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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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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運會

最後三圈跑下來,沒有直接坐下,兩人站在邊上做肌肉拉伸。

過了片刻,陳曉萌轉過身體,對著周暢,說:“周暢哥哥,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嗯,什麽事,你說。”周暢額前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晶瑩透亮,望著陳新萌的眼睛閃著光亮,無比鮮活又生動。

陳曉萌醞釀了一會兒,才慢慢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就是,等我、等我參加比賽的時候你再陪我跑好不好?”

沒有絲毫猶豫,周暢直接應答了下來:“好。”

“那你接下來就讓我一個人、自己跑吧。”陳曉萌快速的呼吸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攥緊了雙拳,將接下來的話說出來:“我想自己跑完接下來的時間,反正你也不能一直陪著我跑下去嘛,就當是給我留出一點成長的空間了。”

“好不好?”

周暢怔住了,手上的動作跟著慢了半拍,似乎沒想要眼前的陳曉萌會這麽說。

不能一直陪著她跑下去······

給她一點成長的空間······

呼吸微頓,心臟跟著錯漏了半拍,周暢手上動作沒停,一雙眼死死著陳曉萌的臉,沒有挪開半厘米的距離。

她說錯了嗎?

沒有,相反,她說的很對。

自己卻是不可能能一直陪著她就這麽跑下去,他畢竟比她要大上兩歲,在校園中,兩年的步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追趕的上來的。總有一個人會要繼續往前走不能回頭,總有一個人要死命的往前追不能放棄。

他們現在的關系,跟眼前的配跑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差距,事實也想陳曉萌說的,他們之間需要空間,需要成長。

周暢眸光湧動不停,半晌後,才扯了扯唇角擠出一個微笑,答應:“好。”

可是,我往前走了,你還會繼續往前追嗎?

等你成長了,見識過了那麽多人後,你還會要我嗎?

哽了哽嗓子,周暢沒有將這些話剖開攤到桌面上來說,畢竟,他們現在還只是簡單又純粹的“兄妹關系”,不是嗎?

陳曉萌沒有周暢想得多,兩人之間唯獨臉上透著幾分喜悅慶幸的也只有陳曉萌了,看上去眉宇間充斥著圍繞著的幾分憂慮,在這一會兒的工夫裏也都消散不見了。

因學業緊張的原因,團夥出動的飯搭子們也臨時的暫停了下來,而一向不喜歡教室內留有異味的班主任,在這種時候也會對大家網開一面,對帶飯來校的學生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下午的體育課上,不少人往後面林子裏的亭子裏去,陳曉萌有些好奇,拉著黃晴一塊兒跟了上去,看著三三兩兩的同學們在墻上用改正液寫下自己想要的東西。

有的求成績,有的求理想學習,還有情竇初開早的則是求人,暗色的石塊墻上密密麻麻是被填寫下來的各種話語。

這道布滿了來自學生們祈禱的墻,宛若一座祈福墻。

兩人密密麻麻參觀了一圈下來,實在是大為震撼,許多意想不到的人都出現在了墻上,其中包括了她們自己在內,看到最後兩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她們從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好笑又意想不到地意味,噗呲一聲,兩人捂著嘴偷笑出聲。

這種感覺特別奇怪,好似不起眼的她們,在她們看不見的角落裏,也被人關註著自己的小動作、小動向。

在這一刻,少女時期的虛榮心得到了額外的滿足。

臨了離開祈福墻的時候,陳曉萌忍不住又回望了兩眼,眼神從猶豫不決到堅定,整個過程的時間用了不到三秒鐘。

中午時分,趁著沒有人註意,陳曉萌偷偷的從教室裏拿著改正液,巡視了一圈下來,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然後做賊似的,四周環視了一圈,才慢悠悠的在空餘不多的位置上填補上一句——

周暢,我會一直喜歡你。

你再等等我,我會努力跟上你的。

2019.04.07

寫完,陳曉萌把修正液塞進了校服褲子的兜裏,站起身收斂起臉上心虛的神態,背著手跟老幹部視察似的,圍著祈福墻繞了兩圈,直到最後確定修正液幹了,沒有流下來模糊字樣。陳曉萌才算是放心的哼著小曲離開了。

陳曉萌有些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也會有這麽中二的一天,她一直都覺得自己相較於同齡人還算是要成熟一些,實在難以想象自己還會有這麽幼稚的一天。

事實上,這樣的幼稚事情,還就是她幹出來的。

校運會當天,沒有強制性服裝要求,但各個班級還是穿上了統一定制的班服。

距離校運會開場還要半個鐘左右,無論是清北班,還是普通班,除去特別還在鉆研題海的同學,其他人已經開始反覆的欣賞自己的盛世美顏及穿著搭配是否亮眼,試圖以一己之力掀起一場波瀾動蕩。

畢竟,這可是一次可以在全校師生面前亮相出色的機會,猶如孔雀開屏求偶一般。

陳曉萌坐在座位上,作為舉旗手的她,被選為了和舉班級牌的仇年,一同入場。旗幟上,是班級內每個人的手印和簽名,中間則是同班級牌一樣,是1807四個大字。

這會兒,兩人正在被班級內擅長描眉畫眼的人,拿著粉撲在臉上撲撲撲。本就精致的臉蛋,在外界的助力之下,更顯得吸眼亮睛了。

淡淡的眉毛,已成了一道彎且有型的弧線,長黑的眼睫夾得上翹,塗抹了一層睫毛膏定型,襯的眼睛都大了一圈,修容膏在嬰兒肥和鼻梁上打得均衡,將嬰兒肥塗得飽滿還在上面打了布靈布靈的亮片,高高的鼻梁看上去更立體了。

在妝容的襯托下,臉上的稚氣褪去了大半,給人一種鄰家女已長成的既視感。

“哦吼,把眼影忘了!”自己畫好了自身妝容的陳怡手裏拿著眼影刷和盤,詢問正在給陳曉萌塗口紅的谷緣緣:“眼影就用大地色吧,百搭。”

谷緣緣把畫了微笑唇口紅抹勻,食指勾著陳曉萌的臉認真端詳了片刻,思考了一下陳怡的話,決定:“不用眼影刷了,我直接用手給她輕鋪上去——”

說到這,瞥了一眼站在陳怡旁邊的黃晴,谷緣緣伸手在黃晴眼角和眼尾比劃了一下,對陳怡說:“你給她把眼角往內拉一點,眼尾再用眼線筆拉出去,鼻尖加點高光,她整體的妝容偏可愛一點。”

陳怡轉頭看了一眼黃晴,認真打量了一下,拉起黃晴的手:“好,我們去那邊。”

語罷,谷緣緣拿上陳怡放下的眼影盤,用紙巾擦了擦食指,對任由她們擺布的陳曉萌說:“閉上眼。”

瞄了眼課桌上鏡子裏的自己,整體的妝容沒有絲毫可愛的風格,看上去很清冷,和她有些呆呆萌萌的性格不符,但這個妝容卻十分貼臉,把她面容的整體優勢都呈現了出來。

眼睛一眨一眨的陳曉萌應了一聲,乖乖的閉上了眼,眼皮在感受到谷緣緣指尖輕觸的時候控制不住的動了動,谷緣緣沒說什麽,專註的給她鋪上一層一層又一層的眼影。

過了一會兒,谷緣緣說:“可以了,睜開眼睛吧。”

反手把鏡子塞到陳曉萌手裏,問道:“怎麽樣,還滿意嗎?”

陳曉萌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妝容不厚重,也沒有假白,看上去很自然,更像是媽生皮,實際上她的皮膚和膚色很白也沒有瑕疵,所以這會兒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性格清冷的瓷娃娃。

“很好看。”陳曉萌揚著腦袋微微笑,對著谷緣緣說。

“等會兒······”看她笑,谷緣緣找到了問題,伸手在桌上翻騰了幾下,找出臥蠶筆刷,單手捧著陳曉萌的臉,少量多次的把沒有亮眼的臥蠶添上,又在上面加了高光:“嗯,可以了。”

盯著陳曉萌的妝面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麽,谷緣緣有點苦惱,但陳曉萌自己覺得已經已經很可以了。

“點顆痣。”谷緣緣一拍手,用眼線筆在下眼瞼處點了顆痣,看著陳曉萌的面容的人造亮點,驕傲地說:“完美,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有畫好妝去了洗手間的同學回來,看著陳曉萌令人驚艷又眼前一亮的妝容,纏著谷緣緣。

“啊,緣緣,緣緣,我也要。”

“給我點一個!”

“我要在這裏這裏,鼻尖這裏!”

谷緣緣哭笑不得:“都點,人家等下要覺得我們班有病了。”

陳怡跟風過來,自食其力的給自己在兩邊眼下點了兩顆。

“你們這群妖精!放過過來哥哥吧!”谷緣緣要瘋了,但是沒有辦法,還是滿足了大家的要求,每個人都在不同的位置點了個痣。

看著眼前這些湊熱鬧的人,谷緣緣簡直哭笑不得,她剛才還想著自己在臉上添一個,這個陣仗讓她實在不敢添了。

陳曉萌樂不可支,坐在位置上看著她們,還有幾個男生也纏著谷緣緣要在手上點痣,被谷緣緣兩聲怒吼趕跑了。

轉過頭看向黃晴,陳曉萌望著她臉蛋兩件還有鼻尖尖,眼睛畫得很大,整天看上去可愛有無辜,粉加棕的顏色合並,有一種迷失森林的小鹿的既視感。

廣播裏開始響起了《運動員進行曲》,休憩打鬧的同學們也開始活動了起來。

搬著凳子往外走的時候,還有人在喊:“謝玉雲、陳曉萌,你們廣播稿寫好了嗎?”

“早寫好了。”

陳曉萌手裏舉著班級旗幟和仇年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最前面,後面的話在鬧騰的不行的樓梯間裏走散,自然是聽不見了。

他們坐位高一年級的7班,自然是沒有那麽快入場,只在找到班級的排座隊列後,先坐下。而舉著旗幟的陳曉萌和舉著班級牌的仇年,兩人站在班級坐位圈的最前排站著,班主任曾亦如背著手站在坐位側面。

各種領導致辭講話過後,終於輪到了站在隊列最外的班級上次,首先入場的是高一一班,她們舉著旗幟和班級牌站在入微的前始位置,在主持人的高聲中,響亮入場。

一直到五班走到中間,曾亦如開始召喚班級的同學們往前始位置出發,前面已經是待入場的六班等候,她們拍在六班後。六班隊列整齊步調一致往前,待她們走到中間位,她們已經站在了前始位置等候主持人的聲音入場。

“下面向我們走來的是高一七班的運動健兒們,這是一只頑強拼搏的隊伍,這是一個團結奮進的團體,他們踩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步伐向著校運會入場。今天,他們將在這裏揮動青春的汗水,譜寫處新的篇章,以高強的體育精神和頑強的意志戰勝對手,展現自我,勇奪第一。”

隨著主持人一番激情昂揚的入場解說詞,高一七班俊男靚女踩著矯健沈穩的步伐走到主席臺之際,舉著旗幟和舉著班級牌的男女生揚著嗓門,帶頭喊出班級口號——

“燃燒青春讓夢想飛揚,強健體魄超越自我①。”

高一七班在入場後,還要抓緊時間換衣服準備一會兒的開場舞,等到所有班級走完後,她們需要第一時間站到主席臺下。

校運會開場舞選的是《青春修煉手冊》,她們根據視頻扒舞下來,排練了近半個月,所有人的默契和配合度達到了滿分。

“快快快,別弄你的頭發”

“現在過去”

高三最後一個班走完,1807班的幾名女生抓緊時間在主持人的報幕下跑到了主席臺邊上,等待著一聲令下沖上去。

陳曉萌趁著短短半分鐘的時候,把鞋帶用力系成了不會掉的死結,其他幾個人也沒有比她好到哪裏去,長發的統一披散下來,鞋帶的藏好在鞋裏,一直檢查著自身衣服。

陳怡說:“記得笑,最漂亮最燦爛的微笑哦。”

陳曉萌用力地點頭:“嗯。”

“笑不出來就用力笑,這個舞要笑起來有活力才好看。”四葉草的谷緣緣著重強調。

布谷布谷——

四葉草站C位,陳怡和陳曉萌站左右,其他人分散站。

布谷布谷布谷——

幾人站在位置上,數著節拍,等著節奏來臨跟上動作。

“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一個慢動作重播”

隨著節奏上來,幾人動作步調統一,腳下分叉開來,左右手在半空中劃動,手向上,腳下動作跟著手上動作左右走,腳下躍動,動作重覆一遍。

“這首歌,給你快樂,你有沒有愛上我”

收回動作站直身體,單手在唇邊做喇叭狀,上半身隨著動作從左到右,臉上咧開嘴笑容達到一百分,然後收回動作,單手叉腰,一手往頭臉上向上走半圈。

“跟著我鼻子眼睛動一動耳朵,裝乖耍帥換不停風格······”

隨著節奏漸入佳境,她們手上動作在短短的緊繃之後,整體都放松了起來,跳的沒有剛開始的緊張,顯得更輕松隨意又活躍了不少。

南沙一中的廣播室,14年至17年,被TFBOYS的歌曲占據了三年之久,久到18年卷土重來時,又襲卷了整整三年的時光。

從上一屆高一到高三,又在這一屆的高一到高三,中間路途上的心境評價和路人緣,換了一波又一波,高層上了一層又一層,直至今日。

許是愛慕者多了不少,操場上肉眼可見的多了不少跟唱的同學,谷緣緣就是其中見識了他們最開始的鄉下路演到今天的頂流,從被追著罵掏糞,到今天無數人的遙不可及。

“青春有太多未知的猜測,成長的煩惱算什麽!”

到了end節拍,她們跳完收尾,站在原地蹦跳歡呼,場面上的尖叫聲,大喊聲,熱鬧的如同身在演唱會現場。

“TFBOYS牛批,帝國姐姐牛批!”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我也是四葉草”

“爺的青春回來了”

“帝國就是最棒的”

“澄海不會暗,帝國永存”

分明是雀躍的場景,在最後歡呼著謝幕的時候,谷緣緣卻出人意料的——哭了,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了。

幾人推搡著下了臺,回到坐位上,谷緣緣還有些紅潤的眼眶證明了她剛才落淚的痕跡不是假象。

陳曉萌和仇年坐在最前排,谷緣緣一行人坐的偏後,雖然看不到後面的景象是什麽樣的,但在剛才有兩個女孩子聲稱“團粉”來找谷緣緣,看樣子是來認親的。

回頭望了一眼,今天校運會,老師對於她們拿手機這件事還算是寬松,幾個人聯系方式已經加上了,好不熱情。

過了一會兒,周暢站在大操場不遠處,陽光沁在他周身,穿著一身校服,與平日無二樣,臉上洋溢著爛漫的笑容,他正雙手插兜半歪著頭,眺望著陳曉萌的方向。

他安靜站在人流往來的綠地操場上,較比不斷游走在他跟前光芒盡失的人群,他卻猶如火焰般耀眼,是一種叫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見狀,陳曉萌放下蓋在大腿上的校服外套,沖著周暢跑了上去,雙手擺擺,腳下蹦蹦跳跳的跟只小兔子似的。

“周暢。”陳曉萌腳步落定在周暢跟前。

周暢眸光隨著她走動,望著她的清澈幹凈的瞳孔裏,映照著她的模樣,眉眼彎彎:“嗯,我在呢。”

陳曉萌:“你來看我比賽嗎?”

他眉目飛揚,黝黑的眼孔定定地看著她,唇邊笑意不減:“不是答應你,來給你陪跑嗎?”

在這種緊要關頭,高三年級入場完了後,其實就可以回到教室覆習,只需要留下幾個參賽人員足矣。

“噢,”陳曉萌撅嘴,不高興地說,“我剛才跳舞了,你有沒有看見。”

她的臉上帶著妝容,清冷感十足的觀感,在這一刻,在周暢的面前卻顯得生動又可愛,整個妝容都活起來了,宛若冰攤裏常年不動的死水,此刻,像是被註入了生命重新活了過來似的,會漂浮流動。

周暢盯著她的臉看著半晌,忍不住擡手在她腦袋上摸了摸,勾勒起唇角,緩緩道:“看見了,很好看,很漂亮。”

不止是剛才,現在,也特別好看。

“真的嗎?”陳曉萌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不過,她還是克制不住的揚著腦袋,亮晶晶的眼睛對上周暢幽深的眼,略帶著點驕縱:“你不可以騙我。”

“我不可以騙你?”

“嗯。”陳曉萌重重地點頭,道:“別人可以,你不可以騙我。”

說完,止不住又加重語氣補充了一句:“只有你不可以。”

忽然,他笑了。

他的笑容明亮,沈寂在半山腰懶懶的花,仿佛被他的笑聲喚醒,眨眼的時間裏開了個遍。

周暢嗓音裏滾落出來的笑意透著無限的寵溺與縱容:“好,不騙你。”

垂著眼眸,一雙眼落在眼前美麗的不可方物的少女臉頰,她的眼裏閃動著細碎的光,根根分明的睫毛輕顫個不停,揚著下巴,眼裏是藏不住的愉悅。

這樣的她是少見的,但在周暢面前,卻是多見的。

陳曉萌參加的長跑在下午,沒有那麽快開始,兩人在操場上耗著也沒什麽樂趣,別人比賽也沒什麽看頭。

一合計,周暢有個想法,領著她往後山跑。

“周暢哥哥帶你出去玩玩。”

陳曉萌略微遲疑了一下,不是很敢:“老師會不會找呀?”

周暢經驗十分豐富且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不會。”

“······我不敢。”陳曉萌直言,慫的明明白白。

“怕什麽,”周暢擡起手想要捏一下她的臉,看見眼前這麽精致好看的臉,楞是沒有下得去手,方向一轉,落在了陳曉萌的耳垂上,捏了捏,笑得囂張,“周暢哥哥在呢,有什麽事兒,周暢哥哥給你扛著。”

陳曉萌沒有逃過學,更沒有曠過課,這會兒在周暢的帶領下,心裏頭那點點反派作惡的小因子好似在推動著她,說——

去吧去吧,放肆一下。

反正有周暢在呢,你怕什麽。

仰著臉望著周暢,陳曉萌心想,是啊,周暢在呢。

她們之間的相處時間正在日益減少,還不珍惜這短短的、可以獨處的時光嗎?

陳曉萌點頭,果斷地應下:“好。”

周暢笑了:“嗯,真乖,不枉周暢哥哥疼你一場。”

耳垂被揉捏的觸感很奇妙,有點癢癢的又有點上癮的不想讓他手放下,很舒服,很喜歡。

沒有磨嘰,兩人當即選擇了在校門敞開的時候逃離了出去,門衛室裏的保安叔叔這會兒正躺在搖椅上看著電視,可能完全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有學生會選擇出逃。

根據上一次作案的路線,走了一會兒,陳曉萌差不多知道周暢是要帶著她去哪裏了。

果然,是後山。

這次在上墻之前,周暢站在墻邊,回首望向站在距離三步之遙的陳曉萌,指著上面,笑著問:“想試試嗎?”

陳曉萌低頭看了看身上穿著的裙褲,有些猶豫,又有點想要挑戰。

她深知,今年是周暢高三的最後一年了,周暢畢業後她不可能會獨自往這邊走,更別說爬墻了。

心頭有些躍躍欲試的思緒爬了上來,她想要給自己留下一點,屬於自己和周暢共同行動的美好回憶。

周暢好似看懂了她的疑慮,當即彎下腰:“沒事兒,想上就踩著周暢哥哥的背上去。”

“我可能、有點重。”

“喔?多少斤。”周暢聽她這麽一說就來興致了,好奇地問。

陳曉萌蠕動了下嘴唇,沒什麽自信地說:“90。”

“180?”周暢聽懂了,故意問。

陳曉萌的沒底氣瞬間消失,大眼一瞪:“45kg!”

周暢笑了:“我還以為多重呢,上吧,周暢哥哥馱個150都不是問題。”

沒有問他哪裏來的自信,也沒有追問他馱過150斤的誰。躊躇不決的陳曉萌這會兒也沒想那麽多了,這會兒是麻利的爬上了周暢的後背。

“嗳嗳嗳,”周暢對陳曉萌沒爬過墻的零經驗哭笑不得,說,“暢哥讓你踩上去,踩,人踩我背上爬上去。”

“啊?”雙手繞在周暢脖頸,整個人趴在周暢後背的陳曉萌瞬間臉紅了一大半。

登時,把臉埋在了周暢後頸,嗚嗚咽咽了幾聲,害羞到不行。

周暢讓她搞得一陣發笑,揚起手在她胳膊上拍了兩下,直起身來,用手把她的雙腿緊箍在自己身上:“就這樣吧,暢哥試試能不能解鎖個新姿勢。”

“嗯。”陳曉萌臉頰迅速升溫發燙,整個人跟被泡在了開水裏似的,咕嚕咕嚕直冒熱氣。

雙手扒在高墻上,腳下彈力用勁兒往上一躍,雙手手臂肌肉鼓起,收下抓穩了墻。要是周暢獨自一人,這會兒已經翻過去了,身上背著個人,還是有點吃力。

周暢咬緊下唇用力撐上去,上到中間的時候,難度還是增加了不少,他沈著嗓子說:“抱緊了。”

砰——

周暢把陳曉萌放在高墻上坐著,他率先跳了下去,腳下站穩之後,對著停在高墻上陳曉萌張開雙臂,鼓勵:“跳吧。”

坐在高墻上的陳曉萌怕得不行,眼神裏滿是恐懼害怕,雙手緊緊抓住磚墻,一動不敢動,說話的聲音還帶著顫栗:“這不是跳了,這是飛啊。”

“是,飛,來飛吧。”周暢揚著腦袋望著落座在高墻上掩飾不住害怕的陳曉萌:“我在下面接著你。”

陳曉萌說話摻雜著些哭腔:“你接不住怎麽辦啊?”

“接得住,你相信周暢哥哥嘛。”周暢張開的雙臂沒有放下,給她信心:“周暢哥哥保護你。”

陳曉萌咬咬牙,還是沒敢跳,嗚嗚咽咽地。

周暢:“你放心飛,暢哥永遠在這裏保護你。”

“我害怕。”

周暢:“我知道。”

“周暢。”

“嗳。”

“周暢。”

“我在。”

陳曉萌閉緊雙眼,在周暢第二聲應聲之下,突破了那顆害怕的不行的心,甚至已經做好了摔破臉回家怎麽跟爸爸媽媽交代的臉。

“嘶——”

下巴被磕到的周暢倒吸了一口冷氣,懷裏穩穩當當的抱緊了陳曉萌,腳下是被沖擊力推得往後退了一步的基本盤。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陳曉萌皺成了包子的臉慢慢緩開,視死如歸的眼睛也漸漸睜開。她睜開眼,恰好對視上背對著烈日正視著她的周暢,他的臉頰上掛著幾分隱隱的笑意,眸底反光的只餘下了陳曉萌一人,仿佛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般。

陳曉萌抱在胸前的雙手,下意識的勾勒上了周暢的脖頸,下巴埋在周暢肩窩裏。周暢仰著腦袋,手上動作小心的把她整個人放下地上,雙手在她背後輕輕順了順。

噴灑而出的急促呼吸,一下一下的如同澆水罐,雨露均沾,周暢被她悠長深沈的呼吸攪得內心風起雲湧,隔著肋骨緊貼著的兩顆心,都亂了節拍。

“我被嚇到了。”陳曉萌喃喃。

周暢垂下眼看著懷中的姑娘,清晰的感受到了她肢體的輕顫。

滋滋滋滋——

褲兜裏貼著身子的手機響了起來,陳曉萌識趣的放下了手,動作有些拘謹的站在一旁,好似也為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了一絲絲不自在般。

“暢哥,回來了沒?”電話那頭的聲音不小。

周暢挑起眼簾看了眼和自己拉開些許距離的陳曉萌,唇角上揚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沒呢。”

“自習提前結束,下節老萬的課,你還回不回了?”

周暢不以為意:“問就說我看比賽呢。”

“她要是逮人呢?”

“逮了再說。”周暢半點沒在怕的。

掛斷了電話,周暢收起手機,看著幾步外眼觀鼻鼻觀心的陳曉萌,忍不住搖了搖頭。

剛才那一幕兩人默契般失憶了,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兩人挨著枇杷樹坐下,可能是底下的草茬紮屁股,陳曉萌挪動了幾下都沒有找到個舒服的姿勢坐。

折騰了幾個來回,還是決定曲著腿蹲在周暢手邊,周暢任勞任怨的剝著一簇枇杷,枇杷顏色青不青黃不黃地,一看就沒熟。

不過,這會兒也沒講究了,兩人慢慢吃著,吐出的核被周暢握在手裏,用紙巾包起來塞進了兜裏,準備一會兒出去丟了。

幾近四月,枇杷還未熟透,一簇枇杷吃完。

陳曉萌才感嘆了一句:“啊,好酸啊。”

口腔內牙齦都被酸味兒占據,快要感受不到其他滋味兒了。

周暢齜牙,嘴硬:“還行。”

“騙人,”陳曉萌轉過頭去,伸手戳了下周暢的眼角,笑話他,“我看見你擠眼睛了。”

“是嗎?”

“是的。”

有了第一次躍墻的經驗在前,陳曉萌已經是無比信任周暢了,在出去的時候,從高墻躍下,心裏那一絲絲的恐懼也被底下站著,向他展開雙臂的周暢所克服。

回到學校後,果然如周暢所說,大家都在專註校園會的比賽,沒有人專註他們這些人的動向。

下午,第一場比賽正是萬眾矚目的長跑比賽。

14:00,廣播裏準時開始播報,請參加長跑的各位同學在起跑點就位,連著喊了三遍。陳曉萌還算幸運,站在內圈,跑起來不會有其他同學那麽累,她站在原地活動了一下手腳腕,又拉了拉筋。

兩個深呼吸過後,陳曉萌視線偏轉了一些和站在最裏面草坪中的周暢身上,兩人視線隔空對碰上,周暢給她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唇齒輕張無聲地說了句——

“沒事兒,不著急,慢慢來。”

陳曉萌讀懂了,用力地點了點頭,就在老師計時器的時候,她又低下頭看了眼被綁得死死的鞋帶,生怕出亂子。

“來,聽我的啊。”手裏拿著計時器和小旗子的老師揚起頭,對著站在線上的幾名同學說:“預備,起——”

隨著起字一起響的是另一名體育老師手上的手.槍,槍口挨準了黑色圓圈塊狀的東西,啪的一聲震耳欲聾,響徹了整個操場。

所有人同時往前沖去,腳下像是安裝了一節按不見摸不著的隱形彈簧和發條似的,一個賽一個快,廣播站擺在操場上的臨時分站收到了一大堆的祝詞,一個接一個的念個沒完。

陳曉萌在這場比賽中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一心只顧著往前沖,幾個圈幾個圈,一共幾個圈,還剩下幾圈。前面有人超過了,忍不住開始有點心急,腳步亂了一點,在草坪齊肩陪跑的周暢註意到陳曉萌亂了節奏的步伐,嚷著聲喊——

“別急。”

“陳曉萌,你放輕松。”

陳曉萌絲毫輕松不下來,外圈跑的人已經超過她兩個了,她甚至沒有勇氣回頭看後面還有沒有落後的。

雖說不指望掙排名,那也不能在這麽多人看著的活動上穩拿倒數第一啊。

不行不行,太丟人了。

陳曉萌完全忽略了周暢的聲音,雙腳直直的往前莽,半點不停留,咬緊牙關沖沖沖!周暢被陳曉萌帶亂了節奏,在裏頭跑的心急如焚,心跳呼吸全亂了。

幸好,在最後一圈裏,陳曉萌沒有拿下倒數第一,只是拿下了倒數第二的成績。

倒數第一之所以是倒數第一,是因為那姐們壓根就是來走個過場的,無心參與奪冠之舉,跑了沒一半幹脆來了個左腳絆右腳表演個平地摔,早早下場回了教室看書寫習題了。

周暢把手裏的冰水遞給陳曉萌,看著她漲紅的臉頰,忍不住逗她:“倒數第一,你急什麽。”

“是第二。”陳曉萌倔強的守住第二不撒手。

“好好好,第二第二。”周暢伸手在她腦袋上摸了一把:“你要是不急,說不定還能拿正數第一呢。”

陳曉萌一把拍開周暢的手,撅著嘴說:“我有自知之明。”

沒有拿倒數第一已經是天大的自知之明了,正數的,還是算了吧,她壓根沒有運動細胞。

時間如流沙,越來越快,轉眼到了5月19日這天,按照慣例龍初娜有初一十五去寺廟燒香拜佛的習慣。

在陳曉萌主動的提議後,周日下午放半天假,陳曉萌跟著龍初娜一塊兒去到了寺廟。陳曉萌帶著誠心,跟著龍初娜從山腳下爬到了山頂,中途汗流浹背累得不行,龍初娜叫她歇息一會兒她也不願意,執意要一口氣爬上山頂。

龍初娜覺得這天的陳曉萌有點反常,平日裏不管怎麽叫都不來,今天主動要來,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防曬衣、防曬帽、冰袖把龍初娜包的嚴嚴實實:“崽崽,你是有個什麽事嗎?”

陳曉萌爬的腳下發軟整個人快要虛脫了,沒力氣跟龍初娜回話,只是無力地搖了搖頭。

是有什麽事兒?

有啊,馬上就要高考了。

她聽同學說過,這個寺廟求的簽卦特別靈驗,哪怕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虔誠之心,陳曉萌今天也來了。

累死累活,總算是爬上去了,路上還有盤著腿跟前擺著算命摸骨的神仙,陳曉萌幾次沖動想要去找他們,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爬到山頂。

別的不知道,反正自己這一片赤忱之心是拉滿了。

龍初娜從包裏摸出手巾,給滿臉汗水的陳曉萌擦拭了一遍,拉著陳曉萌就往石凳邊走:“先坐一下,休息一下。”

休息了不到五分鐘,大喘氣的陳曉萌緩過來,猛喝了幾口水,站起身催著龍初娜要走:“媽媽,走吧。”

“你再坐會兒。”龍初娜擰著眉頭:“你這麽急做什麽,現在還早呢。”

陳曉萌:“不早了。”

再晚點,佛祖也要下班了。

後一句,陳曉萌自然是沒敢說出口。

“龍姐——”邊上有人探著腦袋往這邊瞅了一眼,揚著張笑臉走過來:“龍姐,還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人了。”

龍初娜順著聲源方向看過去,笑了:“小鄭啊,你今天怎麽也來了。”

陳曉萌站起的身體重新坐回了石凳上,看著龍初娜跟人寒暄。

龍初娜深厚的功力她是知道的,那張嘴一開口跟人聊天,一時半會兒是結束不了的。

啊。

好煩啊。

早知道自己一個人來了,跟著老媽一起就是這樣,不是這個姐就是那個妹,姊妹多的跟全國同胞都是她家的一樣。

陳曉萌好煩這樣,一開口聊起來,半天半天沒完。

她一手托腮,坐在石凳上,靜靜地看著她們聊個沒完沒了,頗有種可以就這麽聊到地老天荒的陣勢。

“救命啊。”陳曉萌小聲嘟囔。

可不可以快點啊,真的好討厭她們這樣的大人。

龍初娜:“你今天怎麽上這兒來了。”

小鄭阿姨:“還不是我兒子啊,今年馬上高考了,我來給他拜拜求個簽。”

龍初娜吃驚:“啊咧啊,你兒子今年都讀高三了啊?那那麽快啊?硬是看不出你兒子都那麽大了,你看起還跟個三十歲樣。”

小鄭阿姨笑得花枝亂顫:“看你說的······”

陳曉萌輕嘆了口氣,挪開了眼。

互捧互吹,睜著眼睛說瞎話,這種能耐大概得是大人才有吧。

要是大人都是這樣的,她一點也不想長大。

不想長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陳曉萌開始胡思亂想,龍初娜身上的處事圓滑、辦事利索、嘴甜會說話,她好像半點也沒有學到。更多的是和爸爸陳易永一樣的死板,笨拙······

唉,扛起這個家,她老媽估計辛苦得不得了。

過了好久好久,龍初娜總算是想起了自己是帶著女兒來幹什麽的,喋喋不休的嘴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笑著跟小鄭阿姨介紹。

“崽崽,來,跟小鄭阿姨打個招呼。”

聞言,陳曉萌打起精神頭來,站在龍初娜邊上,乖巧地打招呼:“小鄭阿姨好。”

小鄭阿姨:“你好你好,好乖啊。”

“別說了,”龍初娜倍感嫌棄地擺了擺手,無力又心塞地道,“這毛毛跟他爹一個德行,這個嘴巴一世說不出個什麽話,也不曉得說話。”

“那多虧了你,還是你能幹,要是老陳這個家哪裏會這樣啊,還是你好。”小鄭阿姨笑著說。

七七八八又說了一通,陳曉萌站在旁邊笑得臉都快僵了,才算是被放過。好在小鄭阿姨是完事兒了下山的,否則這一路上陳曉萌也別想有得安生了。

跟著龍初娜買了一把香,每個殿堂都擺了個遍,陳曉萌在佛前磕的頭一個比一個虔誠、一個比一個重,出來的時候,紮著高馬尾,露出的高潔額頭紅了一大片。

在出殿門時,總算是大師沒下班,陳曉萌等著前面的人算完,才走到大師跟前,心裏念叨著那件事,搖了一根簽。

簽是上上簽——

千古詩書出聖賢,苦在寒窗有誰知;懷抱一展迎富貴,奔馳寶馬任軍騎。

陳曉萌垂著眼簾,對著這只簽無聲的在心底念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想將著兩句話刻進大腦裏一般,逐字逐句。

龍初娜站在一旁,看著不知為何陷入了沈思的陳曉萌,伸手拍了拍她:“崽崽,把簽給師傅,你看不懂,聽師傅怎麽說。”

回過神來,陳曉萌雙手把簽遞給了大師傅,大師傅接過捏在手上看了一遍,臉上笑意和藹,語氣平和,對著龍初娜問:“還在讀書吧。”

龍初娜笑著走上去,回道:“是,今年高一。”

大師傅笑著說:“簽是個好簽,不著急啊,現在還早。”

龍初娜直點頭:“是是。”

有了龍初娜在前,陳曉萌自然是站在了後面,聽著他們說。

整張簽解讀下來,大師傅的意思就是:好好讀書,會苦盡甘來,將來有揚名立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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