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王樾僵立在原地聽完，顧不上臉上的淚痕，恭敬的謝過：“弟子，謝過佛主。”

一旁的賀知盟自是聽見了所有，可惜做不成任何反應，倒是王樾謝過後，那聲音仿佛出現在自己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後，賀知盟就徹底失去意識了。

王樾見賀知盟不在吐血，周身的氣場也不在淩亂，終於脫力般跌坐在賀知盟身旁，方才的變故王樾甚至想好了若是自己真的救不回來賀知盟，他便自毀仙丹，這世間他再無眷顧。

賀知盟再醒之時入目便是一張巨大的臉看著自己，即使她笑的慈眉善目，但是賀知盟依舊很想動手扭掉她的頭。

隨之賀知盟就發現自己四肢有一種不受支配的無力感，她沒有錯過在自己眼前一晃而過的帶血的小胳膊。嚇得以為自己入魔了開始吃小孩了。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聽了聽周圍人的對話，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下來歷劫了。猶記得那仿佛貼在耳邊的聲音輕聲說：這一遭我不會抹殺你的記憶。小蝶兒，好好感受生死。

賀知盟頓時不想動了，反正自己現在就是個嬰兒，也不會被發現什麽，她記得谷底的那些小蝶出生後都是什麽也不懂就知道睡覺吃飯賴唧唧。

經過她的觀察，認識到這是某國京城的一戶普通人家，夫妻恩愛，她已經有一個年長二歲的哥哥，換做孫弦年，很是喜歡自己這個妹妹，孫夢蝶。沒錯，就是自己現在的名字。

賀知盟不了解人類肉崽的習性，不知道多大年紀可以說話，因為她發現自己現在只能發出一些簡單的音節，不具備說話的能力，而那些愚蠢的人類還企圖逗她笑，起初賀知盟覺得新奇會配合著笑上一笑，後來次數多了，賀知盟選擇眼不見心靜。

就這樣，要死不活的賀知盟混到了兩歲，但是沒有開口說過話，也沒有對誰露出過笑臉，導致這一家人以為賀知盟是個天生的啞兒。

但是賀知盟發現這家人反倒是更加疼愛自己，尤其是那半大的小男娃，四五歲的模樣，每天圍在自己身邊妹妹妹妹的喊著，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像寶貝似的放在她的小床裏。自己起初對此不屑一顧，後來見這小男娃一雙眼睛總是亮晶晶的，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清澈，賀知盟到底是在每次小男娃來時伸出胖胖的小手揉一揉孫弦年的肉臉。惹來孫弦年一陣臉紅加尖叫。

轉眼已是五歲，賀知盟安心的做著孫夢蝶，雖然周身沒有一點靈力，但是賀知盟很享受這種有人愛，有人惦記的感覺，孫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女主人王氏精於女紅，每日裏將賀知盟打扮的像一個小公主，可以說孫夢蝶的身上有著整個孫家的寵愛。即便在孫家眾人看來，孫夢蝶是一個啞兒。

賀知盟從前覺得人類是很麻煩的一個群體，虛與委蛇，背後插刀才是常態。但是這五年她以一個新生兒的視角感受著來自全家的愛，她才知道，原來這就是親情。

終於，賀知盟大發慈悲決定開口說話，第一句便是對著哥哥孫弦年說的：“哥哥，我好喜歡你哦。”五歲的奶娃娃趴在孫弦年身上，奶聲奶氣的說著。

孫弦年聽妹妹終於開口說話，還是這樣的一句話，臉紅的徹徹底底，聲音顫抖的開始大喊父母，將妹妹會說話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也是在這時，年幼的弦年決定這輩子一定要保護好妹妹，誰也不能欺負她。

賀知盟還擔心過父母與兄長的愛是因為自己不會說話，沒想到自己會說話後他們反倒是更加疼愛自己。這樣幸福溫馨的日子直到孫夢蝶八歲。

鄰國向本國開戰，一時間，人心惶惶，賦稅銳增，作為底層人民，生活變得艱難。所幸孫家有些田地，勉勉強強可以維持生活。

孫夢蝶九歲，母親王氏有孕。本國戰況不利，連失數城。

十歲。王氏誕下一女，喚月淚，同年，戰敗，敵軍攻進京城。孫夢蝶父親為了保護妻兒被敵軍一□□死。

哥哥帶著孫夢蝶和母親與小妹躲進城外寺廟，連日大雨，母親王氏本就剛生產完，竟是直接病死在寺廟中。

不到一年，孫夢蝶本美滿幸福的家只剩下兄妹三人相依為命。

賀知盟覺得自己竟是親歷者又好像旁觀者，可是若說旁觀者，為什麽在父親母親死在面前時她會哭的那麽絕望，她記得父親被捅穿的身體，滿是血汙的臉溫柔的對著她笑。記得母親冰冷的手，她怎麽也捂不熱。

賀知盟看著懷裏抱著的妹妹，小小的一個，有些沒有力氣的哭著。天氣太涼了。賀知盟擔心妹妹受涼，將妹妹包的更加嚴實，輕聲學著母親的樣子哄妹妹。

賀知盟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著哥哥每天出去討吃食。

但是孫夢蝶是絕望的，無助的，她那麽好的一切，一夜之間什麽都沒有了。賀知盟覺得臉上的淚，是孫夢蝶的。賀知盟不會有這些多餘的情緒，她這樣想。

兄妹三人在破廟一直熬到了皇帝自戕與寢殿，新帝登基，這才終於走出破廟。

朝代更疊，成王敗寇，終究與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無關，無所謂誰是王，只要給他們安穩就好。只是這中間的代價，卻多數由百姓承擔，多少家庭支離破碎，那把王座下又有著多少無辜的鮮血與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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