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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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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

龍初娜一身怒氣,站在客廳裏,連名帶姓地怒喝:“陳曉萌,你給我滾出來!”

連日來膽戰心驚的引火線,終於還是被點燃了,暴風雨前的寧靜過去了,等待著她的是無聲的死亡宣判。

啪——

通知書,連帶著身份證,被狠狠地甩在了茶幾上,岌岌可危的玻璃茶幾咯噔發出了一聲撞擊的脆響。

陳曉萌摒住了呼吸,慢慢走到龍初娜跟前,雙手揪著身前的衣服,半低著頭擺出認錯的姿態。

“你說,來啊,給我解釋一下!”龍初娜黑著臉,手指著茶幾上的東圳大學錄取通知書,氣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我當時問你志願填了嗎?你給我信誓旦旦的說填了,這就是你填的結果嗎?”

龍初娜火氣沖天,揚高了嗓音:“ 啊?說話!”

陳曉萌不敢說話。

“陳曉萌啊陳曉萌,你是一點心都不打算讓我放啊?”龍初娜說:“你去東圳幹什麽,東圳有什麽東西等到你啊?你家在南沙啊,你爸媽沒一個在東圳的,你去那裏幹什麽?”

“媽——”

張口一個音發出來,當即被龍初娜臉色難看地截胡,不客氣地駁回:“你別喊我媽,今天這個事你要不說出個一二三來,莫港我是你娘老子,我也冇得你噶雜崽。”

“媽媽,我很喜歡這個學校。”

“你喜歡麽子嗳你喜歡?你克都冇克過你喜歡,你喜歡麽子嗳?有麽子招你喜歡嘞嗎?天方夜譚你是!”龍初娜氣不過:“你真滴就是,小把戲說小把戲的話。”

陳曉萌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你等你呀回屋頭,你問下他,準不準你克。”龍初娜:“你現在我也曉得是麽個回事兒,一天到黑是鬼名堂多滴很。”

結局已經是無力挽回了,龍初娜就是再不滿,也只能是發洩一通,對著陳曉萌頂天了就是嘴上說上幾句,不可能真的動手或者讓她重新來過怎麽樣。

陳易永回到家,知道了陳曉萌報的不是省內院校之後,面上神色變差了幾分,但也沒有出現和龍初娜一樣的質問情況。

陳易永非常冷靜的把未來幾年陳曉萌可能要獨自面對的事情,一一列舉了出來,其中遠離了父母身邊很多事情都要靠自己。

陳曉萌在家中當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皇帝,生活上絕大多數事情一旦脫離父母,她的生活能力下降的可能不止一半,甚至會更多。

“這些事,以後都要你自己做了。”陳易永坐在沙發上動作不變,視線俯視著坐在茶幾小凳子邊的陳曉萌,口吻很平靜:“爸爸媽媽想幫你也幫不到。”

陳曉能斂著眉眼,雙手相扣搭在膝蓋上,坐姿很端正:“爸爸,你不是說過嗎,人總是要學會自己一個人獨自去面對世界,要有勇氣振臂高呼“自由,萬歲”。”

陳易永方寸大亂,瞥了眼龍初娜投過來的眼神,微微揚高了幾分音量,刻意解釋:“我什麽時候說了這個話!”

“和李萬叔叔他們喝酒的時候啊,你忘了嗎?”陳曉萌沒有接收到陳易永眼裏投來的“不要說了”“快停止你的發言”的信號,真摯的說。

龍初娜危險地瞇了瞇眼,問:“他什麽時候和你李萬叔叔喝酒了?我怎麽不知道。”

偏移開眼神,陳曉萌老老實實地說:“高三上學期,你去外婆家吃飯的時候,李萬叔叔他們下班叫上爸爸去喝酒擼串了。”

“你也去了?”

“嗯。”陳曉萌點頭,沒有半點把老爸賣了的心虛:“李萬叔叔說,帶我放松一下。”

沒有充分說到位,陳曉萌又補充了一個人上去:“還有爸爸的小徒弟。”

“呵呵呵”龍初娜嗤笑,對陳曉萌說:“你先回房間。”

得令。

在龍初娜話音剛落的瞬間,陳曉萌拔腿就往臥室跑出,跟腳下抹油似的,欻欻歘三秒鐘消失在了客廳,只留下了一道衣角在空中留下的殘影。

月光灑了滿地,星星雀躍著一蹦一跳,夜幕看上去平和極了。

但,這一夜,註定不安寧。

窗外的鳥兒,也被幾聲狡辯的大力嘶吼聲,嚇得腳下不穩,哐當!直直地從高樓垂落了下去,還好,被樓下的展開枝椏正在伸懶腰的高樹,穩穩當當接了個滿懷。

鳥兒有驚無恐,好在是沒有受鳥肉之傷。但是,剛才的畫面和聲音,讓它鳥生難忘,一回想起,鳥皮疙瘩直起,還忍不住打了個顫栗。

夜,還很長。

有人歡喜,有人愁。

陳曉萌再次點進去周暢朋友圈的時候,不止是找不見那條堵心的朋友,能看見的還是一條大杠。

大杠右上角上掛著一句話——

沒什麽大理想,希望她一路順利吧。

他說,他沒有什麽大的理想,只希望她一路順利。

陳曉萌眼眶有些發澀,她再也看不見他的朋友圈了。

哪怕心生嫉妒,也顯得非常可悲,沒有資格,沒有立場,更沒有身份,看起來就像一個小醜,自導自演。

放下手機,陳曉萌仰躺在床上,眼角不斷的又濕潤往下滑落,掉進發絲裏、耳廓裏。

她咬了咬牙,有些唾棄自己。

陳曉萌,你醒醒吧,人家有女朋友了,你還以為是以前呢。

人家把你當小孩兒哄,你還當真了,你怎麽這麽幼稚呢。

可是,可是······

她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填了和他同一所院校的大學。

她覺得自己真的好丟人,好不要臉,明明都知道周暢有女朋友了,還要巴巴的湊上去犯賤。

開學報名的前一天,龍初娜和陳易永一遍又一遍的給她檢查有沒有漏下的東西。原本計劃是夫妻倆一塊兒跟著過去東圳,陪著陳曉萌去報名,把床單被套鋪上,結果事不如人願。

當天,陳易永要開會,龍初娜店裏有檢查,夫妻倆誰也走不開,只能是陳曉萌獨自一人去報名。

趕著時間點把陳曉萌送到高鐵站,龍初娜一遍遍叮囑她註意安全,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給家裏打電話,錢不夠用了要說。

“帶一萬五去夠不夠啊?”陳易永手裏把著陳曉萌行李箱的拉桿,皺著眉頭看著裏面來來往往的人群,止不住憂心地又說:“昨天晚上就應該去的,趕得早我跟你媽還能坐最後一班高鐵回來。”

“不夠就給媽媽打電話啊,媽媽要是沒來得及接,你就給店裏打電話,反正你爸那個電話上班是打不通的。”龍初娜愁著張臉。

一家人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誇張的引起了不少來往人的側目。

陳曉萌被看得實在不好意思:“夠啦夠啦,學費都用不了那麽多,才五千多塊錢,雜七雜八的學費加起來也用不了這麽多錢啊。”

“錢不夠用一定要給媽媽打電話啊。”

“聽見了嗎?”龍初娜抓了下陳曉萌的手:“這孩子怎麽不聽話呢。”

陳曉萌揚著腦袋追著閘口看,生怕自己錯過了高鐵:“好,知道啦。”

“去吧去吧,”陳易永把行李箱給陳曉萌,“時間也差不多了,沒帶的東西就在那邊買現成的,不要舍不得錢,聽見了嗎?”

行李箱的尺寸還算比較大,陳曉萌個人拎起來還是很吃力,好在昨天晚上龍初娜給她把被子枕頭用壓縮袋收起來了,裏面多的是鞋子衣服這些。

陳曉萌接過行李箱往前走,拿出身份證放在驗證NFC上,剛往裏面走,要通向安檢,又聽見龍初娜囑咐。

“床單被套一個月要洗一次,貼身衣褲和牙刷三個月換一次,別忘記了。”

這麽多人,龍初娜老是在說這些,陳曉萌羞的臉直升溫,嗡嗡地回:“知道啦知道啦。”

說完,生怕龍初娜還要說些什麽出來,陳曉萌加快了落荒而逃的腳步。

真的好丟臉,好社死,好尷尬啊!

為什麽要在這麽多人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說這些啊,明明在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陳曉萌過了安檢,吃力的扶起行李箱,頭也沒敢回一個。

龍初娜口頭一陣愁悶,對準陳易永撒氣:“看你崽,點點良心都沒有,也不曉得看下娘呀走了嘛。”

“哎呀,她還小,哪裏懂這多事啊。”陳易永拉著龍初娜的手,毫無怨言的承受著龍初娜嘚啵嘚。

龍初娜心裏不痛快,從選學校,一直說道今天送別,罪名全扣在了陳易永頭上,陳易永一一攬下這千古罪人的稱號。

最後,陳曉萌還是沒忍住回過了頭,陳易永正牽攬著龍初娜往外走去,正附耳輕聲在哄著些什麽。

沒有心有靈犀,沒有回頭。

背上行囊,陳曉萌從此踏上了去往他鄉的旅途。

望著父母漸行漸遠的背景,就好比他們現在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陳曉萌在心底默默說了聲——

爸爸媽媽,對不起,還有再見。

“嘿,前面的,走快一點。”身後排隊往前走的人催促了一聲。

陳曉萌回過神來,臉上擠出歉意:“哦,好的好的,不好意思。”

說著,陳曉萌拉著行李箱往前走,進了閘口,下了電梯,根據票上的位置,找到坐位。

陳曉萌坐在外面靠走道的坐位,行李箱又大又重,被她卡在腿前,坐裏面的男生說幫她搬上去,陳曉萌拒絕了他的好意。

另一邊三座的大叔開口說了句讓陳曉萌感到十分窘迫的話:“小朋友是去讀書吧,你行李箱要放上去啊,你不放上去放這裏等下換站坐人,行李箱放這裏擋道,耽誤別人的事。”

陳曉萌有些不知所措,她剛進來的時候看到架子沒有可以放的位置了,好幾個拉著行李箱的都放在坐位前,這會兒讓這個大樹一說,忽然就開始渾身不自在了。

行李箱放上去肯定是放不上去,尺寸太大了。

不放上去,也不好,就像這個大叔說的,會耽擱到別人。

這會兒的陳曉萌就像是被放在火燒烤的螞蚱,怎麽都不舒服,怎麽都不得勁兒。

“來啊,我幫你放上去吧。”大叔說著就準備拎起她箱子。

倍感為難的陳曉萌臉燒得發燙:“不用了叔叔,我、我的箱子太大了,放不下。”

“這有什麽放不上的,來,我給你放。”大叔說。

隔壁坐著的男生忽然開口了,笑著說:“你是到哪裏下?”

陳曉萌咬了咬唇:“東圳。”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很不喜歡,甚至可以說討厭,她不需要那麽多的“好心人”出手,她也不需要那麽多人註意到她。

明明上次的坐車經歷還算愉快,為什麽這次的感覺讓她這麽不舒服,好像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她身上一般,讓她很不舒服、很難受,很······難堪。

就好像,她是一個與此格格不入的怪物。

“不用搬了,就這樣吧。”男生對著大叔臉上笑意沒了真誠,只剩下皮笑肉不笑,客氣又禮貌:“謝謝叔叔,我也是東圳下,有問題我幫她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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