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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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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陸蕓婉自城外歸家,偶遇梅林,天光大好,梅花綻放到荼靡。

遠處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不知是誰。陸蕓婉茫茫然被雪地的一塊石頭絆住摔倒在了地上,身體傳來一陣陣疼痛,躺倒在地上楞了很久也無法起身。

不管是誰前來陸蕓婉想要避開,不想讓人看到她現在這狼狽的樣子,只能夠趕緊起身要走。

腳步聲近了,陸蕓婉已經整理好了儀容開始朝園外走去,走到中途剛好碰上從小路往園深處走的來客,已經是避無可避的狀態。

“竟然是他……”陸蕓婉腹誹,再次得見陸蕓婉分明看見崔煦眼裏的喜悅之情,他一直在凝視她的雙眸,不願意移開。

被他的視線瞧著,陸蕓婉只是本能的想要躲避不去看他,只是不管怎樣,他一直都在那裏,不願意離開,似乎還想要和她說些什麽。

這些日子他應當很忙,州郡中的事情堆積如山,更何況局勢危急,大軍北伐在即,還要顧全南祁將領同室操戈、黨同伐異之事,恐怕對他而言恨不得分身幾人方能將事情處理完全,難道還有時間關心她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麽。

崔煦看到陸蕓婉手上的傷口大驚失色,“你的手受傷了,怎麽流血了?”

陸蕓婉的手臂正汩汩冒血,血滴落在雪地上瞬間染紅了一大片,留下了一塊化之不去的印子,滲入土壤中去。

陸蕓婉聞聲低頭去看,纖細的手臂竟然裂開一個大口子,景象甚是可怖,試圖去止血才反應過來開始覺得疼。

陸蕓婉一時楞在原地,一片茫然看著傷口十分無措,喃喃道:“想來是剛剛摔倒所致,都是我不好。”

崔煦急忙走上前來,從袖子上撕裂下來一個布條替陸蕓婉包紮,陸蕓婉只是茫然的任由他包紮。

由此二人才第一次有機會面對面靜下心來說一些話。

回憶起剛剛崔煦如此緊張模樣,還以為他總是高高在上,面對卑賤如她一定不茍言笑,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溫柔細致的樣子。

他包紮的精細又柔和,想來是心思細膩之人,布條被纏繞在了陸蕓婉的手臂上,竟然覺得有幾分溫暖,若是她想來也做不到如此的。

可血很快就將布條染紅,隱隱傳來絲絲的抽疼,陸蕓婉感慨道:“我可真是馬虎啊,怎麽會突然就摔倒在地上了,走路也走不好實在是沒用的廢物。”

還讓他瞧見這樣狼狽的一幕,果然她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崔煦淺笑道:“第一次見傷了還這般責怪自己的女郎,這傷口可真深,疼是不疼?”

這些二人之間的距離又近在咫尺了,陸蕓婉茫然看著崔煦的雙眸,勉強扯出一個像是在哭的笑容說道:“我不疼的,只是你的衣服破了,可我沒錢賠給你。”

崔煦一時臉上有些笑意,說道:“女郎竟然關心這些,這些不過是身外之物,又有什麽重要的。”

陸蕓婉再一次譴責自己道:“都是我不好,勞您擔心了,還破損了衣物。”

“女郎太客氣了,區區之物,又怎麽會拘泥,不如在此地休息一會兒,待傷口不疼了,再作他計?”

崔煦提議在原地休息一會兒,陸蕓婉覺得剛剛摔了個狗啃泥渾身不舒服沒有反駁的意思,剛剛不僅摔了手臂走路之時也是一瘸一拐。

崔煦想要攙扶卻被陸蕓婉推拒了。

寒風雪中,二人一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陸蕓婉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和崔煦停留在此地,只是不願意再深入去想因此聽之任之。

崔煦道:“前日見到女郎在橋邊哭泣,那麽冷的天實在可憐,沒想到今日又在這梅林遇到了。”

“是啊,可真是巧啊。”陸蕓婉茫然說道。

陸蕓婉想到,崔煦此時此刻可沒什麽架子,原來還以為他定然是非常冷冽高傲的樣子,其實他也並非是這樣的,早先和陸蕓霜說崔煦心有城府冷漠世故、高高在上,倒是她說錯了。

只是如今陸蕓婉自覺在他的眼裏不過是江邊淒草,他的態度大概也不會更壞了吧,由此可見此時的他便是真實的他?

這些日子崔煦其實一直都希望再見到她一面,雖忙碌卻也始終分出一心來,一直在試圖尋找她,尋找的原因大概是總覺的有些話沒有說出口吧,想要一吐為快。

陸蕓婉知道自己臉色衰敗看不得,因為他好像在皺眉有些擔心的樣子。面前之人是一副形銷骨立的模樣,崔煦關懷道:“是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我自小身體一直不好,醫士說過,我體內有寒弱之癥,時而生病臥床,吃不得寒涼之物,稍有受涼便會發作,也許並沒有幾年好吧。”陸蕓婉答覆道。

崔煦神色轉為擔憂,說道:“怎麽會如此,可有找尋醫治的法子呢?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陸蕓婉搖頭:“自小便是如此,大約傳自於生母,是無法解決的事情,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還不知道女郎的名字、家住何地……若是來日煦得了醫治的方子,也好告知。”崔煦試探著問道。

陸蕓婉聽到他發問一時陷入沈默中去,他此時問這些又是什麽用意,難道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誰麽。

崔煦沈吟果然是求索太過了,又惹得女郎不快,愧疚道:“是煦失禮了,只是不自覺有些擔憂你的處境。”

天下還有許多人的處境值得他擔憂,陸蕓婉並不準備和他再談些什麽,只是答覆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對蕓婉而言,可不敢奢望有崔太守這樣一個朋友。”

他是出身貴胄的郎君崔煦,陸蕓婉覺得她應當還是以仰望的姿態去對待他,崔煦一時楞怔失神,仿似二人之間生出一條鴻溝來。

只是須臾,崔煦臉色很快旋即恢覆沈靜,問道:“女郎知道我?”

“您是太守吧,入城的時候見到過的,當真是貴不可言驚為天人,因此不敢不尊敬。”陸蕓婉道。

之所以這樣說,也只不過是將事實說出來了,算不得唐突冒犯的。

崔煦頗有些悻悻然道:“所以此刻在你的眼裏,我是世家子,是高高在上的太守,而不是崔煦此人,其實有時我也會想,若在人前我只是我,便好了。”

其實陸蕓婉想說的是,其實當初她第一眼所見到了,並非是崔氏二郎,也並非是瑕丘太守,而真真正正只不過是崔煦此人啊。

可是這話又該如何與他言說呢。

“若能看見的只是那些矯飾,其實也並不算是壞事。”話說完,陸蕓婉才察覺到話裏的荒唐之所在。

崔煦一時哂笑起來,“我不是我已然很久了,其實很多時候我也希望能夠做回自己。”

話題一時說的有些荒謬,二人都噤聲了。

崔煦關懷道:“傷口這樣深,這裏又這麽冷,長久停留不是正道,還是早些回去吧。”

“感恩崔府君的好意,我何德何能讓崔府君如此關心,再休息一會兒就自己回去了,您也早些回去吧。”

崔煦見她執拗不敢再說什麽,只是目送她離開,到頭來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意味。

臨別之際崔煦問道:“相談甚歡,不知來日可還能夠見到女郎?”

陸蕓婉回望了崔煦一眼,並不想刻意去承諾些什麽,只是淡淡的朝崔煦點頭表示肯定。

其實心裏也不敢確定,多一個朋友也總歸不是壞事。

崔煦目送陸蕓婉離開,始終不曾移開視線,似乎想要再多看幾眼,生怕此去再也無法見到。

只不過陸蕓婉知道,若崔煦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否會當她的騙子,無論如何他們的立場都該是不同的,他的生母出自於鄭氏,和那位廣陵王殿下有血濃於水的親情。

可太子受寵,廣陵王殿下雖然擁兵自重,始終不受主上喜愛,終究無可奈何的。

而她的父親,據她所知,可是太子舊部啊,若是真有以陸蕓婉的身份再次見到的一日,他是否還能如今日一般心平氣和的同她說話,當世皇族同室操戈由來以久,宗王時常作亂,當今的主上便是驅逐兄長,被大臣擁立而來。

大局未定,事情還未可知,到哪個時候景象會是怎樣便不得而知了。

和崔煦分別之後,陸蕓婉回到了府上,不想紫蘇註意到她的傷口,不著痕跡用袖子攏住回到屋裏。

將崔煦為她捆綁的撕下的布條解下來,手臂破損的地方又開始汩汩冒血,陸蕓婉連忙重新包紮好傷口,過了好一會才止血。

血是止住了,手臂開始疼起來,陸蕓婉捂著手臂陸蕓婉靠墻坐在墊子上,除了空洞沒有別的想法,陸蕓婉感慨道:“天氣可真是寒冷啊。”

陸蕓婉將崔煦撕下的那一片衣袖洗凈了,放在盒子裏,想著來日還能夠物歸原主,忽而又覺得這念頭十分可笑,崔煦也不會想要這樣一件破損過的衣服了。

就算巧手如她,恐怕也做不到讓那件衣服和恢覆到昔日一般無二的樣子,陸蕓婉喃喃道:“想來梅花應當落了滿地,那裏將來也沒什麽景致可賞,不過是荒蕪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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