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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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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看著桌子上那堆零食奶茶和水果,簡芙還沒搞明白陸淮洲為什麽要來這裏,他明明自己有病房。

簡芙擡頭看向坐在一旁的男人,他正低頭專註地看文件,旁邊的高澍正在匯報情況。

從他走進病房,陸淮洲就沒有特意看過病房裏的她,儼然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病房。

只要她流露出一點想走的傾向,高澍就舔著幹燥的嘴唇求她:“簡小姐能不能去倒杯水?”

簡芙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額頭上的傷也好了,這些小事是能做的。

她已經倒了三次水了。

等她第四次倒水回來的時候,病房裏沒有了高澍的影子。

陸淮洲沒有穿醫院的病號服,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左手小臂纏著繃帶,平日打理有型的黑發很自然地垂下,他微皺的眉頭被幾縷黑發掩住,少了幾分迫人的戾氣,整個人看上去很溫和。

他手上夾著一根煙,沒有點燃,右手翻著資料,偶爾會停下來想一想。

簡芙把水放在他旁邊的桌子上,忍不住開口:“想抽煙就去外面抽吧。”

和他共處一室挺難熬的。

陸淮洲擡起頭,那雙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她。

簡芙垂下頭,坦然面對他的註視。

陸淮洲身上的那種上位者的戾氣和鋒芒比陸勵要多得多,簡芙對陸勵的害怕卻比對陸淮洲的害怕多,這個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者是說她根本沒有考慮過自己害不害怕陸淮洲的這個問題。

陸淮洲面無表情看別人的時候,往往能把那人看得心裏發毛,但是對象換成簡芙自己,簡芙只覺得不耐煩。

所以她才敢不客氣地開口讓他去外面抽煙。

“我沒想抽煙。”

“那你把煙拿出來幹什麽?”

“玩。”

“……”

簡芙挺想讓他出去,但是這個病房是陸淮洲出錢,她用著他的錢,還算是他的手下,那種明面上趕人的話,她還真說不出口。

要是陸淮洲像以前那樣目中無人,高高在上,說那種氣她的話就好了,她就可以發脾氣自己離開,然後提解約一了百了。

哪怕在她病房裏抽煙呢?

只要陸淮洲做一點點讓她生氣的事情,簡芙絕不會憋著,一定勇敢地生氣。

但他現在左臂被繃帶纏著,生著病,來見她的時候還帶了她喜歡的零食奶茶水果,被她懟了也不生氣,簡芙覺得如果自己就這樣走了,那就是她沒良心。

除此之外,簡芙有點後悔在醒來後多說了幾句關心陸淮洲的話,讓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一點點。

想說的不能說,簡芙轉身想回床上坐著,他卻突然說:“中午想吃什麽?”

“隨便。”

這句話就像是桌上玻璃杯裏晃動的水一樣,有著壓制不住的情緒。

陸淮洲卻很耐心,他把文件放到一邊,低頭拿出手機不鹹不淡地說:“那我來點。”

聽他這麽說,簡芙心中又產生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愧疚。

她下意識地望向陸淮洲。

生病住院的時候一般會有家人給病人送自家做的湯和菜,外婆生病的時候她也會時不時送湯過去,但是住院快一周了,除了高澍幫他從五星級大廚那裏訂餐,沒有人給陸淮洲送湯。

他雖然有親戚,但卻少有人關心他,過得跟孤家寡人一樣。

而且她發現,他好像變瘦了。

簡芙輕輕嘆了口氣。

她只是覺得即使是陸淮州這樣身處金字塔頂端的人也不幸福,但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在旁人聽來,這聲嘆息像是一種對陸淮州一直待在她病房的不耐煩。

陸淮洲忽然起身,夾著那根煙,拿上打火機,應該是要出去抽煙。

他的表情分明沒有什麽變化,但是簡芙卻能從他身上看到一絲落寞?

簡芙叫住他:“我覺得我們可以出院了。”

聽到“我們”這個詞,陸淮洲拿著煙的動作一頓,眼神閃了一下。

……

當天晚上,兩人就一起搬回了別墅。

高澍也來了,還幫她拎袋子,“簡小姐,這個我來就可以了。”

“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公司嗎?”

她和高澍共事過,現在是晚上七點,大多數時候他都在公司加班。

要不是知道陸淮洲給他的報酬足夠多,簡芙都懷疑高澍被陸淮洲PUA了。

“中途做點小事不礙事。”高澍笑道。

簡芙扯了扯嘴角,專門跑一趟醫院,這對她來說可不算是小事。

高澍已經把袋子放在了玄關的儲物臺上,又轉頭去拖行李箱。

簡芙收回眼睛,就看到陸淮洲在看她,她別開頭,拿著自己的袋子去了樓上的房間,出來的時候高澍已經把兩個行李箱都拖過來了。

“既然來了,吃個飯再走吧。”

高澍顯然沒料到簡芙會說這樣的話,看向她有些訝然,隨即臉上恢覆如常,禮貌道:“簡小姐,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比起陸淮洲,高澍話多愛笑,也特別會照顧別人的情緒,簡芙想,可能是經常看陸淮洲臉色練出來的,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一般人應該很難做他秘書。

“這樣啊。”簡芙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再留他,

職場的事情她多少懂一點,她對高澍流露出過多關心有點不太好,尤其是在上司面前。

高澍離開時,簡芙忍不住往門口多瞟了一眼,當初她在酒店打工的時候,也是經常在晚上七八點的時候還餓著肚子。

沙發上忽然響起陸淮洲不緊不慢的聲音:“別看了,他有女朋友。”

簡芙轉頭,陸淮洲已經低頭看文件,有些來氣地說:“有女朋友怎麽了?又沒結婚。”

陸淮洲從文件上擡起頭,終於有了發火的趨勢,目光逼視著她:“你再說一遍。”

這五個字一落,客廳裏瞬間安靜了。

陸淮洲看著她,那個眼神,好像她一旦再說出不像樣的話,他就會跑過來掐著她的下巴教訓她。

簡芙好幾天沒發過脾氣,這會兒一點也不想忍,想也不想就說:“高澍人穩重可靠,長得也不差,又是名校畢業,當然不缺人喜歡。”

說到後面,簡芙覺得這麽吵沒意思,聲音不自覺輕了。

陸淮洲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聲音很硬:“你就喜歡跟我擡杠。”

陸淮洲還繼續想說什麽,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都簽好字了,在左邊第二個格子裏……那些日程都排到後天……嗯。”

簡芙不想跟他待在一起,轉身就要回頭上去。

剛上了幾級臺階,陸淮洲就望了過來:“不吃飯了?”

這一句話這不是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的。

電話裏的人不吱聲了。

陸淮洲拿著手機,看著一步不停往上走的簡芙,叫了她的名字,又問了一句。

不是質問,很緩和的語氣。

“不吃了!”簡芙很不客氣,上樓的時候故意走得很快。

陸淮洲臉色很冷,接電話的語氣也冷了不少,眼角偶爾瞟她一眼。

把房門一關,簡芙暢快地呼了一口氣出來。

終於吵架了。

她和陸淮洲的相處模式就應該這樣,不要像病房裏那樣不尷不尬的。

——雖然她本來打算回到別墅後給陸淮洲做頓飯的。

轉念一想,不用了,有什麽好做的?陸淮洲缺人給他做飯嗎?為什麽她一介窮人要關心陸淮洲這種頂級富豪?

不過現在她肚子很餓,於是點了個外賣。

二十分鐘後,簡芙接到了外賣小哥的電話,她一打開門就聞到一陣香味。

是排骨燉玉米。

是她喜歡的。

咕咚。

肚子叫了一聲。

是李姨來了?

不對呀,李姨是在月中和月底過來,現在是月初啊。

“簡小姐?餓了吧?快來吃飯。”

簡芙剛走到樓梯那裏,就聽到李姨親切的聲音,簡芙循著聲音望過去,見李姨正在廚房,剛把一盤杏鮑菇炒牛肉盛到盤子裏。

“李姨,你怎麽來了?”

“陸先生給我打了電話,我在家閑著沒事就過來了。”

簡芙走下來,看了眼桌上那碗湯,“這麽快就把湯燉出來了嗎?”

李姨用幹凈的毛巾擦著手,聞言笑了笑,“那是我從家裏帶來的。”

這麽巧?帶來的就是她喜歡的?

簡芙先去拿了外賣,回到客廳,四處看了下,沒看到陸淮洲的蹤影,問了下李姨。

“陸先生去公司了,這裏就你一個,趕緊吃吧!”

“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簡芙覺得陸淮洲是被她氣走的。

看了看手機,快八點了。

按照陸淮洲的習慣,這一去,估計今天晚上都不會回來,最重要的是,他可能不會吃晚飯。

他剛回來,胳膊上還纏著繃帶。

白天就盯著電腦看了一天,喝了兩杯冰美式,現在飯沒吃一口,又去公司。

簡芙想來想去都不安心。

半晌,出聲道:“李姨,您知道保溫盒在哪裏嗎?”

快晚上九點的時候,簡芙到了公司。

頂樓還有一些人在加班,其中就包括岑瑤,簡芙和她簡單寒暄了幾句,去了陸淮洲的辦公室。

見她過來了,王曦楞了片刻,“簡小姐,你是來找陸總的嗎?”

“對,他呢?”

“陸總不在公司,晚上有個飯局,他這會兒應該回不來。”

“沒事,我等等他吧。”

陸淮洲剛出醫院沒吃一口飯又回到公司,簡芙多少有點責任,她必須要當面見見他。

“好的。”

經過這些日子,頂樓的這些人早就不把簡芙當一般員工了,畢恭畢敬地對她說:“你可以先在休息室睡會兒,陸總回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王秘書,你不用管我,你先去忙吧。”

王曦離開。

簡芙把保溫盒放到茶幾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無意間就看到自己的八卦。

《陸淮洲與神秘女子結伴回市中心豪宅,狂秀恩愛》

《被陸淮洲獨寵女子是誰?》

這兩篇報道是一個小時前傳上去的。

自從那次簡芙帶著奶狗被狗仔偷拍曝光後,陸淮洲的顏就暴露在大眾的面前。

這個世界,美顏是可以得到很大的關註度的,更何況陸淮洲那麽有錢。有人喜歡看,他的新聞就有價值,所以這次一出院就被拍了。

即使是剛發出去的,閱讀已經超過一萬,還有不少評論。

“唉,長得真漂亮,我要是陸總我也愛[色][色]”

“不用神秘女子了,她叫簡芙,是一個不出名的小導演。”

“陸總真是精準地踩到我每一個審美點上,竟然就名草有主了,大哭。”

“說起來算是陸總第一個公開的女友了吧?雖然沒有親口承認,但也差不多了,這大大方方毫無遮掩的樣子,擺明了就是寵她嘛!”

“陸總不是以前和夏影後傳過緋聞嗎?”

“那叫緋聞?熱搜出現不到十分鐘就被撤了,人家陸總擺明了對夏影後不來電,簡芙就不同了,她和陸淮洲的報道都持續十幾天了,有人管過嗎?”

“真的不一樣,看到上面的照片沒?下車的時候陸總虛扶著她的腰,臉上好像在笑欸,媽呀,我從來沒見過陸總笑過!”

“對對對,陸總是真的很重視她!左臂綁著繃帶都不忘保護她,我的天吶!”

“別的不說,他們倆的顏是真好磕,挺登對的,好想寫他倆小作文嗚嗚”

“我也是,快點搞個超話吧!”

“前些天已經建了哦,入口在這裏。”

看著這些留言,簡芙隔壁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些網友的想象力夠豐富的,隨便一個舉動都能和戀愛扯上關系,她和陸淮洲哪有什麽cp感?

幸好陸淮洲不喜歡這種消息,他現在大概只是懶得處理,等他恢覆之後,應該會把這些新聞都刪掉。

她退出頁面又刷了一會兒,又刷到了她和陸淮洲的報道。

她看不下去,把手機鎖屏,剛好這會兒也困了,看了眼整潔的大床,躺下閉上了眼睛。

這裏她帶奶狗睡過,陸淮洲變成奶狗的那兩個星期她偶爾也在這裏睡,早已沒了生疏感,很快就睡得香甜。

兩個半小時後,陸淮洲回來了,看到桌子上的保溫盒,一怔。

他恢覆得差不多了,手臂的夾板已經被拆掉。

打開了休息室的門,將搭在臂彎的西裝外套,隨手扔在衣帽間的衣櫃裏。

進門時他沒註意休息室的床上還睡了個人。

女孩睡得很安靜,現在柔軟的被子裏,露出的那小半張白凈的臉十分柔美,一縷黑發搭在臉上,讓她看起來有些嬌弱。

十一點半,辦公室裏十分安靜。

“陸總,王曦下班前跟我說簡小姐來公司給您送飯……”

高澍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淮洲用眼神制止了,後者動了動嘴唇,高澍明白了他的話。

你回去吧。

他點了點頭,去外面做咖啡。

陸淮洲站在門口,看著床上熟睡的女孩,一聲不吭。

他的上半邊側臉隱在暗處,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的脊背,肩線,乃至下頜骨好像都崩得很緊,像是一根繃緊的弦。

良久,他終於動了動,一步一步走到床邊,似乎想要將女孩頰邊的碎發撥開,可手在她臉上懸了一會兒,遲遲沒有落下。

這一動,他的眼神終於暴露在燈光下,落在了送咖啡的高澍的眼裏。

目睹這一刻的瞬間,高澍悚然之下僵住,側對著他的陸淮洲動作也霎時頓住。

那雙黑沈沈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望了高澍一眼,就又轉了回去。

高澍心一慌,趕緊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深夜的總裁辦公室裏,只剩下陸淮洲一個人,和床上睡著的女人。

落地窗外面是夜幕中城市的點點燈火。

走進電梯時,高澍又往那邊看了一眼。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眼神是陸總的。

陸總一直是理智而冷漠的,可剛才他的眼神,仿佛是一只被囚禁到了極點,瀕臨發狂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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