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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西雅圖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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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西雅圖夜未眠

於楠茜把酒店信息分享到群裏。

姜柔荑打開看了眼,有些詫異。圖片上的LOGO既不是好友最愛Pick的四季,也不是市中心派拉蒙劇院旁的那家Hyatt,只是一間中規中矩的酒店式公寓。

她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最近她在YouTube上發布視頻賺了些錢,自給自足的生活不再是問題。保守估計看,下個月她就可以辭掉食堂的工作,把更多時間花在這份副業上。

不過,她的小金庫也禁不住奢侈。

眼下正值感恩節假期,適逢英雄聯盟S賽在北美舉辦,姜柔荑刷到售票廣告後,再也壓抑不住,順勢借這個機會準備放肆了一次。

來美利堅這麽久,她不是忙著刷分申請大學,就是把時間擠在賺錢的事情上。下了飛機她才發現,這是她首次與朋友出游。

讀完入住信息,坐在她們倆對面的陸訣年,率先發出疑問:“轉性了?”

三人正坐在一家室內輕食店炫三明治。入座時,店家提到室外還有空餘海景卡座,被他們嚴詞拒絕——他們實在是不想把配餐薯條留給海鷗打劫。

於楠茜啃完最後一盤生菜,拍了拍手上的面包碎屑,鄭重道:“我和你們說了我在創業啊,現在真的得開始省錢了,不然下個月團隊工資都開不出來。”

“你上次弄海淘APP也沒到這個地步啊?”,姜柔荑認識她快一年,還是第一次聽大小姐口中說出省錢兩個字。

於楠茜比他們大三歲,正在念研究生,這學期是她留在LA的最後一年。

她在西海岸的校園生活大致分為三個自然段:剛入學時忙著刷績點沖優秀,想著這樣能從老父親兜裏多掏點錢;穩定後即開始樂享精致生活,買車買房環美旅行;直到去年,她開始投入各種商學院項目,浪子回頭,忽然就找到了人生追求。

於楠茜搖搖頭:“海淘那次是試水,那個合夥人想用項目去申Ivy,就一PPT公司……這次不一樣,我覺得有戲。”

姜柔荑知道她在搞直播軟件,若有所思。國內目前做這個方向的互聯網公司還不多,大部分團隊還在杭州卷生卷死做實體網購。

於楠茜見她感興趣,提到:“哦對,我昨天從我合夥人那邊聽到,你油管最新那條視頻火了!誒,陸訣年,你關註柔荑的頻道了嗎?”

問完這句話,她就後悔了。

陸訣年是個老古板,別說是油管,他是連INS和臉書都不曾下載的原始網民,怎麽可能知道這種新鮮事。

未曾想,陸訣年淡淡點頭:“知道啊,FPS游戲教學入門那個嘛。”

姜柔荑和身旁的於楠茜同時瞪大雙眼,不知道是應該在意他什麽時候學會刷視頻,還是應該驚訝他竟然知道什麽是FPS。

陸訣年先是望向於楠茜,隨後悄悄把目光轉到正對面的姜柔荑身上。最佳好友這個身份已經一年了。最近,他總是在想要不要等一個合適的告白時機,告訴這位學妹自己的心意。

“好哇,那你現在也是半個網民了,幫我篩一下音樂區主播吧,我聽起來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哪些是值得培養的。”

陸訣年沒有推辭,應下邀約:“行,那今晚比賽結束,你請客。”

於楠茜盤算著餘額,咬牙答應,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況且,陸訣年願意出手幫她,一頓飯的工資已經是大賺。

“說到比賽,柔荑你肯定比我了解”,於楠茜轉了圈吧臺椅,她最近一聊到生意就激動,像是覺醒了某種家族血脈:“我們這個小平臺,以後如果要開拓游戲方向,怎麽可能簽得下知名icon?他們年薪都很貴吧?”

她的APP目前主攻音樂舞蹈方向,但於楠茜堅持認為,游戲直播或許會比這些零零散散的領域更加紅火。

姜柔荑聞言,腦海中首先浮現出廣告牌上熠熠閃光的沈韞。

聽說他現在是國內炙手可熱的明星選手了……

“最熱門的幾位選手商務報價應該接近千萬級別了”,她回過神後,憶起在微博上看過的電競爆料,老老實實回覆。

於楠茜兩眼一黑。

她創業階段加在一起的費用,也簽不下來一個。

陸訣年搖搖頭,點了她一句:“你上次不是說想從新人開始培養嗎?留學圈裏有沒有熟悉的同學能拉過來湊湊數的?吹拉彈唱總有一個吧。”

於楠茜嘆了口氣:“沒,要麽就是專心搞學業的,不好耽誤別人……要麽就是手比天高的小網紅們,我哪裏有錢經得住她們這麽砸招牌。”

姜柔荑想到在朋友圈刷到分享獨奏表演的美女:“我們學院那個上海妹妹呢?你找過她沒?”

於楠茜還是搖頭:“不行,她對這個方向不感興趣。”

三人把知道人名的同學聊了一圈,依舊無果。

於楠茜喝完最後一口混合菠菜汁,站起身:“算了,總會碰上有緣人的,先去放個行李吧?一會兒錯過比賽時間不就虧大了,我現在每分錢可都得花到刀刃上。”

姜柔荑擡頭瞧了一眼墻上的圓形掛鐘,距離比賽還有不到兩小時,掐掉檢票時間和表演環節,差不多可以準備入場。

走出輕食店,欄桿外的灌木叢間鉆出一兩只覓食的松鼠,遠處還有幾群海鷗停靠在碼頭。

姜柔荑望了一眼地板,還泛著濕潤的光澤,估計才下過一場雨。受海洋性氣候所賜,這座城市常年多雨,下得急,也停得快。

三人放完行李後,來到鑰匙球館。

這裏曾經是NBA超音速隊的主場,背靠航空界的領頭羊波音公司。幾年後,領軍全球電商界的亞馬遜收下這間場地的所有權,並賦予了它一個獨特的新名字,氣候宣言。

西雅圖的空氣裏,不僅僅是浪漫。

第一間星巴克誕生在這裏誕生,微軟總部同樣設立於此,另外還有任天堂、CostCo……西雅圖這座港口城市,一向與商業世界聯系密切。

入場後,於楠茜看著烏泱泱的觀賽人群感慨:“好多人啊,現在塔防游戲這麽火嗎?我聽說他們總部就在LA,也是新公司……”

她提到拳頭時,語調流露出羨慕。

彼時的於楠茜,尚未預料到僅僅幾年後,她便帶著手上這個曾經不起眼的APP走向世界。

陸訣年作為足球粉,完全未料到虛擬游戲競技竟然能火爆到這個程度,擡頭看了眼對陣名單後,他問:“今天兩個戰隊你們認識嗎?”

姜柔荑眼皮一跳。

離開江城已經三年,她抵達大洋彼岸後,至今仍未和任何人提起曾經的故事。縱然是眼前兩位交心好友,她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斟酌幾秒,沒有提到沈韞與自己的過往,僅是簡單介紹:“這個LKG是中國大陸LPL賽區的戰隊,另一個是韓國賽區的老牌豪門。”

於楠茜點頭,看向墻壁上的獅紋旗幟:“Lion King Gaming,是個好名字。”

這場半決賽熱鬧非凡,現場坐著上萬位觀眾,大部分是專程飛往西雅圖來支持主隊。樂隊表演結束後,兩邊隊員按順序上場。

LKG的獅子LOGO相當惹眼,身著黑金色戰隊服的選手登場後,現場的尖叫聲就沒有停下過。

於楠茜對帥哥異常敏感,眉毛一挑:“他們兩個隊選手挺帥的啊,誰說打游戲的都是歪瓜裂棗?”

陸訣年不了解英雄聯盟的熱度,依舊認為這種行業紅火不了太久,無法像球類運動常青。他淡淡扔下一句:“可能這就是座無虛席的原因?”

姜柔荑仰起腦袋,看著現場大屏幕上投射的特寫鏡頭。

屏幕上,曾經坐在她後桌的沈韞出現在畫面中。他依舊留著黑色頭發,與他右手邊的三位黃發隊員反差極大。鏡頭搖向另一邊,匆匆晃過他凸起的喉結,看不清臉上表情。

姜柔荑他們買的是最便宜的現場票,幾乎是坐在場館山頂上觀賽。她在心中比了比自己與沈韞之間的距離,大概是一兩百米。

她開始腦補,如果這時自己沖過去認親,首先要闖過內場通道,其次得穿過內環圈層的走廊,最後還得突破場館內多達兩個排的現場安保。

姜柔荑晃了晃腦袋,不再去YY沒有意義的事情。

總而言之,太遙遠了。

她莫名想到高中幾何課上,數學老師指著黑板上兩條相交的直線,敲打戒尺:“要牢記,同一平面內,直線相交,永不相遇。”

她和沈韞大概就是這樣。

一旦有了交點,錯過後就再也不會相遇。

這場比賽相當精彩,雙方十位選手皆處於巔峰時期,兩邊從BP到運營再到團戰,打得有來有回,酣暢淋漓。多年後,許多觀眾回想起這場巔峰賽,依舊會回憶起蹲直播時跌宕起伏的心情。

沈韞一刀刀砍在對方的基地水晶上,600血、300血、50血。

當爆炸特效出現,Victory標志亮起,鑰匙球館藍色的燈光灑向觀眾席,全場粉絲齊聲呼喊著他的ID,氣勢如虹。

姜柔荑目不轉睛盯著屏幕上的選手特寫。

他在全場歡呼聲中摘下耳機,先是一楞,似是沒料到北美觀眾這樣熱情。緊接著,他眼眶中恍惚現出晶瑩,卻又迅速低頭,喉結滾動。

當隊友們沖上去擁抱他時,沈韞再度擡起腦袋,眼中早已不見熱淚,只餘下一副淡然,仿佛闖入決賽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姜柔荑見狀,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模樣是成熟了,怎麽內心還是這麽愛裝無所謂?

比賽結束,她起身跟著兩位好友一起走向出口。退場過程中,她回頭看了一眼內場中央的沈韞,他直直佇立在聚光燈下,正要接受英文流采訪。

他們曾經在校園中並肩前行,如今卻遙遙相隔。她心中感慨,冠軍近在咫尺,他卻還不到二十歲。

姜柔荑再回頭看自己,前路一片迷霧,尚不清楚未來何去何從。

*

“……你考慮一下?我是認真的。”

於楠茜反應過來眼前就坐著最合適的栽培對象後,滔滔不絕講了許多對手中項目的寄望,一聊就聊到了淩晨。

此次出行,她們兩人抱著同一個省錢目的,頭回住在一間房內。

於楠茜發出邀約後,見姜柔荑遲遲未有回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誒,怎麽心不在焉的?困了嗎?”

姜柔荑猛地回過神,沈韞闖入決賽對她觸動極大,一整晚思緒都隨著那句“直線相交不相遇”飄走。

“沒有,太久沒熬夜了……”,她戰術性喝了口冰水,認真考慮片刻於楠茜的話。

回國做游戲領域直播?她的確心動。

比起在海外平臺備受打壓,回到大陸平臺,嘗試更加適合國內環境的游戲直播,確實要比在油管熬資歷和運氣聰明許多。

“我OK啊,回學校我們對一下細則?”,姜柔荑爽快點頭應下,順手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不過,姐姐,已經淩晨兩點了,鬼壓床的鬼都要睡著了……”

於楠茜見她答應,興奮不已,哪裏還顧得上睡覺:“真的!我肯定不會虧待你的,合同你慢慢對……你別睡啊!”

姜柔荑已經快要昏過去,忽然又被她搖清醒。

她眨眨眼,扭頭看向窗外,遠處的太空針塔亮著霓虹燈,在暗淡夜色中依舊璀璨奪目。

閑來無事時,她看過《西雅圖夜未眠》這部關於命運邂逅的愛情電影。

兩個孤獨的靈魂在宿命中連接,卻又在導演安排的巧合中一次次錯過,失之交臂的緣分最終在帝國大廈樓頂圓滿……

直線相交,也許會在另一個平面相逢呢?

想到這裏,她像是一瞬間被點醒,再無困意。

與此同時,於楠茜在酒店的便箋紙上寫著平臺名字,卻怎麽都選不出來:“所以,你覺得這幾個哪個好聽?哪個能火?”

姜柔荑扔開抱枕,接過便箋紙。

白色紙面上,於楠茜用圓珠筆寫滿了各式各樣的名字,卻也劃掉不少,一團團藍黑色的墨點隱約有股劣質香精味。

斟酌許久,姜柔荑指向那個被否決劃掉後,又再度寫上的詞組:“……雲競,你寫了兩次,而且好記。”

“雲競……”,於楠茜在嘴裏念了好幾遍。

時而上揚音調,時而壓低聲線。

最後,她的嘴角浮起滿意的角度:“就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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