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睿嘴上說著沒必要去打探沈躍然的去向，實際上早已心急如焚。沈躍然在他母親去世之前就表現得有些異常了，他到底是卷入了什麽麻煩之中？她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她比誰都清楚，沈躍然的心早被一個蘇雯占得滿滿當當，她可能連普通朋友的位置都擠不下去。他還說要感謝她為自己父母所做的一切，到頭來真的只是口頭說說而已。

蘇雯婚禮的前三天，高睿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把這麽重要的消息告訴沈躍然。分手了，難道就只能從此形同陌路了嗎？於是，她硬著頭皮又跑了一回白柳所。

她在值班室窗外看到了陳軒，使勁沖他揮起了手。陳軒也看到她了，趕緊跑了出來：“怎麽又是你？”

“師兄，我來找沈躍然。”

“他辭職好久了，你不知道嗎？”

“他真走了？”高睿總也不敢相信這件事，她覺得沈躍然不像是有冒險精神的人。

陳軒拉長著一張馬臉，不高興地說：“我還騙你不成？你快走吧，我值班呢。”

高睿不甘心，拉著陳軒的衣袖問：“他辭職去哪兒了你也不知道嗎，同事之間這點起碼的溝通交流總有吧？”

陳軒使勁甩開了高睿的手：“你有話好好說，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做什麽？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要不你去問我們顧所長吧。”他指了指玻璃門裏的民警信息欄，“第一排從左往右第四個就是他。”

高睿當然不敢去找所領導，腆著臉問：“那謝隊長呢，謝隊長也不知道嗎？”

陳軒的臉拉得更長了：“你去南山公墓給謝隊上支香，讓他今晚托夢給你吧！”

高睿震驚地瞪著陳軒：“師兄，你說什麽？謝隊他、他人沒了？”

陳軒嘆息著點點頭：“上回江濱禁毒的人來找他，現在你又來，謝隊要是能知道自己這麽重要，一定會很欣慰吧。”

“江濱禁毒？”高睿問，“有沒有一個叫李想的？”

“對，就是他。你們也是同學？”

高睿沒顧上回答他，道了聲謝就跑了。既然李想和謝彬有交集，那他或多或少也會知道沈躍然的消息吧！她決定立即打電話給李想問問情況。謝彬的死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她記得曹美娟住院時，在病房外遇到過他一次，一個鮮活的人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她不禁感到一陣悲傷。

李想接到高睿的電話頗感意外，問：“你打聽謝彬做什麽，你們也有案子牽扯到開發區？”

高睿覺得沒必要告訴他自己那點小心思，順勢答道：“是啊，你們的案子有進展嗎？”

“自從謝隊去世以後基本上就停滯了。”李想老實回答。

高睿裝模作樣地問：“你沒去找下沈躍然嗎，他可是謝隊的親徒弟。”

“他？”李想對沈躍然嗤之以鼻，“從我第一次去白柳所就沒見過他。你難道會沒聽說他辭職的事？高大睿，你少揣著明白裝糊塗了，我可算是反應過來了，你向我打聽謝隊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可告訴你啊，我和蘇雯還有三天就要舉行婚禮了，你要敢在我的婚禮上作妖，甭管咱倆是多少年的交情，我都要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高睿被拆穿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幸好李想看不到。

蘇雯的整場婚禮，內心最忐忑的要數高睿，她既希望沈躍然能來看看蘇雯今日宛若仙女的樣子，又擔心他會不請自來，攪了婚禮的氣氛。直到賓客都散去，沈躍然也沒有出現，她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裏，卻又是充滿了遺憾。偌大的之江城就真的沒了他曾經來過的痕跡，他就這麽輕易地人間蒸發了？

三月的之江春意盎然，金沙一帶的娛樂場所因為天氣的回暖，生意也逐漸興隆起來。晚上九點的“夢樂谷”門庭若市，大門外絢爛的霓虹燈讓月光黯然失色。沈躍然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必須克服心理障礙，他是在執行任務，是在考驗自己工作能力。他正坐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和西裝革履的英俊小夥中間，同他們一起等著嵐姐的召喚。周圍的女孩子們閑聊著，話題無非是各種奢侈品牌的化妝品、衣服、皮包，男人們則拿著手機、掌上游戲機各玩各的。

沈躍然小聲問坐在他旁邊的一個看起來還算是文靜的姑娘：“嵐姐什麽時候會來叫我們？”

姑娘看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地說：“之前都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吧？只有熟客並且提出明確的要求，嵐姐才會讓咱們出場。所以一晚上能不能掙到錢，完全看運氣的。”

沈躍然恍然大悟，為什麽他們之前的突擊行動都以失敗告終。他用略帶失望的語氣“哦”了一聲，繼續套那姑娘的話：“那我們出場的機會多嗎？”

姑娘對沈躍然的問題感到不屑：“我不是說了嘛，全靠運氣的。聽說最近派出所來查了一次，風聲緊了很多，我都白來好久了。怎麽，你很急著賺錢呀？”

沈躍然連忙點頭：“是啊，要不是手頭緊得厲害，誰願意來幹這行當！賠笑的活可真不是什麽好活！”

姑娘聽沈躍然這麽一說，不高興了：“瞧你這話說的，要是連你自己都瞧不上自己，還能指望誰能瞧得上你？我告訴你，沒個兩把刷子還真幹不了咱們這行！咱們一旦工作起來，那叫一個百分之百地走心，甭管對方是滿嘴大蒜味兒加一口煙牙，還是又肥又禿還愛摳腳，咱們該陪酒就得陪酒，該賠笑就得賠笑，你去問問，哪個職業有咱們這麽敬業的？”

姑娘的一番話，說得沈躍然一楞一楞的。他豎起了大拇指，謙虛地說：“敢問姑娘尊姓大名？這話總結得太精辟了！”

“叫我小蝶。”姑娘莞爾一笑。

沈躍然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問：“小蝶，你是怎麽來這種地方的？”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來的，我再告訴你。”小蝶笑嘻嘻地說。

沈躍然把經理離職、嵐姐看中的過程濃縮成一句話說給小蝶聽了。

“你原來是二樓的呀，難怪沒怎麽見過。”小蝶的語氣裏透出既瞧不上又羨慕的語氣，“你運氣不錯啊。只要死心塌地地跟著嵐姐混，沒準哪天就能三兒上位，取代某個富豪黃臉婆家裏的老男人的位置。”

沈躍然聽到小蝶這番說辭，不由地惡心了一下。“我可沒這番野心，我就想打工混口飯吃罷了……”他連連擺手，“你說的那種情況，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你這人真沒勁。”小蝶恥笑他道，“連夢想都不敢有，生活還要什麽意思！我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遇到一個肯包養我的老板，那我可就衣食無憂了，哪還犯得著夜夜往金沙這些烏煙瘴氣的地方跑？”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來這兒的呢。”沈躍然繼續試探她。

小蝶掃視了一圈周圍和她一樣年輕的女人們，確定沒人關註她和沈躍然，撇了撇嘴：“和你一樣，為了生計呀！”

“沒人騙你或者是強行帶你來的？”沈躍然幾乎把嘴唇貼到小蝶的耳廓上去了。

小蝶的神色變得警惕起來，她看了一眼沈躍然，冷漠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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