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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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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暴露

謝府,冬青院。

茯苓撅著嘴,將“不高興”全都“寫”在了臉上,她向蘇墨埋怨道:“公子,那枚香囊可是奴婢足足用了兩天,一針一線好不容易繡完的。您瞅瞅,就為了繡它,我這手上不知紮了多少個針眼兒!”說著,她就將十根手指直楞楞地捅到蘇墨眼前,委屈得簡直都要掉下淚來:“您可倒好,去了一趟慕容府,就給弄丟了。真是一點兒都不知道愛惜。”

蘇墨自幼在山裏長大,平日裏不是上山采藥,就是跟著師父練功,一年四季都是粗布衣衫,香囊這種富貴人家公子哥的玩意兒,他從沒戴過,也就沒放在心上。哪知今日剛一回來,茯苓一眼就發覺他身上少了什麽,隨即就問他香囊去哪了?他這才註意到早上系在腰間的那只香囊不見了!

蘇墨仔細回想,隱約記得他從慕容狄書房出來,在溪中的石頭上換完衣服,拿了扇子,就沒見包袱中還有其他什麽東西。一定是忙亂之中,將它不小心掉進了水裏。自己因為沒有系掛配飾的習慣,當時就忽略了。

然而,丟了東西事小,蘇墨擔心的是,今日慕容狄的書房遭外人闖入,慕容瑯一定會下令全府搜撿,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會被放過,所以這只香囊遲早會被人發現,送到他手中。而他很有可能會將今日擅闖書房的人和自己聯系起來!

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蘇墨向慕容瑯見面行禮的時候,慕容瑯是見過這枚香囊的。香囊雖不貴重,但卻是貼身之物,也就是說香囊出現在溪水中,只能說明佩戴它的人曾去過那裏,而那裏正是慕容狄書房的後墻外!賞荷宴中,曾經離席且有這枚香囊的人,只有蘇墨!想到慕容瑯問他的那句“蘇公子出去了許久,沒有遇到什麽麻煩吧?”,蘇墨不由一震,莫不是自己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暴露了?

此刻他心裏已亂作一團,可面對茯苓的不依不饒,蘇墨只得佯裝淡定:“好了,好了,茯苓姑娘不要生氣了,是我對不起你還不成麽?”他好言好語地哄著茯苓:“等下次出門,我給你帶吉慶齋的糕點回來,算是賠罪。好不好?”

“真的?”茯苓聞言眼睛一亮,吉慶齋的糕點又軟又糯,她都想了大半年了。

“當然是真的。”蘇墨一臉認真:“我給你帶你最喜歡吃的如意糕,怎麽樣?”

茯苓點點頭,又在蘇墨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指:“我還想吃梅花香餅和吉祥酥。”她撒嬌道。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理直氣壯地張口向公子要東西,她可不能虧待了自己。

“行行行,都買給你。”蘇墨無奈。茯苓慣會見好就收,不再繼續為難蘇墨,一蹦一跳地就出去準備晚膳了。

房內終於安靜了下來,蘇墨坐在桌前,陷入了沈思。遺失香囊就等於承認了今日擅闖慕容狄書房的人就是自己。他從不抱什麽僥幸心理,在他看來,面對慕容瑯這只狐貍,任何僥幸都是自欺欺人,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大的危機。

他雖氣惱自己的不小心,但事情已然如此,與其在後悔、抱怨上浪費時間,不如用心想想對策。慕容瑯接下來一定會探查自己的底細,那他會怎麽做呢?

找謝啟暄打聽?有可能。但謝七知道的無非就是自己告訴他的那些。以謝七那個好打聽又藏不住事兒的性子,如果對自己的身世有所疑問,早就刨根問底了,可他壓根兒就沒提過,就連凈慈師太的名字還是自己告訴他的。所以,慕容瑯在謝七這裏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此路顯然不通。

向謝老爺詢問?沒可能。雖說慕容家和謝家是世交,但向一個長輩了解寄居在其家中的外人的消息,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這不就是長舌婦常幹的事麽?慕容瑯應該不至於。

何況凈慈師太在那封信的最後,讓謝鴻看完信後務必燒毀,謝鴻應該明白,凈慈師太並不想讓太多人知曉自己和她的這段關系。謝鴻官居太醫院院使那麽多年,行醫數十載,保守秘密已然刻進了他的骨頭縫裏。所以,即便慕容瑯真的向謝鴻問起自己的底細,謝鴻也不太可能會告訴他。此路依然不通。

那麽,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就是通過官府的戶籍黃冊調查。想到此處,蘇墨不禁譏笑一聲,轉而又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少女獨有的狡黠,明媚又可愛:“慕容瑯,你可一定要好好查!千萬別讓我失望!”

……

這一日,慕容家的老仆秦伯來到謝府求見謝鴻。謝鴻正在書房看書,聽下人回稟後,讓人將秦伯帶至外院堂中等候。秦伯見到謝鴻,俯身行禮,恭敬地道:“謝大人,我家夫人這兩日身體不適,恐是中了暑氣,吩咐老奴前來請您過府看診。不知您今日可否得空?”謝鴻聽完,心下會意,讓秦伯先行回府,自己稍後便去。

秦伯走後,謝鴻命下人去整理診箱,自己則回到書房,從暗格中取出慕容狄的脈案,若有所思。以往慕容家需要看診,都是打發一個小廝過來,告知府內下人即可。而今日秦伯親自前來請他過府,他就知道慕容夫人並非當真患病,而是另有原因。

慕容夫人對慕容狄的去世心中一直存疑,請求謝鴻詳加細查。只因這個病來得很是奇怪。慕容狄十分註重養生,身體保養得一向很好,雖平日偶有小疾,但並不致命。約莫兩年多前,他的手部開始出現間歇性的疼痛。不痛的時候,與常人無異,嚴重的時候,雙手會不受控制地抖動,以致無法握筆。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大約三個月後,這種時有時無的疼痛逐漸蔓延至慕容狄的全身,而且持續時間越來越久,到最後幾乎沒有一刻停歇。同時,他原本微胖的身體迅速消瘦下來,整個人就像被一點點抽掉了精血,面無血色,虛弱無力,只能纏綿病榻。

慕容狄脈象中的異狀也如同鬼魅一般,一開始毫無蹤跡,後來時有時無,直至最後不再匿影藏形,徹底顯現且盤桓不去。謝鴻對慕容狄的病幾經推究,判斷為中毒,但他始終不敢妄下定論。直至前幾日顧惜衡登門,他才篤定自己的猜測為真。他為慕容狄開的藥方,如他對顧惜衡所說,只能拖延一些時間,並不能根治,因此慕容狄最後還是不治而亡。

此時有人輕輕叩門,下人在門外向謝鴻回稟說,診箱已經整理好,馬車也在府門外候著了。謝鴻聞言,將脈案放回暗格內,回內室更衣後,乘馬車向慕容府而去。

慕容夫人正在花廳內等候,見謝鴻來了,便讓下人上了茶,隨後屏退眾人,只留秦伯侍立在門外。

“謝大人,”慕容夫人向謝鴻道,盡管謝鴻已致仕多年,但她仍保留著當年對他的稱呼:“今日我請您來府上診病,實為托詞,請您勿怪。想必不用我多做解釋,您也能猜到我所為何事。”

謝鴻點點頭,道:“夫人所憂之事唯以慕容大人病癥為要,謝鴻當然明白。”他略有踟躕,轉而言道:“只是老夫研究大人的脈案已久,並未發現有何異樣之處。如今慕容大人已故去半年有餘,還望夫人不要憂思過度,應當保重身體才是。”

慕容夫人嘆了口氣:“哎……這樣的話你已勸過多次了。我又何嘗不想放下心結,平靜度日?只是一想起夫君最後痛楚而死,我實在是坐臥難安。”

謝鴻點點頭:“夫人的心情老夫能夠理解。狄大人辭世,老夫也萬分不舍。但斯人已逝,夫人過度沈湎於哀傷,長此以往對身體無益啊。”

“可是,謝大人,我實在想不通。為何一個原本身康體健的人會突然身染怪疾?且此病痛時隱時現,妖異非常,最後竟棲身久居,以致我夫君最後劇痛入骨而死!”想起慕容狄痛苦難言的死狀,慕容夫人悲慟難當,淚眼婆娑地對謝鴻說道:“還有房中那股異香,究竟從何而來?”

謝鴻見此情形,似有所感,蹙眉心痛不已:“此病確如夫人所說,甚為吊詭,但老夫行醫數十載,見過的疑難病癥百怪千奇,並不是每一樁背後都有蹊蹺。縱然夫人對狄大人有百般不舍,也請不要再做深究了。”

“我與夫君幾十年的夫妻情分,如今他先我而去,我怎能夠說放下就放下……”慕容夫人將信將疑,盯著謝鴻問道:“當真沒有任何疑點?”

“沒有!”謝鴻的回應十分肯定,沒有片刻猶豫。

慕容夫人以帕拭淚,哽咽著道:“既然您篤定他的死因並無可疑之處,那我就相信謝大人,只當一切都是天意使然吧。”

兩人又敘了一會兒話,謝鴻便起身告辭。

回到府上,謝鴻依然心緒忐忑。如若不是顧惜衡帶來了那一摞脈案,如若不是皇上出現了相同的癥狀,或許他會將實情告知慕容夫人。然而現下,謝鴻知道,此事已不是怪病這麽簡單。在他未想好萬全之策前,不能將內情透露給任何人,否則恐怕朝堂會掀起更大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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