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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姐周圍藏著一位目的不知的催眠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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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姐周圍藏著一位目的不知的催眠師

【12】

你在法國的日子並不好過。

你來到法國的時候只有十歲,在巴黎接你的是你的堂哥,一個嚴肅且無趣的少年。他喜歡戴老學究才會戴的單邊眼鏡,喜歡讀叔本華和哈特曼,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德國人。初來乍到,他就對你這個妹妹表示了厭煩。

“若無必要,勿增冗餘。”金發少年遞給你一張名片,“我叫奧古斯特·維傑,有事打電話,沒事不要打擾我。”

於是你被丟在了奧斯特裏茨火車站,和拎著的手提行李箱面面相覷。

巴黎的天氣不能和柏林比,街道兩旁全是無人清理的垃圾。你隨著警察先生一路走到旅店,就已經快被垃圾味嗆到呼吸困難了。

和書中的藝術之都相差甚遠,你第一次感到disillusion(幻滅)。緊隨其後的是嚴重的語言障礙,你看不懂法文,只能用蹩腳的英語和別人交流。

昏暗的室內沒有一盞燈是開著的,旅店的閣樓成了你在法國這片陌生土地上的唯一居所。一個月不到,你就聽聞了你父母失蹤的消息,又過了兩個月,你的舅舅才接到你父母發給他的消息,等他從法國的旅店找到你時,你正捧著上火車時帶著的聖經躺在床上讀。

湊著昏暗的線,你的精神脆弱到讓人忍不住擔憂。

後來的事很簡單,他托人將你送進了寄宿學校,在那裏你接受了精英教育,所有人都認為你會隨馬爾克斯家族考取美國的常青藤名校,你卻選擇了走藝術的道路,在巴黎藝術學院進修。此時的你已經在巴黎積攢了一定的人脈,你的舅舅每月都會給你一大筆‘零花錢’,這一大筆錢你基本用在了購買各種古籍和繪畫用品上。

即便如此,你和世人依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直到萊斯頓的出現。

少年就像一束光照在了你黑暗的路上。

他和你志趣相同,一樣以追求極致藝術為目標,你們經常聊天,寫下寥寥數千字的日記,針砭時弊,但是又無非都是一些幼稚的思想、自詡高人一等的狂言。那段時光是你人生中最為自由的日子,你不被世俗冗雜束縛,不用攜帶著痛苦前行,身邊也有朋友為伴,似乎沒有任何遺憾。

但是世界並不總是如人所願。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萊斯頓的面容和聲音都在記憶中變得模糊,你已經完全記不得他是誰,和你是什麽關系,甚至是不是【萊斯頓】這個名字,都已經不確定了。

舅舅在一次假期來法國看望你時,神色覆雜地領你去找了巴黎最有名的心理醫生,被告知你患有嚴重的邊緣性人格障礙。

“似乎是後天性的被引導出的邊緣性人格障礙,可能需要問問這位小姐是不是遇到什麽挫折了。”

你的舅舅看著你,你搖搖頭,神色痛苦異常。

“只是感覺似乎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但是其他所有的記憶都變的無比清晰。”你盯著自己的手,想從虛無中看出形狀,“舅舅,我一定忘記了什麽。”

“我的建議是您定期帶她來檢查並做心理療愈,不出意外的話……”老醫生的話卻拿捏著不確定,“短的話四五年,長的話十幾年。”

“雖然但是這是一個大膽的猜想,馬爾克斯先生,或許您要註意小姐周圍的人,這樣後天性的突然的邊緣性人格障礙,極有可能來自於旁人的心理操控。”

“換而言之,這位小姐周圍藏著一位目的不知的催眠師。”

他們的談話你聽的一清二楚,但是你完全不知道這有什麽好擔憂的——就算是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你也感覺完全沒受到影響。出現在記憶另一端的是怎樣的面孔,都無關緊要。心情為何變得這麽冷淡?你自己都納悶。

舅舅對你的狀態表示了擔憂,他依舊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醫生能治好你的心理疾病。

“維傑家的那孩子其實很關心你……伊莎,要好起來啊。”

你漠不關心地轉過頭,透過醫院辦公室的窗戶,你能看到女神的雕塑和一排排高大的房舍。丟掉記憶的空落感只在最開始有很糟糕的體驗,但緩過神來,你就已經將他置之度外了。至於舅舅口中的維傑家的孩子……你想到自己被丟在火車站時的無助,你就覺得這個人偽善至極。

現在的你剛成年,離你二十四歲前往美國參加舅舅的葬禮還有六年不到。遵循醫囑,在這段時間裏你每周都會去拜訪心理醫生,但心理醫生的樣貌你已經記不清了,持續的服藥讓你的狀態非常差,奔波於畫展和畫室之間的你偶爾也想卸下臉上的粉墨,靜靜地思考過去。毫無疑問,你一點也不快樂,你無法從任何成就中汲取到樂趣,你的生活比修行者更為寡淡。

你上手的第一個家族事務是……

你接手的第一個家族產業是……

你第一次舉辦個人畫展……

你第一次以畫家的身份登上報紙頭條……

你第一次在名利場中,得知追捧的藝術,更多來源於資本,而非藝術本身時。

你再一次暈厥,醒來的時候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當年那個精神科醫生和你的舅舅正在聊著什麽,你無心聽,只知道你又開始犯病了。

“這次小姐可能失去了更多的記憶片段。但是我確定,她身邊一定藏著一個想對她進行心理操控的人。這個人異常危險。”

病床的床頭擺著一束鮮花,是絲絨玫瑰,紅色過於鮮亮,這種顏色刺的你眼睛疼。你下意識地反感這束花。

“伊麗莎白小姐。”有人推門進來,坐在你床邊。你看了一眼,是你完全沒有印象的堂兄奧古斯特·維傑。他註意到你漠然的眼神,沈默了一下後,在你的床頭放下帶來的百合花,就離開了。

這個時候你二十二歲,距離二十四歲還有兩年。

這兩年期間你的精神狀態似乎恢覆了在德國童年那般無憂無慮,你看透了名利場上的勾心鬥角,專心投入生活中,你的堂兄時常會莫名其妙地來看你,似乎是想確定你是否恢覆了記憶。他和維傑家族斷開了聯系,從美國往返法國只是為了你,你也只是禮貌地表達了對他的問候。

“對了,伊莎,你當時是不是找了一位心理醫生?”

“是的,怎麽了嗎?”

“你還記得他叫什麽名字嗎?”

你沈默了一會兒,遺憾地搖頭。

“似乎不重要。”

你蓋棺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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