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湘湘覺得有些冷了。她覺得自己在看守所從夏天呆到了秋天，經歷了無數次的提審，竟然還沒有個結果。她想讓家裏寄些衣服來，又不敢開口。她後悔同父母爭吵，後悔放著好好的學不上要出來證明自己，最終她證明了什麽呢？父母下半輩子都要責怪她了吧？除了祈禱他們健康平安，她已經再也不能為這個家再做些什麽了。

早操結束後，吳湘湘瑟縮地站在洗漱臺前用冷水洗著臉，寒冷至少有一個好處，能讓她感覺頭腦清醒。這時，同監室的大姐端著臉盆過來了。她已經四十出頭了，比吳湘湘早來個把月，據說是犯了賭博罪，欠了幾百萬的外債。盡管如此，家裏人還是給她請了律師，昨天她剛同律師見了面，回來之後心情一直都不錯。

她湊到吳湘湘耳邊小聲說：“湘湘，你爸的電動車修理鋪最近生意挺好的，你媽到年底就要退休了。”

吳湘湘像觸電似地哆嗦起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瞪著大姐看了會兒，忽然尖叫一聲，把滿滿一臉盆冷水潑到了她身上。

兩個女人扭打在了一起。一時間整個洗漱間都亂做一團，警鈴大作，管教民警們帶著警械沖進來，把正騎在大姐身上拼命撕扯她頭發的吳湘湘拽下來，上了銬，才終於平息了鬥毆。吳湘湘趴在地上，雙手被反銬在背後，嚎啕大哭。

經過謝彬的提醒，李想和崔向陽打算再提審吳湘湘，她儼然是整個謎團的關鍵，能取得她的口供，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吳湘湘在管教民警的押解下走進提審室，她頭發淩亂、雙眼紅腫，眼神游離，臉上還帶著抓傷的血痕。

崔向陽隨口問道：“吳湘湘，你今天怎麽了？”

吳湘湘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崔向陽又問：“吳湘湘，你遇到什麽困難了？有什麽委屈都可以跟我們說。”

吳湘湘擡起戴著手銬的手抹了把鼻涕，搖著頭說：“我沒什麽可說的。你們都問我這麽多回了，不覺得自己很煩嗎？再問我一百遍我也是一樣的回答，毒品是我自己的，我覺得打工賺錢太慢太累了，就想走點發財的近路。就這樣，沒別的了。”

“吳湘湘，你這是何必呢？”李想接著勸她，“這個鍋本來就不該你一個人背，你這樣做，只會讓那些害你的人繼續逍遙法外，去害更多的人……”

吳湘湘不耐煩地打斷了李想的話：“別再浪費時間了，隨你們怎麽說，我都只有這麽一種回答。問了一遍又一遍，煩不煩啊？你們怎麽跟我爸媽似的，那麽啰嗦那麽遭人嫌？”她越來越激動，“你們怎麽還不判我槍斃？我受不了了，真他媽的煩透了……”她抱住自己的頭，大聲哭了出來。

崔向陽趕緊按鈴叫來管教民警，匆匆結束了提審。

“吳湘湘到底怎麽了？”李想問前臺負責辦理提審的同事，“跟人打架了？”

“不知為什麽，今天早晨跟同監室的人打起來了。”對方用同情的口吻說，“年紀輕輕的，可能是壓力太大了吧。這樣的人還是早點判了得好，多羈押一天負面情緒就膨脹一點。”

吳湘湘這條路就這麽斷了？李想和崔向陽垂頭喪氣站在看守所院子裏抽了一根煙。他們現在只能把籌碼都押在王達身上了。

“走，提審王達。”崔向陽把煙蒂丟進垃圾桶，拍了拍李想的肩，“我就不信突破不了這道障礙了！”

王達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他懶散地倚靠在椅背上撥弄著手銬的銬環，無論李想問什麽都笑嘻嘻地，全是答非所問，氣得李想拍案而起，恨不能沖進鐵欄裏去揍他。

“你生什麽氣呀？”王達望著李想氣急敗壞的樣子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你堂堂一個公務員，跟我這樣的小混混一般見識嗎？小李同志，你太沖動了，這樣是問不出名堂來的。”

坐在一旁沈默許久的崔向陽清了清嗓子，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王達看著他：“你以為老黑全身而退了？我告訴你，他昨天在開發區被抓了。”

王達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他看著崔向陽，努力想要捕捉崔向陽撒謊的表情。崔向陽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否則都這時候了，我們何必還要再浪費時間提審你呢？你這點小九九我們還不清楚？這回你是鐵定跑不掉了，不如就認了這一次，好避重就輕。實際上你的事多著呢，你銀行卡上那多麽存款哪來的，自己心裏還不清楚？”

李想暗暗佩服崔向陽起來，到底姜還是老的辣。他趕緊幫腔：“王達，我說了這麽勸你的好話沒用，你這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麽？老黑該說的差不多都已經說了，你硬扛著有意思嗎？你現在說，到了法庭上法官可能還會考慮算你一個自首情節，這可是保命的，你不想好好活著嗎？”

王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坐直了身子，低頭看著腳尖，內心激烈地鬥爭起來。

崔向陽和李想交換了一下眼神，李想打開筆記本電腦，趁勝追擊：“有什麽要說的都說了吧，我都給你記下來，這些都是你戴罪立功的證據，最終都會原原本本地交給法官的。”

王達使勁撓著被剃成光頭的腦袋，猶豫再三，終於說了一個名字：“阿德。我就知道他叫阿德。按照預定的計劃，我從吳湘湘手裏拿到貨就要交給老黑，老黑再去交給大軍，我只知道這麽多了。”

“是誰派你去買吳湘湘手裏的毒品？”李想緊接著發問。

王達立刻一個勁地搖頭：“我不知道。”

“那我們去問開發區公安的人吧，他們這會兒正在提審老黑呢，看看他都供出了哪些人哪些事。”崔向陽佯裝要出去打電話。

“領導，別別別！”王達連忙阻攔，“這趟貨就是阿德派給我做的。”

“誰是阿德？”李想問。

王達嘆了口氣：“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們嗎，我們之間都只呼綽號和小名。不打聽別人的個人身份情況是我們要遵守的最基本的規矩。”

“在哪能找到阿德？”崔向陽接著問他，“找到阿德，證明他是幕後兇手，也能減輕對你的處罰。”

“這些道理我都懂！”王達又撓起了頭，“每次有活幹的時候都是臨時安排上下線的，有時接頭的人相互之間根本就沒見過，哪裏談得上知道對方平時是幹嘛的。我聽說阿德也是在金沙一帶混的，要不你們去那邊排查排查？”

“你見過他本人嗎？”李想問。

王達不假思索地否認了：“我們只在派任務時電話聯系過一次。不過聽聲音語氣，我覺得那家夥是個娘炮。”

回到辦公室，李想在便簽紙上寫了“阿德”兩個字貼在了格子間的擋板上。他現在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謝彬和他線人身上，一旦他們掌握了有用的線索，他和崔向陽的調查就能取得進展。“師兄，我們是不是該給謝隊長打個電話說說阿德這條線索？”他問崔向陽。

崔向陽點頭道：“行。這個案子咱們兩家就該密切合作才行。”

謝彬接到李想的電話可以說是喜出望外：“謝謝你，小李，這條線索太有用了！我這就安排和線人接頭，哪怕把金沙掘地三尺，也要揪出這個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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