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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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個人在這兒看什麽呢？”
林書端著一盤剛做好的酥肉走上自家天臺。
站在欄桿邊看著遠處落日的人聞聲回頭：“小書。”
林書走過去，自己拿了塊酥肉塞嘴裏，盤子送到方尋面前：“剛做好的。”
方尋拿了一塊，仰頭放進嘴裏，猝不及防裏面的肉還有點燙，呼呼幾下才終於嘗到味：“嗯，好吃。”
“你要是跟我媽他們說你得獎的消息，今天晚上不得給你弄個滿漢全席出來啊。”
“入圍，只是入圍，離得獎差著十萬八千裏呢。”方尋糾正。
編輯的電話打來之後，新月獎的官方通知也發出來了。
“那入圍也值得好好慶祝一下啊，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入圍的。”
“還是等有結果再說吧。”
林書用肩膀拐了下方尋：“怎麽，沒信心啊？”
方尋默了會兒：“說不上來，也不是沒信心，但也不是有信心。好像沒什麽感覺。”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是激動的，不過等那個瞬間過去，情緒平穩之後，好像就再翻不起什麽動靜了。
“怎麽會沒感覺？這個時候你不該激動，尖叫，放飛自我慶祝一番嗎？”
方尋笑，連連點頭：“要是寫小說我一定這麽寫！”
“但好像現實跟小說有點差距。”
“怎麽說？”林書又往嘴裏餵了塊酥肉。
方尋想了想，轉過身，面對林書，輕倚在欄桿上：“雖然重新拿起筆之前，已經做了很多很多準備跟重建。但是上一篇小說數據平平的時候，心裏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可能是因為期望抱得太高，感覺一切似乎都已經往前邁了一大步，但是寫出來的東西反而在後退。”
“也不能說是後退，應該是說結果沒有達到預期。”
“走得慢無所謂，但還是希望一步比一步高。”
“那當然，誰願意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回去？都是希望越過越好嘛。至少今天比昨天好，這樣活著才有奔頭啊。”林書說。
方尋繼續說：“心裏不是滋味的時候，我質疑過我自己的標準，也有過一閃念，要不要還是寫以前寫的那些東西。不過我很快發現，這件事癥結不在這裏。”
“因為全職寫小說，我有過一段經濟狀況特別窘迫的時候。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深刻知道了數據的重要性。數據好我才能賺到稿費，有了稿費我才能繼續寫小說。反之，數據不好賺不到稿費，很可能又會面臨著堅持跟放棄的抉擇。”
“所以並不是數據讓我焦慮，而是可能要放棄寫作這件事讓我焦慮。但其實我現在的狀況，也還沒有到那種生死一線的時候。”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我就覺得上一篇小說數據不好也不是什麽大事。”
“所以我跟我自己說我接受人生不是永遠今天都比昨天好，我允許我自己有向下的空間，而且這個空間我給得很大。就等於是已經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結果突然就來了這樣一個消息。當然，這肯定是好消息，只是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麽激動。”
林書垂眸默了會兒，輕笑：“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老天爺才把這個給你了。”
“就像有些中大獎的人，突然之間有了那麽多錢，結果一段時間之後，過得比沒中獎之前還差。用老人們的話說就是接不住那麽多財。接不住，好東西也會變成壞東西。”
“但是你看你現在這個狀態。”林書手在方尋身上比劃比劃，“就很好。反正你自己穩得住，最後沒得獎，也不至於嘔死。得獎了，也不會高興過頭。恰恰好好。”
方尋不由笑：“你再說兩句，我都要飄起來了。”
林書擺擺手：“那你落後了，我可早就飄起來了，現在已經飄出大氣層。”
“嗯？”方尋沒聽懂。
“嗯什麽，你把我寫得有多好，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我能把你的好寫出來個五六成就不錯了。”
林書：“你再誇，你再誇我真的就是要上天跟太陽肩並肩了。”
“我也不是覺得自己一塌糊塗，特別糟糕那種，但是看你以我為原型寫的故事，我覺得我好像比我想象中還要好一點點。”
林書把空盤子放到一邊：“我每天的生活重心都是那片果園，日子感覺都是被安排好的，一步不落地做好才能有好收成。日覆一日，就很平平淡淡，完全比不上電視小說裏的故事叫人熱血沸騰，振奮人心。所以，有時候也會自我懷疑。”
“但我看你寫的小說，借你的眼睛看我自己，好像一下就從自己每天平淡的生活抽離出來了，成了自己生活的旁觀者，這種自己觀察自己的感覺……”
“很奇妙也很意思。”
林書擡頭看了看遠處的晚霞：“我已經好久沒有看過書了，但是我現在有點想看書了。雖然那些故事都跟我沒什麽關系，不過看看別人的生活，也是另一種角度看自己，對吧？”
方尋對上林書從遠處收回來的視線，嘴角勾起，點頭：“嗯。”
“我原本還有點忐忑。《黛綠之書》開始連載到現在，雖然不多，但是爭議一直不斷。現在入圍新月獎，肯定會有一段時間的高曝光，到時候爭議可能會越來越多。但是聽到你這麽說，我好像坦然許多。”
林書笑笑：“其實我之前一直都不怎麽理解你的很多行為。”
“比如，明明因為被罵不開心，但還要一條一條去看那些評論。比如，把自己關在家裏，紙一沓一沓地寫。那個時候，我真的有擔心過你是不是刺激太大。因為當時你給我的感覺真的很像電視劇裏那種練功練到走火入魔，真氣亂竄，隨時都可能爆體而亡。”
方尋聽得哭笑不得。
“但是回頭看，說不定是幸好走了這些路，現在才能‘沒什麽感覺’。不然估計想到可能要面對的東西，都能被嚇死。”
林書勾住方尋的肩膀：“行了，不如想想獲獎感言吧，萬一真拿獎了，可不能抓瞎。”
獲獎感言？
這麽細節的問題，方尋還沒來得及想。
不過新月獎入圍名單公布之後，《黛綠之書》引發的熱度，倒是給人一種真的需要準備獲獎感言的幻覺。
《黛綠之書》能入圍算是爆了一個大冷門。在此之前，註意到這個故事的人很少很少。現在突然冒頭，加之其他入圍作品又都討論過好幾輪了，熱度自然就集中在這一個故事上來了。
不過這波熱度很快就降下去了，隨著新月獎頒獎典禮一天一天臨近，外界的爭論越來越向巫格的《赤朱紅》集中。
《赤朱紅》也入圍了這次的新月獎，並且被看做是奪獎熱門而備受矚目。
不過這是喜歡這篇小說的人的看法。
至於不喜歡這篇小說的人，則是另一個極端，在他們眼中，這篇小說入圍新月獎都是侮辱了這個獎項。
【一個女主靠男人上位的小說也好意思說是女性意識覺醒。】
【女人在這個社會裏壓力已經夠大了，還非要寫一個這麽壞的女人，其心可誅。】
【女性有野心是好事，但是你有野心不該靠自己嗎？女主身邊的男人她哪個沒利用過？大家所認可有野心，是想看到一個新時代的獨立女性，而不是靠男人，這不就是掛羊頭賣狗肉嗎？】
…………
網上吵得不可開交，而作者從始至終都沒有回應過這些爭論。
新月獎頒獎典禮的前一天，方尋帶上邀請函出發。
她在酒店辦理完入住，剛到房間把行李放下，就有工作人員過來，說待會兒會有一個對所有入圍作者的采訪。
一聽是所有作者，方尋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就往采訪場地走，邊走邊回消息，一一報平安。
快到電梯間的時候，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一聽到“巫格”這兩個字，方尋瞬間豎起了耳朵。
“我剛跟她打招呼，人就瞟了我一眼。”
“怎麽這樣，這也太沒禮貌了吧。”
“好歹我也算是她的讀者吧，對讀者就這態度嗎？我真的是無語，枉費我還喜歡過她的小說。”
“難怪外面好多人都在抗議她的小說入圍，估計就是早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電梯到樓層的提示音響起，沒一會兒說話聲便消失了。
方尋從走廊裏走出來，不由加快了腳步往采訪場地趕。
采訪選在一個會議室進行。
方尋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做采訪了。她四下看了一圈，也沒有見到可能是巫格的人。
等她接受完采訪，會議室已經沒幾個人。做完采訪的人都已經離開。
方尋遲疑著要不要走的時候，會議室的門又被推開。
看到走進來的人，方尋眼睛一亮。
來人一身黑色，黑色馬丁靴，長褲，上身是一件方尋只在時尚雜志上看過的極其有設計感的衣服。膚色冷白，目光就像身上的黑色一樣沈靜，加上不茍言笑的臉，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這人出現在視線裏的瞬間，方尋覺得她身上寫著鬥大兩個字：巫格。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過直白，對方看過來，不過只一眼，便移開了。
方尋到嘴邊的打招呼的話生生被堵了回去。
有工作人員過來，低聲叫了一聲“巫格老師”，方尋暗自為自己的直覺鼓個掌，然後默默找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
沒一會兒，采訪便輪到巫格了。
她坐下的時候，方尋註意到她對面的主持人眼睛也亮了下。
看來這個采訪應該很有意思。
方尋忍不住搓了搓手。
簡單的開場之後，主持人先問到關於外界對於《赤朱紅》這篇小說的爭議，作為作者是怎麽看的。
巫格不鹹不淡地答：“不怎麽看，我只管寫，怎麽看是他們的權利，與我無關。”
聽到這個回答，方尋在心裏默默“哇”了聲。
“現在網上的爭論主要是兩點，一是，《赤朱紅》裏的主角設定並不符合大眾對正面人物的認知，而主角恰恰是一位女性，有人擔心這樣的故事會加重現實中女性的壓力，對此您有什麽看法？”
方尋暗自為被問到這個問題的人捏了把汗。
讀完《赤朱紅》之後，她才恍然大悟，為什麽作者要給這個故事取這樣一個名字。
這個故事就是欲/望跟野心。
熊熊燃燒的欲/望跟野心。
被問的當事人臉上沒有絲毫波動。
她反問：“你知道要拿什麽換，才能換來一個貞潔牌坊嗎？而成千上萬的貞潔牌坊又換回了什麽呢？”
“有野心有手段，就不夠正面？千古帝王，哪個不是有野心有手段？為什麽這些特質一旦放到女人身上，就像被強女幹一樣，覺得就不幹凈不正面了？”
主持人繼續問：“那對於有人說，主人公有野心並不排斥，甚至支持，但是主人公在實現自己野心的過程中，是依靠男性的力量，違背了主人公的獨立，這一點您怎麽看？”
“我覺得這很可笑。”
“人要做成事，從古自今靠的都是資源。與其問為什麽人人都想娶五姓女，不如問為什麽資源掌握在這些人手中。”
…………
巫格的采訪就像是一輛開在山路上的賽車，叫人看得心驚肉跳。
采訪結束的時候，方尋掌心全是汗。
見人起身準備離開，方尋趕緊迎上去。
突然把人攔下來，方尋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忙開口打招呼：“你好！”
巫格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我還有事。”
說完，沒給方尋再開口的機會，徑直往門口走。
方尋跟著轉身，沖著人離開的背影擡了下手，最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方尋嘆口氣，帶上自己的東西從會議室出去。
一出門，就看到巫格背對著這邊在跟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說話。
方尋正要收回視線，冷不防那女人擡眼看過來。視線交匯一瞬，方尋忽見那女人笑起來，隨後說——
“你找半天的人不就在那兒嗎？”
方尋一頭霧水。
巫格猛地回頭，盯著她。
方尋：“？”
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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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尋拿了一塊，仰頭放進嘴裏，猝不及防裏面的肉還有點燙，呼呼幾下才終於嘗到味：“嗯，好吃。”
“你要是跟我媽他們說你得獎的消息，今天晚上不得給你弄個滿漢全席出來啊。”
“入圍，只是入圍，離得獎差著十萬八千裏呢。”方尋糾正。
編輯的電話打來之後，新月獎的官方通知也發出來了。
“那入圍也值得好好慶祝一下啊，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入圍的。”
“還是等有結果再說吧。”
林書用肩膀拐了下方尋：“怎麽，沒信心啊？”
方尋默了會兒：“說不上來，也不是沒信心，但也不是有信心。好像沒什麽感覺。”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是激動的，不過等那個瞬間過去，情緒平穩之後，好像就再翻不起什麽動靜了。
“怎麽會沒感覺？這個時候你不該激動，尖叫，放飛自我慶祝一番嗎？”
方尋笑，連連點頭：“要是寫小說我一定這麽寫！”
“但好像現實跟小說有點差距。”
“怎麽說？”林書又往嘴裏餵了塊酥肉。
方尋想了想，轉過身，面對林書，輕倚在欄桿上：“雖然重新拿起筆之前，已經做了很多很多準備跟重建。但是上一篇小說數據平平的時候，心裏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可能是因為期望抱得太高，感覺一切似乎都已經往前邁了一大步，但是寫出來的東西反而在後退。”
“也不能說是後退，應該是說結果沒有達到預期。”
“走得慢無所謂，但還是希望一步比一步高。”
“那當然，誰願意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回去？都是希望越過越好嘛。至少今天比昨天好，這樣活著才有奔頭啊。”林書說。
方尋繼續說：“心裏不是滋味的時候，我質疑過我自己的標準，也有過一閃念，要不要還是寫以前寫的那些東西。不過我很快發現，這件事癥結不在這裏。”
“因為全職寫小說，我有過一段經濟狀況特別窘迫的時候。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深刻知道了數據的重要性。數據好我才能賺到稿費，有了稿費我才能繼續寫小說。反之，數據不好賺不到稿費，很可能又會面臨著堅持跟放棄的抉擇。”
“所以並不是數據讓我焦慮，而是可能要放棄寫作這件事讓我焦慮。但其實我現在的狀況，也還沒有到那種生死一線的時候。”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我就覺得上一篇小說數據不好也不是什麽大事。”
“所以我跟我自己說我接受人生不是永遠今天都比昨天好，我允許我自己有向下的空間，而且這個空間我給得很大。就等於是已經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結果突然就來了這樣一個消息。當然，這肯定是好消息，只是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麽激動。”
林書垂眸默了會兒，輕笑：“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老天爺才把這個給你了。”
“就像有些中大獎的人，突然之間有了那麽多錢，結果一段時間之後，過得比沒中獎之前還差。用老人們的話說就是接不住那麽多財。接不住，好東西也會變成壞東西。”
“但是你看你現在這個狀態。”林書手在方尋身上比劃比劃，“就很好。反正你自己穩得住，最後沒得獎，也不至於嘔死。得獎了，也不會高興過頭。恰恰好好。”
方尋不由笑：“你再說兩句，我都要飄起來了。”
林書擺擺手：“那你落後了，我可早就飄起來了，現在已經飄出大氣層。”
“嗯？”方尋沒聽懂。
“嗯什麽，你把我寫得有多好，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我能把你的好寫出來個五六成就不錯了。”
林書：“你再誇，你再誇我真的就是要上天跟太陽肩並肩了。”
“我也不是覺得自己一塌糊塗，特別糟糕那種，但是看你以我為原型寫的故事，我覺得我好像比我想象中還要好一點點。”
林書把空盤子放到一邊：“我每天的生活重心都是那片果園，日子感覺都是被安排好的，一步不落地做好才能有好收成。日覆一日，就很平平淡淡，完全比不上電視小說裏的故事叫人熱血沸騰，振奮人心。所以，有時候也會自我懷疑。”
“但我看你寫的小說，借你的眼睛看我自己，好像一下就從自己每天平淡的生活抽離出來了，成了自己生活的旁觀者，這種自己觀察自己的感覺……”
“很奇妙也很意思。”
林書擡頭看了看遠處的晚霞：“我已經好久沒有看過書了，但是我現在有點想看書了。雖然那些故事都跟我沒什麽關系，不過看看別人的生活，也是另一種角度看自己，對吧？”
方尋對上林書從遠處收回來的視線，嘴角勾起，點頭：“嗯。”
“我原本還有點忐忑。《黛綠之書》開始連載到現在，雖然不多，但是爭議一直不斷。現在入圍新月獎，肯定會有一段時間的高曝光，到時候爭議可能會越來越多。但是聽到你這麽說，我好像坦然許多。”
林書笑笑：“其實我之前一直都不怎麽理解你的很多行為。”
“比如，明明因為被罵不開心，但還要一條一條去看那些評論。比如，把自己關在家裏，紙一沓一沓地寫。那個時候，我真的有擔心過你是不是刺激太大。因為當時你給我的感覺真的很像電視劇裏那種練功練到走火入魔，真氣亂竄，隨時都可能爆體而亡。”
方尋聽得哭笑不得。
“但是回頭看，說不定是幸好走了這些路，現在才能‘沒什麽感覺’。不然估計想到可能要面對的東西，都能被嚇死。”
林書勾住方尋的肩膀：“行了，不如想想獲獎感言吧，萬一真拿獎了，可不能抓瞎。”
獲獎感言？
這麽細節的問題，方尋還沒來得及想。
不過新月獎入圍名單公布之後，《黛綠之書》引發的熱度，倒是給人一種真的需要準備獲獎感言的幻覺。
《黛綠之書》能入圍算是爆了一個大冷門。在此之前，註意到這個故事的人很少很少。現在突然冒頭，加之其他入圍作品又都討論過好幾輪了，熱度自然就集中在這一個故事上來了。
不過這波熱度很快就降下去了，隨著新月獎頒獎典禮一天一天臨近，外界的爭論越來越向巫格的《赤朱紅》集中。
《赤朱紅》也入圍了這次的新月獎，並且被看做是奪獎熱門而備受矚目。
不過這是喜歡這篇小說的人的看法。
至於不喜歡這篇小說的人，則是另一個極端，在他們眼中，這篇小說入圍新月獎都是侮辱了這個獎項。
【一個女主靠男人上位的小說也好意思說是女性意識覺醒。】
【女人在這個社會裏壓力已經夠大了，還非要寫一個這麽壞的女人，其心可誅。】
【女性有野心是好事，但是你有野心不該靠自己嗎？女主身邊的男人她哪個沒利用過？大家所認可有野心，是想看到一個新時代的獨立女性，而不是靠男人，這不就是掛羊頭賣狗肉嗎？】
…………
網上吵得不可開交，而作者從始至終都沒有回應過這些爭論。
新月獎頒獎典禮的前一天，方尋帶上邀請函出發。
她在酒店辦理完入住，剛到房間把行李放下，就有工作人員過來，說待會兒會有一個對所有入圍作者的采訪。
一聽是所有作者，方尋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就往采訪場地走，邊走邊回消息，一一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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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巫格”這兩個字，方尋瞬間豎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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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樣，這也太沒禮貌了吧。”
“好歹我也算是她的讀者吧，對讀者就這態度嗎？我真的是無語，枉費我還喜歡過她的小說。”
“難怪外面好多人都在抗議她的小說入圍，估計就是早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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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尋從走廊裏走出來，不由加快了腳步往采訪場地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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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尋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做采訪了。她四下看了一圈，也沒有見到可能是巫格的人。
等她接受完采訪，會議室已經沒幾個人。做完采訪的人都已經離開。
方尋遲疑著要不要走的時候，會議室的門又被推開。
看到走進來的人，方尋眼睛一亮。
來人一身黑色，黑色馬丁靴，長褲，上身是一件方尋只在時尚雜志上看過的極其有設計感的衣服。膚色冷白，目光就像身上的黑色一樣沈靜，加上不茍言笑的臉，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這人出現在視線裏的瞬間，方尋覺得她身上寫著鬥大兩個字：巫格。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過直白，對方看過來，不過只一眼，便移開了。
方尋到嘴邊的打招呼的話生生被堵了回去。
有工作人員過來，低聲叫了一聲“巫格老師”，方尋暗自為自己的直覺鼓個掌，然後默默找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
沒一會兒，采訪便輪到巫格了。
她坐下的時候，方尋註意到她對面的主持人眼睛也亮了下。
看來這個采訪應該很有意思。
方尋忍不住搓了搓手。
簡單的開場之後，主持人先問到關於外界對於《赤朱紅》這篇小說的爭議，作為作者是怎麽看的。
巫格不鹹不淡地答：“不怎麽看，我只管寫，怎麽看是他們的權利，與我無關。”
聽到這個回答，方尋在心裏默默“哇”了聲。
“現在網上的爭論主要是兩點，一是，《赤朱紅》裏的主角設定並不符合大眾對正面人物的認知，而主角恰恰是一位女性，有人擔心這樣的故事會加重現實中女性的壓力，對此您有什麽看法？”
方尋暗自為被問到這個問題的人捏了把汗。
讀完《赤朱紅》之後，她才恍然大悟，為什麽作者要給這個故事取這樣一個名字。
這個故事就是欲/望跟野心。
熊熊燃燒的欲/望跟野心。
被問的當事人臉上沒有絲毫波動。
她反問：“你知道要拿什麽換，才能換來一個貞潔牌坊嗎？而成千上萬的貞潔牌坊又換回了什麽呢？”
“有野心有手段，就不夠正面？千古帝王，哪個不是有野心有手段？為什麽這些特質一旦放到女人身上，就像被強女幹一樣，覺得就不幹凈不正面了？”
主持人繼續問：“那對於有人說，主人公有野心並不排斥，甚至支持，但是主人公在實現自己野心的過程中，是依靠男性的力量，違背了主人公的獨立，這一點您怎麽看？”
“我覺得這很可笑。”
“人要做成事，從古自今靠的都是資源。與其問為什麽人人都想娶五姓女，不如問為什麽資源掌握在這些人手中。”
…………
巫格的采訪就像是一輛開在山路上的賽車，叫人看得心驚肉跳。
采訪結束的時候，方尋掌心全是汗。
見人起身準備離開，方尋趕緊迎上去。
突然把人攔下來，方尋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忙開口打招呼：“你好！”
巫格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我還有事。”
說完，沒給方尋再開口的機會，徑直往門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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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尋嘆口氣，帶上自己的東西從會議室出去。
一出門，就看到巫格背對著這邊在跟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說話。
方尋正要收回視線，冷不防那女人擡眼看過來。視線交匯一瞬，方尋忽見那女人笑起來，隨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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