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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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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回京

“母親,求母親救救琬兒吧!”慕容琬披頭散發,妝容淩亂。她抱著慕容夫人的腿,聲淚俱下:“是琬兒,是琬兒害了父親,害了慕容家。琬兒沒有顏面存活於世,只想一心求死。可琬兒舍不得您、舍不得瑯弟,還有我的兩個孩兒啊……母親,琬兒的心好疼……求您告訴琬兒,我到底應該怎麽做……母親……”

慕容琬趴跪在地上,哭得支離破碎,就好像一株在狂風暴雨中神形俱散的紫薇。慕容夫人正要伸手將她扶起,卻見她突然擡起頭,一股黑紅色的血水混雜著眼淚從她的眼中流下。接著,她的鼻子、唇角、耳朵……都冒出了黑紅色的血水。慕容夫人心中大駭,急忙用手為她去擦,可不知為何,血水越擦越多。不多時,慕容琬的面色竟變得如同血水一樣,看上去仿佛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

“琬兒!”慕容夫人一聲驚呼,隨即便睜開了眼睛。

此時已過掌燈時分,屋內燃著火燭。她見自己正躺在寢室內,身上蓋著錦被。何媽媽則趴在床邊,睡得很熟。

“原來是一場夢!”慕容夫人暗自慶幸,手下意識地撫上了額頭。然而這一撫她才發現,她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慕容琬的哭訴還猶在耳畔,她看著頭頂上層層疊疊的帳曼,逐漸想起了昏倒前她審問秦伯的事情。

對於慕容狄的病,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慕容狄雖然日漸老去,但因著保養有道,又懂節制,沒有不良嗜好,所以身體十分康健。然而,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身上開始出現一種時有時無的疼痛。最明顯的癥狀就是,他在握筆的時候,手會不由自主地顫抖。

一開始他並沒有在意,以為是公務操勞所致,只道休息幾日便會好。哪知,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疼痛就像是藤蔓一樣,慢慢遍及他的全身,而且一旦發作,便會盤桓上幾個時辰。

慕容狄患病期間,謝鴻曾為他開過十幾個方子。一副接一副的湯藥服下,慕容狄的病情時好時壞,反反覆覆,但始終得不到根治。最終,慕容狄被活生生的疼死了。

想到夫君走的時候,原本身材敦碩的一個人竟瘦成了一把骨頭,全身一點血色也無,因長期疼痛而緊擰出來的皺紋就像是刀刻一般,在眉宇間留下了數道溝痕,慕容夫人又落下淚來。

慕容狄死後,她曾請求謝鴻詳加細查。因為她總覺得慕容狄的病不像是病,但至於是什麽,她也說不清楚。可謝鴻在研究了所有脈案之後,卻說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又說此病恐怕是一種怪疾,勸她別再深究。

“難道這種毒當真如同那個公公所說,就是最高明的大夫也察覺不出?甚至連醫術精湛的謝鴻都查驗不出來麽?”慕容夫人心中疑惑。

“還有太子,”慕容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流出淚,神色肅然:“他為何要加害老爺呢?”陳家一案已經過去了十幾年,當年參與此案的朝臣浮浮沈沈,除去當年被卷入其中的自家,恐怕已經沒有人記得,也沒有人再提起。那件事就像煙塵一樣,被風一吹而散。

“一定是有什麽事情被自己忽視了!”慕容夫人努力地回想著。她就像在一根一根地梳理著繡架上的繡線,密密匝匝的絲線正如逝去的歲月,每一根都代表著一段被她塵封在記憶中的往事。

猛地,慕容夫人眸光一亮,她陡然想起,就在慕容狄身上出現疼痛的幾個月前,他的言行舉止確實有些反常。下朝後,他經常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一關就是一整天。而晚上睡熟之後,還會說些含混不清的囈語。

記得有一次,她為慕容狄去送補湯,在書房外曾隱約聽見他氣惱地斥道:“太不像話了!太子,太子越來越……”話音中是掩飾不住的暴躁。跟著,就聽見一陣花盆落地碎裂的聲音。她被嚇了一跳,險些將放著湯盅的托盤失手跌到地上。待她進去一看,慕容狄竟失手打碎了他最喜愛的一盆墨蘭。

這些年,慕容狄始終被陳家之事折磨,每每想起就會憤懣滿懷,亂發一通脾氣。當時她以為又是如此,便柔聲勸慰了幾句。而慕容狄見她進來便收了聲,只順著她的話點頭應是,自始至終未多做解釋。

“難道是太子又做下了什麽錯事,被老爺知道了?為了防止事情敗露,所以他對老爺……”慕容夫人心下忽然一沈:“太子毒害老爺的事,琬兒一定被蒙在鼓裏!而她身處東宮,日日陪在太子身邊……”想到夢中見到慕容琬的情景,她周身霎時一陣冰寒。

“何媽媽!何媽媽!”她搖著何媽媽的肩膀叫道。

“夫人!”睡得正香的何媽媽被慕容夫人的聲音吵醒,起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應道:“老奴在!”

“快去收拾東西,我們即刻回玉京!”慕容夫人支起半個身子,對何媽媽吩咐道。

“回玉京?”何媽媽一怔,原本還有些迷瞪的她立刻醒了。她看了看窗外,外面黑黢黢的,月亮還掛在天上呢。“夫人,您莫不是被夢魘住了?好好的,做什麽回玉京啊?再說,您這身子……”

謝啟暄在給慕容夫人診過病後,就去了偏廳吃茶點。因為茶點做得很是對他口味,他便沒跟著嚴愷一起回去,而是讓後廚再多做一些,他想帶回衛所。所以,當慕容夫人第二次吐血的時候,他還在偏廳。

謝啟暄重新為慕容夫人把脈。病因沒什麽兩樣,方子也不用重開,只是他叮囑何媽媽,慕容夫人服藥的次數由原先的每日兩次,改做每日三次。此外,要給她多吃一些滋補身子的東西。何媽媽正想著明日再去買些人參、燕窩備著,誰知夫人這就要回京城。

“別總拿我的身子說事!”慕容夫人急切地道:“我說了,我的身子我再清楚不過。何況啟暄那孩子也說沒什麽大礙。你若實在不放心,明早派人去多抓幾服藥帶在路上便是。”

何媽媽見夫人話說的急,擔心她又吐血,趕忙順從地道:“夫人莫急,老奴全聽夫人的。只不過,眼下二公子還在韃靼。您不想等他回來再走麽?好歹見上一面,您也能放心啊。”

慕容夫人如何不想等慕容瑯回來,但慕容琬淒慘的哭嚎揪得她心疼。“橫豎瑯兒還有一眾將士可以為他赴湯蹈火,但琬兒……琬兒就只有她自己。”說著,她又不自覺地幹嘔了幾聲。

“慕容琬?大小姐?”何媽媽驚得張大了嘴,她一邊撫著夫人的後背,一邊問道:“夫人,難道是大小姐出事了?那信裏到底寫了些什麽?”

“信!對了,那封信呢?”慕容夫人經何媽媽這一提醒,乍然想起她將信給了秦伯之後,就未再在見過。

“信被嚴副將收起來了,想是帶回衛所了。”何媽媽如實回道,轉而又繼續向她央告:“您能不能告訴老奴,那信上究竟說了什麽,可是要急死我了!”

慕容夫人朝她擺了擺手,道:“此事等以後我再說給你。這會兒你先去收拾行李,衣衫鞋襪夠路上換洗的就行。咱們來的時候沒帶什麽貴重物件,倒也省事。”

何媽媽見夫人像是不願多說,便識趣地不再追問,開始專註起回京的事:“那府上的這些下人也和咱們一道回去麽?”。

慕容夫人搖搖頭:“除了原先慕容府上一路跟來的護衛,其餘人全部交由嚴副將,讓他幫忙遣散了吧。左右瑯兒也不住在這裏,沒的養著這麽些人。”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咱們回京的事不要告訴小程大人。他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擺宴送行什麽的,我實在沒那個心情。”她現在恨不能即刻就飛回玉京。

“是,老奴記下了!”何媽媽應道,但卻仍舊站著沒動,像是還有話想問。

慕容夫人見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道:“還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

“老奴是想問,那秦伯……”何媽媽只看見秦伯被幾個士兵帶走,卻不知他究竟犯了什麽事。眼下夫人要回京城,那秦伯是留在朔州衛,還是跟他們一起回去呢?

“這……”慕容夫人被何媽媽這麽一問,也意識到這是個問題。秦伯是慕容府上的下人,他所犯之事又與慕容狄大人有關,按道理,她應該將他帶回京城,交由官府審理。但此事背後牽扯的是東宮,是天家,絕非尋常案件可比。她一介婦人,帶著如此重要的犯人回京,萬一路上出個什麽閃失……

她思忖了半刻,才道:“等天一亮,你安排車夫送我去一趟衛所。我有事向嚴副將交代。”

“是!”何媽媽回道,轉身就忙去了。

慕容夫人說完這一切,只覺得身心交瘁。她一頭栽倒在床上,再沒了說話的氣力。

慕容府在京城聲名顯赫,除了官居二品的老爺慕容狄,還有三品武將、被譽為“大周第一將軍”的慕容瑯和為皇家誕下嫡長孫的太子妃慕容琬,可謂是烈火烹油、花團錦簇,是諸多權貴世家爭相結交和巴結的對象。

然而慕容夫人懂得登高跌重、物極必反的道理,所以她一直謹言慎行,甚至連笑都要收斂著。不僅如此,她還經常提醒慕容瑯和慕容琬,切不可仗勢欺人、作威作福。任何一個行差踏錯,都有可能將慕容家推向萬劫不覆的深淵。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早在慕容琬嫁進東宮的那一刻,慕容家的噩夢就已經開始了......

……

次日,慕容夫人獨自去朔州衛見了嚴愷。她告知了嚴愷她準備回京的決定,並給慕容瑯留了一封親筆信。因為不想慕容瑯分心,她讓嚴愷等他回來,再將此信連同那封神秘信函一並交予他。秦伯暫時留在朔州衛的地牢,至於如何處置,等慕容瑯看過信,自會做出判斷。

嚴愷在昨日面見慕容夫人時,便已知秦伯所為。他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因而對慕容夫人的囑托言聽計從。同時,為防止她在回京路上出現意外,他著意加派了一些士兵護送,要求他們直到夫人平安回到府上,才能撤離回來。

慕容夫人歸心似箭,午飯後,她便帶著何媽媽以及一眾護衛、士兵匆匆上路。看著馬車一路疾馳卷起的塵土,嚴愷眉頭緊皺。他不知有多少次艷羨過慕容瑯的出身,羨慕他一生下來,就有著常人不能企及的富貴。可是現在,他卻慶幸自己是個平頭百姓。雖然沒享過什麽了不得的福氣,但卻貴在踏實自在。

想到自從燕南天被押送回來,他已許久沒有收到將軍的消息。現在將軍家裏又平地起雷,出了件不亞於天崩地裂的大事。嚴愷不由攥緊了拳頭,他可真替將軍捏把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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