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書母-5

這時，只聽小二開口了：“夫人，住在山中，可覺清苦？”

夫人搖搖頭，指指堂前的俏麗女子：“兒女常伴膝下，怎會清苦？”

阿月驚道：“這些女子，是您的女兒？我還以為，是您府上的侍女呢。”

夫人氣質如蘭：“我姓呂，膝下兒女無數。他們既可留在我身邊，也可身入紅塵。”

阿月咋咋舌：“無數啊……呂夫人，看您年紀也不大呀……”

呂夫人還是不置可否：“悠悠歲月，如同白駒過隙。千年萬載，不過轉頭而已。”

阿月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也懶得計較。她眨眨眼睛：“呂夫人，那，這悠悠歲月，您是如何打發……呃，我的意思是，如何享受人生呢？”

呂夫人輕輕指了指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書架，輕笑道：“有書為伴，歲月安好。”

阿月一拍腦袋：“對哦，夫人是個文化人！”

然後，阿月起身，好奇地取過離自己最近書架上的一冊絹帛書，翻看起來。

只見，絹帛之上，洋洋灑灑，全是娟秀小隸。

第一頁，赫然一個標題：漠漠平林，千裏獨行。

阿月笑了起來：“夫人，您看的是武俠的話本？”

呂夫人神色覆雜：“我從不看話本子。別人寫的東西，我難以茍同。”

“啊？”阿月和小二對視一眼，好生驚訝：“莫非，這滿屋子的書簡故事，都是您，自己寫的？”

呂夫人輕輕點頭：“不錯。我這個人，頗自戀。這世上，我能看得上眼的東西不多。話本子，在這悠悠歲月中，確實能為我一解煩悶。但我只看我自己寫的故事。”

阿月真心欽佩道：“我就知道，夫人是個驚才艷艷的人！”

呂夫人笑了起來：“你也是我能看得上眼的呢！”

阿月受寵若驚：“夫人……好眼光！”

小二卻在一旁道：“夫人滿腹學問，只是隱在山中，未免可惜。在下知道，世間流傳千古的話本子，都是文人墨客寫就，然後交給潤字修改謄抄，再廣為流傳。夫人何不將您的心血之作，讓更多的人欣賞？”

呂夫人聞言，卻臉色一變。她冷言道：“凡塵俗人肉眼凡胎，那些所謂潤字更是欺世盜名，飯桶之才。將我的心血交到他們手中，豈不暴殄天物？”

阿月驀地想起來十二謀士，吞書審稿，便啞然失笑：“哈哈哈……夫人說得太對了！那些所謂潤字，都是飯桶……”

呂夫人神色說不出來的哀傷：“我曾經，也想讓我的故事，在人世流傳。只可惜，我得到的，只有飯桶潤筆的胡亂指點，寥寥的知音，還有一腔悲戚失望。所以，我幹脆閉門不出，從此寫書，只為自樂。”

阿月見呂夫人說得頹然，好生不解。她撓撓頭：“怎麽會呢？您寫的東西，一看就精彩……”

說完，阿月細細看起書來。

只見書中字跡娟秀：

漠漠平林一過，便是萬裏黃沙。

黃沙過處，草木無蹤，鳥獸無影。

烈烈驕陽似火。萬物如荼。

風一起，黃沙漫天，如同刀鋒。

遠處，只有沙丘起伏。

黃沙盡頭，便是天盡頭。

孤樓，縹緲在黃沙盡頭。

韓堇，一身勁裝，行色匆匆。

他的背影，孤獨地融入昏黃的風沙之中。

……

阿月看了一陣，擡起頭來，表情覆雜地道：“夫人……您寫的這個吧……很唯美。但是，我猜，應該沒人喜歡看……”

呂夫人的表情變了變，但她不動聲色地問：“為何？”

阿月露出個糾結的神色：“您的作品好意境！但是天下人，喜歡看的，是公子呀，小姐呀，這個喜歡那個，那個喜歡另一個……諸如此類。”

小二也點點頭：“就是越亂扯越無腦越無聊越亂七八糟的，越受歡迎……”

呂夫人長嘆一聲：“果然，我的所思所想，不會受世人所喜……”

阿月安慰道：“夫人，不必媚俗。您堅守本心，樂在其中，不是挺好？”

呂夫人展顏一笑：“不錯！”

小二也道：“書中自有天地萬物！”

呂夫人很是感慨：“天下之大，知音難求。沒想到，二位竟是我的知音！二位若是有興趣，不如一觀……”

阿月和小二異口同聲：“一觀？……”

二人話音未落，突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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