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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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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鋪主離開了,留下陸蕓婉抱著錦盒在原地等候,此時亭子裏謝錦珊端然坐在坐具之上,示意陸蕓婉在她的面前坐下來。

陸蕓婉沒有立即坐下,只是在一旁觀察等候,謝錦珊神態從容,很快便有女使奉上了一些瓷具,裏面盛著酒水瓜果點心之類的飲食。

陸蕓婉想到謝錦珊這是要以客人的禮數來招待她?可是士與庶不同席的道理難道她不知。

謝錦珊旋即摒退了左右,偌大的院落涼亭之中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陸蕓婉一時有些無措。

謝錦珊朝她慢慢的走將過來,姿態華雅容顏姝麗,尚是冬日裏有爐火在炙烤,謝錦珊顯然十分畏寒,面色蒼白如紙,可掩蓋不住身上的風流意態。

陸蕓婉抵著柱子,仰頭看著謝錦珊,如今也不過桃李年華的一個人,正當是好時候。

謝錦珊著一襲紫色的白狐貍毛領的披風,梳十字髻各分出兩縷鬢發垂在旁側,鬢間飾以紫琉璃白玉銀簪,雙耳懸掛一雙明珰。

這姿容落在陸蕓婉眼裏有的滿是景仰,能夠得見這樣的人物於她而言也是一種愉快的事情,聽聞她才華出眾,昔日只是苦於無法結交罷了,如今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她卑微如泥,只恨不能親近呢。

謝錦珊也知道她是能夠吸引到陸蕓婉的,腳步不自覺的越靠越近,謝錦珊投過來友善的笑容,“今日遞拜帖請二娘到此原就是為了敘舊的,不必太緊張了,就拿我當好友來看待就好。”

陸蕓婉何嘗不是這樣想的,那樣好看的人笑的那樣明媚燦爛,一時看的有些呆了,“這如何使得呢?您是尊貴之人,我門第低微,怎麽可以和您同席。”

謝錦珊分析道:“非也,縱觀局勢而言,北伐之前,廣陵王與陸刺史共商平蠻事久矣,陸氏和廣陵王殿下在荊、雍二州的勢力深遠,遠非我父所能及的,縱觀南祁全境自北境繚亂之後,局勢已經十分明顯,不過是揚、荊二州之間相互對峙罷了,雖然如今陸氏門第不甚入流,若能把握住機會遲早也有崛起的一天。”

陸蕓婉將謝錦珊的話聽在心裏駭的說不出話來,話中所指有些大逆不道了,如今太子地位穩固,就算宗王手握兵權,此等謀逆之事讓有心人聽去還活不活了,她可實在是大膽全然無有顧忌了。

謝錦珊仍然保持微笑的姿態,作出請的姿勢,“所以今日,你為尊我為卑,陸娘子可以坐。”

“若只是為了讓我心安理得的坐下,謝娘子莫要再說了,我坐便是了。”擔心她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陸蕓婉便撩了衣裙,順勢在坐具之上坐下,且看她有什麽話說,“只是謝氏門第之高,不是陸氏這區區寒門可以相提並論的。”

陸蕓婉一副認命的態勢,幾乎是任人宰割了,謝錦珊滿意道:“這樣才對啊,一直站著,我怎麽和你說話。”

陸蕓婉卻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世家女都如她一般難對付麽,輕而易舉便被拿捏住了。

“有件事情想討教一二。”謝錦珊開始賣起了關子。

“不知道有什麽可以幫的上忙的。”陸蕓婉豎耳聆聽。

“回顧數年之前的我,和今日真是判若兩人啊,那時是如何的意氣風發,不曾料到會變成如今這樣暮氣沈沈的時候。”謝錦珊感嘆道。

“不知有什麽不一樣了麽,謝娘子依然風姿華雅,光彩奪目沒覺得有哪裏不好。”陸蕓婉輕聲問道。

“也只你會這樣說了,旁的人都以為我此生算是完了,被家族拋棄,被世人唾罵,不會有郎婿願意娶我,註定孤獨終老,被難道這樣的我也能當得陸娘子的誇讚麽。”

“自然是可以的。”陸蕓婉篤定。謝錦珊終於不賣關子,要切入正題了,陸蕓婉松了口氣,聽她繼續往下說。

“在多年前曾經有幸見到過的,那時候永年意氣風發的樣子,還不如今日那般蒼白無力,那樣的一個人變成如今的樣子。”

“尚書臺是全國的行政中樞所在,尚書令執掌偌大權柄,統領六部等的事務,必然事務繁雜,歷經這樣刻苦的磨煉,怎麽可能和少年時一般無二呢?”陸蕓婉回答道。

謝錦珊慘淡道:“也許你說的沒錯,可是依我看他這副面貌分明已經與初時相差甚遠了,竟然有些可憎。”

可謝錦珊因為王永年聲名受辱是不真的事實,謝錦珊有理由恨他的。

“我其實是想幫他的,他有大好的前程,有嬌美的王女做夫人,應該快意人生才對,卻變得那般執迷不悟竟然做出休妻這樣的決定,慧姬雖然跋扈可確實一心愛慕著他的,除了悍妒實無過錯,不至於落到這樣一個地步,且開罪了江夏王對他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呢。”謝錦珊惋惜道。

謝錦珊說的是,是王氏家主,尚書令王永年此人?他不是和夫人琴瑟和鳴,難道一切都只是假裝出來的。

“昔日我瞧著王郎君的面目皎白如霜雪一般,是那副冰冷無情的樣子,怎的一切都不過是偽裝出來的,早在五年前的時候,他便對我芳心暗許,一直到今日也未曾改變過,還真是城府甚深。”謝錦珊愁容滿面,“這話也只敢和你說一說了,讓旁人聽到只會恥笑我不知廉恥吧。”

若這話讓世人聽來,也只會覺得謝錦珊在癡人說夢吧,放著好好的王女夫人不寵,為何要苦苦糾纏她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別人聽了也只會以為她在囈語。

可這話落在陸蕓婉耳中,她便是信的,也許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尚書令做出一切事情的動機,一切都順理成章起來,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謝錦珊罷了。

“可是錦珊畢竟是太子故人,尚書令若想要染指豈不是會惹上麻煩,屆時天下人便會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原來苦苦糾纏的不是錦珊,而是他自己,豈不可笑,他那麽聰明怎麽可能不知道。”陸蕓婉說道。

能做出休妻這樣的舉動來,或許他早已不在乎那些虛名了呢?如此看來,還真是近乎於瘋魔了啊。

“是啊,我正是在為他的前程而憂心,若來日太子登基為帝,以太子的性格若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哪裏還有他的立身之地呢?他實在是不至於為了我,落到那樣一個地步的。”

陸蕓婉不想再迂回了,“倒是謝娘子深受其害失去良多,還請謝娘子不必自責了,這一切的錯處全在於他,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謝錦珊定定然看著陸蕓婉,“你說的不錯,我從來也不曾虧欠過他什麽,只是總覺得看著他那個樣子,十分痛心。”

謝錦珊捂著胸口,似乎在難受,陸蕓婉連忙上前扶住,謝錦珊謝過了陸蕓婉的好意,“且太子如今妻妾成群,就像是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一般。”

“謝娘子的話我自然是懂得的,如若可以,我倒是也希望謝娘子能夠和永年雙宿雙飛,只是娘子到底純善不願意傷害慧姬,可我是不願意看到謝娘子受傷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希望謝娘子開心起來,莫要再被這些事情困頓住了,能為自己而活而非是他人,若是能夠放下執念,也好過困囿於方寸之間。”

“你說的不錯,可執念便是執念,當真能有這般容易放下麽?也許一開始就是錯的,若那年花朝我要見的人是他,他便不會娶慧姬,我也可以不必履行和太子的婚事,我便能夠嫁給他,就可一世無憂了。”

聽罷,陸蕓婉便是長久靜默無言,可哪裏有那麽多如果呢?一開始錯過了便是錯過了,有些事情再也回不來了。

她也在想,若是遇到這件事情的是她,是否就能如此決然的放下執念而不困頓,恐怕也難以做到吧。

除了勸說謝錦珊寬心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也許此時此刻她對於王永年也必然不是全無感情的,若是動了心便是註定要輸的。

於謝錦珊而言,卻也輸的無怨無悔,此生能得一真正愛慕自己的人有多難,於太子而言喜歡著的恐怕也不過是她的皮囊吧。

能執念於一女子五年而不改其心智,甚至變本加厲,有王永年這樣的人在身邊,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恐怕很難分明了,謝錦珊癱軟的半伏跪在地上,極為痛苦的樣子,久久無法起身。

而後陸蕓婉想到衣服的事情,半哄著勸說道:“錦鸞玉蘭的襦裙已經制好了,不正是錦珊一直期待著的麽?甚至為了衣裙特意去了兗州一趟,如今衣服已經帶過來了,試一試吧。”

陸蕓婉將衣服交給了女使環佩,環佩侍奉著謝錦珊將衣裙穿好了,在亭中水榭展示了非同凡響的絢麗的光彩。

“如此,便不會輕易被人小瞧了去吧,能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出來。”陸蕓婉嘆息道。

著錦鸞玉蘭襦裙的謝錦珊高貴而不可侵犯,沒有半分妖冶無格的樣子,反而多了許多莊重。

謝錦珊看起來十分滿意衣裙,陸蕓婉想到如此便不辜負南下千裏迢迢守護著這件衣裙的辛苦了。

臨別之際謝錦珊猶疑般說道:“回想起昔年意氣風發,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如今竟然是到了後悔到無法自拔的地步,若能從一開始便摒棄那些不必要的嬌縱,一切是不是可以不一樣呢?”

陸蕓婉只是說道:“只要做自己就好。”未繼續久留下去便告辭了,謝錦珊也沒有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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