑。
他答題時，時刻註意著時鐘的變化，就連監考老師都忍不住說了一句：“這個喬尋怎麽現在還沒來？遲到超過十五分鐘就要取消單科考試資格了。”
監考過程中，老師不想太過提及喬尋，轉移其他同學的註意力。
林景陽舉起了手，監考老師走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什麽事？”
“老師，我是喬尋的班長，我和班主任匯報，了解喬尋的情況。”
“不用，你好好答題。”
安靜的教室，沙沙作響的落筆聲，沒有人在意喬尋的存在。
監考老師拿起手機發著消息。
班主任才聽著電話，匆匆出現在教室裏，在一場安靜的考試中，她的視線和監考老師交匯，無聲地搖頭。
喬尋聯系不上。
林景陽握著筆的手更緊了一分，整顆心都提起來了。
喬尋。
你要失約了嗎？
喬尋在房間裏急得團團轉，看著墻上的鐘表。
考試的時間已經過了，一科的考試成績取消，那麽就意味著分班考試中，她根本就不可能上最好的那個班級。
她無法在分班考上取得好成績事小，倘若是連著三科缺考，那她會直接被學校退學。
萬夢瑤和喬志勢的根本目的不是讓她缺考一科，而是讓她連著缺考三科。
與其讓你休學，不如讓學校勸退。
她軟硬兼施，不停地哀求著：“媽，放我出去吧，我好餓啊，我一個上午沒吃東西了。”
“你不是說我綁著你嘛，我現在就綁著你了！你這丫頭，不吃點苦頭，不長記性。”
這扇門是頑固不化的思想，是冰冷刻薄的親情。
她出不去。
喬尋無法才那扇門中出去，她另辟新徑。這個房子是萬夢瑤和喬志勢租來的老破小，喬尋和喬志遠的房間的出口，除了門，只剩下一扇高而狹小的窗戶。
而那一扇窗戶，為了躲避飛蟲常年關閉，窗戶已經結滿鐵青的生銹。
她爬上上下鋪的上層，用力推了兩下，窗戶被封住了。
看著泛黃的窗戶，她拿出書包裏尖銳的筆，狠狠往窗戶刺去。
窗戶的破碎聲很快引起了門外人的註意，喬尋甚至沒來得及清理窗戶上的碎玻璃渣，扔出書包，就鉆過了窗戶。
本就狹小的窗戶，她費力地穿過，任由殘留在窗戶上的玻璃渣劃傷她的胯，割破她的血肉。
門外意識到屋內可疑的寂靜，他們才緩緩把門打開，屋內空無一人，只剩下殘破的窗戶，玻璃渣上的血漬凝結，順著墻面滑落。
喬尋跳下窗戶，三米的高度，她本就傷痛的腿無力支持，狠狠地摔在了自己的書包上。
她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顧不上疼痛，瘸著腿快步走向學校。
萬夢瑤和喬志勢的聲音在身後，她看著面前的校門，不過一步之遙。
瘸著腿讓她根本無法奔跑，加快了腳步，跳著也想參加這一場考試：“保安！保安！幫我開門，我是這裏的學生，我要參加今天的分班考！”
他們罵著追來，扯過她的手臂。
啪——
又是一個巴掌落在她的側臉。
哐當——
喬尋也顧不得其他，直挺挺地在他們面前跪了下來，她的淚水糊了面容，哭腔淒厲：“我求你們了，求你們了，讓我，回去上學吧。”
“我求你們了！求你們了！”
“讓我回去上學吧！”
她急得磕頭，不要尊嚴了，她什麽都不要了，她只要上學。
她只要上學。
為什麽連上學這麽合理的請求，她苦苦哀求著，甚至犧牲尊嚴都無法得到。
保安聽見了聲響，才出門來：“你們幹什麽！”
“我們是她父母！帶她回家，管你什麽事！”他們話說得理直氣壯，保安看著他們相似的長相，也沒有再說些什麽。
喬尋看著點燃的希望被熄滅。
他們就在校門口不遠處爭吵，吵鬧的聲音傳到了教學樓，大家都很好奇外面發生的事情。
班主任一聲訓斥：“都好好考試！不要東張西望的！這次期末考可是分班考，你們能考個好成績嗎！”
班主任天生的威懾力，讓許多學生收回了好奇心。
喬尋不知道在那冰冷的水泥地上磕了多少個響頭，他們還是拽著她的手臂，挾持著她離開。
班主任及時出來了，怒斥道：“你們幹什麽！”
喬尋看見了班主任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她拼了命地跑過去，抱著班主任的大腿：“老師，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他們要帶我回去！”
“我是她的父母，她就得聽我的，我們讓她呆在家裏，她就得呆在家裏！”
“是父母也不能限制孩子的人身自由！滾！不然我報警了！”班主任寸步不讓地擋在喬尋的面前。
萬夢瑤和喬志勢聽見了警察，惺惺作罷。
兩人走遠了，還不忘回頭，給喬尋一個威脅的眼神。
班主任把喬尋攙扶起來：“好了，沒事了，老師在這裏，沒人能傷害你。”
她把喬尋帶到了辦公室，現在是考試時間，辦公室內很安靜，只有她們兩個人。她給喬尋倒了一杯水，向醫護室要了碘酒推到喬尋的身邊。
喬尋現在還在心顫，但她沒顧上自己，就懇求地詢問：“老師，我曠考兩科了，學校會不會勸退我？”
“不會的，一中一直是個主張人文的學校，曠考三科退學，是針對那些故意曠考的學生，你的原因，我去向學校申請，不要害怕。”班主任拍了拍喬尋的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班主任隨即從公文包裏抽出了這次考試的試卷：“不用回考場考試了，你就在這裏考試吧。”
喬尋坐在辦公室，埋頭答題。
那時候的她以為年少的自己在試卷作答，就是在寫下自己的未來。
隨著考試結束鈴聲打響，喬尋收拾了試卷給班主任。
考場也收了卷，考完試的學生紛紛離開，老師也陸陸續續回到了辦公室。
熟悉的任課老師看見喬尋出現在辦公室驚訝：“喬尋，你怎麽上午的考試沒參加？這樣一門考試的成績就沒有了，這樣你分班很吃虧呀。”
班主任幫她解釋道：“她家裏出了點事情，早就找我請好假了，我這一段時間忙忘了。”
大家也有懷疑，但沒有再追問。
熙熙攘攘的辦公室，喬尋已經結束了考試，她在忙碌的辦公室而言，是個格格不入的閑人。
但她還有哪裏能去了？再回到那個充斥著惡意的家庭？
班主任看出了她的難堪，拉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這兩天考試，你就先住在老師家好嗎？”
喬尋點頭。
“那你一會等老師一起走。”
許多老師監考後早早走了，一部分老師批改了試卷後，也離開了。
班主任等到了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
夕陽已經落下，馬路旁亮起昏黃的路燈，班主任收拾好桌面的試卷，暗滅了辦公室的開關。
她牽起喬尋的手，一長一短兩個人影，亦步亦趨在路燈下行走。
“喬尋，老師告訴你，老師原先的家庭也重男輕女，家裏一共四個孩子，老師排行老三，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弟弟在老師十六歲那年出生，然後家裏就不讓我們三個女孩子讀書了。”班主任的聲音很溫柔，宛若晚風，在訴說著一件溫柔的往事。
“他們要攢錢，供弟弟讀書。老師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女孩子的人生要為男生讓路。”
班主任牽著喬尋的手，喬尋跟在她身後，看著昏黃路燈拉長她的身影，“後來，老師慢慢想清楚了，是幾千年傳承的迂腐思想，是隱形的社會地位，是工作偏見，是即使是女性，甚至也默認的歧視觀點。”
“在這個世界裏，倘若男女想要征求一個平等的位置，女性就是要比男性活得累，就是要比男性付出強百倍的努力。”
“老師，從弟弟出生後，就斷了學業，等到我成年了，我擺脫了家庭，我才繼續回歸了學業，讀大學考教資當老師，你知道老師的夢想是什麽嗎？”
喬尋擡頭看班主任，她也擡起頭，路燈映照在她的眸子裏，璀璨的星星點點匯聚成希望：“我想當一名老師，守護學生有一個公正快樂的童年。”
她低頭看向喬尋，雖然背著光，可眼中的光並沒有熄滅：“老師支持你的夢想，利用影響力推動意識覺醒，宣揚男女平等，主張平權。”
她一字一頓地說著：“如果家庭放棄了你，你不要因為家庭放棄自己的夢想。”
喬尋握著班主任的手緊了緊，堅定道：“老師，我不會放棄的。”
她不會主動放棄夢想和希望。
“喬尋，努力掙脫束縛的網，才是你涅槃重生的開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這裏再加一個燈，一定要確保產品是常亮的狀態，整個畫面的亮度要跟上。”
“後臺要聰明一點，一旦主播開始講商品細節時，一定要把鏡頭放成特寫。”
“助播一定要跟上主播的節奏，把現場的氣氛炒熱。”
“這個音樂不行，我們是搶著晚間熱門檔的時間直播，不是午夜場，這種太舒緩的音樂打不進下一個流量池，馬上換掉！”
“後臺數據組一定要看準了數據，根據數據的波動進行對直播間下一步投流。”
“直播腳本再拿過來給我對一遍。直播現場有沒有照我說的提前排練過？”
……
開播前兩小時，喬尋到達直播間開始指點現場，所有人都忙了起來。
向依公司正式開啟直播模式，首場直播，公司可投入成本準備了，一大波的炸場福利禮物，加上後臺精準的投送推流。
良好的直播數據，讓原本一個小時的直播延長至兩個小時半，收獲了一大波粉絲。
直播一結束，喬尋坐在會議室的中央，帶著直播團隊的所有人對數據分析進行整體覆盤。
喬尋不僅在觀察著直播的數據變化，在直播期間也觀察著各位員工的工作態度對新媒體網感的及時反應度。
她記錄了會議全程的內容，宣布道：“三天後，我會在直播間和大家見面，短視頻那一塊可以提前做一波預熱視頻。”
會議覆盤結束後，大家都下班回家了，她收拾東西看向坐在會議室一角的向依。
不得不承認，向依雖然喜歡耍心機，但是她是個聰明人，對於新媒體內容敢於投入，交付於她全權負責。
喬尋公司中很少接管公司的新媒體項目也有這一部分原因，許多公司想要介入新媒體行業，分紅利，共享一塊蛋糕，卻不舍得投入，對公司新媒體外包專業的團隊，指指點點。
術業有專攻，對安排橫叉一步，打亂計劃，本質上就是瞧不起新媒體。
“你把讓我完全把控事情，還真的放得下心。”喬尋整理著會議資料，打算離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向依歪著腦袋，“你是因為想要知道真相，才那麽賣力嗎？”
喬尋要現身直播間這無疑是一大重磅消息，是沒有簽署在合同上的內容，無疑是利用喬尋的網紅身份對公司的直播賬號進行引流，對公司有利無害。
向依對喬尋這一波讓利的決策十分震驚。
“你就當我是為了知道真相賣力吧。”
倘若不了解喬尋的人總是會疑惑喬尋對新媒體行業投入的時間和精力。
不就是拍個十幾秒的視頻嘛，至於連續拍攝十幾二十個視頻，選最好的一個視頻進行剪輯嗎？
至於對腳步逐字逐句地修改，對內容和選題一遍又一遍地抓嗎？
至於一個幾十秒的視頻，熬半個月的夜才出成品嗎？
倘若足夠了解喬尋，都會知道——至於。
或許新媒體短視頻是快餐時代下的產物，但是喬尋的新媒體的專註和熱情不容質疑。
加入即認真，要持續在新媒體行業發光發熱，為新媒體事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向依歪著頭，思考了片刻後，笑說：“那——”
“既然已經實現了初步收益，不用等到三萬粉絲，等你出現直播間後，我就告訴你真相。”
經過了三天對直播的預熱，喬尋出現在公司直播間時，在線觀看人數達到了頂峰，三萬人同時在線。
喬尋的人氣給向依的直播間攬了足足一波粉絲，當天的銷售額也創下新高。
直播結束後就到了向依承諾的告知真相部分。
兩人在咖啡桌對面坐下，向依調侃道：“怎麽感覺你最近憔悴了？”
雖然喬尋以飽滿的狀態與姿態面對直播間的所有人，但直播後，她的狀態肉眼可見的憔悴。
這些天，萬夢瑤和喬志勢依舊在喬志遠的房子中，但是，她給喬志遠租的房子顯然不足以讓三個人住。
他們借著這個理由又來林景陽的住址吵了一次，非要和喬尋一起住。
林景陽的宿舍不過是兩室一廳，喬尋的房間裏還滿滿當當都是直播的工具器材，根本容不下他們進入。
他們硬要擠進來，他們倒是好意思，喬尋對林景陽哪有那麽大的臉。
喬尋承諾了給他們住酒店，他們有鬧了好一會才消停。
這幾天，喬尋和喬志遠下了最後通牒，一個月內，讓全部回老家。
喬尋本就和向依算不上朋友，更不要說家醜不外揚了。
“少管這些，趕緊把事情說了。”
向依唇角的梨渦勾起甜甜的笑意，這讓喬尋一眼便想到了高中時期的她也是這樣，似乎她一笑班上的同學都會為她讓步，欽佩她的從容大方明事理。
她也是如此。
高中時的喬尋總是小心翼翼，窺探林景陽時更是謹慎。
她總是獨來獨往的，萬夢瑤的囑咐她一直記在心裏，她在學校要和向依好好的。
自那之後，喬尋總會隔三差五就會找機會和向依聊天，請教學習上的問題，企圖拉進兩人之間的關系。
由於家庭對個人經濟上的局限，她偶爾會送向依一些自己手工的小禮物，算是盡自己所能讓向依發現她在對她散發善意。
那天，班上課間操時，喬尋突然發現自己的校卡沒拿，課間操沒拿校卡萬一被紀律督查看見是會被扣班級平均分的。
她寧願是自己收到懲罰，也不想破壞班級榮譽。
趁著早操的音樂聲沒響起，她匆匆忙忙地趕回教室拿校卡。
可就在她趕到了班級門口時，她聽見了班級中傳來了窸窸窣窣談笑聲，班上許多人會找身體不舒服的借口逃避做早操，課間的時候呆在教室裏偷懶。
“喬尋怎麽突然來巴結向依了，隔三差五就來問向依問題，都影響到向依學習了。”
“我看見那個禮物好像自己做的，好廉價呀。”
“就是呀，現在誰還送這種禮物，真是不想用心，還不想出錢。”
喬尋的腳步僵在門外，她沒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毫不值錢。
那怎麽辦，她真的不會交朋友。
高中的喬尋，唯一的朋友就是左靜雲，兩人是學校中最孤僻的存在。
沒有人教喬尋如何交朋友。
“不會呀，有多少力辦多少事，以喬尋的能力送這樣的禮物就已經盡了她的心意了。”
“而且同學之間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的，你們如果有不會的題目也可以來問我或者林景陽，我們都很樂意為你們解答的。”
這些話讓她心裏酸酸的，但仍感謝向依為她說話。
喬尋的成績越發靠前，老師也常常把喬尋的進步提在嘴邊。
她會時常去學校的放榜處查看，看著她的名字離林景陽的名字越來越近。
觸不可及的距離讓她有了盼頭，對於學習越發的上進努力。
說不定。
說不定——
她在努力一點點，還能和他考上一所大學。
她會偶爾多看榜單上林景陽的名字多一些，看見他的名字出現在榜單的最高處，也不由地為他高興。
她會悄悄用手機拍一下每一次的榜單，雖然林景陽的名次沒有變化，但是她能通過榜單清晰的看出自己在一步步向林景陽靠近。
她會趁著所有人對她上進刻苦的印象下，去問林景陽一些問題。
問他問題是有私心的，因為每一次林景陽的講題，她都聽不進去，她的註意力會停留在他的手上。
短短的題目，他用鉛筆標註出來，看他纖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握著鉛筆，沙沙作響，溫潤的聲音就在耳畔，起伏的聲音十分溫柔，從出題者的思路和相似題型的解題步驟事無巨細，循循善誘，似乎想要讓她聽懂這些題目。
可是她一門心思在他身上，就是聽不進去。
偶爾有幾次問題目，需要蹲在他的身邊，林景陽會籠絡著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自己站起來講題。
短暫的一道題目，循循善誘的教導，他們的手偶爾蹭在了一起，林景陽很快收回了手，不想讓自己的行為顯得過於冒犯。
但短暫的接觸，都讓喬尋心悸，燃起了一陣短促的火花。
雖然沒有聽懂題目，但是她心中仍有雀躍，他懂的好多。
讓她內心那股學習的勁更堅定了。
喬尋一如既往地一回家就學習，可是那一段時間，萬夢瑤和喬志勢就變得古怪。
他們會在喬尋做作業的時候，刻意打斷喬尋學習，把她叫出來幹活，一個晚上隔三差五地把她叫出客廳□□次。
喬尋被打斷的思路只能熬著夜，把作業寫完，把功課覆習完。
但是，一旦到了深夜，喬志勢和萬夢瑤就會輪番進來，訓斥他們把燈關了，早點睡覺，不要浪費電。
或是，萬夢瑤帶著老家的親戚來家裏做客的時候，她們圍坐在客廳上聊天，萬夢瑤會要求喬尋陪同，談著彩禮嫁妝的家長裏短。
一旦喬尋以學習為借口離開，她們就會勸說著，讀書有什麽好，最後還不是找個老公嫁了，把早點結婚的好處說得天花亂墜。
喬尋不能擅自離席，不讓就是不尊重長輩，沒禮貌。
抑或是，喬志勢喝醉了酒後，沖進房間直接把喬尋的作業撕個稀碎。
喬尋看著離門更近的喬志遠的作業安然無恙地放在桌面上。
所有的一切動作都像是一種引導。
引導著她放棄學習。
即使是如果惡劣的環境下，喬尋的成績仍然在進步。
那一段時間，喬尋的狀態班主任看在眼裏，她眼下掛著烏青的黑眼圈，上課的時候，困得腦袋都垂下了。
班主任找過喬尋談話：“喬尋，你的進步有目共睹，但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能因為學習而不顧身體，要好好規範作息，晚上不要學到太晚，不然上課的重點部分你聽不進去，還有一個月就期末考了，一旦你現在倒下了，期末分班考怎麽辦？”
喬尋雖然對家裏對她的種種跡象，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麽，但她不想傾訴，不想向班主任所說自己的苦衷，只能低著頭應下：“好。”
班主任似乎看出了她的為難，寬慰地勸誡：“喬尋，如果你有什麽難處，可以來找我。老師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
喬尋低著頭，沒有應聲，又點了點頭。
“喬尋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見，可以方便告訴老師，你的夢想是什麽？”
“夢想”這個詞在高中來說是屬於一種奢望而不敢開口的話題，像是成績不好的人無從談夢想，一旦談起，就會被別人說成是癡心妄想，嘲笑聲絡繹不絕。
她是希望說出答案的，而喬尋擡眼就能看見那時的辦公室內遍布的老師，甚至響起敲門聲，他用餘光看見了林景陽進入辦公室。
林景陽是班長，他出入老師辦公室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他抿著嘴唇，甚至覺得在這麽多人的面前，談起自己的夢想是一件可恥的事。
“喬尋，你要大膽一點，夢想這種東西就是即使被嘲笑，被詆毀都要勇敢說出來的東西，因為嘲笑和詆毀不過是你夢想中最渺小的阻礙，倘若你連這些阻礙都沒辦法去面對，追逐夢想的過程，你會更加的畏手畏腳。”
喬尋沈默了很久，她有些難以啟齒。
夢想是她在電視上看見一則報道，記者為報道偏僻村莊行動不便攀爬，沿著索道攀爬而下，帶著觀眾切實感受村民們出行的險峻。
一篇報道讓社會都關註到這一個偏僻的村莊的通行問題。
“我想成為一名記者，一位有影響力的人。”
“這是一個很好的夢想，老師也祝你成功。”
喬尋說話了夢想，像是松了一口氣，她回去的時候緊緊捏著手，回教室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對的，她想成為一名記者，讓這世間的所有人發現，不是每一處角落都能照到陽光。
這世界上還有許多角落，陰暗潮濕，以暴力服人。
許多角落宣揚那些歪門邪道的三觀，堅定不移的甚至將其奉為信仰。
許多角落限制的人身自由，將人物化。
她想要利用影響力拯救這個世界。
她的心沈了沈，坦然說出自己的夢想，似乎並不是一個困難的事。
林景陽出辦公室後，就快步的跟到他的身邊笑對她說：“喬尋，喬尋……”
“我想我將來想當一名醫生，救死扶傷。”林景陽莫名其妙的在她身邊也說出了自己的夢想，他總是在照顧別人的情緒，似乎是生怕喬尋因勇敢後的種種後續，更加喪失那份勇氣。
“你想當記者，我知道新聞媒體專業最優秀的學校是慶大。慶大的醫學專業也是全國頂尖的，我們都考上慶大了，說不定還能當校友。”他的語氣中像是在談論一件簡單的小事。
“慶大，最好的學校，你覺得我有可能考上慶大嗎？”
“當然！”他甚至沒有猶豫，說話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喬尋也隨著他的笑意勾起了嘴笑。
“我們一起考慶大？”
“嗯。”
將是一個隨口的話題，一時興起的約定居然巧尋燃起希冀。
然其實當時喬尋與林景陽言笑晏晏的畫面，被向依盡收眼底。
她懷疑林景陽喜歡喬尋。
也不確定喬尋是否喜歡林景陽，喬尋這個人對感情藏的太深了，但就算是喜歡林景陽也無可厚非。
他這樣優秀的人，吸引別人喜歡不奇怪。
但，向依的心裏燃起一絲不快。
——
經過在辦公室的談話後，喬尋回家，變得更加的勇敢和大膽了。
她會拒絕萬夢瑤和喬志勢在她學習中中途讓她出門幹活。
也會在所有親戚聚集的談話中提前離席。
更會在喬志勢醉酒時，死死的護住自己的作業，甚至耍小聰明，將喬志遠的作業放在押在自己作業上。
但萬夢瑤看見是喬志遠的作業慘遭撕毀的時候，她失控暴怒了：“你個死丫頭！不就是讓你不要學習，讓你回家嫁人！你就使手段！”
她氣憤地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錯歸與喬尋的身上，氣氛中片刻的沈默，也暴露了她長久以為策劃喬尋休學家人的想法。
萬夢瑤和喬志勢算是看出了她的反抗。
“就沒有見過你這麽不聽話的女兒！不就是讓你不讀書嘛，父母能害你嘛，我們都是為你好！”
“你們為我好，怎麽不讓喬志遠不讀書？”
“你是女孩，女孩和男孩能一樣嘛！”
“狗屁，女孩和男孩不一樣，你們就是重男輕女！你們就是偏心，就是不想要我好！”喬尋幾乎嘶吼著喊出這句話。
啪——
下一刻，帶著風勁的巴掌呼到了她的臉上。
她摔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跡，腫脹的臉，淩亂的頭發。
一個巴掌結束這一場荒謬的鬧劇。
而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喬尋不再主動和萬夢瑤和喬志勢說話，喬尋腫脹的臉被遮瑕蓋住，學校裏的所有人看不出她的傷勢。
她隱忍著，壓抑著，甚至不想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
偶然之間，萬夢瑤對喬尋的態度好了許多：“既然，你都圖遮瑕了，就好好化個妝吧，咱姑娘這麽漂亮，化妝後肯定更出彩了！”
“學校不讓化妝。”喬尋沒有好臉色。
“關學校做什麽，化妝了才更好看。”
喬尋白了萬夢瑤一眼，萬夢瑤也沒有再說話。
隔天，萬夢瑤就往家裏帶來一個西裝板正的男子，他帶著一束花，站在玄關的一角顯得十分局促。
萬夢瑤熟絡地介紹著他：“尋尋快過來，這是你小姨介紹的男孩子叫孟石，父母在老家有工廠，他現在在工廠當經理，年少有為，你們好好認識認識。”
萬夢瑤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一把把男孩子推到了喬尋的面前：“我們家尋尋人很乖，在學校的時候，被老師表揚過很多次，你們好好聊呀。”
孟石被萬夢瑤推得趔趄了一下，然後把手上的花遞給了喬尋，喬尋還穿著校服，上下打量著男子拘謹的模樣，眼神中是難以掩飾的煩躁。
“對對對，你們好好聊，我先去做飯了。”
萬夢瑤去了廚房，客廳中只剩下兩個人，喬尋把花放到一邊，孟石開口了：“你還在讀書呀，我初中的時候，就不讀書去我爸媽的工廠裏幫忙。”
“哦。”喬尋懶得理他，只是應著。
“你們書讀得多的人，是不是特別瞧不起我們這些書讀得少的人。”他也看出了喬尋的態度，他訕笑地摸了摸腦袋，找補著話題。
“嗯。”
“聽說，學校裏會發生很多有趣的事情，你方便和我說一說嗎？”
“不方便。”喬尋築起了高墻，把所有的話題都打了回去。
直到送走孟石，她都一直是這個態度。萬夢瑤在餐桌上，還在籠絡喬尋和孟石的關系：“喬尋，快給孟石夾個烤鴨，這可是這邊的特產，來這裏不吃這個可太可惜了！”
喬尋自顧自地扒飯，就連眼都沒擡一下，說道：“他自己沒手嗎？”
孟石沈默尷尬笑著。
萬夢瑤打著圓場：“哎呀，人家才來，根本就不知道烤鴨的吃法，你教教他。”
“我吃飽了。”喬尋扔下一句話，就徑直回了屋內，給餐廳剩下尷尬的氣氛。
喬志遠回屋後，還對著喬尋打趣：“哎呀，姐姐，你是不是要嫁人了，姐夫看著還挺一表人才的。”
“給我閉上你的嘴，滾出去！”喬志遠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喬尋的怒火，她摔著筆罵。
喬志遠少見喬尋發這麽大的火氣，直覺的閉麥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萬夢瑤送走了孟石才進屋：“喬尋，你剛剛是對客人的態度嘛，你剛剛那副樣子做什麽！有沒有一點教養！”
喬志遠在一旁說著：“對呀，姐姐，你就是再生氣，但是那個孟石是無辜的，他什麽錯都沒做錯。”
喬尋罵著：“你給我閉嘴！滾出去！”
喬志遠一個晚上，被喬尋訓了兩次，自己灰溜溜出去了。
萬夢瑤坐到了喬尋的身邊苦口婆心地勸說：“對呀，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合不合適呀。”
“我們都是為你好。哪有父母不希望女兒嫁一個好人家的。”
“你好好和人接觸，說不定人家會看上你。”
“哎呀，不會讓你做不合法的事情的，也不是讓你現在做決定，就是你先過去他們家，等到合法的年紀後，在舉辦婚禮領證，你有很長的時間考慮。”
喬尋堅定地說著：“媽媽，我再和你說一遍，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萬夢瑤語重心長地勸道：“你這小孩這麽這樣呀，你沒看到你姨姨家的女兒，她早就不讀書結婚了，你看她現在多幸福，懷了三胎，生個男孩子，婆家一年給她五萬塊錢呢！你看看她，現在過得多好，兒女雙全，哄得婆婆也開心。”
“我看她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腳邊還扯著一個孩子，背上背著一個孩子，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孩子？幸福？你不要再睜眼說瞎話了好嗎？”
“你不要固執，女孩子那個不是這樣的？媽媽都是過來人，你姨姨家的女兒能在老家生活已經很好了，不想我們還要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打拼。你聽媽媽的，你現在讀書，將來會後悔的，你看看剛剛那個孟石是不是就嫌棄你讀書多，沒有一個男孩子會願意要一個讀書的女孩子！”
喬尋翻白眼：“你們是你們，我是我，你要真想嫁人，你去嫁！”
啪——
哐當——
又是一巴掌扇在她的側臉上，連帶著喬尋整個書桌都掀翻了，一地的狼藉。
這已經是喬尋這一個月挨的第二個巴掌了。
“我們都是為你好！如果你不是我女兒，我能為你找男生資源嗎？誰還願意管你！”萬夢瑤罵得脖頸的青筋暴起。
喬尋捂著臉，跌坐在地上：“呵，你們真的是不是打著為我好的名義綁架我嗎？有本事你就直接把我綁了，和那個男的上床，讓我和他生個三胎！”
萬夢瑤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句“你，你，你……”半天沒有聲音，最後甩手離開了。
——
萬夢瑤這一次放棄了繼續洗腦喬尋的舉動，喬尋首先想到的不是松一口氣，而是想把握時機，讓萬夢瑤打消這個念頭。
喬尋幾乎花光了自己私藏的所有積蓄，去學校門口的小賣鋪裏挑了又挑，才選中一個合適的精美的水晶球。
她要把這個精致的水晶球，送給向依。
她沒有求過別人，但那一次，她求求向依，求求向依利用階級關系，讓萬夢瑤打消不讓她讀書的觀念。
她前所未有的真誠和懇求。“拜托你了，向依。”
向依接過她的禮物，語氣輕松地答應她了：“可以呀，舉手之勞而已，但是你媽媽會怎麽決定我可不確定哦。如果你媽媽沒有答應我，那你可不能怪我哦。”
“一定不會怪你的，謝謝你向依。”那一刻，她也是發自內心地覺得向依是個分外善良的朋友。
那一段時間，萬夢瑤沒有動靜，她以為是向依的話起效果了，再也不打不讓她讀書的主意了。
漸漸的，時間到了高二的期末考試，喬尋在充分的學習下，每天挑燈夜讀，錯題本做了三大本，練習冊被她一遍又一遍地蓋住，做著新題，筆芯空了一把又一把。
她的心思回到學習上來後，更全力以赴地對待下一次的考試。
林景陽熱切地幫助著班上的每一位同學答疑解惑。
在許多時間也會主動詢問喬尋，有沒有不會的題目？
喬尋把自己積累的題目都整理出來問他，林景陽解答問題是出了名的耐心，每一道題從用到的公式和類型題的解答方式都講解得很詳細。
喬尋點頭做著筆記，林景陽把她點出的錯題都事無巨細地講解了一番，又翻到了本子的後面，喃喃自語道：“都是壓軸題不會，基礎打好了，那應該會是一個班。”
“怎麽？”他發覺喬尋的目光，“如果將來要考慶大，現在考一個班很奇怪嗎？”
“沒有。”
喬尋聳肩，扭過頭覆習難題的時候，莫名地笑了。
她理解那句話的意思沒錯吧。
他想和她在一個班。
一起考慶大的約定不是隨口的安慰。
他是認真的。
她倏忽間又笑了，撩著耳後的頭發，埋頭繼續覆習著題目。
她已經做好了沖刺分班考的準備了。
期末考試前夕，她再一次過錯題，把每一題的思路都整理清晰，倘若是理解不下的思路，她就會把解題的步驟完整的背誦下來。
那一道約定，林景陽的鼓勵，讓她更有了學習的動力。
她挑燈夜讀到晚上十點，收拾好文具，整整齊齊地放進包裏，就為了第二天的考試，早早去睡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背上了書包，卻發現房門怎麽都打不開，任由她在屋內瘋狂敲著門，扭動著門把手都打不開：“爸！媽！”
她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她們不放她出門。
敲門聲幾近瘋狂。
“媽！爸！放我出去！我要去考試！”
過了許久，才有萬夢瑤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她喊著：“考什麽試！一個不聽話的女孩子能有什麽本事，考試了也是沒用！”
她以為只要她在學校和向依的關系打好，萬夢瑤就會打消讓她休學的念頭。
可她還是想錯了。
“讓我出去考試！讓我去考試！”喬尋的手掌都拍紅了。
萬夢瑤的語氣依舊不徐不急：“真不知道，我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幹什麽用，就是為了讓你現在頂撞父母嗎？你自己在房間裏好好反思這段時間做的錯事，等你願意去接觸男孩子，我再放你出來！”
原來，她們一時的平息是為了放松她的警惕。
原來一大早，喬志遠就不在房間，是他們一開始就預謀好的。
原來，一切的風平浪靜都是在醞釀更大的風波。
他們的所有話說得理直氣壯，仿佛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一般。
喬尋的心裏又急又慌。
不停地拍著門，哀求著萬夢瑤和喬志勢放她出去，但是兩人不為所動。
萬夢瑤甚至在門外說著風涼話：“你就是被慣的，不用點手段你還不知道誰是老子！”
喬尋的手已經拍出了血，她想拿東西撞開門，但是就連房間裏唯一的桌子也被搬走了，那張上下鋪雙人床，她根本沒有辦法搬動。
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教室裏的林景陽傳送試卷的時候，扭頭看向喬尋空蕩蕩的位置，心裏徒然起了一陣疑惑。
他答題時，時刻註意著時鐘的變化，就連監考老師都忍不住說了一句：“這個喬尋怎麽現在還沒來？遲到超過十五分鐘就要取消單科考試資格了。”
監考過程中，老師不想太過提及喬尋，轉移其他同學的註意力。
林景陽舉起了手，監考老師走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什麽事？”
“老師，我是喬尋的班長，我和班主任匯報，了解喬尋的情況。”
“不用，你好好答題。”
安靜的教室，沙沙作響的落筆聲，沒有人在意喬尋的存在。
監考老師拿起手機發著消息。
班主任才聽著電話，匆匆出現在教室裏，在一場安靜的考試中，她的視線和監考老師交匯，無聲地搖頭。
喬尋聯系不上。
林景陽握著筆的手更緊了一分，整顆心都提起來了。
喬尋。
你要失約了嗎？
喬尋在房間裏急得團團轉，看著墻上的鐘表。
考試的時間已經過了，一科的考試成績取消，那麽就意味著分班考試中，她根本就不可能上最好的那個班級。
她無法在分班考上取得好成績事小，倘若是連著三科缺考，那她會直接被學校退學。
萬夢瑤和喬志勢的根本目的不是讓她缺考一科，而是讓她連著缺考三科。
與其讓你休學，不如讓學校勸退。
她軟硬兼施，不停地哀求著：“媽，放我出去吧，我好餓啊，我一個上午沒吃東西了。”
“你不是說我綁著你嘛，我現在就綁著你了！你這丫頭，不吃點苦頭，不長記性。”
這扇門是頑固不化的思想，是冰冷刻薄的親情。
她出不去。
喬尋無法才那扇門中出去，她另辟新徑。這個房子是萬夢瑤和喬志勢租來的老破小，喬尋和喬志遠的房間的出口，除了門，只剩下一扇高而狹小的窗戶。
而那一扇窗戶，為了躲避飛蟲常年關閉，窗戶已經結滿鐵青的生銹。
她爬上上下鋪的上層，用力推了兩下，窗戶被封住了。
看著泛黃的窗戶，她拿出書包裏尖銳的筆，狠狠往窗戶刺去。
窗戶的破碎聲很快引起了門外人的註意，喬尋甚至沒來得及清理窗戶上的碎玻璃渣，扔出書包，就鉆過了窗戶。
本就狹小的窗戶，她費力地穿過，任由殘留在窗戶上的玻璃渣劃傷她的胯，割破她的血肉。
門外意識到屋內可疑的寂靜，他們才緩緩把門打開，屋內空無一人，只剩下殘破的窗戶，玻璃渣上的血漬凝結，順著墻面滑落。
喬尋跳下窗戶，三米的高度，她本就傷痛的腿無力支持，狠狠地摔在了自己的書包上。
她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顧不上疼痛，瘸著腿快步走向學校。
萬夢瑤和喬志勢的聲音在身後，她看著面前的校門，不過一步之遙。
瘸著腿讓她根本無法奔跑，加快了腳步，跳著也想參加這一場考試：“保安！保安！幫我開門，我是這裏的學生，我要參加今天的分班考！”
他們罵著追來，扯過她的手臂。
啪——
又是一個巴掌落在她的側臉。
哐當——
喬尋也顧不得其他，直挺挺地在他們面前跪了下來，她的淚水糊了面容，哭腔淒厲：“我求你們了，求你們了，讓我，回去上學吧。”
“我求你們了！求你們了！”
“讓我回去上學吧！”
她急得磕頭，不要尊嚴了，她什麽都不要了，她只要上學。
她只要上學。
為什麽連上學這麽合理的請求，她苦苦哀求著，甚至犧牲尊嚴都無法得到。
保安聽見了聲響，才出門來：“你們幹什麽！”
“我們是她父母！帶她回家，管你什麽事！”他們話說得理直氣壯，保安看著他們相似的長相，也沒有再說些什麽。
喬尋看著點燃的希望被熄滅。
他們就在校門口不遠處爭吵，吵鬧的聲音傳到了教學樓，大家都很好奇外面發生的事情。
班主任一聲訓斥：“都好好考試！不要東張西望的！這次期末考可是分班考，你們能考個好成績嗎！”
班主任天生的威懾力，讓許多學生收回了好奇心。
喬尋不知道在那冰冷的水泥地上磕了多少個響頭，他們還是拽著她的手臂，挾持著她離開。
班主任及時出來了，怒斥道：“你們幹什麽！”
喬尋看見了班主任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她拼了命地跑過去，抱著班主任的大腿：“老師，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他們要帶我回去！”
“我是她的父母，她就得聽我的，我們讓她呆在家裏，她就得呆在家裏！”
“是父母也不能限制孩子的人身自由！滾！不然我報警了！”班主任寸步不讓地擋在喬尋的面前。
萬夢瑤和喬志勢聽見了警察，惺惺作罷。
兩人走遠了，還不忘回頭，給喬尋一個威脅的眼神。
班主任把喬尋攙扶起來：“好了，沒事了，老師在這裏，沒人能傷害你。”
她把喬尋帶到了辦公室，現在是考試時間，辦公室內很安靜，只有她們兩個人。她給喬尋倒了一杯水，向醫護室要了碘酒推到喬尋的身邊。
喬尋現在還在心顫，但她沒顧上自己，就懇求地詢問：“老師，我曠考兩科了，學校會不會勸退我？”
“不會的，一中一直是個主張人文的學校，曠考三科退學，是針對那些故意曠考的學生，你的原因，我去向學校申請，不要害怕。”班主任拍了拍喬尋的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班主任隨即從公文包裏抽出了這次考試的試卷：“不用回考場考試了，你就在這裏考試吧。”
喬尋坐在辦公室，埋頭答題。
那時候的她以為年少的自己在試卷作答，就是在寫下自己的未來。
隨著考試結束鈴聲打響，喬尋收拾了試卷給班主任。
考場也收了卷，考完試的學生紛紛離開，老師也陸陸續續回到了辦公室。
熟悉的任課老師看見喬尋出現在辦公室驚訝：“喬尋，你怎麽上午的考試沒參加？這樣一門考試的成績就沒有了，這樣你分班很吃虧呀。”
班主任幫她解釋道：“她家裏出了點事情，早就找我請好假了，我這一段時間忙忘了。”
大家也有懷疑，但沒有再追問。
熙熙攘攘的辦公室，喬尋已經結束了考試，她在忙碌的辦公室而言，是個格格不入的閑人。
但她還有哪裏能去了？再回到那個充斥著惡意的家庭？
班主任看出了她的難堪，拉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這兩天考試，你就先住在老師家好嗎？”
喬尋點頭。
“那你一會等老師一起走。”
許多老師監考後早早走了，一部分老師批改了試卷後，也離開了。
班主任等到了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
夕陽已經落下，馬路旁亮起昏黃的路燈，班主任收拾好桌面的試卷，暗滅了辦公室的開關。
她牽起喬尋的手，一長一短兩個人影，亦步亦趨在路燈下行走。
“喬尋，老師告訴你，老師原先的家庭也重男輕女，家裏一共四個孩子，老師排行老三，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弟弟在老師十六歲那年出生，然後家裏就不讓我們三個女孩子讀書了。”班主任的聲音很溫柔，宛若晚風，在訴說著一件溫柔的往事。
“他們要攢錢，供弟弟讀書。老師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女孩子的人生要為男生讓路。”
班主任牽著喬尋的手，喬尋跟在她身後，看著昏黃路燈拉長她的身影，“後來，老師慢慢想清楚了，是幾千年傳承的迂腐思想，是隱形的社會地位，是工作偏見，是即使是女性，甚至也默認的歧視觀點。”
“在這個世界裏，倘若男女想要征求一個平等的位置，女性就是要比男性活得累，就是要比男性付出強百倍的努力。”
“老師，從弟弟出生後，就斷了學業，等到我成年了，我擺脫了家庭，我才繼續回歸了學業，讀大學考教資當老師，你知道老師的夢想是什麽嗎？”
喬尋擡頭看班主任，她也擡起頭，路燈映照在她的眸子裏，璀璨的星星點點匯聚成希望：“我想當一名老師，守護學生有一個公正快樂的童年。”
她低頭看向喬尋，雖然背著光，可眼中的光並沒有熄滅：“老師支持你的夢想，利用影響力推動意識覺醒，宣揚男女平等，主張平權。”
她一字一頓地說著：“如果家庭放棄了你，你不要因為家庭放棄自己的夢想。”
喬尋握著班主任的手緊了緊，堅定道：“老師，我不會放棄的。”
她不會主動放棄夢想和希望。
“喬尋，努力掙脫束縛的網，才是你涅槃重生的開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