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秋記得，5年前的夏天，還下著暴雨。本來診所早早就關了門，自己進裏院休息了。那時候家裏對自己還沒像現在管教的這麽嚴。

那日正準備睡下，可是突然想起來似乎有一筆賬忘記算，便又起身冒著雨走到前面的店鋪。正要整理賬本，就聽見有人在敲門，那人似乎很急，敲門短促而焦急。

程硯秋原本不想開門，可是聽見叫門的聲音很年輕，想了想，還是開了門，畢竟外面下著暴雨。

打開門後，兩三個人擡著一個面色發紫的孩子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年歲較大的人著急地說道：“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這個孩子！”

程硯秋被沖進來的人嚇了一跳，也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長相，就趕緊走到那孩子面前，用手摸了摸孩子的胸口，只覺得他心跳極快，面色和嘴唇都發紫，他掰開孩子的嘴，發現孩子嘴裏異常紅潤，便問道：“這孩子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

那位大叔趕緊回答道：“大夫，這孩子中午出去時候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說是與同學一起吃了烤蘑菇，等到晚上的時候突然昏迷不醒，口吐白沫了一陣，然後就這個樣子了。您給看看，這孩子到底是怎麽了？”

“你們稍等。”

程硯秋走到醫療器械櫃子前面，拿出口腔鏡和聽診器，再加上一根鑷子，便走了出來，只見一個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的年輕人堵在門口，他雖然面容俊美，但不知是淋了雨還是焦急，面色蒼白。但他卻以一種不符合他年紀的鎮定的聲音說道：“大夫，麻煩您救救他。”這人就是趙澤洋。

程硯秋笑了笑，說道：“我會的。你不如先讓我過去，我好趕緊給他看病。”

那男子立即讓開了。

程硯秋拿著聽診器聽了聽孩子的肺部和呼吸器官部位，發現這孩子似乎有些呼吸不暢，隨後拿著小手電筒和口腔鏡看了看孩子的咽喉，發現並沒有東西，他心中便有了數。

“阿倫，把牛奶和插胃管來。”程硯秋說道。

“什麽？”那年歲較大的人驚呼道。

程硯秋看了看幾人，輕松地說道：“這孩子中了毒。不過沒關系。我給他洗洗胃就可以了。”

那人立即將孩子和程硯秋隔開，粗聲粗氣地說道：“你這人到底行不行？孩子中毒了不想著解毒，還要洗胃？你用什麽給孩子洗胃？簡直是濫竽充數！”

“劉叔，你讓他試試吧。阿霖很難受。”趙澤洋說道。

“三少爺！”劉叔驚訝地喊道。他沒想到自家少爺竟然能相信這蒙古大夫的話！可是自己一個下人，無法反駁自家少爺的話。於是只能惡狠狠地對著程硯秋說道：“我告訴你！我家小小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此時程硯秋心裏簡直有一萬只駿馬奔騰，他實在是想仰天長嘯一番！

自己簡直就是個手欠的！怎麽就忍不住開了門呢？不僅給自己找活幹，還讓人這麽威脅！時光倒流吧！要是能回到過去，他發誓自己一定不會開門！

當程硯秋的視線落到那孩子身上，便立即罵自己沒出息，看見孩子受苦就心軟。唉！也罷，誰讓自己是個大夫呢！活該受這份罪！

這時，阿倫也就是程硯秋的徒弟，已經將他要的東西拿了過來。

程硯秋輕咳了一聲，說道：“過來幫忙。”

阿倫趕緊走了過來。二人將孩子輕輕擡到手術臺上，然後趕緊爭分奪秒地做起了消毒。程硯秋和阿倫戴上醫用手套，將插胃管的一頭塞進孩子的嘴裏，便一點一點向下送。

劉叔從沒見過這種醫術，只看見這二人要強行像自家小小少爺身體裏賽管子！她當然不肯！他趕緊沖了進去，一把抓住程硯秋，大聲喊道：“好啊！你不好好救他，竟然如此傷害他的身體！說！誰派你來的？”

程硯秋當時力弱仔雞，當然敵不過劉叔，只好咬著牙說道：“我當然是在救他！”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有哪個大夫會好心的大半夜開門救人！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究竟有什麽問題！”

“怎麽！我救人還有毛病了？那你把人帶回去吧！我不救了還不行麽！”程硯秋氣得已經口無遮攔了！自己好心救人，竟然被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欺負成這樣！自己一定是上輩子的今日造了孽！

趙澤洋走了過來，說道：“劉叔！退下！”

“少爺！”劉叔不甘心。

“怎麽？連我的話也不肯聽了？”趙澤洋用犀利的眼神看著劉叔。劉叔心裏實在不甘心，但自己的主人開口，自己只能放開程硯秋，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看著他。

程硯秋也來了脾氣，硬氣地說道：“出去！你們衣服上有細菌！”

趙澤洋看了一眼劉叔，便率先出去了。劉叔有些不放心，又看了幾眼程硯秋和那孩子，才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程硯秋用力拽了拽衣服，說道：“繼續吧。”二人將插胃管一點點插進這孩子的胃裏，然後將牛奶灌了進去，隨後又將管子一點點拔了出來。

二人此時已是一頭大汗。阿倫看著還沒有動靜的孩子，心裏有些著急，問道：“師傅，你說這孩子還能醒來麽？”

“等等吧。”程硯秋看著這孩子，說道。

話音剛落，孩子立即彈起身來，張開大嘴痛苦地將胃裏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程硯秋趕緊走到孩子身邊，看著孩子痛苦地吐著，輕拍著孩子的被。吩咐自己徒弟去拿杯水，自己留下來安撫著孩子。

這孩子吐完後又痛苦地閉著眼睛躺了下去，可是此時嘴唇已經不再青紫，面色也開始紅潤起來。

外面的劉叔聽到聲音後，立即沖了進來，看著自家小小少爺痛苦的表情，以為程硯秋根本沒治好他，剛要開口大喊，就看見孩子嘴唇的顏色已經恢覆了正常，轉眼看到地上一灘黃白色的液體，他立即瞪大眼睛看著程硯秋。

這時趙澤洋和另一名手下也走了進來。

程硯秋結果徒弟拿來的水，叫醒孩子後便哄著他漱了漱口，讓他又躺下了。隨後看著幾人，讓徒弟將這裏收拾幹凈，便帶著幾人出去了。

幾人坐在椅子上，程硯秋這才說道：“這孩子，應該是吃了沒有熟的蘑菇，中毒了。我用牛奶給他洗了胃，可以將他胃裏未消化的蘑菇一起吐出來，已經吸收的也能夠被牛奶解毒。從孩子的癥狀上來看，他面色雖紫但顏色不深，由此可知他他吃的不多，所以並不需要用什麽藥物。”

趙澤洋雖然鎮定地點了點頭，但抖動的手卻出賣了他擔心的心情。

“謝謝。”

“原來是這樣，是我冤枉你了大夫。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可是我家小小少爺現在怎麽樣了？”

程硯秋說道：“沒關系。不知者不怪。這孩子已經沒事了。這三天只能給孩子吃粥，清粥，要是實在是沒味道，可以放些白糖。孩子腸胃現在很脆弱，這幾日不要讓孩子出去吹風。”

“好好。”劉叔忙不疊的點頭。

夜已深，幾人也折騰了許久，等到孩子好了一些，幾人便準備帶著孩子走了。

趙澤洋拿出一沓鈔票放在桌子上，程硯秋一邊感慨著這人真有錢，一邊拿起錢追了上去，塞回給了趙澤洋，說道：“這錢你拿著，我不會收的。”

趙澤洋有些驚訝地看著程硯秋，說道：“為什麽不收錢？這是你應得的。”

程硯秋笑著說道：“第一，現在是半夜，不是營業時間，我應該是衣義務就診。第二，我是個蒙古大夫，害你們擔心了這麽久，就算是將功補過了。”當然，第二個純屬程硯秋的自我調侃。

劉叔聽到他這麽說，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別處。

趙澤洋也微微扯了下嘴角，表示微笑。

外面的雨已經停止，程硯秋說道：“快帶孩子回去吧。他現在身體虛弱，外面更深露重的，你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幾人這才離開。

程硯秋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睡了。

我看著這兩個人面帶微笑的對視著，心裏卻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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