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雯見沈躍然走遠了，才從餐館出來。迎著微風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她忽然放聲痛哭起來。都市的喧鬧掩蓋了她的哭聲，沒有人在意一個邊走邊涕泗滂沱的姑娘。沒有了沈躍然，她的內心是空洞寂寞的，她瘋狂地思念他有力的懷抱、他身上溫暖的氣息，可是她不得不放棄。蘇一華說的對，她是個成年人了，不能只為自己的感受著想，母親已經苦了半輩子，自己不能再連累她了。

蘇雯來到李想公寓樓下，給他打了個電話：“李想，你在家嗎？”

“在啊。”李想的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你要過來？”李想住了沒幾天單位宿舍就在大隊附近買了這套小戶型，不過是一年時間，這套房子的價格已經快翻了一倍。

蘇雯說：“我在你樓下，能麻煩你下來一趟嗎？”

李想立即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穿著拖鞋就往外跑：“好好，你稍等，我馬上來。”

蘇雯從環保袋裏拿出原本裝LV包的硬紙袋，把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倒了環保袋，再把空包放回了紙袋裏。這個包無非是她的一個道具，她進面館之前才把它取出來的，其實它就是個空包。真皮包自重重，沈躍然不懂行，以為蘇雯真的在用。

李想匆匆忙忙跑出公寓樓，才發覺自己一身睡衣睡褲，不好意思地撓著頭：“蘇雯，你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上去坐坐啊，我朋友剛從馬來西亞帶了現磨咖啡來，請你嘗嘗？”

蘇雯沒心情也沒心思上去，把包遞給他：“謝謝你，這個我不能收。抱歉的是包裝被我拆壞了，要是退貨退不了，我會負責賠償的。”

李想當然不肯收，把手放到背後：“蘇雯，這是我心甘情願送你的，所有權已經是你的了，你想怎麽處理都行，同我沒關系。”

“李想，我配不上這個包。”蘇雯把紙袋放到李想腳邊，轉身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拉住了。

“你怎麽配不上了？”李想激動起來，“在我眼裏，你還配得上更貴的呢，LV算什麽，暴發戶土皇帝才好這口！蘇雯，我喜歡你，只要你需要，只要我可以，我什麽都願意給你。”

蘇雯用力掙脫了他的手，後退幾步：“你沒看出來我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罷了？假裝是你女朋友也好，讓你買包給我也好，都是我精心設的計，我利用你的熱情善良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尊重和愛情。李想，你擦亮眼睛看清楚，我，蘇雯，就是一個不擇手段自私自利的人。”

李想不明白蘇雯究竟是怎麽了，她今晚的表現太突兀了，讓他措手不及：“蘇雯，你怎麽了，你到底拿這個包做了什麽？”

蘇雯突然捂住臉大哭起來，她都懷疑自己是否精神錯亂了，腦子裏亂哄哄的仿佛一堆發動機在轟響。李想明白她是真遇上事兒了，不勸也不阻止，讓她盡情地哭個夠。蘇雯哭累了，幹脆席地而坐，掏出紙巾使勁擤起了鼻涕。什麽形象、什麽氣質，她全都不在乎了，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沈躍然已經離她而去，她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李想挨著她坐了下來，水泥地涼涼的，他打了個哆嗦：“去我那洗把臉再走，這幅樣子怎麽回去？”

蘇雯兩眼腫得跟核桃似的，鼻子上粘著紙巾碎屑，滿臉淚痕，被風一吹，皮膚又幹又緊。她被李想說動了，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李想的公寓緊湊精致，他一個人住綽綽有餘。玄關處橫七豎八地散落著幾雙鞋，茶幾上雜亂無章地堆滿了零食、光碟、雜志，飯桌上還留著空快餐盒和飲料罐，一看就是單身男人的住處。蘇雯去浴室洗了臉，出來跟李想告辭：“謝謝，我先走了。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李想還想把包給她：“你拿著吧，拆都拆了，也送不了別人了。”

蘇雯嘆了口氣：“都怪我，自作主張拆了包裝。我向你買吧，把你銀行卡給我，我記一下卡號，明天上了班就把錢打給你，9500的積蓄我也還是有的。”

李想自然不能依她：“說送你的就是送你的，我李想是這種小雞肚腸的人嗎？只是你到底拿它幹嘛了？”

蘇雯擠出一個苦澀的微笑，簡直比哭還難看：“你非要知道，我也就不瞞你了。我拿給沈躍然看了，讓他以為我貪圖你的錢，已經和你在一起。他信了，然後就走了。”她說著眼睛又開始發澀，“真不是我嫌棄他現在的條件，是我姑媽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因為我們家也太窮了，兩個窮人要怎麽樣才能過上好的生活呢？我媽還指望我給她養老，我沒法讓她反過來再貼錢給我。李想，貧賤夫妻百事哀這句話你可能體會不到，除了愛情我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一無所有，可是愛情不會轉化成堅實的物質基礎，愛情終有一天會因為柴米油鹽的現實問題而消逝。”

李想終於明白了蘇雯為何如此痛苦，他牽過她的手，堅定地說：“蘇雯，既然你已經恢覆單身，那就正大光明地和我在一起吧。我可以讓我們的愛情擁有紮實的物質基礎，即使柴米油鹽的問題再枯燥再平淡，愛情也不會因此而損耗。這麽多年了，我對你的感情日月可鑒，無論到何時，你都可以信任我依靠我。”

蘇雯連連搖頭：“不行，李想，真的不行。”

“為什麽？”李想生怕她會逃走，把她的手抓得更緊了，“我就沒有一點值得你喜歡嗎，我到底哪些地方不如沈躍然？你說，我一定改！”

蘇雯咬著嘴唇，猶豫再三，小聲說：“李想，是我不值得你喜歡，我已經不是……不是處女了……”

李想差點笑出來，把蘇雯嚇了一跳。他大聲說：“姑娘，現在是21世紀初，大清已經亡了，你竟然還糾結這種問題！現在是21世紀，男女平等都倡導多少年了？不是處女怎麽了，不是處女就一定不高尚不純潔了？林艷琦可不見得生下來就不是處女，她是處女的時候就是個好人嗎？蘇雯，我喜歡你，不是因為這一層連生物學意義都沒有的膜，人有鼻毛是為了擋灰塵，有扁桃體是為了抗細菌，可是處女膜有什麽用？又不是笛膜，沒它笛子就吹不響了！”他說完這話終於忍不住笑了，“我說的沒錯吧！”

蘇雯雖然沒有破涕為笑，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她平靜地說：“李想，謝謝你的安慰和鼓勵。我還是需要時間和空間來平覆心情，我愛沈躍然，真的沒法立即就把他忘記去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對不起。”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李想松開了她的手，“蘇雯，對自己好一點，好好生活，如果哪天可以了，記得我一直都在原地等你。”

高睿相親的軼事還是被王欣雅知道了，她氣得七竅生煙，劈頭蓋臉罵了高睿一頓：“你腦子裏灌的是漿糊吧，條件這麽好的人你不想辦法巴結著，還把你舅媽都給得罪了，叫我的臉往哪擱？你是不是不喜歡男人啊？你給我句痛快話，若是真的，我倒是死了這條心了！”

高睿哭笑不得，倒同情起母親來，她是多麽希望自己能找個靠得住的人啊，成了家至少能有種歸屬感，不然總覺得自己是漂泊在外，無依無靠。“媽，你放心，我取向正常得很，只不過遇到看對眼的人罷了。”她安慰母親道，“總有一天能如你所願把我自己嫁出去，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我可告訴你，現在的你還能有資格挑肥揀瘦，再過兩年你試試，和你同齡的早都結婚了，比你年輕的看不上你，比你老的都是別人挑剩下的，你可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姑娘，我看你怎麽辦！”

高睿不屑地轉了轉眼珠：“媽，說到底你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女兒，一點信心都沒有。”

王欣雅冷笑道：“我倒是想對你有信心來著，可是你看看自己的德性，明明是大好青春年華的姑娘，還把頭發剪得跟爺們似的，上班警服下班運動服，你哪裏還有點女人味？我要是男人我也瞧不上你！”

高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灰色運動褲灰色運動鞋，撓了撓頭：“好好好，我錯了，我改，保證從今天起不再剪頭發！”

王欣雅嘆了口氣：“也怪我，以前總給你灌輸女孩子越是土氣越表明踏實愛學習的觀念。現在年齡段不同了，你也應該改變改變自己了，這個時候不好好打扮自己，還想等到老了再打扮嗎？”

“我知道了。”高睿看了下表，“媽，我還有事，先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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