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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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蒙蒙亮，林書的生物鐘就響了。
睡在旁邊的方尋還沒醒，林書輕手輕腳下床，開了盞小夜燈，放輕動作穿衣服。
剛把外套穿上，忽然聽到“噗、噗”的輕微聲音，林書找半天才找到聲音從哪兒傳來的。
明明還閉著眼的人，手卻伸出被窩，在床單上一下一下抓著。
林書一頭霧水。
這是個什麽操作？
抓了好一會兒人不見醒。林書盯著她的手半晌，忽然覺得好像有點想貓踩奶的動作。
笑聲溢出來的一瞬——
“咚！”
抓著床單的手突然握拳猛捶床一拳。
陣仗之大，不僅把林書的笑聲一拳捶回去還嚇了她一跳。
林書站在床邊，看人睜開眼。視線對上的剎那，又見她驚得頭猛地離開枕頭，等看清是她，再默默躺回去。
“……小書？”甕聲甕氣的。
等她看了一周，大致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在這兒之後，林書笑著問：“你剛剛幹什麽呢？”
“……什麽？”
“你的手。”林書指指她放在被窩外的手，“不痛嗎？”
看她面露尷尬，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剛剛幹了什麽，林書樂不可支：“你這是一大早上做夢跟人打架了嗎？”
方尋的確是做了個夢，不過不是跟人打架這種讓人不怎麽愉快的夢，而是一個在夢裏她都覺得美好得不願意醒來的夢。因為太美好，在夢裏她就反覆跟自己說，一定要記住這個夢，等醒了之後一定要記下來。但是就在夢境即將結束的時候，她突然怎麽都想不起自己剛剛夢了什麽。她拼命回想，卻死活都想不起來了。
林書一大早就被方尋逗得哈哈大笑。
“所以你是因為想不起自己做了個什麽夢，氣得捶床？”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夢見了什麽。”
“我真是漲見識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跟自己的夢這麽較勁。”
“如果是你，夢裏就一直在想一定要記住一定要記住，結果一醒什麽都不記得了，你難道不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夢讓自己這麽想要記住嗎？”
“想是想，但是也不至於想不起來就氣得捶床。”說到“捶床”兩個字，林書就忍不住笑。
“兩個小崽崽一大早上笑什麽呢？”林書媽媽推門，探頭進來，“醒了就趕緊穿衣服下樓吃早飯吧。”
吃完早飯，方尋跟著林書去果園。本來姨婆是不讓她再去的，說昨天已經忙了一天了。不過方尋堅持，加之訂的貨還沒備齊，今天下午必須全部發走，時間緊任務重，缺的就是人手。她堅持，姨婆也沒再說什麽，只說中午給她做好吃的。
方尋開開心心地應了聲，鉆進林書的三輪小貨車。
方尋沒想到這三輪小貨車前面竟然可以坐兩個人，不過她盡量靠邊坐，以免影響林書操作。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鄉間仿佛被泉水洗過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
方尋抓住門邊的扶手，身體隨著車輕晃著，邊晃邊哼著歌。
聽到她在哼歌，林書有些驚訝地轉頭掃了她一眼。
“今天心情這麽好？”
方尋哼著歌看她一眼：“吃飽睡好，當然心情好。”
林書笑出聲：“也是，昨天晚上不到九點就睡了，就算是瞌睡蟲變的，也該睡好了。”
方尋突然一楞：“我九點就睡了嗎？”
“是不到九點。”林書糾正。
“怎麽，自己都被自己睡覺的功力嚇到了？”
默了片刻，方尋緩緩點頭：“……嗯。”
要說昨天的方尋是打了雞血，今天就該是打了兩倍的雞血，林書都被她像鬥牛一樣的架勢嚇到了，“慢點”，“悠著點”，“小心點”不自覺地說了無數遍。
不過被她感染，大家一鼓作氣，下午所有的貨準時發出去。
因為趕著備貨，中午飯吃得比較趕，晚飯就吃得早。下午貨發出去之後，家裏就叫吃飯了。
吃完飯林書就開始給人結工錢，大家拿了工錢也好回家。
而方尋眼裏只有姨媽做的糖醋排骨。其他的人都已經吃完了，方尋還坐在桌子上默默專心致志地啃著自己的糖醋排骨。
林書把幾張人民幣放在旁邊的凳子的時候，方尋啃排骨啃得正香。
嘴忙著吃東西，沒空說話，方尋就睜大眼睛看看放在旁邊的錢又看看林書。
“你的工錢。”林書解釋。
方尋把凳子往林書那邊踢踢，咽下嘴裏的肉：“就當我的飯錢了唄，你拿著吧。”
“就多雙筷子的事，還飯錢。”林書說著把錢一對折直接塞進她的兜裏，“不然你去跟我媽他們說，看他們要不要你的飯錢。”
方尋眨眨眼，沒說話，繼續吃自己的飯。
等吃完飯，洗幹凈手，方尋走到正在院子裏打電話的林書身邊，跟她鬧了會兒，然後去跟姨婆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回去了。
“要不幹脆就這兒睡唄。”姨媽說。
“不用了，我回去看看。”
“那讓小書送你。”姨婆插話。
“沒事，這會兒還早我自己回去就行。”
晚飯吃得早，這會兒天剛擦黑。
方尋猜到林書會給自己打電話，只是沒想到她還沒到家電話就打過來了。
電話一接通，林書就是一句：“你把錢還給我幹什麽？”
“我沒還給你啊，我拿了。”
“我兜裏的錢不是你放的我名字倒過來寫。”
“我真的拿了。林老板你不行啊，錢少沒少都沒發現。”
“這幾天我吃你的喝你的，我都沒跟你見外，你幹嘛跟我見外？工錢嘛意思意思就行了。你跟我算這麽清楚，我以後怎麽好意思再吃你的喝你的？”
林書笑：“行，以後我包你吃包你喝。”
“你說的啊，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方尋掛了電話。
夜色四合，家家戶戶都亮起燈，都在準備晚飯，墨藍墨藍的夜色中升起炊煙裊裊。
方尋舒出一口氣，呵出淺淺一團白霧。
從兜裏摸出那張五十的紙鈔，嶄嶄新。靠自己勞動賺回來的錢，看著格外可愛，格外的有成就感。
方尋拿著那張嶄新的錢，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一會兒小跑幾步一會兒又轉著圈。
冬天的晚上就像是吹來了春天的風，她感覺自己像是長出了翅膀，乘風高飛。又像是變成一尾魚，在如水夜色裏自在地游。
*
忙了一天，方尋泡腳的時候就差點睡著了。等上樓，實在是扛不住困意，倒頭就睡。
竟然又是一夜好覺。
第二天早上方尋七點多就醒了。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起床時間，大多數時候能趕在天亮之前睡著就已經是謝天謝地。
雖然醒得早，但人卻精神得很。那種身體像是註水，整個人沈甸甸的，睡也睡不醒，起也起不來的感覺神奇消失了。
方尋忽然對把自己累到每天倒頭就睡這件事上了癮，於是天天去林書的果園報到。
一轉眼，收成期已經快過完。
收完最後一波，太陽已經西斜。方尋跟林書沒有著急回去，兩個人並肩坐在三輪小貨車上吃橘子。這個品種的橘子皮薄水分多又甜，幹完活吃兩個簡直人生圓滿。
方尋看著只剩一片墨綠的果園：“現在都收完了，接下來能休息一段時間了吧？”
林書扔了一瓣橘子進嘴裏：“休息就別想了，還有的忙呢。”
“收完果子，就得抓緊時間修枝，要是今年冬天太冷，那事還要多。”
“這麽多樹都要修嗎？”
“嗯。”林書點點頭。
“跟泥巴打交道就是這樣，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你今年敢偷懶，明年就有你‘好果子’吃。”
方尋看著那片果園沒說話。
“不過肯定不是我一個人幹得完的，肯定是要請人幫忙的。”林書又說。
“你想學嗎？你要想學，我教你怎麽修。你馬上就有一堆事忙了。”
“好啊。”方尋爽快答應。
擡手伸了個懶腰：“感覺這樣每天一睜眼就有人幫自己安排好一天該做什麽，自己不用動腦子，只管做就好的生活也挺好的。”
林書笑著“切”了聲：“真是沒想到能從你嘴裏聽到這種話。”
“嗯？”
“你一個潔癖犯了飯都不吃的人，說什麽別人安排挺好，也就現在還有點新鮮感覺得好，等新鮮感一過估計立馬就受不了要跑了。”
“我什麽時候不吃飯了？”
“你忘了那次，我帶你出去抓螃蟹，你鞋沾了泥巴，回來就是洗自己的鞋子，誰喊吃飯都不聽。”
“……那，那是以前，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我好幾天不洗頭不洗澡的樣子。”
“所以啊，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麽事能讓你一個這麽愛幹凈的人可以好幾天不洗頭不洗澡？”
方尋噎了噎，看向遠處：“今天終於收完，這麽開心的日子，就不要說些掃興的話了。”
林書輕嘆氣：“行吧。”
“不過你要是真回來，我舉雙手雙腳歡迎！你要是回來了，讀完大學回農村，還沒有男朋友的人就不止我一個了。”
“怎麽，家裏在催婚嗎？”
林書長嘆氣：“家裏倒是還好，但是其他人總是會念叨的嘛。念到我媽他們面前了，總歸是有壓力的。”
一股無名之火竄上來，方尋：“真是搞不明白，有些人為什麽老是要管別人家的事，大家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不就好了嗎？”
“最開始我媽他們其實也會念，不過我媽的婚姻是個什麽狀態你也知道，要說什麽結婚了就萬事大吉這種話她自己也不信，後面我跟她聊過幾次之後就不怎麽提這一茬了。不過人就是容易貪心，家裏不催了，我又希望他們也不要因為我的事扛太大的壓力。”
林書現在的爸爸是繼父。
方尋第一次進法院就是因為她媽媽離婚的事。
大姨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林書親生父親，因為愛賭，賭輸了錢就回家打老婆孩子，大姨受不了最後堅決跟他離了婚。
雖然現在離婚不是什麽大事，但是二三十年前，九十年代，又在這麽一個閉塞偏僻的小鎮上，離婚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開庭那天，鎮上的人圍得那個小小的法院裏三層外三層。而那個人因為欠了一屁股賭債根本沒敢出庭，就大姨帶著林書坐在那把長椅上。一想到長椅上一大一小兩個背影，哪怕過了這麽多年，方尋還是會觸動。
方尋手搭在林書肩上：“放心吧，你媽媽才不是別人動動嘴皮子就壓得垮的人。”
林書雙手一撐，從車上跳下來：“行了，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了。在忙下一波之前，明天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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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還閉著眼的人，手卻伸出被窩，在床單上一下一下抓著。
林書一頭霧水。
這是個什麽操作？
抓了好一會兒人不見醒。林書盯著她的手半晌，忽然覺得好像有點想貓踩奶的動作。
笑聲溢出來的一瞬——
“咚！”
抓著床單的手突然握拳猛捶床一拳。
陣仗之大，不僅把林書的笑聲一拳捶回去還嚇了她一跳。
林書站在床邊，看人睜開眼。視線對上的剎那，又見她驚得頭猛地離開枕頭，等看清是她，再默默躺回去。
“……小書？”甕聲甕氣的。
等她看了一周，大致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在這兒之後，林書笑著問：“你剛剛幹什麽呢？”
“……什麽？”
“你的手。”林書指指她放在被窩外的手，“不痛嗎？”
看她面露尷尬，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剛剛幹了什麽，林書樂不可支：“你這是一大早上做夢跟人打架了嗎？”
方尋的確是做了個夢，不過不是跟人打架這種讓人不怎麽愉快的夢，而是一個在夢裏她都覺得美好得不願意醒來的夢。因為太美好，在夢裏她就反覆跟自己說，一定要記住這個夢，等醒了之後一定要記下來。但是就在夢境即將結束的時候，她突然怎麽都想不起自己剛剛夢了什麽。她拼命回想，卻死活都想不起來了。
林書一大早就被方尋逗得哈哈大笑。
“所以你是因為想不起自己做了個什麽夢，氣得捶床？”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夢見了什麽。”
“我真是漲見識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跟自己的夢這麽較勁。”
“如果是你，夢裏就一直在想一定要記住一定要記住，結果一醒什麽都不記得了，你難道不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夢讓自己這麽想要記住嗎？”
“想是想，但是也不至於想不起來就氣得捶床。”說到“捶床”兩個字，林書就忍不住笑。
“兩個小崽崽一大早上笑什麽呢？”林書媽媽推門，探頭進來，“醒了就趕緊穿衣服下樓吃早飯吧。”
吃完早飯，方尋跟著林書去果園。本來姨婆是不讓她再去的，說昨天已經忙了一天了。不過方尋堅持，加之訂的貨還沒備齊，今天下午必須全部發走，時間緊任務重，缺的就是人手。她堅持，姨婆也沒再說什麽，只說中午給她做好吃的。
方尋開開心心地應了聲，鉆進林書的三輪小貨車。
方尋沒想到這三輪小貨車前面竟然可以坐兩個人，不過她盡量靠邊坐，以免影響林書操作。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鄉間仿佛被泉水洗過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
方尋抓住門邊的扶手，身體隨著車輕晃著，邊晃邊哼著歌。
聽到她在哼歌，林書有些驚訝地轉頭掃了她一眼。
“今天心情這麽好？”
方尋哼著歌看她一眼：“吃飽睡好，當然心情好。”
林書笑出聲：“也是，昨天晚上不到九點就睡了，就算是瞌睡蟲變的，也該睡好了。”
方尋突然一楞：“我九點就睡了嗎？”
“是不到九點。”林書糾正。
“怎麽，自己都被自己睡覺的功力嚇到了？”
默了片刻，方尋緩緩點頭：“……嗯。”
要說昨天的方尋是打了雞血，今天就該是打了兩倍的雞血，林書都被她像鬥牛一樣的架勢嚇到了，“慢點”，“悠著點”，“小心點”不自覺地說了無數遍。
不過被她感染，大家一鼓作氣，下午所有的貨準時發出去。
因為趕著備貨，中午飯吃得比較趕，晚飯就吃得早。下午貨發出去之後，家裏就叫吃飯了。
吃完飯林書就開始給人結工錢，大家拿了工錢也好回家。
而方尋眼裏只有姨媽做的糖醋排骨。其他的人都已經吃完了，方尋還坐在桌子上默默專心致志地啃著自己的糖醋排骨。
林書把幾張人民幣放在旁邊的凳子的時候，方尋啃排骨啃得正香。
嘴忙著吃東西，沒空說話，方尋就睜大眼睛看看放在旁邊的錢又看看林書。
“你的工錢。”林書解釋。
方尋把凳子往林書那邊踢踢，咽下嘴裏的肉：“就當我的飯錢了唄，你拿著吧。”
“就多雙筷子的事，還飯錢。”林書說著把錢一對折直接塞進她的兜裏，“不然你去跟我媽他們說，看他們要不要你的飯錢。”
方尋眨眨眼，沒說話，繼續吃自己的飯。
等吃完飯，洗幹凈手，方尋走到正在院子裏打電話的林書身邊，跟她鬧了會兒，然後去跟姨婆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回去了。
“要不幹脆就這兒睡唄。”姨媽說。
“不用了，我回去看看。”
“那讓小書送你。”姨婆插話。
“沒事，這會兒還早我自己回去就行。”
晚飯吃得早，這會兒天剛擦黑。
方尋猜到林書會給自己打電話，只是沒想到她還沒到家電話就打過來了。
電話一接通，林書就是一句：“你把錢還給我幹什麽？”
“我沒還給你啊，我拿了。”
“我兜裏的錢不是你放的我名字倒過來寫。”
“我真的拿了。林老板你不行啊，錢少沒少都沒發現。”
“這幾天我吃你的喝你的，我都沒跟你見外，你幹嘛跟我見外？工錢嘛意思意思就行了。你跟我算這麽清楚，我以後怎麽好意思再吃你的喝你的？”
林書笑：“行，以後我包你吃包你喝。”
“你說的啊，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方尋掛了電話。
夜色四合，家家戶戶都亮起燈，都在準備晚飯，墨藍墨藍的夜色中升起炊煙裊裊。
方尋舒出一口氣，呵出淺淺一團白霧。
從兜裏摸出那張五十的紙鈔，嶄嶄新。靠自己勞動賺回來的錢，看著格外可愛，格外的有成就感。
方尋拿著那張嶄新的錢，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一會兒小跑幾步一會兒又轉著圈。
冬天的晚上就像是吹來了春天的風，她感覺自己像是長出了翅膀，乘風高飛。又像是變成一尾魚，在如水夜色裏自在地游。
*
忙了一天，方尋泡腳的時候就差點睡著了。等上樓，實在是扛不住困意，倒頭就睡。
竟然又是一夜好覺。
第二天早上方尋七點多就醒了。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起床時間，大多數時候能趕在天亮之前睡著就已經是謝天謝地。
雖然醒得早，但人卻精神得很。那種身體像是註水，整個人沈甸甸的，睡也睡不醒，起也起不來的感覺神奇消失了。
方尋忽然對把自己累到每天倒頭就睡這件事上了癮，於是天天去林書的果園報到。
一轉眼，收成期已經快過完。
收完最後一波，太陽已經西斜。方尋跟林書沒有著急回去，兩個人並肩坐在三輪小貨車上吃橘子。這個品種的橘子皮薄水分多又甜，幹完活吃兩個簡直人生圓滿。
方尋看著只剩一片墨綠的果園：“現在都收完了，接下來能休息一段時間了吧？”
林書扔了一瓣橘子進嘴裏：“休息就別想了，還有的忙呢。”
“收完果子，就得抓緊時間修枝，要是今年冬天太冷，那事還要多。”
“這麽多樹都要修嗎？”
“嗯。”林書點點頭。
“跟泥巴打交道就是這樣，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你今年敢偷懶，明年就有你‘好果子’吃。”
方尋看著那片果園沒說話。
“不過肯定不是我一個人幹得完的，肯定是要請人幫忙的。”林書又說。
“你想學嗎？你要想學，我教你怎麽修。你馬上就有一堆事忙了。”
“好啊。”方尋爽快答應。
擡手伸了個懶腰：“感覺這樣每天一睜眼就有人幫自己安排好一天該做什麽，自己不用動腦子，只管做就好的生活也挺好的。”
林書笑著“切”了聲：“真是沒想到能從你嘴裏聽到這種話。”
“嗯？”
“你一個潔癖犯了飯都不吃的人，說什麽別人安排挺好，也就現在還有點新鮮感覺得好，等新鮮感一過估計立馬就受不了要跑了。”
“我什麽時候不吃飯了？”
“你忘了那次，我帶你出去抓螃蟹，你鞋沾了泥巴，回來就是洗自己的鞋子，誰喊吃飯都不聽。”
“……那，那是以前，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我好幾天不洗頭不洗澡的樣子。”
“所以啊，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麽事能讓你一個這麽愛幹凈的人可以好幾天不洗頭不洗澡？”
方尋噎了噎，看向遠處：“今天終於收完，這麽開心的日子，就不要說些掃興的話了。”
林書輕嘆氣：“行吧。”
“不過你要是真回來，我舉雙手雙腳歡迎！你要是回來了，讀完大學回農村，還沒有男朋友的人就不止我一個了。”
“怎麽，家裏在催婚嗎？”
林書長嘆氣：“家裏倒是還好，但是其他人總是會念叨的嘛。念到我媽他們面前了，總歸是有壓力的。”
一股無名之火竄上來，方尋：“真是搞不明白，有些人為什麽老是要管別人家的事，大家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不就好了嗎？”
“最開始我媽他們其實也會念，不過我媽的婚姻是個什麽狀態你也知道，要說什麽結婚了就萬事大吉這種話她自己也不信，後面我跟她聊過幾次之後就不怎麽提這一茬了。不過人就是容易貪心，家裏不催了，我又希望他們也不要因為我的事扛太大的壓力。”
林書現在的爸爸是繼父。
方尋第一次進法院就是因為她媽媽離婚的事。
大姨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林書親生父親，因為愛賭，賭輸了錢就回家打老婆孩子，大姨受不了最後堅決跟他離了婚。
雖然現在離婚不是什麽大事，但是二三十年前，九十年代，又在這麽一個閉塞偏僻的小鎮上，離婚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開庭那天，鎮上的人圍得那個小小的法院裏三層外三層。而那個人因為欠了一屁股賭債根本沒敢出庭，就大姨帶著林書坐在那把長椅上。一想到長椅上一大一小兩個背影，哪怕過了這麽多年，方尋還是會觸動。
方尋手搭在林書肩上：“放心吧，你媽媽才不是別人動動嘴皮子就壓得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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