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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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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

這會兒但凡陳曉萌點下頭,陳易永都有可能直接奔著樓下就去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呢。

沒有半秒鐘的停頓和沈默,當即,陳曉萌堅定地搖了搖頭,目光清白。

“崽崽。”得到滿意答案的陳易永臉色總算是緩和一點了,放下杯子走到沙發上坐下,語重心長地說:“你現在還小,不是談戀愛的時候,千萬千萬不要犯錯誤,知道嗎?”

陳曉萌蔫蔫地嗯了一聲。

“其實你們現在這時候有點什麽想法,在爸爸看來,都是正常的。”說到這,陳易秋話鋒一轉:“正常歸正常,但不該做的事還是不該做,什麽年紀做什麽事,你現在這個年紀是花一樣的年紀,主要人物就是應該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

瞧,她就知道。

不管什麽時候,什麽話題,最後的結尾語永遠都能轉到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上面去。

陳曉萌聽著陳易秋好一番嘮叨之後,正打算往臥室走去,恰巧龍初娜回來了。

“媽媽,你回來啦。”

“嗯。”龍初娜手裏拎著包,雙腳後跟交替一踩,利落的換上了居家拖鞋,感受到家裏氛圍的凝重,龍初娜走到飲水機邊灌了杯水下肚,才放下杯子問陳易秋:“怎麽了?”

“沒事兒。”陳易秋擺了擺手,點開手機裏的麻將玩了起來。

龍初娜放下杯子,往前走了幾步,確定陳曉萌臥室的門關上了,才又走到陳易秋邊上坐下:“真沒事兒啊?”

“能有什麽事兒啊。”陳易秋打了張牌出去,道:“飯菜已經放在鍋裏熱著了。”

客廳內的中央空調開著,風嗚嗚嗚呼呼呼地往四周每個小角落裏吹去,被外頭熱氣蒸騰的毛孔,這會兒讓空調的溫度占據了空間。

一身熱氣,吹得幹幹凈凈,整個人靠在客廳內舒舒服服地。

她挨在陳易秋坐著,腦袋偏靠在陳易秋臂膀,夫妻倆雙腿自然又默契的搭在茶幾上,自在極了。

“嗯,你打六萬啊。”龍初娜一雙眼落在陳易秋手機上,隔著屏幕都替陳易秋著急:“你這手臭牌不打六萬打三條,你在想什麽啊?”

陳易秋非常好脾氣地回:“打什麽六萬啊,打六萬牌攏不了。”

“打三條更攏不了。”

“別吵別吵,來個五筒差不多了。”

龍初娜諷刺了他一句:“來了也胡不了,你看你這手臭牌讓你打。”

“你這個月輸多少錢了”

······

周日。

為了不那麽像個小孩兒,再在路上讓人覺得跟周暢在一塊兒是父女關系,她還是選擇了一套不那麽稚氣的衣著。

昨天的黃色漁夫帽今天也換成了酷酷的黑色棒球帽,白色短衫黑色工裝褲,甜美小姑娘轉眼就變了一個風格——

今日份,酷酷女孩兒。

從小被打扮陽光,充滿彩色元素的陳曉萌,今天轉身一變,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陳曉萌換好衣服在全身鏡前轉了一圈,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咧開唇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才轉身從臥室出去。

聽見臥室門擰開的聲音,貼著陽臺邊站著的陳易秋回過頭看了眼陳曉萌,龍初娜手裏端著一盤水果從廚房走出來,單手抓著草莓往嘴裏塞著。

偏過頭看了眼陳曉萌的穿著,輕擡了下下巴,咽下口裏的水果,問:“穿這一身幹什麽去,爬山啊?”

陳曉萌下半身的那件黑色工裝褲是初中學校舉辦徒步還是爬上的時候,龍初娜才給她買了這麽一件與她穿衣風格和衣櫃完全不同風格的衣褲。

今天突然被陳曉萌翻出來穿,情況很反常啊。

“嗯~~”陳曉萌搖了搖頭。

龍初娜上下審視了陳曉萌一遍,眉頭輕輕皺了下:“去換一身。”

“······我想穿······”陳曉萌有些故執己見,性格又軟,說出來的話也就沒那麽強硬。

龍初娜收回視線,擡起停頓住的腳步,朝著客廳陽臺邊的茶桌椅坐去,手裏的水果盤放在小茶幾上,玻璃和玻璃的碰撞響的清脆。

“穿這個幹什麽,這一身哪裏好看了,穿出去別人看著都覺得你不好相處。”龍初娜坐下,語調不變地說:“去換一身換一身,你衣櫃裏那些衣服那一件不比你身上穿得好看。”

陳曉萌皺著張臉站在原地,怎麽看著都沒有想要打道回府是換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坐在陽臺上躺在躺椅上看著ipad播劇的龍初娜,轉過頭看了一眼,翹著晃動的腿停了下來。

“怎麽了,去換啊。”龍初娜一手搭在躺椅的扶手上,目光朝著陳曉萌看著。

陳曉萌試圖挽救局面:“······媽······”

龍初娜神色不變:“媽什麽媽,去換——”

“胡了——”陳易秋手機裏傳出來一道聲音,緊接著又是洗牌的聲音。

聲音聽起來並不小,也不知道是刻意的還是無意的,他也沒調動。陳易秋坐起來,伸手朝著水果盤裏摸了個梨盤在手心裏,手機打橫放在膝蓋上,低垂著腦袋,眼睛還盯在屏幕上面。

陳易秋張嘴卡茨在梨上咬了一口,單手在屏幕上熟練的操作個不停,

“甜不甜,給我嘗一口。”龍初娜伸長腿在陳易秋小腿上提了一下,仰躺的看著陳易秋。

陳易秋身體前傾,伸手遞過去時,嘴裏嚼著梨,邊說了一句:“從你那兒再轉兩百塊錢給我。”

“······不吃了不吃了,你這個梨忒貴起了。”龍初娜腦袋往後一靠,餘光瞥見沒有行動的陳曉萌犟在原地:“不肯換弎,不肯算了不肯算了,趕快走看見你就心煩,跟你個爸一個樣。”

躺著也中槍的陳易永擡起眼簾看了一眼陳曉萌,又收回了目光。

陳易秋起身把外簾的那層白色紗狀遮光簾:“曬下太陽,見見光。”

意有所指,陳曉萌沒敢有所逗留,拔腳就往玄關處彎腰換鞋,關上門的那一剎那還能聽見龍初娜笑著說陳易秋的聲音:

“這麽大太陽曬什麽曬,拉上拉上······”

陳曉萌站在電梯裏,五指抓緊了掌心裏的手機,大大地做了兩個深呼吸,望著鏡面裏的自己,臉頰爬上了些許不對勁兒的微紅。

長發披在腦後,陳曉萌雙手扒拉了一下長發,對著鏡面重新整理了一下帽子,用五指做梳把頭發抻直,再把帽子戴上。

瞧,高冷大學生的範兒,一下子就出來了。

嘿嘿。

望著鏡面裏映照出來的自己,陳曉萌忍不住地笑了笑,雙手扶上了臉頰,嘶——一片滾燙。

走出去還沒出入戶門的地方,隔著長長的距離,陳曉萌就註意到了站在外面不遠處的周暢,他今天的打扮······與昨天截然不同啊。

正打算往外走的陳曉萌忽然想到,樓上爸媽還坐在陽臺的位置上,稍微有點心就能發現情況的不對勁兒,更何況現在陳易秋已經發現問題的異常之處了。

“周暢。”陳曉萌擡手在半空中掌心朝外推了推,示意他離開這裏,又指了指樓上,無聲地暗示他情況不對。

周暢看了幾秒瞬間明白了陳曉萌的意思,沒有再看向這邊,轉身朝著外面通向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等周暢走了一會兒,陳曉萌才做賊似的左右環視了一圈,才加快腳步往外走去。直到走到樓層看不到的位置,陳曉萌才追上了放慢腳步的周暢,兩人並肩走著。

陳曉萌轉過臉,看著周暢流利的下頜,喊了一聲:“周暢。”

“沒大沒小,叫哥哥。”周暢把手裏把玩著的耳機小盒子塞進兜裏,嗓音含笑地糾正。

“哦······周暢哥哥。”

陳曉萌認真地打量了一翻,才收回視線。

他穿著黑色大褲衩,上半身是一件條紋衫,腳下是球鞋,昨天的項鏈手表還有騷包的眼鏡,今天統統沒戴,看上去非常輕松自在又陽光。他的腿很長很白又很細,裹了著肌肉,走路兜進去的風,穿過大大的褲.衩.子撫摸著他嬌.嫩的軀體。

與昨天的豪奢相比,完全又是另外一碼事。

不過,今天的周暢對向來甜美又溫軟的陳曉萌,在衣著上有了新的改觀。實在想不到,原來陳曉萌還有這麽酷酷的一面,很帥,很酷,很好看。

兩人想要搭配上對方的穿著,卻沒想到適得其反,今天倒是沒有再弄出父女的烏龍,兩人並肩走在外面,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對兄妹。

周暢眼簾微垂,視線落在她柔光發亮的黑色長發上,微風把她的發尾和兩側發絲卷的輕揚,看上去十分有個性,又特別理性地移開了眼,唇角上揚,嗓音充滿了誘導性:“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去嘛?”

擡眼向前望去,深深淺淺的綠蔭樹互相擁擠著枝椏,兩邊上是來往不斷的車輛,高高坐在公交車裏往外眺望的人目光呆滯,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陳曉萌呼吸有些緩,她目光朝著周暢看去,問:“去哪兒?”

二人四目相對,站在樹蔭下的帥男靚女存在感實在太強,令人無法忽視,穿過枝葉停留在他們上空的雲朵,伸長了脖子往下看著。

停下步伐的雲朵們很是好奇,這一塊兒的空氣怎麽會帶著些甜味兒呢?

“去——”周暢眉眼彎彎,臉上一腔柔意,慢慢地吐出了三個字:“看落日。”

“??看落日?”陳曉萌嘴唇微微長了,眼神有些不可思議。

她舉起手按亮屏幕,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才13:46,現在去看日落嗎?

周暢點了點頭,唇邊笑意不減:“去江邊看日落。”

今天的日頭來的比以往還要熱烈些,像是老天咬著牙卯著勁兒要將這些無所事事的玩意兒曬成一灘爛泥水似的。

看日落,是關系親密的人才會有得舉動吧。

陳曉萌雖然還沒經歷過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兒,但腦海中對這些情愫還是有些朦朦朧朧的概念的,才會在周暢說出看日落的時候,表現是極其詫異甚至還有點失態的神態。

頭上生機盎然挺著脖子前傾慢慢搖晃的綠芽腦袋都可見的下垂了些,很是好奇這二人之間在僵持些什麽,怎麽跟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

他唇邊自然的幾分笑意愉悅又輕松,整個人的狀態看上去松弛極了,額前的發微微搖動著,一雙眼亮晶晶的,瞳孔裏倒映著陳曉萌的形象。

恍惚間,空氣都變得分外香甜了起來,觸碰在陳曉萌鼻尖,虛空中無形的大手在筆挺的鼻梁上輕輕順勢刮了一下,寵溺又疼愛。

陳曉萌瞬間收起了視線,她胸腔處的肋骨牽連著臟腑被重心跳搗鼓的直發疼,好似有個人站在其中拿著尖錘猛吼直砸般,一陣陣心悸耳鳴呼嘯而來。

“走吧。”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周暢想開了頭。

周暢緩慢地轉過頭,揚起腦袋邁步往前走,要是他不是說話,看陳曉萌那個架勢,估計他們倆能在這兒站到天明。

停留了兩秒鐘,陳曉萌仍然垂著腦袋,跟在周暢三步遠的距離,走到綠蔭樹下。

鈴鈴鈴——

“讓一讓,讓一讓——”

沒走幾步遠,身後傳來一聲騎著共享單車的男生,從聲音上聽上去音量又大又高,半點沒有要暫停下來的樣子,速度也不減一下,只有口中在一聲聲喊著讓走在路上的行人給他騰出路來。

已然讓開了的陳曉萌也被沒騎穩單車的男生刮拐了一下,車輪差點往她身上撞去,周暢轉過身來的時候,陳曉萌手臂上已經被扶手的地方掛了一道大大長長的紅痕了。

“嘶——”陳曉萌疼的捂住了被刮的那一處,臉都疼的皺了起來,微微張著唇,腳下往後退了一步。

周暢臉色一緊,大步邁上來,抓住陳曉萌的手臂一看,登時臉黑了。好看的眉宇緊攏著,臉上是一片焦急之色,眸色中閃動過了一抹慌張,垂著腦袋脖子下傾,周暢擡手小心的在陳曉萌開始發腫的手臂上小心地輕撫了一下。

陳曉萌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的意味,周暢倒是急的眉毛都快要擠掉了,瞧著眼前的一片紅腫,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心疼和擔憂,嘴唇微微撅起輕輕在傷口上吹了兩口氣。

一句沒事兒吧還沒詢問出口,就聽見把單車扶穩的男生特別看不上的瞥了他們一眼,口裏噴出了句:“真是晦氣。”

剎那間,周暢眼睛瞇了瞇,輕輕放下陳曉萌的手臂,扭頭看見男生騎車就打算走,他半點也不客氣的一把抓住男生的前襟擰住在手心裏,眸光危險又冰冷的凝視著他,說話口吻非常不善地道:“你再說一遍。”

利劍般的目光順著視線直直地射進了男生的眼裏,模樣上看上去很不好惹,與方才的渾身滿是柔光又是兩個人,男生脖頸被箍緊的臉又紅又紫,跟要窒息了一樣。男生仰著臉睜大眼睛瞪視著周暢,抓著單車扶手的手握在了周暢肌肉鼓起來的小臂上,用力地扭動了兩下脖子。

孱弱又弱雞男生,怎麽可能是會常年運動又自律的周暢的對手呢,不論是從力量上來看,還是從身材上來看,兩人完全不能放在同一戰線上作比較。

“咳咳”男生扭不開周暢的已經用力到泛白的手,擡掌用力在周暢手上撓了一道,周暢依舊沒有松手,反而是手上的力度更大了。

陳曉萌看男生脖子都充血了,眼睛依稀有了點翻白眼的狀況,她走過去輕搖了一下周暢落在褲腿的左手,小聲又急切地說:“可以了,周暢,可以了,再這麽下去他會死的。”

好在周暢還算理智,聽著陳曉萌的話手上的力道松了一半,但臉色依舊差的不行,嘴唇緊抿成了一條鋒利的直線,嗓子眼停梗著,咬緊貼合著下頜那一道繃的死緊。

喘了一口氣的男生挑釁地揚著下巴,用鼻孔對視著周暢,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有種你弄死我。”

“你真以為我不敢是嗎?”周暢聽著這個話,冷下了一聲,拽著他的衣襟往上拎了一點,男生腳下已經有些懸空,腳尖虛滑。

馬路上有巡邏的治安警察註意到這邊的情況,大吼了一聲:“嘿!幹什麽的?!”

“快松手,松手!”陳曉萌急得不行了,搖了搖周暢的手臂。

不是沒有聽見治安警察的嘶吼聲,面對著絲毫沒有要收斂的男生,周暢不禁沒有要松手到的心,甚至想要舉起拳頭照著他的臉砸兩拳,而兩拳也不一定能解得了他心底的那股氣。

手上動作倔強了沒有一分鐘,對著一直擔心的臉都白了的陳曉萌,周暢還是松開手用力把男生從手上往後退出去。

周暢黑著臉站在原地,冷著臉閻王爺般,厲聲要求男生道歉:“道歉。”

男生揚著臉,眼角輕蔑地翹起,毫無悔改之意。

自然落在兩邊的手握成了拳,陳曉萌生怕一個沒註意周暢就沖出去了,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沒有敢撒開。周暢氣得牙齒直發疼,一腔奮勇翻滾的怒火無處宣洩,忍不住的用舌尖頂了一下內周齒,眼瞼血管直跳。

治安警察過來站在中間把三人分開,一臉嚴肅的生硬,瞅瞅這邊瞅瞅那邊,掃射的目光不斷給人產生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人忍不住想要閃躲開來。如果非要找出個什麽合格的詞來形容此時害怕警察叔叔的心態的話,那麽一定逃不了‘心虛’二字,還是那種沒有幹壞事兒的心虛。

“怎麽回事?打架是不是啊?”治安警察的嗓門有點大,這是他們在日覆一日巡邏中收獲到的果實。

聞言,周暢抓起陳曉萌手上的手臂展示在治安警察眼前,讓他見識猙獰紅腫的傷痕處,冷著聲說道:“警察叔叔,就這人,他撞了我妹妹,連句道歉也沒有。”

“我可沒撞,你別整這眼睛說瞎話,”男生頓時變得憤懣了起來,被擊中下懷而心虛轉為惱羞成怒的情緒,開始顛倒黑白,“警察叔叔您也看見了,是他剛才要跟我動手,您看您看,這褶子讓他弄得。”

男生抓著胸前淩亂的前襟,聲淚俱下地哭訴,妄圖讓治安警察為他討要一個公道。

另一名治安警察胸前的執法記錄儀開著,面對著他們,安靜的站在一旁學習著治安警察的處理方法。

治安警察森黑的眼眸盯著男生看了好一陣,男生可能是個慣犯,半點沒有害怕的樣子,滿臉的真誠。轉過頭,治安警察又看了會兒周暢,周暢眼裏是止不住上升的怒意,好似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你說說,”治安警察眼睛落在陳曉萌身上,問,“是怎麽回事兒?”

陳曉萌的手臂還被抓在周暢手裏,她抿了抿唇,擡起眼對上治安警察的眼睛,將整個過程緩緩道來:“我們是從那邊走過來的,他騎車在路上一直在喊讓一讓,我們把中間的路讓開了,結果他還是騎著車——”

“警察叔叔你別聽她亂講,他倆是一邊的。”男生急的搶過去了,

治安警察銳利的眼神射向了男生:“有沒有亂講等下再說,你繼續說。”

“然後我靠近灌木叢,他還是撞上了我。”相比即將狗急跳墻的男生,陳曉萌情緒很是穩定,沒有半點慌亂說謊的樣子。

“是不是她說的這樣?”

“不是!”男生咬死了不肯承認。

治安警察非常淡定:“不是是不是?那行,你們幾個跟我派出所走一趟,驗個傷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眼看著就要跟警察走了,男生蠕動了兩下唇瓣,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跟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說:“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要走在前面,我都叫了讓她讓開。”

“叫什麽讓開,這條路是你們家開的啊?騎什麽車都要遵守交通法則,橫沖直撞傷了人你還有理了?!”站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治安警察忿忿不平:“給人家女孩子道歉!”

今天的好心情,就這麽被破壞了個幹凈。

周暢放心不下,還是領著陳曉萌上到醫院去把傷口清洗了一下,本意是想打個破傷風的,聽從醫生的還是沒有打。傷口看著猙獰恐怖,實際只是傷口被刮得一片紅脹,也沒有破皮的現象出現,細皮嫩肉的手臂上稍微有絲絲沒破皮的沁血水。

兩人走出醫院,周暢一臉沒把陳曉萌看住的懊惱自責,陳曉萌左手手臂上白皙的肌膚被染成了偏暗黃色碘伏色,短衫半點也沒把那細的能被周暢稍微用點力就能捏碎了的手臂遮住。

出去的路上,細細碎碎的風順著傷口鉆進了骨子裏,刺刺的疼。

“走,哥哥請你喝奶茶。”周暢放輕松地說。

陳曉萌沒事人一樣:“好啊。”

站在路邊打車時,有了教訓在前的周暢這次小心的看護著陳曉萌,視線落在陳曉萌身上,嘴角上揚:“想玩滑滑梯嘛。”

“······大悅城?”陳曉萌停頓了幾秒鐘,試探性地問。

周暢:“dei!”

微仰著腦袋望著周暢的眼睛,陳曉萌鄭重又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乘車到大悅城下車,兩人順著扶梯一圈圈慢慢往上竄,一人手上捧著杯手打檸檬茶,上到五樓飛艇書屋(覔書店)轉了一圈,在拼圖店又站了一會兒。

陳曉萌看著有幾樣想要買的東西,惦記著一會兒還要去看日落,手上拎著東西不是很方便,手上拿著的東西又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站在展架前的周暢,眼睛在幾個小玩意兒上來回穿梭,像是拿不定註意要那個一般。

不一會兒,他們上到了六樓。

今天許是放假的原因,樓上堆滿了小孩兒和大人,小秋千上坐滿了,滑梯的空蕩口家長領著孩子正排著隊,隊伍極其龐大,兩人沒有擠過去湊熱鬧,在沿江對面的INanSha前拍了張合影。

陳曉萌看著手機裏周暢幫她拍的照片,笑著說:“往這邊來過很多次了,感覺一直都沒有正經的拍過一次照。”

“正好把機會留給我發揮了。”周暢深處食指在陳曉萌手機屏幕上滑動了一下,把剛才在飛艇尖尖那一片拍的照片點出來:“嗯,這張也很好看。”

靠在扶欄處,他們望著沿江水上倒映著透亮到能穿刺人眼的天,夜晚沒有開啟燈照的時候,對面的杜甫江閣混在一片高樓中,倒是顯得沒有那麽的亮眼了。

手臂撐著扶欄,周暢目視著對面的景色,對陳曉萌說:“對面燈光開啟的時候,挺漂亮的。”

“······嗯。”陳曉萌勉為其難的承認了一句,接著說:“我媽挺喜歡的,蠻符合中老年的審美風格。”

周暢:“············”

這孩子是真不會說話。

我上一句剛誇了美,你下一句就接這麽個玩意兒。怎麽著,我已經無縫隙進組跳躍升級到了中老年人群體了不成。

實在不能跟她在這個問題上較勁兒,周暢冷靜了一會兒,偏過頭對那邊游樂區的小滑梯擡了下下頜:“想玩嗎?”

陳曉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特別堅定立場的堅毅搖頭:“不去,都是小朋友玩的。”

“小朋友怎麽了,你也是小朋友啊。”周暢聽著陳曉萌的話笑開了懷,伸手無比自然地抓著陳曉萌細細的手腕往滑梯走去:“走,周暢哥哥帶你玩去。”

帶著小朋友的家長就這麽看著他們倆大孩子滑滑滑,他們嘻嘻哈哈的笑著,比周遭小朋友還要玩得開心。

直至天天漸漸暗了下來,在光折射下的火燒雲四周向被被人拎著斧子重重的劈裂開了的殼,所有的光都有的不同的方向,一一發射出去,光芒萬種。

周暢正對著陳曉萌站著,二人排隊在滑梯後,陳曉萌轉頭就看見,一道朦朧又柔和的光,這麽鋪打在周長身上,仿佛是為他披上了一層外衣似的,五官都是泛發著柔意,眼眸柔軟似春刀減水噙著笑意。

他這一笑,襯的四周擠得滿滿當當的人,在這一刻裏,都失去了色彩。

宛若手中著拿著把古箏的琴手,優雅地撥動人的心弦,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間,無一不招人心扉。

可以他的眼神,並不那麽的清白,其中蘊含著各種覆雜多變讓陳曉萌道不清說不明白的色彩。

時隔多年後,陳曉萌才窺探到其中的意味。

是克制,是隱忍,是深沈,是晦暗,是壓抑,是難言的愛。

但在二人目光相時,陳曉萌哪怕多看一眼,都能捕捉到許多周暢差一點沒有克制住的情感流露。

而此時,陳曉萌已然收回了半空中相觸碰的視線,別開臉躲避似的望向了其他方位。

終於排到他們的時候,周暢笑著給陳曉萌鼓勵打氣:“別怕,你是最棒的。”

“······我又不是小孩兒。”陳曉萌別扭地說。

這話聽著,怎麽感覺跟哄幼兒園小朋友一樣。

“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兒,你是大人了。”周暢站在陳曉萌身後,等著她坐進去,嘴裏還說著:“你是最厲害的大人。”

他一句接一句的誇獎,讓陳曉萌臉已經微微發燙了起來,連帶著頭皮也跟著飛燙,忍不住想要讓他閉嘴。

陳曉萌躺進去,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往下滑的時候,沒有忍住的大聲喊了一聲:“周暢!”

“嗳,我在呢。”

已經落在了滑梯中間的陳曉萌緊閉著雙眼,聲音微弱地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這句喜歡落在了滑梯裏,滑梯裏沒有音響、沒有麥,更做不到宣告天下。而在中間擊落的四個字,只有陳曉萌自己聽得見自己說了什麽。

當周暢下滑下去的時候,陳曉萌已經站在一旁低垂著腦袋等著他了,看上去心思重重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暢站起身走到陳曉萌跟前,屈著手在她腦袋上隔著帽子敲了一下,看上去跟敲西瓜詢問熟沒熟似的:“嚇到了?”

“不是。”陳曉萌擡起了頭,否認。

“行吧,你說不是就不是,”周暢輕聲說,“走吧,陪周暢哥哥看日落去。”

倘若有人要問‘獨屬於南沙人的浪漫是什麽’,首當其沖的必然是——去湘江邊吹晚風、看日落。

他們一起走在了沿江的步道上,穿湘江的風,看湘江的水。

晚風拂過江面波光粼粼的江水,再悠悠蕩蕩吹到了他們身上,帶了層微薄的涼氣,讓人有些禁不住的瑟縮。

滿地都是來散步的老年夫妻和青年夫妻一家三口,還有三三兩兩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男女,走著走著牽上了手,臉蛋上爬了坨紅。

望著前面和他們差不多的小青年,陳曉萌將他們的動作收在眼底,餘光瞥了眼靠自己最近卻捏著手機的手,無聲的扁了扁嘴,慢慢走著。

晚霞為他們披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他們並肩往前走著,地上的倒影黏合在一起,仿佛永遠都不會分離。

直至日暮褪去,夜色侵襲,空中還殘留著些許的昏黃色。

他們,站在昏黃色之中。

在這一刻,好像全世界所有的浪漫都降臨在了他們身上,好似他們就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他們是上天的寵兒。

陳曉萌想,這麽一直往前走吧,走到永遠。

地上的倒影漸漸淡了下去,正在周暢忙著眺望大橋的時間裏,趁其不註意,陳曉萌悄悄慢了一步,然後踮起腳尖,偷偷親吻了一口——地上影子的臉頰。

那一晚,陳曉萌幹過了些什麽,晚霞知道,風知道,雲知道,江水知道。

唯獨你,周暢,什麽都不知道。

“陳曉萌。”周暢忽然回過頭,做了虧心事心虛的陳曉萌顯然被嚇得不輕,一個激靈。

陳曉萌開口的嗓音還有些發顫:“啊、啊?怎麽啦?”

這一瞬,臟腑已經鉆到了嗓子眼裏差點跳出來,手指扣緊褲一腳指腹發白,整個人緊張的眼前視線恍惚發抖搖晃,好似幹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一般,十趾抓地。

周暢盯著她怔在原地一副無措的模樣,忍不住擡起了手在她腦袋上揉了兩下,晚霞披在身上散發著少年時代的意氣風發,眼底散落著星星亮晶晶的。

他咧開嘴笑了笑,一臉燦爛,柔聲說:“沒事,就想喊你。”

“啊、哦、好。”陳曉萌摒住的一口氣在這句話落的時候,才算真正的舒了出來,嗓子眼口跳動堵住的溫熱心臟總算被吞咽了下去,摁回原位。

用力地眨了眨眼,陳曉萌腦袋微微下垂,快要昏過去的那股勁兒也緩了過去。

“——您好——”

正在周暢放下手,陳曉萌上前走了一步和周暢並肩而行的同時,身後一道急匆的腳步聲趕了過來,二人下意識的讓開了道路出來。

沒幾秒鐘,身後那道喊著您好的男聲追了上來,腳步越來越近踩得每一步也越來越沈。然而,男聲跑到他們身前幾步的距離,轉過身,擡手抹了一下額,掛著汗漬的臉上充斥著笑意。

看著眼前一身防曬就差將自己裹得嚴實的男生,胸前掛著相機,腦袋上戴著的是白色防曬衣的自帶帽子,陳曉萌眉頭輕皺了一下,有點不解,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您好,”男生手裏舉著相機,一手指著後面柳樹,笑著說,“我是專業攝影師,今天出來掃街,剛才看你們互動的畫面很美好,我忍不住給你們拍了一張照片,你們要看看嗎?”

“很好看,很生動的。”男生似乎怕被誤解,緊接著解釋道:“你們要看看嗎?我可以發給你們,如果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刪除的。”

猶豫了兩秒,陳曉萌別過頭對上了周暢的視線,周暢勾勒起的唇,眼底笑意未減,在陳曉萌視線投過來的時候,眉梢輕擡了一下,非常魅惑,漂亮的眼眸仿佛是在問陳曉萌的意願。

陳曉萌抿了抿唇,眸光裏充滿了不確定性,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看出了陳曉萌猶豫又透著想要的欲.望,周暢輕笑了一聲,眸子裏的秋波流轉無比勾人心弦,擡起眼簾看向男生,下頜一擡,道:“看看吧。”

男生笑著點了點頭,手指在機身的盤上按了兩下,將照片調出來,轉過屏幕到周暢和陳曉萌跟前,照片亮在他們眼前。

照片十分生動,溫柔的晚霞傾瀉在他們身上,周身被朦朧的柔光籠罩,地上交疊的身影被無限拉長。江上吹來的微風輕揚著衣擺,女生的發絲被勾的四起亂翹,男生手掌輕搭在女生帽頂上,場面看上去和諧又美好。

屏幕中,遠方橘黃色的暮色,幾近要西落的日頭,將本就平和美好且溫馨的場景襯的倍加溫柔了起來。

陳曉萌側過臉,目光落在盯在屏幕上深情註視著的周暢,她差點快要陷在他的深情眼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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