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格外漫長。我將過去的年歲，來回悉數了幾十遍都沒能熬天亮。

次日。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第二天我是被餓醒的。

“咕……”

大清早地，肚子就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在空蕩寂靜的屋子裏，肚子唱空城計的聲音格外響亮。

從被窩裏爬了出來，洗漱好了過後就要出門。

拉開門，一身黑衣皮革的身形立馬擋在了我身前，我猛然擡起頭，發現是江少華。

他神色自若地環胸站門口，面無表情。

四目對視，我皺了皺眉。

實在是讓人摸不清頭腦。

似乎是看到了我眼中的疑問，江少華簡單明了地將此行的目的講了出來。

“收拾東西，跟我走。”

他倒是一點也不拐彎抹角拖泥帶水，直截了當地說出讓我大跌眼鏡的話來。

這個人，昨天還對我惡言相向，說著不要再介入他們一家人的生活，今天卻一大清早的出現在我的住所裏，還說讓我收拾東西跟他回家。

我很疑惑，沖他挑眉：“什麽意思？我要跟你去哪？”

“當然是去我家。”

我脫口而道：“我不去。”

可能是在大上海待久了，當他說出那樣令人遐想的話時，我腦海裏浮現的是與江少華的肉體交易。

一想到我要與這個男人有那層關系……我的臉就止不住發燙，一顆心也是失去了原本的跳動頻率。

江少華的眼底有一抹不可忽視的厭惡一閃而逝，神色隨之冷了下來：“你們這些做舞女的，是不是滿腦子都離不開那些汙穢的想法？我找你是有正經事要你幫忙。”

我被一句話堵的沒有退路，一時語塞。

無非也就這麽個意思：聽了句話就自以為釣到了豪門世家的大少爺，妄想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

“說說吧，什麽正經事？”

江少華從懷裏掏出了一包煙，然後點燃了一根放在嘴邊抽吸起來，我微微擡起眼皮，不經意掃到了他眉宇間有化不開的愁雲，漲成一團。

常聽說男人只會在有心事或者碰上難題的時候，變得特別喜歡抽煙。

那他……

煙被吸噬了一半，江少華說：“我想請你幫忙照顧阿城一段時間，你可以開個價，錢不是問題，現在不是流行包養嗎？你就當是被我包了，工作範圍就是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江少華的態度突變，不禁讓人有種‘他卸下了武裝’的錯覺。

我有些錯愕，但腦海裏隨即浮現了，江城昨日幾近歇斯底裏地讓我救他時的畫面。

當下，江少華把江城的大概情況跟我說了一遍：“從昨日開始，江城便一直在哭鬧。不肯吃不肯喝像嬰孩一樣哭鬧著，還說……只要你陪著，房內能摔能砸的東西都已經被他摔了砸了。”

江府被他這麽一攪和，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一宿都未合眼。可謂雞犬不寧，事態比較嚴重。

短暫的詫異之後，岑子塵的容顏卻突然沖進了我的腦海深處。隨即想起了與岑子塵的交易，那一瞬間有些心慌。

江少華沈聲道：“這個交易穩賺不賠，比你在大上海賣笑要好的多。”

我呆楞了下，隨即點頭：“恩，我收拾一下東西就跟你去。”

江少華見我應允，眉角微微舒張開來。滅掉了煙，眼底盡數都是滿意的神色。

我被江少華以最快的速度帶到了江府，臨走時也只是匆忙地收了兩件換洗的衣物。

江府占地面積很大，采取的住房模式更是結合了中西方兩種，格外醒目，進了大門，迎面而來的就是花園。一場春雨剛過，已經有不少的青嫩草萌芽，花園內除了一排怒放的桃花樹以外，還種有幾種我不知名的樹木，花園的中央還有人工噴泉，座椅等。

踩著一條遍地粉色花瓣的長道，穿過郁郁蔥蔥的一排桃花樹，緊接著來到了七拐八彎的古風長亭。最後入目的才是江府的主住宅。

上一次來的時候我沒有怎麽註意周邊環境，現下這麽一走，心裏被震撼到了外婆家。

江城的房間在二樓，我被帶到了江城的房門口。房門之外圍著一群人，大多數都是下人，嘆息聲交織成格外嘈雜的聲音。事態似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麻煩上許多。

江少華沒有看著我，也沒有說具體的規矩，只是淡淡地道：“洗衣做飯都有下人，有什麽需要大可直接跟她們說，只有一點，這裏不是大上海，你言行舉止都要註意，我父母親不是很希望有風塵中人住在府裏。”

我在心裏點了點頭，話裏的另一層意思也非常明了。

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的。我只是個外人而已，自然不會願意惹火上身。

江少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招了個小丫鬟過來，吩咐道：“去給柳菲菲小姐，收拾一間幹凈的客房，她會長期住下。”

丫鬟恭敬地俯身應下，退去。

江少華走到了房門口，修長的大手敲了敲雕花木門：“母親，人帶到了。”

門扉聞聲被打開，映入眼眸的是，一位穿著修身旗袍的中年婦女，眼眶通紅，黑眼圈格外濃重。

一夜沒睡讓這個溫婉如玉的中年女人，看上去在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歲，但仍是無法隱去那份風韻猶存與風華正茂。

看到我，她的目光微微閃了閃，恍惚間我在她眼裏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打量跟探索。江夫人是個慈眉善目溫婉賢淑的人，但氣場卻意外地很強大，讓我頓時有些拘泥。

“夫人，我叫柳菲菲，江二少派來照顧三少的。”

江夫人點了點頭，帶著讓人不可忽視倦意與憔悴：“阿城一直嚷嚷著找你，哭鬧不止，我實在是沒辦法，這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突然就……”

江夫人悲從心來，哽咽了起來，因此便也就沒有了下文，就在我尷尬至極時，江城雀躍的聲音從房內破門而出。

“姐姐？是你嗎？”

潦草的腳步聲漸遠漸近，不一會兒江城的身形就映入了我的眼裏。

江城面色欣喜喜上眉梢，但卻也脫離不開憔悴二字。他的黑眼圈並不淡，額頭已經被白色的紗布纏住，紗布已被血滲紅，讓本就虛弱的他看上去更病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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