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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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心知
阮茵倚靠在他懷裏，心跳得有些快。
周沈璧三步並兩步走到床邊，將她放坐在床上。他弓著身子，胸膛起伏不定，喘著氣叫她：“茵茵？”
她低垂著眼，不看他，摟著他脖子的手卻不肯松開。
他於是只好又將她抱起，換他坐在床上。
才坐定，便聽她說了一句：“你想不想……”聲似蚊蠅，臉紅如血。
只一眼，周沈璧的腦子便轟得一下燒著了。
如此嬌態，他還有什麽不懂的。
幾乎沒有任何猶疑，扶著她的後頸貼上了那粉紅的唇，徑直探進口中，將她的舌拖出來纏.吻。
她雖仍然羞得不敢睜眼，卻比先前幾次主動許多，細白的手指攥著他的衣襟，仰起頭，似乎比他還要急切地把自己送上。
身前是灼.熱的呼吸，身後是綿軟的錦被，一切都亂了套……等到理智回籠，她身上已僅剩月白色綢褲和蝶粉色兜.衣。堅實滾.燙的胸膛抵著她，不留一絲縫隙。
“周沈璧……”她喃喃喊。
埋頭在她頸側的人頓了頓，急促喘.息一陣，忽然咬了她一口，力道不輕不重，帶著秀色在前卻不可餐的輕微怨念，她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眼圈霎時紅了。
周沈璧看著身下的人，心裏一陣陣揪扯起來，在她一臉委屈地打他時，抓住她的手，送到唇邊親了親，眼中藏著萬頃柔情一般看她。
“茵茵，我在這。”
她幾乎瞬間哭出來。
眼淚嘩嘩的，順著臉頰淌進脖子裏。鼻翼無聲翕動，她抽泣著翻過身。
周沈璧卻不容她躲，手臂稍一用力，就讓她轉了回來。
他的手臂枕在她頸下，微微支起上身，另一只手在她肩後輕輕地拍，時不時俯身親她一下。
良久，她終於穩住了情緒。
周沈璧瞧她眼睛紅得兔子一般，忍不住抿了抿嘴，曲指刮她鼻子：“哭夠了嗎？”
她感覺有些丟臉，視線瞥到自己身上，又尷尬地團抱起手臂。
周沈璧低低笑了一聲，扯過被子將她掩好，再照著她的小嘴狠狠啄了一下，方覺得解氣。
阮茵紅著臉問：“你為什麽……”為什麽停下。
周沈璧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瞧著她，直將她瞧得再經受不住，背過身去。
他嘆了口氣，也進到被子裏，從身後擁住她，下巴在她頸側蹭了蹭：“你這是拿我發.洩情緒來了。想清楚了嗎，就來勾.引我？”說著含.住她的耳垂，咬了一口。
阮茵縮了縮身子，聲音悶悶的：“……你不想要嗎？”
“想。”周沈璧毫不猶豫地回，說著又將她轉過來，看她輕輕顫動的睫毛，四處躲閃的眼，“做夢都想。但我這個人，有點貪心。”
她不解。
周沈璧捏了捏她的臉，笑著說：“茵茵，我心無旁騖地愛著你，也期盼你毫不猶疑地鐘情我，到那時，我會狠狠討回你欠下的這筆賬。”
阮茵咬了咬唇，埋進他懷裏，小聲說了一句：“我不會、欠你太久的……”
周沈璧勾唇一笑：“既如此，先討點利錢。”說著又翻身而上，將她這樣那樣顛來倒去欺負了一遍。
小娘子坨紅的臉，看得他心火燎原，最後越發收不了場，只好從被子裏出來，將她掩得嚴嚴實實，一絲春光不漏。
“周沈璧。”她輕聲叫他。
他精赤上身，背對她躺在被子外面，閉著眼“嗯”了一聲。
可她喊完了人，又不說話。
周沈璧察覺身後窸窸窣，少頃，熱乎乎的小臉貼在後心。好容易涼下來的火，霎時又開始飛星子。
他咬牙轉過身去。
有人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就那麽看著他，絲毫不管他死活。
周沈璧忍不住哀嚎一聲，翻身坐起，大步走到外間洗了把臉，又拿帕子擦了遍身，徹底把火澆得透透的，才淡定地走回去。
“莫再招我了。”他一躺下，就虎著臉道。
“我哪有……”阮茵扁了扁嘴，“分明是你……”說著氣呼呼轉過身不理他了。
周沈璧嘆了口氣，湊過去，隔著被子擁緊她，誠懇認錯：“是，你什麽都不做，我就受不了了，若有心做點什麽，我命都得交代了。趕明兒回到府裏，我去把阿娘的佛經討來，每日晨昏誦讀，戒了七情六欲。”
他說得一本正經，她忍不住笑出聲，嗔怪地打他的手。
周沈璧見她心緒好轉，不由彎了彎唇。
“茵茵。”
“嗯？”
“說吧。”
“說什麽？”
“發生了何事？會仙祠那宅子，又是怎麽回事？”
阮茵聞言沈默下來。
一室寂靜裏，窗外劈劈啪啪的聲音漸漸分明。
是雨打芭蕉。
下雨了。
她躺在溫暖的被子裏，身後有喜歡的人。燭焰輕輕晃動，將他的身影投在床裏側的帳子上，她很安心。
就在周沈璧以為她不想開口時，忽聽她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我很羨慕你。”
“嗯？”他一楞，“羨慕我什麽？”
她靜了片刻，又說：“你見過你阿娘哭嗎？”
這話題跳得太快，周沈璧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照實答：“見過。我少時不聽話，被我爹揍狠了，阿娘會哭，還有我因為算命瞎子的事，惹急了她，也會哭。”
“嗯。你會心疼她嗎？”
周沈璧撓了撓下巴，有點不好意思：“……會。”
“那你會哄阿娘嗎？”
周沈璧更不好意思了，這回他沒說話。
阮茵笑了一下，抓起他一根手指把玩著，替他回答：“你會的，對嗎？”
周沈璧清了清嗓子，粗聲粗氣道：“光說我，那你呢？”
他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麽，又不很明確。
阮茵聽著窗外的雨聲，停了停才道：“我也見過阿娘哭，但她都是一個人，偷偷躲起來掉眼淚。你知道的吧，不是痛快地朝人宣洩，而是找個無人在意的角落，長久地出神，臉上是悲傷的神情，淚水會自己從眼眶跑出來……”
她說得很平靜，周沈璧卻忍不住用了點力，將她抱得更緊，低問：“茵茵很心疼她，對嗎？”
她眨掉眼中水汽，點頭說：“很心疼，也很害怕。一開始，我也會湊過去哄阿娘，後來就不哄了。”
“為什麽？”
“因為我發現，我一哄，阿娘就不哭了，她一邊擦淚一邊朝我笑，我看著卻更難過了。後來，遇到阿娘偷偷掉眼淚，我就悄悄陪著她，等她自己哭好了，我再去找她。”
周沈璧親了親她的發，問：“是何時的事？”
“嗯？”她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了什麽，“小時候，在襄郡住的時候。”說完頓了頓，又道，“所以，哭和哭是不一樣的，哄和哄，也是不一樣的。”
“我希望我阿娘像你阿娘那樣，是因為我淘氣，或是阿爹打了我，為這樣具體的小事哭。我呢，可以給她做點好吃的，再跟她保證，我以後不淘氣了，以這樣的方式哄她。我希望她哭是因為有倚仗，我哄，是能哄到她心上的……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她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
周沈璧支起上身，攬著她轉過來，捧著她的臉道：“阿娘日後會好的，你也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嗎？”她擡眼看著他，卻又似乎透過他，看向了虛空裏的某處，“一個未婚女子帶著孩子，有多難，你可能不會懂。後來回了阮府，見到阿爹，我也以為日子會越來越好，可漸漸的，阿娘連淚水都沒有了，那種悲傷的表情，卻好似長進了皮肉裏。等我長大了，學到一個詞，才知道那種表情叫‘寂寞’。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嗎？就好像一朵盛放的花，旁人都只看得到她的鮮妍，只有我能看到，花蕊已經快要幹枯而死了。周沈璧，你讀的書多，你告訴我，男子讓女子墜入愛河，等她快溺死時撈上來，再把她放在烈日下暴曬，不管不問地任她枯萎，這種事情，是正常的嗎……”
她的氣息不穩，眼中漸漸染上恨意，語速也越來越快。
周沈璧僵著身子，不敢有絲毫異動。
他想告訴她，並非世間男子都是如此，他永遠不會如此對她。
但也深知，這些話在她的經歷面前，多麽蒼白無力。
然而，他的回答又十分要緊，這關系著她是否願意向他敞開心扉，毫無顧忌地與他相愛。稍有不慎，他可能前功盡棄。所以，他認真思量許久，才慎重地開了口。
“負心薄幸的男子，世間比比皆是。女子因愛而生寂寞，最後淪為唯一的受害者。歸根究底，女子可以放棄一切，只為得到‘情愛’，而男子卻可以為了一切，放棄情愛，‘愛’的價值，在男女心中是不對等的，所以，你看到輸的總是女子。但世間也有很多男女，一心一意恩愛相守，便如我阿爹阿娘一般。所以茵茵，你可以永遠不說喜歡我，可以對我若即若離，也可以隨時棄我如敝履，但我不會停止愛你，我的籌碼全都亮明給你，我們不妨賭一把，等到白發蒼蒼時，如果你仍能看到我的愛意，再來告訴我，你真實的心意，如何？”
男與女，強和弱，他天然地占據優勢，然而這優勢正是讓她畏懼，讓她裹足不前的緣由。即便他說得再誠懇卑微，仍然有許多破綻，若她要深究，他站不住腳的。
周沈璧緊張地看著她。
阮茵眼皮一眨，落下淚來。
“怎麽哭了？”他手足無措，“我答得，不合你心意嗎？”
她搖了搖頭，伸手摟住他，委屈道：“周沈璧，你不要讓我輸。”
“不輸不輸……咱們之間，要輸也只能是我輸。莫哭了，明日眼睛沒法看了，阿娘要擔心的。”
他越哄，她的眼淚流得越兇。
抽噎著說：“我這般快活，總覺得對我阿娘犯了罪。你也不要對我太好，一點點好就行了，我們就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就可以了……”
傻話。
周沈璧忍不住笑起來，撫著她的發，哄道：“好……我只對你好一點點。”
她立刻又擡頭，睜著一雙朦朧的淚眼，鄭重道：“但只能對我一個人好，不能有別人。”
哈！
守了這麽久，終於守到她肯向他表達占有欲，周沈璧心裏的暢快，比窗外的雨勢還要滂沱。
他抵著她額頭，寵溺道：“沒有別人，只對你一個人好。”
她滿足地抿起嘴。
嬌憨可愛的模樣，瞬間又讓周沈璧激動起來了。
他狠狠親了她一下，她羞得躲到被子裏，將自己整個蒙住。
周沈璧笑著搖搖頭，連被子帶人一股腦捆到懷裏。
雨還在下，嗶嗶啵啵的聲音似乎比方才小了。
被子裏的人靜了片刻，忽然開口叫他。
“周沈璧。”
“嗯。”他應聲。
“我喜歡雨。”
“哦。我也喜歡。”
過了一會兒。
“周沈璧。”
“嗯。”他繼續應。
“我喜歡書。”
“哦……這個我不喜歡。”
再一會兒。
“周沈璧。”
“嗯。”他不厭其煩。
“……我也喜歡你。”
“哦。我……嗯？！你說什麽？！！！”周沈璧猛地翻身坐起，邊問邊揭她的被子，“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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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坐定，便聽她說了一句：“你想不想……”聲似蚊蠅，臉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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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嬌態，他還有什麽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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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仍然羞得不敢睜眼，卻比先前幾次主動許多，細白的手指攥著他的衣襟，仰起頭，似乎比他還要急切地把自己送上。
身前是灼.熱的呼吸，身後是綿軟的錦被，一切都亂了套……等到理智回籠，她身上已僅剩月白色綢褲和蝶粉色兜.衣。堅實滾.燙的胸膛抵著她，不留一絲縫隙。
“周沈璧……”她喃喃喊。
埋頭在她頸側的人頓了頓，急促喘.息一陣，忽然咬了她一口，力道不輕不重，帶著秀色在前卻不可餐的輕微怨念，她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眼圈霎時紅了。
周沈璧看著身下的人，心裏一陣陣揪扯起來，在她一臉委屈地打他時，抓住她的手，送到唇邊親了親，眼中藏著萬頃柔情一般看她。
“茵茵，我在這。”
她幾乎瞬間哭出來。
眼淚嘩嘩的，順著臉頰淌進脖子裏。鼻翼無聲翕動，她抽泣著翻過身。
周沈璧卻不容她躲，手臂稍一用力，就讓她轉了回來。
他的手臂枕在她頸下，微微支起上身，另一只手在她肩後輕輕地拍，時不時俯身親她一下。
良久，她終於穩住了情緒。
周沈璧瞧她眼睛紅得兔子一般，忍不住抿了抿嘴，曲指刮她鼻子：“哭夠了嗎？”
她感覺有些丟臉，視線瞥到自己身上，又尷尬地團抱起手臂。
周沈璧低低笑了一聲，扯過被子將她掩好，再照著她的小嘴狠狠啄了一下，方覺得解氣。
阮茵紅著臉問：“你為什麽……”為什麽停下。
周沈璧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瞧著她，直將她瞧得再經受不住，背過身去。
他嘆了口氣，也進到被子裏，從身後擁住她，下巴在她頸側蹭了蹭：“你這是拿我發.洩情緒來了。想清楚了嗎，就來勾.引我？”說著含.住她的耳垂，咬了一口。
阮茵縮了縮身子，聲音悶悶的：“……你不想要嗎？”
“想。”周沈璧毫不猶豫地回，說著又將她轉過來，看她輕輕顫動的睫毛，四處躲閃的眼，“做夢都想。但我這個人，有點貪心。”
她不解。
周沈璧捏了捏她的臉，笑著說：“茵茵，我心無旁騖地愛著你，也期盼你毫不猶疑地鐘情我，到那時，我會狠狠討回你欠下的這筆賬。”
阮茵咬了咬唇，埋進他懷裏，小聲說了一句：“我不會、欠你太久的……”
周沈璧勾唇一笑：“既如此，先討點利錢。”說著又翻身而上，將她這樣那樣顛來倒去欺負了一遍。
小娘子坨紅的臉，看得他心火燎原，最後越發收不了場，只好從被子裏出來，將她掩得嚴嚴實實，一絲春光不漏。
“周沈璧。”她輕聲叫他。
他精赤上身，背對她躺在被子外面，閉著眼“嗯”了一聲。
可她喊完了人，又不說話。
周沈璧察覺身後窸窸窣，少頃，熱乎乎的小臉貼在後心。好容易涼下來的火，霎時又開始飛星子。
他咬牙轉過身去。
有人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就那麽看著他，絲毫不管他死活。
周沈璧忍不住哀嚎一聲，翻身坐起，大步走到外間洗了把臉，又拿帕子擦了遍身，徹底把火澆得透透的，才淡定地走回去。
“莫再招我了。”他一躺下，就虎著臉道。
“我哪有……”阮茵扁了扁嘴，“分明是你……”說著氣呼呼轉過身不理他了。
周沈璧嘆了口氣，湊過去，隔著被子擁緊她，誠懇認錯：“是，你什麽都不做，我就受不了了，若有心做點什麽，我命都得交代了。趕明兒回到府裏，我去把阿娘的佛經討來，每日晨昏誦讀，戒了七情六欲。”
他說得一本正經，她忍不住笑出聲，嗔怪地打他的手。
周沈璧見她心緒好轉，不由彎了彎唇。
“茵茵。”
“嗯？”
“說吧。”
“說什麽？”
“發生了何事？會仙祠那宅子，又是怎麽回事？”
阮茵聞言沈默下來。
一室寂靜裏，窗外劈劈啪啪的聲音漸漸分明。
是雨打芭蕉。
下雨了。
她躺在溫暖的被子裏，身後有喜歡的人。燭焰輕輕晃動，將他的身影投在床裏側的帳子上，她很安心。
就在周沈璧以為她不想開口時，忽聽她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我很羨慕你。”
“嗯？”他一楞，“羨慕我什麽？”
她靜了片刻，又說：“你見過你阿娘哭嗎？”
這話題跳得太快，周沈璧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照實答：“見過。我少時不聽話，被我爹揍狠了，阿娘會哭，還有我因為算命瞎子的事，惹急了她，也會哭。”
“嗯。你會心疼她嗎？”
周沈璧撓了撓下巴，有點不好意思：“……會。”
“那你會哄阿娘嗎？”
周沈璧更不好意思了，這回他沒說話。
阮茵笑了一下，抓起他一根手指把玩著，替他回答：“你會的，對嗎？”
周沈璧清了清嗓子，粗聲粗氣道：“光說我，那你呢？”
他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麽，又不很明確。
阮茵聽著窗外的雨聲，停了停才道：“我也見過阿娘哭，但她都是一個人，偷偷躲起來掉眼淚。你知道的吧，不是痛快地朝人宣洩，而是找個無人在意的角落，長久地出神，臉上是悲傷的神情，淚水會自己從眼眶跑出來……”
她說得很平靜，周沈璧卻忍不住用了點力，將她抱得更緊，低問：“茵茵很心疼她，對嗎？”
她眨掉眼中水汽，點頭說：“很心疼，也很害怕。一開始，我也會湊過去哄阿娘，後來就不哄了。”
“為什麽？”
“因為我發現，我一哄，阿娘就不哭了，她一邊擦淚一邊朝我笑，我看著卻更難過了。後來，遇到阿娘偷偷掉眼淚，我就悄悄陪著她，等她自己哭好了，我再去找她。”
周沈璧親了親她的發，問：“是何時的事？”
“嗯？”她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了什麽，“小時候，在襄郡住的時候。”說完頓了頓，又道，“所以，哭和哭是不一樣的，哄和哄，也是不一樣的。”
“我希望我阿娘像你阿娘那樣，是因為我淘氣，或是阿爹打了我，為這樣具體的小事哭。我呢，可以給她做點好吃的，再跟她保證，我以後不淘氣了，以這樣的方式哄她。我希望她哭是因為有倚仗，我哄，是能哄到她心上的……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她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
周沈璧支起上身，攬著她轉過來，捧著她的臉道：“阿娘日後會好的，你也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嗎？”她擡眼看著他，卻又似乎透過他，看向了虛空裏的某處，“一個未婚女子帶著孩子，有多難，你可能不會懂。後來回了阮府，見到阿爹，我也以為日子會越來越好，可漸漸的，阿娘連淚水都沒有了，那種悲傷的表情，卻好似長進了皮肉裏。等我長大了，學到一個詞，才知道那種表情叫‘寂寞’。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嗎？就好像一朵盛放的花，旁人都只看得到她的鮮妍，只有我能看到，花蕊已經快要幹枯而死了。周沈璧，你讀的書多，你告訴我，男子讓女子墜入愛河，等她快溺死時撈上來，再把她放在烈日下暴曬，不管不問地任她枯萎，這種事情，是正常的嗎……”
她的氣息不穩，眼中漸漸染上恨意，語速也越來越快。
周沈璧僵著身子，不敢有絲毫異動。
他想告訴她，並非世間男子都是如此，他永遠不會如此對她。
但也深知，這些話在她的經歷面前，多麽蒼白無力。
然而，他的回答又十分要緊，這關系著她是否願意向他敞開心扉，毫無顧忌地與他相愛。稍有不慎，他可能前功盡棄。所以，他認真思量許久，才慎重地開了口。
“負心薄幸的男子，世間比比皆是。女子因愛而生寂寞，最後淪為唯一的受害者。歸根究底，女子可以放棄一切，只為得到‘情愛’，而男子卻可以為了一切，放棄情愛，‘愛’的價值，在男女心中是不對等的，所以，你看到輸的總是女子。但世間也有很多男女，一心一意恩愛相守，便如我阿爹阿娘一般。所以茵茵，你可以永遠不說喜歡我，可以對我若即若離，也可以隨時棄我如敝履，但我不會停止愛你，我的籌碼全都亮明給你，我們不妨賭一把，等到白發蒼蒼時，如果你仍能看到我的愛意，再來告訴我，你真實的心意，如何？”
男與女，強和弱，他天然地占據優勢，然而這優勢正是讓她畏懼，讓她裹足不前的緣由。即便他說得再誠懇卑微，仍然有許多破綻，若她要深究，他站不住腳的。
周沈璧緊張地看著她。
阮茵眼皮一眨，落下淚來。
“怎麽哭了？”他手足無措，“我答得，不合你心意嗎？”
她搖了搖頭，伸手摟住他，委屈道：“周沈璧，你不要讓我輸。”
“不輸不輸……咱們之間，要輸也只能是我輸。莫哭了，明日眼睛沒法看了，阿娘要擔心的。”
他越哄，她的眼淚流得越兇。
抽噎著說：“我這般快活，總覺得對我阿娘犯了罪。你也不要對我太好，一點點好就行了，我們就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就可以了……”
傻話。
周沈璧忍不住笑起來，撫著她的發，哄道：“好……我只對你好一點點。”
她立刻又擡頭，睜著一雙朦朧的淚眼，鄭重道：“但只能對我一個人好，不能有別人。”
哈！
守了這麽久，終於守到她肯向他表達占有欲，周沈璧心裏的暢快，比窗外的雨勢還要滂沱。
他抵著她額頭，寵溺道：“沒有別人，只對你一個人好。”
她滿足地抿起嘴。
嬌憨可愛的模樣，瞬間又讓周沈璧激動起來了。
他狠狠親了她一下，她羞得躲到被子裏，將自己整個蒙住。
周沈璧笑著搖搖頭，連被子帶人一股腦捆到懷裏。
雨還在下，嗶嗶啵啵的聲音似乎比方才小了。
被子裏的人靜了片刻，忽然開口叫他。
“周沈璧。”
“嗯。”他應聲。
“我喜歡雨。”
“哦。我也喜歡。”
過了一會兒。
“周沈璧。”
“嗯。”他繼續應。
“我喜歡書。”
“哦……這個我不喜歡。”
再一會兒。
“周沈璧。”
“嗯。”他不厭其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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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嗯？！你說什麽？！！！”周沈璧猛地翻身坐起，邊問邊揭她的被子，“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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