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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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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玉姝

第二日,蘇墨剛起床,就聽為他送水洗漱的茯苓興奮地道:“公子,你昨兒個是不是做了件大事?”她沖蘇墨眨眨眼,接著說:“昨晚我就聽八角說了,他說你救了個孩子,為他解了砒/霜之毒。”

蘇墨正挽袖低頭洗臉,臉上都是胰子沫。他閉著眼睛,嘴裏含糊著道:“嗯,是救了個小孩。可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吧?”

“這還不算大事?”茯苓瞪大了眼睛,嘴張得老大:“我滴個乖乖,這簡直就是從閻王爺手裏搶人啊,大羅神仙也不過如此了吧。”說著,把手中的巾帕遞給了蘇墨,又道:“我小時候,我們村子裏有個老婆婆因為能給人看個小病小災,村裏人就都拿她當神仙供著。公子此番救人,要是在我們村裏,那還不得給你蓋座廟天天燒高香啊?”

蘇墨聽她說得實在誇張,一邊用巾帕擦著臉上的水,一邊說道:“你可別瞎說,什麽蓋廟燒香的,我聽著怎麽有點瘆得慌。”他將巾帕交還給茯苓,接著道:“那個,你剛才說,是八角告訴你的?”

茯苓點點頭:“是啊!什麽事只要讓八角知道了,那就等於闔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一定是謝七幹的!”蘇墨心想:“這個謝七!什麽事只要讓他知道了,不說謝府上下,就是整個玉京都應該知道了!”

“奴婢估計呀,今天整個京城都在議論此事。公子,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茯苓嘻嘻地笑道。她沒告訴蘇墨,托了這位公子的福,只一夜的功夫,她就成了府裏的紅人。那些丫鬟小廝,婆子老仆的,都巴巴兒地向她打聽這位“神仙公子”。當然了,打聽消息可是要付錢的,茯苓借著這個機會,著實收了不少好東西。她還勻了一些給八角。

蘇墨聽了此話,心裏著實有點後悔。自己一直低調行事,從未想過成為話題人物,但事已如此,也無可挽回,心裏念著只要別影響他的大事就好。

他正想著,只聽院外一個聲音道:“蘇墨,你可起來了?”隨後就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只一眨眼的功夫,一個綠衣身影就立在了屋裏,旁邊還跟著茯苓剛還說起的小廝八角。不用說,不是謝啟暄還能是誰!

蘇墨對謝啟暄來他這兒就像回自己的院子似的早就無語。幸好他已穿好外袍,要是還穿著中衣,多少都會有些不自在。還沒等蘇墨問話,就聽謝啟暄道:“賢弟,你趕快收拾收拾。過會兒咱們去一趟程大人府上。”

“程大人?你說的是程韜大人?”蘇墨問,擡手示意茯苓將洗臉水撤下。

“正是。一大早,門上的小廝遞了個帖子進來,帖子是程玉姝下的,說是身體抱恙,請我去看診。”謝啟暄道。

“程姑娘病了?”蘇墨又問,面露關切。

“可能吧。”謝啟暄其實也不確定,因為帖子裏還特意叮囑一句:“請蘇公子一道前往。”

“不知道是真病了,還是為見你。”謝啟暄藏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兩人一起用了早飯,隨後蘇墨就拎著謝啟暄的診箱,二人乘馬車向程府而去。途中經過街巷的時候,路人的對話不時飄進車裏。

“哎,你聽說了麽?昨天杏林醫館有個大夫救活了一個孩子,那孩子竟然吃了砒/霜!”

“聽說了!聽說了!這事兒在我們巷子裏都傳開了。大夥兒一開始還不信,後來有個街坊恰好認識那孩子的娘,說是真的,這才信了。”

“你說這人怎麽這麽神呢?”

“據說啊,這人眉心正中有一只眼。他只要用這只眼睛一瞧,就知道你得的是什麽病,應該怎麽治!”

“真的啊?那可不得了!”

……

謝啟暄聽了,使勁兒盯著蘇墨的臉瞧了瞧,戲謔著說道:“我說賢弟,我怎麽不知道你長著三只眼呢?那一只在哪呢?趕快給我瞅瞅!”蘇墨瞥了一眼他這副不正經的樣子,心想:“長了三只眼的那還是人麽?那不成了怪物了!”

馬車轉過一條街,又聽有人道:“二柱,你知道杏林醫館那個神醫叫什麽不?”

“我聽說好像姓蘇。咋了?”

“這不,我家孩兒他娘去年得了個怪病,總也醫不好。我尋思著帶她去找這個神醫看看,沒準兒能給治好了。”

“誒,你這麽一說倒提醒我了。我舅舅的二嬸的姨母家的四哥的堂弟也是個藥罐子。我去跟我舅舅說說,讓他那位七拐八繞的堂弟也去找這位神醫診治診治。”

……

蘇墨聽了一路,簡直頭都要大了,沒想到自己一次救人竟然引出這麽多後續,這可如何是好?而旁邊的謝啟暄早已將“不開心”寫在了臉上。他琢磨著自己給人看了這麽多年病,才積攢出一些名氣,沒想到蘇墨只看了一次病,病患還只是個市井小販,就轟動了京城。嫉妒!他十分嫉妒!

蘇墨何嘗沒看出謝啟暄的心思,但他也不知該說什麽,說得不好就像自己得了便宜還賣乖似的,於是幹脆就一言不發地坐著。兩人就這麽別別扭扭地來到了程府門前。看門的小廝一見他二人從馬車上下來,趕快迎了上去,獻著殷勤道:“給兩位公子請安。我家小姐已久候多時了,您二位隨我進來便好。”

因程大人一早就去上朝,此時還未回來。兩人進府後,便沒在前院停留,跟著小廝一路行至後院,過了垂花門,先去向程夫人請了安,隨後由程玉姝的丫鬟帶著,來到府中一處六角攢尖涼亭等候。

此座涼亭並非通常的木質結構,而是選以上好的竹質做成。烈烈夏日,亭內卻竹香淡淡,翠色郁郁,無風自清涼,更有“天然去雕飾”的古樸意趣。

有下人奉上了茶水和時令水果。謝啟暄和蘇墨不是第一次來程府,因此並不拘謹,邊吃水果邊賞著亭外美景,倒也愜意。

不一會兒,程玉姝便帶著丫鬟雪葉來了。只見她柳葉黛眉輕點,眼眸清波流盼,嘴角掬起盈盈笑意。三千青絲高綰起一個隨雲髻,一只鎏金穿花戲珠步搖插於其間。她手執一柄玉骨團扇,身著韶粉色煙籠海棠暗紋百水裙,纖纖步態襯得身段如皎花照水,高貴典雅,風姿卓絕。

三人見面互相行了禮。謝啟暄打量著程玉姝,見她氣色如常,行動自如,便納悶地問道:“程姑娘,我見你的帖子上說是身體不適,你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程玉姝不禁莞爾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還請謝公子見諒,玉姝並未有恙。帖子上如是寫,只為尋個由頭邀兩位公子到府上小聚。請謝公子體諒閨中女兒的不便之處。”

謝啟暄聞言瞅了蘇墨一眼,擺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

程玉姝又對蘇墨柔聲道:“蘇公子此前幾次隨謝公子來府上為家人診病,玉姝並未得見。慕容府賞荷宴上有幸與公子匆匆照面,甚覺倉促,故而玉姝今次請謝公子攜蘇公子一道前來,以表玉姝對公子的朋友之誼。”

蘇墨施禮回敬,目光誠摯:“程姑娘莫要這樣說。能與姑娘成為朋友乃是在下的榮幸。”言罷,對程玉姝拱了拱手。

程玉姝聞言一喜,笑著說道:“今早起來,我就聽雪葉說起坊間傳聞。原來蘇公子竟能解世間無解之毒,沒想到你的醫術竟如此了得,實在令人敬佩!”語氣中滿是誇讚。

“程姑娘過獎了。只是機緣巧合而已,我也並非什麽毒都會解的。”蘇墨有些不好意思,謙虛地說道。

謝啟暄看著這兩人你來我往,說得很是投機,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多餘的,有了被冷落的小情緒。程玉姝心思細膩,看出了他的不悅,便道:“謝公子,這段時間我按照你寫的方子,用金銀花、連翹、板藍根、蒲公英等幾味草藥做了些藥包,想不日就發往朔州,讓邊關將士們服用,可除夏日裏體內積蓄的熱毒。你可願去驗檢驗檢?”

謝啟暄眼中閃過十足的驚喜:“程姑娘果然好心思!前段時間逸之還說起,今夏酷熱尤甚往年,擔心將士們體內濕毒存積,發不出來。等到了秋天,天氣轉涼,容易生病。沒想到,你竟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你倆可真是心有靈犀!”

程玉姝面色微紅,玉顏含羞,露出一抹醉人的女兒嬌態。此時,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雪葉插嘴道:“謝公子,你不知道,我們小姐對此事可用心了。所有的草藥都是她自己親手洗凈、曬幹的,藥包也是我們小姐一個一個裝好的。奴婢們想幫忙,小姐都不讓。”

說著,她指了指程玉姝的手又道:“謝公子看看我們小姐的手,原來那麽白嫩的一雙手,被藥草劃傷了好幾個口子。要不是小姐攔著,我都想找個機會去告訴慕容公子。他看不到,也就不知道我們小姐的一片苦心有多金貴。”

謝啟暄和蘇墨聞言,不由都看向了程玉姝的手。果然見幾道淺紅色的疤痕落在瑩潤如玉的皮膚上,讓人不覺心生愛憐。謝啟暄見狀慨嘆道:“京城誰不知道程姑娘人美心善,就是逸之那個榆木疙瘩不開竅,等哪天我再去敲打敲打他。”

隨後,他對雪葉說:“一會兒我給你家小姐開個祛疤養膚的方子。以後每天用這個方子上的草藥煮水洗手,疤痕很快就會消失。”雪葉趕忙施禮道:“那就有勞謝公子了!”,隨後便帶著謝啟暄去查驗藥包了。

蘇墨因著程大人對自己父親有恩,自己又和程玉姝同歲,對程玉姝莫名就有一種閨閣女兒間的豆蔻情誼。之前聽謝啟暄說起程玉姝對慕容瑯的情意,心內有些著急。他實在不願見這位姑娘對慕容瑯越陷越深,最後落得不好的下場。今日正巧有機會與她私聊,見謝啟暄已走遠,蘇墨便試探著對程玉姝道:“程姑娘果真對慕容公子心存愛慕?”

程玉姝沒想到蘇墨問的這麽直白,羞澀地避開了蘇墨探尋的目光,起身看向亭外,道:“說起來不怕蘇公子笑話,我對慕容公子傾心已久。幼時,我在兩家家宴上見過他幾面,就覺得他爾雅溫文,頗有謙謙君子風範。後來,他中了文武兩榜狀元,又做了大將軍,為國殺敵,成為大周名將,我更覺得他有勇有謀,是個正直剛毅的男子。你說這樣的男子有哪個姑娘會不心動呢?”

程玉姝一席話說得豪不扭捏驕矜,很有大家閨秀的大氣端莊。然而蘇墨看著她一臉迷醉的樣子,卻頗為憂心。那夜晚香對蘇墨的哭訴猶在耳畔,他不由又問道:“可是程姑娘真的了解慕容公子麽?”

程玉姝聞言一怔,轉過身,不明所以地看著蘇墨,目光中充滿尋問:“蘇公子何出此言?難不成慕容公子有何不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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