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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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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渾渾噩噩中,她感覺走了很遠的路,只身跟著前方的身影,不停追逐。然而除了那個白色身影之外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盡頭。

她不敢停歇,她身後好像是有張牙舞爪的怪物。她拼盡全力,終於,前方出現一絲亮光。那個身影也消失在亮光之中。

宋雙跟隨其後,眼前的光芒一瞬間晃了眼。

她緩慢的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片雪白,縈繞著刺鼻的消毒水味,潮水般的記憶開始湧現。

那天,她像往常一樣開車上班。

“嘭!”

一陣刺耳的碰撞聲,巨大的慣性推動著宋雙向前撲,隨後又被安全帶彈回駕駛位。她被卡在駕駛位上,頭沈沈的,眼前的場景變得模糊起來,時間都好像靜止了。

耳邊似乎有人在拍打車窗,她努力睜開眼,偏頭看向車窗,車窗外的人正在拍打窗戶,他的嘴張張合合。

宋雙瞇起眼睛,探頭想仔細聽清男人的話,手顫抖著解開安全帶。

奇怪,今天的安全帶意外的難解。

眼前的一切更加模糊,迷迷糊糊的只留下了一個白色身影,像極了那天課間那陣無意穿堂風刮起的衣角。

她想擡起手,妄想抓住,終究還是任他在指間逃走……

抓不住的……

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她。

她不要……

“又又,你醒了。”熟悉的中年女人撲了過來,“媽媽真的要嚇死了,你哥哥聽說你車禍,也趕回來了,你現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雙被打斷了思緒,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是媽媽,她竟然比之前更年輕些。此刻媽媽正滿眼心疼的看著她,平時氣質端莊的母親滿眼心疼,一絲不茍的頭發有些微微淩亂,生出幾絲白發。

她回過神來,大概明白,她也算劫後餘生了。

她努力的擡手抱住媽媽,像小孩子一樣撒嬌:“媽媽,我想抱抱你。”

宋雙把頭埋進媽媽懷裏,熟悉的氣味令她安心,她無比的慶幸和後怕。

她的肩膀顫抖,低聲抽泣著。宋母無奈又心疼的抱緊她。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等你出院了,讓你爸爸送你上學……”宋母絮絮叨叨的說著,雙手還在不停的撫慰著宋雙。

“什麽上學?”宋雙敏銳的抓到了關鍵詞,“我不是上班了嗎?”

“宋小雙,說什麽胡話呢?你上什麽班,你車禍撞到腦子了?”一旁默不作聲的宋年說道。

“哢噠。”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打斷了宋雙的疑惑,她迷迷糊糊地擡起頭,眼淚婆娑的看向來人。

模糊間,看到了一個白色身影。記憶和夢境裏的身影重疊,拼湊成少年的輪廓

宋母狠狠的瞪了宋柏一眼,剛想出聲批評宋年,看到來人後立刻站了起來:“哎,柏令來了。”

柏令。

顧柏令!

宋雙聽著這個名字,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後心裏咯噔一下,不顧形象的拿起一旁的手機。

亮起的手機屏幕提醒著她。

二零一四年十月十日。

她感覺一道無形的雷似乎在腦子裏劈開,她這是重生了?!

宋母看著楞在一邊的女兒,恨鐵不成鋼的招呼著顧柏令:“柏令,來這坐,多虧了你,碰到了又又,還把又又送到了醫院……”

宋母的話,宋雙已經聽不進去了。

顧柏令。

是她高中時期一直在仰望的名字,他的名字永遠在年紀前五的位置,每個月的升旗講話下,總有他的身影。正是少年意氣風發時。

有很多次,宋雙路過操場時,看到總有女生給顧柏令送水,無一例外的被他溫柔拒絕。

那時的他是老師的重點對象,心肝寶貝,可那時的她,確是後排天天嬉戲打鬧的吊車尾。

她也像所有女生一樣,暗戀上那個聰明少年,會拉著朋友數次在操場偶遇他;做課間操時期望離他近些再近一些;偷偷托人打聽他喜歡的東西。

可她膽怯懦弱,與被他拒絕的人,並有沒有什麽不同。

當她收回思緒時,顧柏令已經走了,宋母宋父去找醫生了。

整個病房裏就剩下宋雙和宋年。

宋年剛想說些什麽,門再次被推開。

“醒了又又!”

剛送走了顧柏令,徐玥玥也趕到病房,她的校服和書包還沒來得及放下,聽到宋雙醒了,下了課馬不停蹄的趕來,還不忘拿著水果籃。

“玥玥,想死你了!”

她看著自己的小姐妹,腦海不自動的把成熟的徐玥玥與眼前的徐玥玥重疊。她鼻子又開始泛酸,想要掉眼淚。

宋年看到這兩個人不正常的模樣,識趣的退出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

“又又,你知道嗎,當初你出車禍的消息都傳到學校了,而且可巧了,那天顧柏令還逃課了,整個年級都轟動了。”徐玥玥嘰嘰喳喳,似乎要把這幾天沒說的話都補上。

宋雙沈默了。

“如果我說是他見義勇為了呢…”

“果然,不愧是顧大帥哥,就是人帥還熱心腸。”徐玥玥冒星星眼。

宋雙有些虛弱,還是輕笑著說:“行,算我幸運。”

“哎,你兩個那天都沒有來學校,是不是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對你見義勇為了?”

宋雙對徐玥玥後知後覺的粗神經感到好笑:“沒錯。”

“把握機會。”徐玥玥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沖宋雙拋了個媚眼。

“我沒機會。”宋雙想了想,自嘲道。

“害,小說裏不都這麽寫,英雄救了美人,美人以身相許嗎?正好你不是還喜歡他嗎?”徐玥玥還自顧自的演起戲來,宋雙給她逗笑了。

“小說看多了吧你?”宋雙感覺到好笑。

“說不定呢?”徐玥玥已經開始想象起來。

宋雙受不了,伸手錘了她一下。

和徐玥玥打鬧了完後,宋母看著宋雙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忍打擾她,幫她把飯放在桌子上後沒再管她。

沒人打擾宋雙後,她快速的梳理時間線。

現在是二零一四年,這時的她正是高一,在她以往的記憶裏,自己從來沒出過車禍。估計這次重生就是因為這次突如其來的車禍導致的。

救命,她有些抓狂,她可不想重生過來,再經歷一次魔鬼的高三,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再來一次。

她靠著床頭的腦袋耷拉下來。

誰能來救救她?!

答案是沒有人。

隔天宋雙順利並且絕望的出院,宋母宋父拉著宋雙去顧柏令家登門道謝。

宋雙到現在還沒有徹底適應自己是高一生這個新身份,還有些懶散在身上。宋父看她大病初愈也沒對她多要求,只是讓她好好休息。

一大早,宋父就買好禮品,拉著宋雙去顧柏令家。這時她第一次知道,顧柏令家竟然離她家意外的近,就在隔壁小區。她喜出望外,屁顛屁顛的跟著宋父左手提著水果右手提著牛奶到了顧柏令小區。

到了樓下,她還特地用黑了屏幕的手機照照自己,然後深呼吸,讓自己放松。

到了顧柏令家門口,宋母敲門,沒人理會。過了許久,宋母再次敲響,久到宋雙以為沒人在家轉身要走時,門才緩緩的打開。

打開門的顧柏令臉色有些蒼白,看到來人是宋父宋母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他一眼就猜出來他們的來意。

“不用了阿姨叔叔,這是我應該做的……”他聲音很小,站在宋父宋母後面的宋雙豎起耳朵才能勉強聽清。

“不行,”宋母看到顧柏令的虛弱樣子,自來熟的伸手摸著他的額頭。他大概是生病遲鈍了些,微微一側身子,沒有躲過。

“柏令,你這是發燒了,家裏沒有人嗎?有沒有退燒藥嗎?”。

因為顧柏令某種意義上救了她,宋母也不能袖手旁觀。

“沒事,阿姨 ,我過一會就會好了…”顧柏令還沒說完,便忍不住輕咳兩聲。

宋母一把身後的宋雙往前一推,“又又,你把東西放進柏令哥哥房間裏,媽和爸爸去給他買藥。”

宋母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宋雙直接背推進屋裏,身後的門沒有多開一秒就立馬關上了。

宋雙受外力,帶著左右手的東西,失去重心的撲倒顧柏令身上。

“嘭”一聲,顧柏令接著她磕碰在了玄關的鞋櫃上,砸出一聲悶哼。

宋雙左右手拿著東西趕緊跳開,這短暫的接觸中,宋雙感受到他此時裸露在外的皮膚燙的嚇人。

“對不起……”

饒是上輩子是四面玲瓏的成年宋雙還是不由得心虛的低下頭,把帶來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

顧柏令眼眸深沈,看著面前女孩烏黑的頭頂,忍著胳膊磕在櫃角的疼痛,嘆了口氣,微乎其微:“鞋櫃裏有拖鞋,自己換吧。”

宋雙麻利的換好,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

顧柏令看著坐上沙發上一臉乖巧的女孩,想拿起水壺倒水卻發現沒有熱水,只能起身去廚房燒水。

宋雙看著忙碌起來的顧柏令,她不好意思,立馬坐不住了:“我來吧,你去休息吧。”

宋雙搶過顧柏令手中的水壺,不經意間,接觸到他的指尖,他的指尖也在發燙,宋雙不由得紅了臉。

他大概是真的生病有些虛弱,倒也沒謙讓起來,只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裏的宋雙忙忙碌碌。

這一切,宋雙還覺得這是一場夢。

在他們短暫的高中三年中,他們沒有一絲交集,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像所有青春小說的配角,只是追隨著他的光,他的背影。

高中畢業之後,宋雙打聽到他去了個很好的大學。後來她再也沒見過他。

那麽一瞬間,她終於讀懂了書上的無緣,江水城就這麽大,無緣也終是見不到了。以前她不相信,如今再看更有另一番含義。

在沈悶的午後,在萬千交織的思緒中,水壺內的水終於煮沸了,水面滾動起伏,發出尖銳的聲響。

她連忙關好,倒好水,拿到客廳,顧柏令已經靠在沙發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他一會要吃藥吧,她心想。

她彎腰把倒好的水的水杯輕輕的放在茶幾上,一陣穿堂風吹過屋內,吹起少年額間的碎發,顫了顫少年的睫毛,陽光也格外眷顧他,在臉上撒下細細的投影。

好近…

她看的眼睛發直。

“咚咚咚!”門響了。

是宋父宋母回來了。

她彎著的腰還沒站直,他忽然睜開眼,直接撞上那雙漆黑的眼眸。

她手一抖,差點打灑剛倒的水,連忙放好杯子,閃在一邊。

他掀起眼皮,不冷不淡的掃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起身開門。

宋雙跟在他身後。

宋父宋母提著東西想要進來,她突然發覺自己站的位置不合適,她趁他們不註意,閃到門外。

顧柏令推著手拒絕。

宋母強硬地把東西塞到顧柏令手裏:“打擾你了,阿姨給你買了藥還有養胃的粥,謝謝你幫了又又,你先好好休息,我們有事先走了。”說著還給宋雙使眼色。

“謝……”

宋雙後知後覺,她還沒有向他好好道謝,但她還沒來得及去說完一句完整的道謝,宋母就拉著她一溜煙跑了。

不得不說,宋母拉著她跑的時候,她想起上一輩子她拉著徐玥玥逃課的場景,某種意義上她們真的不愧為一對母女。

回去的路上,她思緒紛飛,想起宋年的話。

出事的那天早上,正是宋雙國慶放完假期的開學第一天,因為宋年要提前趕路返校,宋家特地前天晚上辦了一場家庭聚餐,一直持續到十二點,是宋雙實在挺不住了才早早休息。

早上起來時,宋雙還有些起床氣,抱怨宋年是大學生,理所應當的沒有高中的早自習,玩到深夜,不顧上高中自己妹妹的死活。

就是在宋雙一邊騎自行車一邊碎碎念宋年的時候,意外就發生了,一輛車拐彎時剮蹭到宋雙,發生了車禍。

宋雙被剮蹭磕暈時,這個車甚至還想肇事逃逸,路過的顧柏令記住了車牌號並且撥打醫院電話。

宋年剛到學校聽到妹妹出車禍,剛下車又趕忙上車回來照顧自己妹妹。

宋雙回到家後,看著宋年又在收拾東西準備返校,不由得鼻子發酸。

她從後面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哥……”

她有些想哭,說話也帶上了鼻音。

宋年挺拔的後背突然僵硬,隨後又放松下來:“宋雙,我看你真是腦子摔壞了,這麽肉麻。”

她胡亂蹭著宋年的衣服,把眼淚胡亂的擦在哥哥衣服上:“你才腦子摔壞了呢。”

兩人又開始,離別前的打鬧。

她想,如果沒有考試的話,她重生,也算挺開心的。

她終於與那個青春裏把她困在原地的那個人,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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