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各自的路
關燈
小
中
大
第30章 各自的路
希莉亞試想過許多種可能, 唯獨不包括眼前這一種。
就像沒人會相信侏儒殺了主人一樣，也沒人會相信侏儒們竟然在野外形成了一個小團隊設置了陷阱。
這陷阱還真成功為他們搞到了那麽多馬肉。
希莉亞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心裏思量著該怎麽做。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 在我方並沒有人員傷亡的前提下, 她不打算對這些侏儒做什麽。
接著她要想的是, 她要不要再做點多餘的事？
若是在五百年前，希莉亞專心想著回家，出門也是有目的性地收集一些東西, 從來不會對其餘事多花註意力。
但現在，特別是前幾天才目睹了侏儒這個群體所遭受的冰山一角之後, 希莉亞心中某處有些許松動了。
梵提提看著正在有條不紊地收割著馬肉的同伴們，有一種自豪的情緒在胸腔中湧動。
他們成為自由民已經兩年了，在他的帶領下，他和同伴們都好好地活下來了。
他還記得他們逃出牢籠後的仿徨。
那時候，他們還是正待出售的貨物，商人將他們裝在籠車中, 帶去繁華的城市售賣, 但在中途遇到了強盜，他們趁機逃了出來, 之後就一起在森林中活了下來。
起初, 他的同伴們紛紛說要趕緊回城市去為自己找一個主人, 因為只有他們是活不下來的, 但梵提提卻不同意。
從小他就覺得自己跟同伴們不一樣, 有一些很簡單的問題，他們想不明白, 而他一下子就能想通, 而有些事他們認為沒錯, 他卻覺得不對勁。比如說，為什麽侏儒就一定要當別人的奴隸？他們侏儒應該也有屬於侏儒的神明吧？他們的神明創造了他們，怎麽可能就是為了給別的神明創造出來的生物當奴隸呢？
因為不順從，梵提提從小沒少挨打，但他頑強地活了下來，而且“侏儒不應該成為奴隸”的想法逐漸根植在他的心中。
侏儒的神明最終還是展現了奇跡，讓他逃了出來，並且在長久的勸說之後，跟他一起逃出來的同伴們也都跟他有了同樣的目標。他知道他們不是真正的覺醒，只是從當人類的奴隸，變成當他的奴隸，但他不在乎，以後他的同伴們一定可以明白的，他們要成為自己的主人！
梵提提一邊指揮著同伴，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
這麽多的馬肉，拿回去曬幹存起來，可以供他們吃很久了。
正想著該怎麽烹飪屬於自己的那份馬肉，梵提提感覺自己的口腔裏分泌出了不少口水。他們已經好久沒吃到肉了，這次的陷阱也是鼓足勇氣來設置的，他們甚至都不敢出面偷襲。
這時，梵提提看到前方樹叢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他立即大叫著發出信號，他的同伴們先是楞了楞，隨即立即往林子裏跑，連剩下的馬肉都不敢拿。
他們就像是驚弓之鳥，根本不敢看來的人究竟是誰，先逃了再說。
希莉亞見自己的出現嚇走了他們，腳步一頓，反而給自己加了個“風行”，迅速向那些侏儒靠近。
本來她以為能設置陷阱的侏儒看到她至少會擺出個防禦的架勢，哪知道根本沒有，她差點沒反應過來。
希莉亞早看好了這些侏儒中的指揮者是誰，在四散奔逃的侏儒中只盯著那個指揮者，瞬息間靠近後用魔杖攔下了他。
“別跑啊，我沒惡意的。”希莉亞笑著說。
被攔住去路的梵提提看看已經跑遠的同伴們，咬著牙看了眼希莉亞受損的魔杖。
是個魔法師！他今天逃不掉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梵提提很清楚如果沒有他，他的同伴們是無法在野外生存下去的，他們只會像千千萬萬的侏儒一樣，回到城市中自願成為人類的奴隸。
他不能被抓走！
梵提提朝希莉亞齜牙，大聲說：“你是不可能帶走我的！你可以殺了我，但不要想讓我當你的奴隸！”
希莉亞心想，這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可真像是面對危險時的小黑啊，都炸毛了。
她將魔杖塞回去，溫柔地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讓你當我的奴隸。”
梵提提看到希莉亞放好了魔杖，突然轉身就跑。
希莉亞：“……？”
不是，這麽小看一個魔法師的嗎？
侏儒跑起來的速度當然算不上快，可梵提提此時已經顧不上了，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在林子裏跌跌撞撞拼命地奔跑。
甩掉那個魔法師了嗎？
他不停地在心裏詢問自己，但卻不敢回頭去確認。
因此，當身邊冷不丁地響起個聲音時，他嚇得腳下一絆，整個人滾了出去。
剛說完“反正你也跑不了不如別跑了吧”的希莉亞：“……”
希莉亞本意不是嚇人，就是看這個侏儒跑得太辛苦了，又沒看到她一直靠著“風行”輕松地追著他，因此特意出聲提醒一下。
沒想到這侏儒這麽不禁嚇。她還以為能設陷阱對人類的車隊下手的侏儒應當是很膽大的呢。
希莉亞走到那侏儒跟前，在他還暈頭轉向時，先用治療魔法治好了他身上的傷來展示自己的好意。
梵提提摔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起來，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腿好像都骨折了。
可下一刻，他只覺得渾身一暖，腿上的劇痛逐漸消失，他整個人都覺得輕松了不少。
他慢慢擡起頭來，看到那個魔法師就在邊上低頭看著他。
對上梵提提的視線，希莉亞微笑道：“我叫希莉亞，你叫什麽？”
這是第一次有人類詢問自己的名字，梵提提楞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叫梵提提……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梵提提……挺有特色的名字。”希莉亞笑容不變，“那麽現在你可以冷靜下來好好跟我談談了嗎？”
明白自己不可能逃出一個魔法師的追蹤，再加上對方的態度太過溫和，梵提提最終還是點了頭。
他想，反正他也逃不掉，談就談吧。但讓他認她當主人，他一定不會答應的！
希莉亞見梵提提席地而坐，她往邊上看了看，也坐在了一根凸出來的樹根上。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侏儒在野外生存。”她笑問，“能告訴我，你有什麽長遠的目標嗎？”
自己的小命已經完全掌控在對方手裏，應當挑對方愛聽的說，梵提提懂這個道理。
但，從來沒有人類問過他，他想要什麽，他有什麽目標。
“我要所有侏儒都成為自己的主人！”梵提提視死如歸地大聲說。
他以為說完後就會迎來對面毫不留情的嘲笑，可他沒想到的是，在聽完他的宣言之後，這個奇怪的魔法師卻眼睛一亮，甚至讚賞地笑起來。
他沒看錯，不是嘲笑，似乎是認同的笑意。
梵提提奇怪地看著眼前的魔法師，為什麽會有魔法師願意談他的事，願意聽他的話？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只想當好奴隸不惹主人生氣的侏儒中，不也有他這樣的異類嗎？那麽人類中不想要奴隸的異類一定也有！
梵提提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急切地說：“你是不是也不喜歡讓侏儒當奴隸？那你來幫我們解放更多的同伴好不好？”
聽到梵提提的話，希莉亞忍不住笑了，剛才還怕她怕得要死，沒想到轉頭就提出這樣的想法，這個侏儒確實有點東西。
她笑道：“我確實不喜歡奴隸制度。但是，解放同伴是你們自己的事，這事我幫不了你們。”
梵提提聞言有些失望，又覺得理所當然。
對方又不是侏儒，怎麽可能願意幫助他呢？
“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一點小小的幫助。”
希莉亞這樣說著，從空間袋裏取出一大把金幣，放到梵提提無意識張開的手中。
“今天算你們運氣好，碰到的是我，如果是其他的車隊，你們已經被抓走了。這算是我對你們勇氣的一點小小鼓勵，你們更適合的地方，還是城市。”
“但城市是人類的地盤，他們一定會抓住我們的！”梵提提下意識地辯解說。
他說完握緊了手中的金幣，他知道有些買他們的人類家中都不會有這麽多金幣。這些，現在都是他的了嗎？
“侏儒是人類的奴隸，這是你打算推翻的，卻也是你可以利用的。”希莉亞道，“像你這樣的侏儒，多嗎？”
梵提提遲疑地搖搖頭：“連我的同伴都只是因為相信我而聽我的，他們還認為侏儒就應該成為人類的奴隸。”
“這不就結了？你在路上走，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有主的侏儒，沒人會來抓你。”希莉亞說。
梵提提眼睛逐漸瞪大，他明白了希莉亞的意思。
從來沒有侏儒要自由，他們在街上走，人類只會以為他們是在幫主人辦事，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買他們的必需品，可以去接觸別的同伴，解救他們！
“啊，對了，別去格林斯城。有一個侏儒剛在那座城市裏殺了他的主人。盡量選偏遠一些的城市吧。”希莉亞見梵提提似乎明白了，起身拍去身上的碎屑，“那麽祝你願望成真吧。後會無期。”
聽到希莉亞說有侏儒殺了自己的主人，梵提提眼睛瞬間發亮，竟然有跟他相似的覺醒的同類嗎？
見希莉亞要走，他捧著滿手的金幣往前走了一大步，匆忙說道：“你要走了？”
希莉亞側頭笑道：“沒錯，你們有你們的使命，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梵提提有些懵懂地點點頭，目送希莉亞的身影消失在林間，又低頭看著掌心的那麽多金幣，笑容剎那綻開。
他轉過身，回到了他們的營地，他的同伴們正憂心地無措著，沒有他，他們就是一盤散沙。
看到梵提提安全歸來，他的同伴們立即圍了過來。
梵提提享受了會兒同伴們的關心，然後在同伴們問起之前舉起手中的金幣說：“你們看，我們有了這麽多金幣！”
周圍是一片驚呼，他們忍不住詢問這些金幣都是哪來的。
梵提提想起那個奇怪的人類魔法師，大聲道：“是我們的神明派來的天使！她救了我，還送了我這麽多金幣！她傳達了我們神明的旨意，說我們應當去城市，這就是我們在城市裏生活必須的金幣！”
*
希莉亞回到車隊中，徑直去找了艾伯特，面不改色地說：“可能是廢棄的陷阱，我沒看到周圍有人，把陷阱填了就回來了。”
艾伯特點頭，並不懷疑什麽，感謝了希莉亞的善意，隨即吩咐尼克管家繼續啟程。
希莉亞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同樣的話跟她的同伴們解釋了一遍。
在她的家鄉，過分的政治正確確實很煩人，但這個世界的政治不正確也過分了一些。她只是灑下一顆小小的種子，至於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就不是她能預料的了。
反正到時候她已經回家了。
馬車動了，希莉亞在搖搖晃晃的車廂中有些犯困，她瞥了眼一旁的維特，他正在給小黑餵食，不過小黑並不領情，頭揚得老高，就是不吃維特餵給它的東西。
她忍不住想，如果說侏儒中都有想成為自己主人的個體，那維特呢？
希莉亞想起維特最初非要當她的仆人，還很怕她拋棄他，後來她都給他安排好了出路，他卻還是要跟上她。
維特有沒有想過，不成為任何人的奴隸，只當他自己的主人呢？
因為迪安在場，希莉亞也沒問出來，她猜多半也得不到什麽答案，反而會讓維特以為她又想著拋下他了。
唉，跟侏儒相比，魅魔的心思細膩脆弱得多啊。
希莉亞心中嘆息著拋開了那些有的沒的想法。
她最多只能幫助維特恢覆自由，更多的卻做不到了。了結這邊的事後，她就該回故鄉去了。
她閉上眼，想著剛穿越異世界時最讓她留戀的小說、新番、美劇、游戲……這些東西對她的吸引力已經大不如前，她想到它們時都不再有最初那種因為再也看不到玩不到而撕心裂肺的難受絕望。
二十六年過去，她其實連父母、朋友的臉都不太想得起來了。
但她必須要回去，那裏才是她的家。
車隊繼續前進，幾天後又到達了一個城市修整。
路途中的條件不怎麽好，到大城市之後，希莉亞當然要好好洗漱放松自己。考慮到要緩解一下積累的疲勞，尼克管家傳達了艾伯特的意思，準備在這個城市待上一整個白天，隔天早上再出發。
多出了一整個白天的休息時間，希莉亞決定利用起來。
目前車隊早就已經走出了卡帕多行省，進入奧斯行省。他們現在落腳的城市名叫瑙拉多爾城，這座城市最為出名的，就是女性服裝。在這裏，不管是哪一個年齡、哪一個階層，無論是什麽樣的審美，都能找到讓自己滿意的服飾。
希莉亞身上穿的還是巴伯爾送的衣服，正好到了瑙拉多爾城，自然要購物一番。
她沒有帶維特他們，交代迪安照顧好小黑和維特，就在他們不舍的視線中離開了暫居的旅館。
在瑙拉多爾城，有一條服裝街，足有兩英裏長，街道禁止馬車駛入，只能步行，而街道兩邊，用的都是格林斯城制作的透明玻璃做的展示櫥窗，展示著各個設計師們的設計。
希莉亞走到服裝街上就感到了一種來自上輩子的熟悉感，街上閑逛的大多是女性，有大方地展示容貌的，有用帽子半遮半掩的，她們有的是與閨蜜們一道來的，有的由家裏的仆人陪同，還有一些是由紳士們陪著來。
希莉亞走了會兒，有一瞬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來看衣服的，還是來看人的。大概是受這氛圍感染，她整個人十分放松，再加上收了魔杖，誰也看不出來她是個魔法師。
走了一段路後，她選中了一套樣式很簡單，卻非常有設計感的裙子，走進了這家店。
見希莉亞上門，店裏的女孩立即上來歡迎她，先請她在一旁坐下，送上蜂蜜水，再詢問她有沒有什麽看得上的成衣，或者需要定制。
希莉亞指著那件她看中的衣服表示要試一試。
巧的是，那正是希莉亞的尺碼，這也很正常，她的身材非常標準。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盈盈一握的腰身，全身沒有絲毫贅肉，再加上五官精致，淡金色長發柔順有光澤，穿什麽衣服都好看。
希莉亞進試衣間試過衣服，照了鏡子發覺確實很適合自己，便很幹脆地買了一套，讓店裏女孩包好，付錢離開。
之後她又逛了好幾家店，買了四套衣服，全塞進空間袋裏，解放雙手繼續閑逛。
空間袋可真是逛街利器啊，有這東西，她可以逛一天都不累。
在希莉亞愉快逛街的時候，維特沒有跟迪安在一起，他穿上遮住全身的衣服，在自己房間裏傳送去了魔王城堡。
他已經好幾天沒來魔王城堡了，實在是找不到時機。
但這幾天，他也不是毫無進展。
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冥想，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可以更好地操控精神力，但他發覺自己的冥想對於精神力的增長幾乎沒什麽幫助。
他把自己的困惑告訴戒靈，戒靈的回答讓他沈默。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戒靈滿不在乎地說，“你本身魔法天賦有限，沒有魔王之戒和魔王城堡，你這輩子最多只是個初級魔法師而已。”
維特是魅魔中極少有的擁有魔法天賦的個體，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奇跡，連那些擁有魔法天賦的普通人類都比不上，若非遇到魔王之戒，他這輩子的成就非常有限。
“以後我若是摘掉魔王之戒，所積累的精神力也會消失嗎？”維特詢問道。
“消失不至於，只是會大幅度減弱而已。你的精神力來自魔王城堡的饋贈，沒有魔王之戒的增幅，你就什麽都不是。”戒靈說。
維特的情況確實跟前幾任魔王完全不同，前幾任魔王本身都有比較優秀的魔法天賦，魔王之戒和魔王城堡的增幅對他們本人後來累積的精神力來說不值一提，再加上他跟那幾任魔王的關系其實並不怎麽融洽，那些魔王並不喜歡一直戴著它。
但它也無所謂，反正它一個戒靈都習慣了，才不需要魔王們陪它聊天呢！
維特並沒有完全相信戒靈的話，但當戴上魔王之戒時，湧動著的充盈精神力確實令他沈迷。
回到魔王城堡後，他立即控制著傀儡離開城堡去抓魔獸。現在的魔王城堡距離瑙拉多爾城很遠，他必須盡可能多地補充魔獸，才能供給魔王城堡能量，以及他自身精神力的提高。
在維特靠著傀儡險之又險地抓到一只三階魔獸後，戒靈蠱惑道：“小八，你現在知道用魔獸而不用魔法師該有多困難了吧？我跟你說，你作為魅魔，對魔獸一點兒吸引力都沒有，可對魔法師總歸還是有點效果的，要引誘魔法師踏入陷阱，可比強行抓魔獸輕松多了，你不想試試嗎？”
維特小心地治療著剛才被魔獸抓出來的傷，心不在焉地聽著戒靈的蠱惑，忽然低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你不希望我跟希莉亞小姐好……我如果聽了你的話，這事會成為你控制我的把柄。希莉亞小姐要是知道我為了自己的強大而殺害無辜的魔法師，她一定不會放過我。”
戒靈被拆穿了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說：“嘿嘿，你該不會以為你搶走了她要找的魔王城堡這事，她就不在乎吧？”
維特沈默片刻後篤定地說：“這不一樣。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明明沒有魔王了，希莉亞小姐為什麽還要尋找魔王城堡？”
“還不是為了趕盡殺絕？”戒靈怨憤地說，“我看她多半知道，只要魔王城堡還在，就算中間魔王消失了五百年，還是會再出現新的魔王。這個女人一定是想徹底消滅魔王，好讓她‘晨曦天使’的美名可以永世流傳！”
維特並不讚同戒靈的話，他總覺得，希莉亞一定要找到魔王城堡，似乎是想找什麽東西。
如果是想徹底毀掉魔王城堡，之前她曾有機會研究魔王城堡時，為什麽不直接用上高階魔法毀了魔王城堡？能不能毀掉是另一回事，但她卻試也不試，可見她很可能是想進入魔王城堡後找什麽東西。
她要找的東西，會不會跟她那失敗的禁咒有關？
比如說，她找到她要的東西後，可以還原失敗禁咒造成的後果……比如說，回到五百年前。
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維特很想知道希莉亞究竟為什麽要找魔王城堡，但他現在根本不敢主動提起，他怕自己會心虛到露出破綻。
他沒有對戒靈說出自己的猜想，反而是順著它的話說：“你既然明白就最好。如果你敢在希莉亞小姐面前暴露自身，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面。”
他要確信以後就算他跟戒靈再有很大的矛盾，它也不會頭腦發熱暴露自身。
“哼……這種事還用你說？我藏了這麽久都沒被她發現，你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自己！”戒靈冷哼。
維特與戒靈達成了共識，稍稍放了心，但他不能休息太久，他時間有限，得趕在希莉亞回來之前回到旅館去。
又抓了好幾只魔獸，弄得滿身的傷，辛辛苦苦治好後，維特還是按照過去的流程，先讓魔王城堡到瑙拉多爾城附近，他再步行回城。
戒靈告訴他，等他以後精神力更強大一些，就可以留下自己的精神位點，那麽要完成兩地間的傳送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當維特辛辛苦苦趕回旅館時，恰好看到希莉亞從街角走來，他心中一驚，慌忙遮掩住自己跑進旅館，哪知卻在旅館的庭院裏碰到了艾伯特。
維特全身包裹得很好，他本是想當沒看到艾伯特管自己回房間去，可他剛走了兩步，卻聽那個他討厭的銀發貴族叫住了他。
“你是希莉亞身邊的那個魅魔吧？”艾伯特的聲音輕且柔，但維特不會錯過裏頭藏著的敵意。
想到希莉亞馬上就要進來了，維特停下腳步，放下遮住自己腦袋的帽兜，轉過身去低眉順眼地說：“是的，艾伯特先生。”
艾伯特打量著維特，這個魅魔垂著視線，渾身散發著逆來順受的氣息。
希莉亞喜歡這樣的人？
艾伯特微笑道：“你怎麽從外面回來？你應當明白自己的身份，如果在外面招惹了事，她會覺得很麻煩的。”
維特身體一僵，他確實很難解釋他怎麽會從外面回來，作為一個高價值的“奴隸”，他本不該出去隨便亂走，他並沒有自保的能力，這很可疑。
他低著頭惶恐地說：“對不起……我只是很久沒有出去走走了。我知道我對希莉亞小姐來說是個負擔，我很感激她願意留我在她身邊，我真的沒想給她招惹麻煩……但是只要希莉亞小姐不開口，我不會離開她，若沒有她，我早就死了，她是我的一切。”
維特一直註意著旅館入口的方向，因此希莉亞出現時他用眼角餘光看得清清楚楚，但卻只當沒看到，說完了自己故意要說的話，才像是看到了她，不等艾伯特回答就驚呼道：“希莉亞小姐！”
艾伯特側過頭去，看到希莉亞，他又轉回視線，在維特身上停了停，眼神深邃了一瞬。
希莉亞剛回到旅館就聽到了維特的聲音，不過只聽到了最後那句話，他說只要她不開口，他就不會離開她。
她第一反應是他亂說，明明她早前就說了，但他還要跟來。
不過下一秒她看向跟維特說話的人，維特會說這種話，難道是有人說要他離開的話？
這一看就跟艾伯特對上了視線。
嗯……是艾伯特啊，那就沒事了。艾伯特不會特意跟維特說讓他離開她，沒有理由啊。
希莉亞迅速下了判斷，她猜維特一定是過於敏感細膩的心思又發作了，說的話才會過於誇張了。
在維特暗暗的期待中，希莉亞走了過來，對二人打了招呼：“艾伯特先生，維特，你們在聊天呢？”
“只是簡單說了幾句。”艾伯特說完，又低咳了幾聲。
希莉亞目露擔憂：“艾伯特先生，您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艾伯特笑了笑：“謝謝，沒什麽大問題。”他頓了頓，微笑道，“鑒於我們回到馬耳他城後要做的事，我們互相的稱呼太過生疏了些，今後我們只互稱名字，你看怎樣？”
維特聽完眉頭就皺了起來，回到馬耳他城要做的事？是什麽事？
希莉亞一楞後幹脆地說：“好啊，艾伯特。”
確實，她要讓艾伯特替她引見其餘老家族，如果他們間顯得親密一些，那些家族的顧慮也會少一些。
“希莉亞。”艾伯特低低地叫了聲希莉亞的名字，聲音明明有些低沈，卻好似含了一絲甜。
二人相視而笑，艾伯特又道：“出門還順利嗎？”
希莉亞輕拍空間袋：“當然，買了不少好東西。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吧，少吹風。”她可真是太擔心艾伯特的身體了。
說完，她對維特招呼了一聲：“維特，我們走吧。”
維特慢了半拍才回覆希莉亞：“是，希莉亞小姐。”
跟著希莉亞往前走了幾步，他下意識回頭，只見艾伯特正看著這邊，並沒有轉開視線，他知道，艾伯特看的不是他，是希莉亞。
維特收回視線，胸腔裏好像悶悶的，憋屈得難受。
他確信希莉亞一定聽到了他對艾伯特說的那些話，但她好像完全沒放在心上，是對艾伯特非常信任嗎？他們之間有他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的秘密，他抓心撓肺地難受。
而艾伯特呢，對自己確實有敵意，但面對他的“攻擊”，艾伯特卻一點反擊都沒有，就好像他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不需要做什麽他就會自己潰敗。
最讓他難受的是，艾伯特的應對得到了最好的回報。他好似一拳打在了空氣中，希莉亞對他的話毫無反應，那兩人甚至當他不存在一樣愉快地聊著天。
維特不禁握緊了拳頭。
他想盡快變得強大。
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去引誘一些強大的魔法師吧，那樣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變得強大。
但他立即將這種可怕的想法拋到了腦後。
按照他對希莉亞的了解，有些事絕對不能做，一旦做了，就是萬劫不覆。
離開艾伯特的視線後，維特趕上去一小步，低聲道：“希莉亞小姐，您和艾伯特先生……”
他知道自己不該問的，但他忍不住。
希莉亞倒是不在意維特的“僭越”，不如說她根本無所謂這一點，反正迪安平常也是有的沒的問一大堆，她都習慣了。
“我們做了一個小小的交易，他會作為中間人替我引見馬耳他城的家族。”希莉亞隨口回道，她又打量著維特的裝扮，皺了皺眉，“你出門了？”
“十分抱歉！我不該出去的……”維特連忙低頭羞愧地說。知道艾伯特說得暧昧的事其實是正事後，他心中的煩悶頓時消去了大半。
“別急，我不是在責怪你。只是你這樣出去容易遇到危險，我怕你出事。”希莉亞連忙說，她都擔心維特哭出來。
“是……希莉亞小姐，以後不會了。”維特低著頭保證道。
希莉亞看著維特這柔順的模樣，不知怎麽就想起了那個侏儒梵提提。
“你有沒有想過……”她頓了頓，又有點說不出口。
梵提提他們作為城市中常見的侏儒，因為身體素質問題沒辦法在野外好好生存，還能在城市中猥瑣發育，但魅魔呢？身嬌體弱，想要解救被抓走的同族都做不到，在野外生存也是東躲西藏，更不可能在城市中安穩度日。
侏儒們走不了武鬥路線，可以暫且茍著，可魅魔兩條路線都被堵住了。
維特不知道希莉亞要說什麽，見她停頓，微微擡起頭，安靜地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沒事。”希莉亞嘆了口氣，還是沒再說下去。
算了，梵提提的事是恰逢其會，她順手推了一把，但魅魔一族的事，她實在幫不了什麽，就這樣吧。
希莉亞轉身繼續往前走，維特連忙跟上，卻忍不住想她未盡的話語究竟是什麽。
還沒等希莉亞回到自己的房間，小黑就從迪安的房間裏蹦跳了出來，在她腳邊轉著圈，拼命地搖尾巴。
希莉亞彎腰抱起它，笑道：“這麽想我啊？”
小黑汪汪汪叫著。
追出來的迪安不滿地說：“明明是我最照顧它，它可真是太沒良心了，還是最喜歡你！”
“那誰叫我魅力大就是惹人喜歡呢？”希莉亞隨口回了一句，突然腳步一頓，摸著小黑狗頭的手停下了。
“你頭上……”她小心地用手扒拉開小黑額頭的毛，果然看到在黑毛的遮掩下有一道很細的黑線。
“你的第三只眼要長出來了，好快啊！”希莉亞感慨道，“到時候你可就再也裝不了狗了。”
下一刻，小黑仰起頭看著希莉亞，就在她的眼皮底下，那道細細的黑線，逐漸縮小、變細……徹底消失了。
希莉亞：“……？”
她看看迪安，發現迪安也是滿臉問號，確信不是自己眼花。
“不是小黑，你把你的第三只眼憋回去了？”
小黑沖著希莉亞傻笑，好像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似的。
希莉亞轉瞬間明白過來，它大概是覺得她說它再也裝不了狗就是要把它放生的意思，所以就生生把第三只眼憋回去，那它就可以繼續裝狗跟在她身邊。
想通之後她哭笑不得：“小滑頭。”
小黑嗚嗚地叫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無辜地眨啊眨，好像真的是條小黑土狗似的。
一夜無事，第二天車隊繼續上路。
離帝都越來越近，希莉亞漸漸的有些近鄉情怯。
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地方，五百年過去，不知道變成了什麽樣子。
離開瑙拉多爾城的三天後，這天車隊依然順順利利地行駛在山間，原本趴在地上睡覺的小黑突然擡起頭，警惕地望向外頭。
希莉亞本是在冥想，在發覺小黑的異樣後，她也睜開眼睛，問它：“怎麽了？有人打算襲擊我們嗎？”
小黑立即汪汪叫了兩聲，表示肯定。
希莉亞皺眉，上回中侏儒們的陷阱之前，小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應該是因為侏儒離得遠，根本就沒想著襲擊。但現在，想必那些打算偷襲的人就在附近，它才會有所警覺。
給了迪安和維特一個安撫的眼神，她跳出了馬車，站在馬車頂上，準備好魔紋護具。只要一有人襲擊，那不管對方是魔法攻擊還是別的，她立即就可以做出應對。
註意到她的動作，前面騎在馬上的尼克管家稍稍放慢速度與希莉亞的馬車並駕齊驅，緊張地問道：“希莉亞閣下，是有什麽異常嗎？”
希莉亞道：“小黑有點不安，可能有偷襲者。不要擔心，繼續前進吧，我會護住整個車隊的。”
尼克管家點了頭，眉頭微皺，前去向艾伯特報告。
一小時後，車隊又往前行駛了很長一段路，襲擊始終沒有發生。
在車頂吹風吹了一路風的希莉亞滿頭問號。
偷襲者呢？耐心也太好了吧？
她想了想，回到馬車內，問小黑：“偷襲者還在嗎？”
小黑立即搖搖頭。
希莉亞：“……他們耍人玩呢？”
一小時前。
躲在暗處的偷襲者們正耐心地等待著。
“叔叔，消息真的可靠嗎？那個人可是大魔導師啊。”年輕男人小聲問自己的叔叔。
“放心，他從小就身體不好，一旦發病根本用不了魔法。”整張臉都藏在帽兜中的男人聲音低沈，肩部繡著的狼頭猙獰兇狠。
“準備，三……二……停！”
本來要發動偷襲的男人們突然聽到那個停字，都有些懵了，但他們都很服從命令，雖然眼睜睜地看著車隊從他們前方走過，但沒人動手。
“叔叔？”年輕男人不解地問。
被稱作叔叔的男人聲音裏滿是無奈：“沒看到嗎？晨曦天使在車隊裏。”
年輕男人：“……？怎麽又是她！”
“放棄任務，撤退！”
於是，就如同來時一樣，一夥人靜悄悄地又退走了。
另一邊，久等偷襲者不來的希莉亞很郁悶。
怎麽回事，那些偷襲者幹嘛不好好幹完活就走了？這樣不是顯得給出了預警的她很不專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希莉亞試想過許多種可能, 唯獨不包括眼前這一種。
就像沒人會相信侏儒殺了主人一樣，也沒人會相信侏儒們竟然在野外形成了一個小團隊設置了陷阱。
這陷阱還真成功為他們搞到了那麽多馬肉。
希莉亞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心裏思量著該怎麽做。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 在我方並沒有人員傷亡的前提下, 她不打算對這些侏儒做什麽。
接著她要想的是, 她要不要再做點多餘的事？
若是在五百年前，希莉亞專心想著回家，出門也是有目的性地收集一些東西, 從來不會對其餘事多花註意力。
但現在，特別是前幾天才目睹了侏儒這個群體所遭受的冰山一角之後, 希莉亞心中某處有些許松動了。
梵提提看著正在有條不紊地收割著馬肉的同伴們，有一種自豪的情緒在胸腔中湧動。
他們成為自由民已經兩年了，在他的帶領下，他和同伴們都好好地活下來了。
他還記得他們逃出牢籠後的仿徨。
那時候，他們還是正待出售的貨物，商人將他們裝在籠車中, 帶去繁華的城市售賣, 但在中途遇到了強盜，他們趁機逃了出來, 之後就一起在森林中活了下來。
起初, 他的同伴們紛紛說要趕緊回城市去為自己找一個主人, 因為只有他們是活不下來的, 但梵提提卻不同意。
從小他就覺得自己跟同伴們不一樣, 有一些很簡單的問題，他們想不明白, 而他一下子就能想通, 而有些事他們認為沒錯, 他卻覺得不對勁。比如說，為什麽侏儒就一定要當別人的奴隸？他們侏儒應該也有屬於侏儒的神明吧？他們的神明創造了他們，怎麽可能就是為了給別的神明創造出來的生物當奴隸呢？
因為不順從，梵提提從小沒少挨打，但他頑強地活了下來，而且“侏儒不應該成為奴隸”的想法逐漸根植在他的心中。
侏儒的神明最終還是展現了奇跡，讓他逃了出來，並且在長久的勸說之後，跟他一起逃出來的同伴們也都跟他有了同樣的目標。他知道他們不是真正的覺醒，只是從當人類的奴隸，變成當他的奴隸，但他不在乎，以後他的同伴們一定可以明白的，他們要成為自己的主人！
梵提提一邊指揮著同伴，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
這麽多的馬肉，拿回去曬幹存起來，可以供他們吃很久了。
正想著該怎麽烹飪屬於自己的那份馬肉，梵提提感覺自己的口腔裏分泌出了不少口水。他們已經好久沒吃到肉了，這次的陷阱也是鼓足勇氣來設置的，他們甚至都不敢出面偷襲。
這時，梵提提看到前方樹叢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他立即大叫著發出信號，他的同伴們先是楞了楞，隨即立即往林子裏跑，連剩下的馬肉都不敢拿。
他們就像是驚弓之鳥，根本不敢看來的人究竟是誰，先逃了再說。
希莉亞見自己的出現嚇走了他們，腳步一頓，反而給自己加了個“風行”，迅速向那些侏儒靠近。
本來她以為能設置陷阱的侏儒看到她至少會擺出個防禦的架勢，哪知道根本沒有，她差點沒反應過來。
希莉亞早看好了這些侏儒中的指揮者是誰，在四散奔逃的侏儒中只盯著那個指揮者，瞬息間靠近後用魔杖攔下了他。
“別跑啊，我沒惡意的。”希莉亞笑著說。
被攔住去路的梵提提看看已經跑遠的同伴們，咬著牙看了眼希莉亞受損的魔杖。
是個魔法師！他今天逃不掉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梵提提很清楚如果沒有他，他的同伴們是無法在野外生存下去的，他們只會像千千萬萬的侏儒一樣，回到城市中自願成為人類的奴隸。
他不能被抓走！
梵提提朝希莉亞齜牙，大聲說：“你是不可能帶走我的！你可以殺了我，但不要想讓我當你的奴隸！”
希莉亞心想，這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可真像是面對危險時的小黑啊，都炸毛了。
她將魔杖塞回去，溫柔地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讓你當我的奴隸。”
梵提提看到希莉亞放好了魔杖，突然轉身就跑。
希莉亞：“……？”
不是，這麽小看一個魔法師的嗎？
侏儒跑起來的速度當然算不上快，可梵提提此時已經顧不上了，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在林子裏跌跌撞撞拼命地奔跑。
甩掉那個魔法師了嗎？
他不停地在心裏詢問自己，但卻不敢回頭去確認。
因此，當身邊冷不丁地響起個聲音時，他嚇得腳下一絆，整個人滾了出去。
剛說完“反正你也跑不了不如別跑了吧”的希莉亞：“……”
希莉亞本意不是嚇人，就是看這個侏儒跑得太辛苦了，又沒看到她一直靠著“風行”輕松地追著他，因此特意出聲提醒一下。
沒想到這侏儒這麽不禁嚇。她還以為能設陷阱對人類的車隊下手的侏儒應當是很膽大的呢。
希莉亞走到那侏儒跟前，在他還暈頭轉向時，先用治療魔法治好了他身上的傷來展示自己的好意。
梵提提摔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起來，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腿好像都骨折了。
可下一刻，他只覺得渾身一暖，腿上的劇痛逐漸消失，他整個人都覺得輕松了不少。
他慢慢擡起頭來，看到那個魔法師就在邊上低頭看著他。
對上梵提提的視線，希莉亞微笑道：“我叫希莉亞，你叫什麽？”
這是第一次有人類詢問自己的名字，梵提提楞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叫梵提提……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梵提提……挺有特色的名字。”希莉亞笑容不變，“那麽現在你可以冷靜下來好好跟我談談了嗎？”
明白自己不可能逃出一個魔法師的追蹤，再加上對方的態度太過溫和，梵提提最終還是點了頭。
他想，反正他也逃不掉，談就談吧。但讓他認她當主人，他一定不會答應的！
希莉亞見梵提提席地而坐，她往邊上看了看，也坐在了一根凸出來的樹根上。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侏儒在野外生存。”她笑問，“能告訴我，你有什麽長遠的目標嗎？”
自己的小命已經完全掌控在對方手裏，應當挑對方愛聽的說，梵提提懂這個道理。
但，從來沒有人類問過他，他想要什麽，他有什麽目標。
“我要所有侏儒都成為自己的主人！”梵提提視死如歸地大聲說。
他以為說完後就會迎來對面毫不留情的嘲笑，可他沒想到的是，在聽完他的宣言之後，這個奇怪的魔法師卻眼睛一亮，甚至讚賞地笑起來。
他沒看錯，不是嘲笑，似乎是認同的笑意。
梵提提奇怪地看著眼前的魔法師，為什麽會有魔法師願意談他的事，願意聽他的話？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只想當好奴隸不惹主人生氣的侏儒中，不也有他這樣的異類嗎？那麽人類中不想要奴隸的異類一定也有！
梵提提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急切地說：“你是不是也不喜歡讓侏儒當奴隸？那你來幫我們解放更多的同伴好不好？”
聽到梵提提的話，希莉亞忍不住笑了，剛才還怕她怕得要死，沒想到轉頭就提出這樣的想法，這個侏儒確實有點東西。
她笑道：“我確實不喜歡奴隸制度。但是，解放同伴是你們自己的事，這事我幫不了你們。”
梵提提聞言有些失望，又覺得理所當然。
對方又不是侏儒，怎麽可能願意幫助他呢？
“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一點小小的幫助。”
希莉亞這樣說著，從空間袋裏取出一大把金幣，放到梵提提無意識張開的手中。
“今天算你們運氣好，碰到的是我，如果是其他的車隊，你們已經被抓走了。這算是我對你們勇氣的一點小小鼓勵，你們更適合的地方，還是城市。”
“但城市是人類的地盤，他們一定會抓住我們的！”梵提提下意識地辯解說。
他說完握緊了手中的金幣，他知道有些買他們的人類家中都不會有這麽多金幣。這些，現在都是他的了嗎？
“侏儒是人類的奴隸，這是你打算推翻的，卻也是你可以利用的。”希莉亞道，“像你這樣的侏儒，多嗎？”
梵提提遲疑地搖搖頭：“連我的同伴都只是因為相信我而聽我的，他們還認為侏儒就應該成為人類的奴隸。”
“這不就結了？你在路上走，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有主的侏儒，沒人會來抓你。”希莉亞說。
梵提提眼睛逐漸瞪大，他明白了希莉亞的意思。
從來沒有侏儒要自由，他們在街上走，人類只會以為他們是在幫主人辦事，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買他們的必需品，可以去接觸別的同伴，解救他們！
“啊，對了，別去格林斯城。有一個侏儒剛在那座城市裏殺了他的主人。盡量選偏遠一些的城市吧。”希莉亞見梵提提似乎明白了，起身拍去身上的碎屑，“那麽祝你願望成真吧。後會無期。”
聽到希莉亞說有侏儒殺了自己的主人，梵提提眼睛瞬間發亮，竟然有跟他相似的覺醒的同類嗎？
見希莉亞要走，他捧著滿手的金幣往前走了一大步，匆忙說道：“你要走了？”
希莉亞側頭笑道：“沒錯，你們有你們的使命，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梵提提有些懵懂地點點頭，目送希莉亞的身影消失在林間，又低頭看著掌心的那麽多金幣，笑容剎那綻開。
他轉過身，回到了他們的營地，他的同伴們正憂心地無措著，沒有他，他們就是一盤散沙。
看到梵提提安全歸來，他的同伴們立即圍了過來。
梵提提享受了會兒同伴們的關心，然後在同伴們問起之前舉起手中的金幣說：“你們看，我們有了這麽多金幣！”
周圍是一片驚呼，他們忍不住詢問這些金幣都是哪來的。
梵提提想起那個奇怪的人類魔法師，大聲道：“是我們的神明派來的天使！她救了我，還送了我這麽多金幣！她傳達了我們神明的旨意，說我們應當去城市，這就是我們在城市裏生活必須的金幣！”
*
希莉亞回到車隊中，徑直去找了艾伯特，面不改色地說：“可能是廢棄的陷阱，我沒看到周圍有人，把陷阱填了就回來了。”
艾伯特點頭，並不懷疑什麽，感謝了希莉亞的善意，隨即吩咐尼克管家繼續啟程。
希莉亞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同樣的話跟她的同伴們解釋了一遍。
在她的家鄉，過分的政治正確確實很煩人，但這個世界的政治不正確也過分了一些。她只是灑下一顆小小的種子，至於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就不是她能預料的了。
反正到時候她已經回家了。
馬車動了，希莉亞在搖搖晃晃的車廂中有些犯困，她瞥了眼一旁的維特，他正在給小黑餵食，不過小黑並不領情，頭揚得老高，就是不吃維特餵給它的東西。
她忍不住想，如果說侏儒中都有想成為自己主人的個體，那維特呢？
希莉亞想起維特最初非要當她的仆人，還很怕她拋棄他，後來她都給他安排好了出路，他卻還是要跟上她。
維特有沒有想過，不成為任何人的奴隸，只當他自己的主人呢？
因為迪安在場，希莉亞也沒問出來，她猜多半也得不到什麽答案，反而會讓維特以為她又想著拋下他了。
唉，跟侏儒相比，魅魔的心思細膩脆弱得多啊。
希莉亞心中嘆息著拋開了那些有的沒的想法。
她最多只能幫助維特恢覆自由，更多的卻做不到了。了結這邊的事後，她就該回故鄉去了。
她閉上眼，想著剛穿越異世界時最讓她留戀的小說、新番、美劇、游戲……這些東西對她的吸引力已經大不如前，她想到它們時都不再有最初那種因為再也看不到玩不到而撕心裂肺的難受絕望。
二十六年過去，她其實連父母、朋友的臉都不太想得起來了。
但她必須要回去，那裏才是她的家。
車隊繼續前進，幾天後又到達了一個城市修整。
路途中的條件不怎麽好，到大城市之後，希莉亞當然要好好洗漱放松自己。考慮到要緩解一下積累的疲勞，尼克管家傳達了艾伯特的意思，準備在這個城市待上一整個白天，隔天早上再出發。
多出了一整個白天的休息時間，希莉亞決定利用起來。
目前車隊早就已經走出了卡帕多行省，進入奧斯行省。他們現在落腳的城市名叫瑙拉多爾城，這座城市最為出名的，就是女性服裝。在這裏，不管是哪一個年齡、哪一個階層，無論是什麽樣的審美，都能找到讓自己滿意的服飾。
希莉亞身上穿的還是巴伯爾送的衣服，正好到了瑙拉多爾城，自然要購物一番。
她沒有帶維特他們，交代迪安照顧好小黑和維特，就在他們不舍的視線中離開了暫居的旅館。
在瑙拉多爾城，有一條服裝街，足有兩英裏長，街道禁止馬車駛入，只能步行，而街道兩邊，用的都是格林斯城制作的透明玻璃做的展示櫥窗，展示著各個設計師們的設計。
希莉亞走到服裝街上就感到了一種來自上輩子的熟悉感，街上閑逛的大多是女性，有大方地展示容貌的，有用帽子半遮半掩的，她們有的是與閨蜜們一道來的，有的由家裏的仆人陪同，還有一些是由紳士們陪著來。
希莉亞走了會兒，有一瞬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來看衣服的，還是來看人的。大概是受這氛圍感染，她整個人十分放松，再加上收了魔杖，誰也看不出來她是個魔法師。
走了一段路後，她選中了一套樣式很簡單，卻非常有設計感的裙子，走進了這家店。
見希莉亞上門，店裏的女孩立即上來歡迎她，先請她在一旁坐下，送上蜂蜜水，再詢問她有沒有什麽看得上的成衣，或者需要定制。
希莉亞指著那件她看中的衣服表示要試一試。
巧的是，那正是希莉亞的尺碼，這也很正常，她的身材非常標準。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盈盈一握的腰身，全身沒有絲毫贅肉，再加上五官精致，淡金色長發柔順有光澤，穿什麽衣服都好看。
希莉亞進試衣間試過衣服，照了鏡子發覺確實很適合自己，便很幹脆地買了一套，讓店裏女孩包好，付錢離開。
之後她又逛了好幾家店，買了四套衣服，全塞進空間袋裏，解放雙手繼續閑逛。
空間袋可真是逛街利器啊，有這東西，她可以逛一天都不累。
在希莉亞愉快逛街的時候，維特沒有跟迪安在一起，他穿上遮住全身的衣服，在自己房間裏傳送去了魔王城堡。
他已經好幾天沒來魔王城堡了，實在是找不到時機。
但這幾天，他也不是毫無進展。
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冥想，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可以更好地操控精神力，但他發覺自己的冥想對於精神力的增長幾乎沒什麽幫助。
他把自己的困惑告訴戒靈，戒靈的回答讓他沈默。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戒靈滿不在乎地說，“你本身魔法天賦有限，沒有魔王之戒和魔王城堡，你這輩子最多只是個初級魔法師而已。”
維特是魅魔中極少有的擁有魔法天賦的個體，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奇跡，連那些擁有魔法天賦的普通人類都比不上，若非遇到魔王之戒，他這輩子的成就非常有限。
“以後我若是摘掉魔王之戒，所積累的精神力也會消失嗎？”維特詢問道。
“消失不至於，只是會大幅度減弱而已。你的精神力來自魔王城堡的饋贈，沒有魔王之戒的增幅，你就什麽都不是。”戒靈說。
維特的情況確實跟前幾任魔王完全不同，前幾任魔王本身都有比較優秀的魔法天賦，魔王之戒和魔王城堡的增幅對他們本人後來累積的精神力來說不值一提，再加上他跟那幾任魔王的關系其實並不怎麽融洽，那些魔王並不喜歡一直戴著它。
但它也無所謂，反正它一個戒靈都習慣了，才不需要魔王們陪它聊天呢！
維特並沒有完全相信戒靈的話，但當戴上魔王之戒時，湧動著的充盈精神力確實令他沈迷。
回到魔王城堡後，他立即控制著傀儡離開城堡去抓魔獸。現在的魔王城堡距離瑙拉多爾城很遠，他必須盡可能多地補充魔獸，才能供給魔王城堡能量，以及他自身精神力的提高。
在維特靠著傀儡險之又險地抓到一只三階魔獸後，戒靈蠱惑道：“小八，你現在知道用魔獸而不用魔法師該有多困難了吧？我跟你說，你作為魅魔，對魔獸一點兒吸引力都沒有，可對魔法師總歸還是有點效果的，要引誘魔法師踏入陷阱，可比強行抓魔獸輕松多了，你不想試試嗎？”
維特小心地治療著剛才被魔獸抓出來的傷，心不在焉地聽著戒靈的蠱惑，忽然低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你不希望我跟希莉亞小姐好……我如果聽了你的話，這事會成為你控制我的把柄。希莉亞小姐要是知道我為了自己的強大而殺害無辜的魔法師，她一定不會放過我。”
戒靈被拆穿了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說：“嘿嘿，你該不會以為你搶走了她要找的魔王城堡這事，她就不在乎吧？”
維特沈默片刻後篤定地說：“這不一樣。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明明沒有魔王了，希莉亞小姐為什麽還要尋找魔王城堡？”
“還不是為了趕盡殺絕？”戒靈怨憤地說，“我看她多半知道，只要魔王城堡還在，就算中間魔王消失了五百年，還是會再出現新的魔王。這個女人一定是想徹底消滅魔王，好讓她‘晨曦天使’的美名可以永世流傳！”
維特並不讚同戒靈的話，他總覺得，希莉亞一定要找到魔王城堡，似乎是想找什麽東西。
如果是想徹底毀掉魔王城堡，之前她曾有機會研究魔王城堡時，為什麽不直接用上高階魔法毀了魔王城堡？能不能毀掉是另一回事，但她卻試也不試，可見她很可能是想進入魔王城堡後找什麽東西。
她要找的東西，會不會跟她那失敗的禁咒有關？
比如說，她找到她要的東西後，可以還原失敗禁咒造成的後果……比如說，回到五百年前。
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維特很想知道希莉亞究竟為什麽要找魔王城堡，但他現在根本不敢主動提起，他怕自己會心虛到露出破綻。
他沒有對戒靈說出自己的猜想，反而是順著它的話說：“你既然明白就最好。如果你敢在希莉亞小姐面前暴露自身，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面。”
他要確信以後就算他跟戒靈再有很大的矛盾，它也不會頭腦發熱暴露自身。
“哼……這種事還用你說？我藏了這麽久都沒被她發現，你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自己！”戒靈冷哼。
維特與戒靈達成了共識，稍稍放了心，但他不能休息太久，他時間有限，得趕在希莉亞回來之前回到旅館去。
又抓了好幾只魔獸，弄得滿身的傷，辛辛苦苦治好後，維特還是按照過去的流程，先讓魔王城堡到瑙拉多爾城附近，他再步行回城。
戒靈告訴他，等他以後精神力更強大一些，就可以留下自己的精神位點，那麽要完成兩地間的傳送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當維特辛辛苦苦趕回旅館時，恰好看到希莉亞從街角走來，他心中一驚，慌忙遮掩住自己跑進旅館，哪知卻在旅館的庭院裏碰到了艾伯特。
維特全身包裹得很好，他本是想當沒看到艾伯特管自己回房間去，可他剛走了兩步，卻聽那個他討厭的銀發貴族叫住了他。
“你是希莉亞身邊的那個魅魔吧？”艾伯特的聲音輕且柔，但維特不會錯過裏頭藏著的敵意。
想到希莉亞馬上就要進來了，維特停下腳步，放下遮住自己腦袋的帽兜，轉過身去低眉順眼地說：“是的，艾伯特先生。”
艾伯特打量著維特，這個魅魔垂著視線，渾身散發著逆來順受的氣息。
希莉亞喜歡這樣的人？
艾伯特微笑道：“你怎麽從外面回來？你應當明白自己的身份，如果在外面招惹了事，她會覺得很麻煩的。”
維特身體一僵，他確實很難解釋他怎麽會從外面回來，作為一個高價值的“奴隸”，他本不該出去隨便亂走，他並沒有自保的能力，這很可疑。
他低著頭惶恐地說：“對不起……我只是很久沒有出去走走了。我知道我對希莉亞小姐來說是個負擔，我很感激她願意留我在她身邊，我真的沒想給她招惹麻煩……但是只要希莉亞小姐不開口，我不會離開她，若沒有她，我早就死了，她是我的一切。”
維特一直註意著旅館入口的方向，因此希莉亞出現時他用眼角餘光看得清清楚楚，但卻只當沒看到，說完了自己故意要說的話，才像是看到了她，不等艾伯特回答就驚呼道：“希莉亞小姐！”
艾伯特側過頭去，看到希莉亞，他又轉回視線，在維特身上停了停，眼神深邃了一瞬。
希莉亞剛回到旅館就聽到了維特的聲音，不過只聽到了最後那句話，他說只要她不開口，他就不會離開她。
她第一反應是他亂說，明明她早前就說了，但他還要跟來。
不過下一秒她看向跟維特說話的人，維特會說這種話，難道是有人說要他離開的話？
這一看就跟艾伯特對上了視線。
嗯……是艾伯特啊，那就沒事了。艾伯特不會特意跟維特說讓他離開她，沒有理由啊。
希莉亞迅速下了判斷，她猜維特一定是過於敏感細膩的心思又發作了，說的話才會過於誇張了。
在維特暗暗的期待中，希莉亞走了過來，對二人打了招呼：“艾伯特先生，維特，你們在聊天呢？”
“只是簡單說了幾句。”艾伯特說完，又低咳了幾聲。
希莉亞目露擔憂：“艾伯特先生，您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艾伯特笑了笑：“謝謝，沒什麽大問題。”他頓了頓，微笑道，“鑒於我們回到馬耳他城後要做的事，我們互相的稱呼太過生疏了些，今後我們只互稱名字，你看怎樣？”
維特聽完眉頭就皺了起來，回到馬耳他城要做的事？是什麽事？
希莉亞一楞後幹脆地說：“好啊，艾伯特。”
確實，她要讓艾伯特替她引見其餘老家族，如果他們間顯得親密一些，那些家族的顧慮也會少一些。
“希莉亞。”艾伯特低低地叫了聲希莉亞的名字，聲音明明有些低沈，卻好似含了一絲甜。
二人相視而笑，艾伯特又道：“出門還順利嗎？”
希莉亞輕拍空間袋：“當然，買了不少好東西。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吧，少吹風。”她可真是太擔心艾伯特的身體了。
說完，她對維特招呼了一聲：“維特，我們走吧。”
維特慢了半拍才回覆希莉亞：“是，希莉亞小姐。”
跟著希莉亞往前走了幾步，他下意識回頭，只見艾伯特正看著這邊，並沒有轉開視線，他知道，艾伯特看的不是他，是希莉亞。
維特收回視線，胸腔裏好像悶悶的，憋屈得難受。
他確信希莉亞一定聽到了他對艾伯特說的那些話，但她好像完全沒放在心上，是對艾伯特非常信任嗎？他們之間有他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的秘密，他抓心撓肺地難受。
而艾伯特呢，對自己確實有敵意，但面對他的“攻擊”，艾伯特卻一點反擊都沒有，就好像他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不需要做什麽他就會自己潰敗。
最讓他難受的是，艾伯特的應對得到了最好的回報。他好似一拳打在了空氣中，希莉亞對他的話毫無反應，那兩人甚至當他不存在一樣愉快地聊著天。
維特不禁握緊了拳頭。
他想盡快變得強大。
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去引誘一些強大的魔法師吧，那樣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變得強大。
但他立即將這種可怕的想法拋到了腦後。
按照他對希莉亞的了解，有些事絕對不能做，一旦做了，就是萬劫不覆。
離開艾伯特的視線後，維特趕上去一小步，低聲道：“希莉亞小姐，您和艾伯特先生……”
他知道自己不該問的，但他忍不住。
希莉亞倒是不在意維特的“僭越”，不如說她根本無所謂這一點，反正迪安平常也是有的沒的問一大堆，她都習慣了。
“我們做了一個小小的交易，他會作為中間人替我引見馬耳他城的家族。”希莉亞隨口回道，她又打量著維特的裝扮，皺了皺眉，“你出門了？”
“十分抱歉！我不該出去的……”維特連忙低頭羞愧地說。知道艾伯特說得暧昧的事其實是正事後，他心中的煩悶頓時消去了大半。
“別急，我不是在責怪你。只是你這樣出去容易遇到危險，我怕你出事。”希莉亞連忙說，她都擔心維特哭出來。
“是……希莉亞小姐，以後不會了。”維特低著頭保證道。
希莉亞看著維特這柔順的模樣，不知怎麽就想起了那個侏儒梵提提。
“你有沒有想過……”她頓了頓，又有點說不出口。
梵提提他們作為城市中常見的侏儒，因為身體素質問題沒辦法在野外好好生存，還能在城市中猥瑣發育，但魅魔呢？身嬌體弱，想要解救被抓走的同族都做不到，在野外生存也是東躲西藏，更不可能在城市中安穩度日。
侏儒們走不了武鬥路線，可以暫且茍著，可魅魔兩條路線都被堵住了。
維特不知道希莉亞要說什麽，見她停頓，微微擡起頭，安靜地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沒事。”希莉亞嘆了口氣，還是沒再說下去。
算了，梵提提的事是恰逢其會，她順手推了一把，但魅魔一族的事，她實在幫不了什麽，就這樣吧。
希莉亞轉身繼續往前走，維特連忙跟上，卻忍不住想她未盡的話語究竟是什麽。
還沒等希莉亞回到自己的房間，小黑就從迪安的房間裏蹦跳了出來，在她腳邊轉著圈，拼命地搖尾巴。
希莉亞彎腰抱起它，笑道：“這麽想我啊？”
小黑汪汪汪叫著。
追出來的迪安不滿地說：“明明是我最照顧它，它可真是太沒良心了，還是最喜歡你！”
“那誰叫我魅力大就是惹人喜歡呢？”希莉亞隨口回了一句，突然腳步一頓，摸著小黑狗頭的手停下了。
“你頭上……”她小心地用手扒拉開小黑額頭的毛，果然看到在黑毛的遮掩下有一道很細的黑線。
“你的第三只眼要長出來了，好快啊！”希莉亞感慨道，“到時候你可就再也裝不了狗了。”
下一刻，小黑仰起頭看著希莉亞，就在她的眼皮底下，那道細細的黑線，逐漸縮小、變細……徹底消失了。
希莉亞：“……？”
她看看迪安，發現迪安也是滿臉問號，確信不是自己眼花。
“不是小黑，你把你的第三只眼憋回去了？”
小黑沖著希莉亞傻笑，好像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似的。
希莉亞轉瞬間明白過來，它大概是覺得她說它再也裝不了狗就是要把它放生的意思，所以就生生把第三只眼憋回去，那它就可以繼續裝狗跟在她身邊。
想通之後她哭笑不得：“小滑頭。”
小黑嗚嗚地叫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無辜地眨啊眨，好像真的是條小黑土狗似的。
一夜無事，第二天車隊繼續上路。
離帝都越來越近，希莉亞漸漸的有些近鄉情怯。
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地方，五百年過去，不知道變成了什麽樣子。
離開瑙拉多爾城的三天後，這天車隊依然順順利利地行駛在山間，原本趴在地上睡覺的小黑突然擡起頭，警惕地望向外頭。
希莉亞本是在冥想，在發覺小黑的異樣後，她也睜開眼睛，問它：“怎麽了？有人打算襲擊我們嗎？”
小黑立即汪汪叫了兩聲，表示肯定。
希莉亞皺眉，上回中侏儒們的陷阱之前，小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應該是因為侏儒離得遠，根本就沒想著襲擊。但現在，想必那些打算偷襲的人就在附近，它才會有所警覺。
給了迪安和維特一個安撫的眼神，她跳出了馬車，站在馬車頂上，準備好魔紋護具。只要一有人襲擊，那不管對方是魔法攻擊還是別的，她立即就可以做出應對。
註意到她的動作，前面騎在馬上的尼克管家稍稍放慢速度與希莉亞的馬車並駕齊驅，緊張地問道：“希莉亞閣下，是有什麽異常嗎？”
希莉亞道：“小黑有點不安，可能有偷襲者。不要擔心，繼續前進吧，我會護住整個車隊的。”
尼克管家點了頭，眉頭微皺，前去向艾伯特報告。
一小時後，車隊又往前行駛了很長一段路，襲擊始終沒有發生。
在車頂吹風吹了一路風的希莉亞滿頭問號。
偷襲者呢？耐心也太好了吧？
她想了想，回到馬車內，問小黑：“偷襲者還在嗎？”
小黑立即搖搖頭。
希莉亞：“……他們耍人玩呢？”
一小時前。
躲在暗處的偷襲者們正耐心地等待著。
“叔叔，消息真的可靠嗎？那個人可是大魔導師啊。”年輕男人小聲問自己的叔叔。
“放心，他從小就身體不好，一旦發病根本用不了魔法。”整張臉都藏在帽兜中的男人聲音低沈，肩部繡著的狼頭猙獰兇狠。
“準備，三……二……停！”
本來要發動偷襲的男人們突然聽到那個停字，都有些懵了，但他們都很服從命令，雖然眼睜睜地看著車隊從他們前方走過，但沒人動手。
“叔叔？”年輕男人不解地問。
被稱作叔叔的男人聲音裏滿是無奈：“沒看到嗎？晨曦天使在車隊裏。”
年輕男人：“……？怎麽又是她！”
“放棄任務，撤退！”
於是，就如同來時一樣，一夥人靜悄悄地又退走了。
另一邊，久等偷襲者不來的希莉亞很郁悶。
怎麽回事，那些偷襲者幹嘛不好好幹完活就走了？這樣不是顯得給出了預警的她很不專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