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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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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天衡峰頂上的冰棠花第一次盛放時,明棠正在給寒玉池裏的太極魚扔魚食。

碧藍的池水裏太極魚追逐著水面漂浮的魚食,白色的雌魚更加肥碩,脾氣暴躁,一甩尾將奪食雄性黑魚重重地撞進水底,愉悅地吐出泡泡。

魚泡泡輕盈地躍出水面,慢慢向空中漂浮,在日光下顯得五光十色。有一部分接住了池邊冰棠樹掉落的白色花瓣與深藍色的老葉,花與葉被泡泡兜住,泡泡晃晃悠悠地下沈,花葉慢慢融化,和泡泡一齊融進池水裏。

明棠將手裏的魚食撒盡,見到與冰棠樹下和粗壯的樹根相依的黃色花朵,想著將成熟的水玉簪摘下,送到雨竹峰去。

昆侖劍派的弟子夜以繼日的練劍,劍法越發爐火純青,頭發卻越來越粗糙,甚至大量掉落。

水玉簪做的潤發丸深受昆侖弟子好評,沒有一朵成熟的水玉簪能自然掉落,變成花泥。

她采了一籃子黃花,禦劍飛往雨竹峰。

從雲間就看見龐大的的白熊正在羊角蜂的巢穴下探頭探腦,熊掌裏拿著一根長長的青竹枝。

身形纖長的黃鳥朝明棠飛來,她已經從小鳥長成成熟的大鳥,羽翼鋪開有一尺長。黃鳥停在明棠一側肩膀,長長的脖子格外優雅,它垂首去嗅聞籃子裏的黃花,搖頭晃腦,鳥臉上可看出深深的陶醉之情。

這只小黃鳥格外喜歡水玉簪的氣味,時常從雨竹峰跑到天衡峰上癱在一叢叢水玉簪裏休息。

“滾滾!”明棠停在羊角蜂巢穴的不遠處,向想偷蜂蜜的白熊招手示意。

滾滾收回青竹枝,它咬碎了沾到蜂蜜的前端,一邊吃一邊走向明棠。

“雨竹道君去開陽峰送雲間霧了,他說你來的話可以繼續去轉生蓮那裏給言灼輸送靈力。”滾滾迅速吃完青竹枝,熊臉上一臉滿足,“小黃,我倆去把水玉簪拿到藥房裏。”

小黃輕輕扇動翅膀,躍到白熊的肩上,

“之前轉生蓮一夜衰敗和師兄的恢覆有關嗎?”明棠將手裏的籃子遞給滾滾,神情憂慮。

“道君說他也是第一次用轉生蓮蘊養修士,檢查言灼的神魂,並未發現異常。轉生蓮衰敗也有可能是言灼醒來的征兆。”滾滾撓了撓頭,安慰明棠說,“別擔心,我一對翅膀都給他了,還怕救不回來嗎?”

離言灼自毀式凈化被汙染的鳳神已經過去六年時間,當時他和既明沖進漩渦後,鳳神便像是石像一樣凝固在原地。不久鳳凰骷髏的骨頭寸寸褪去漆黑,變得瑩白如玉,眼中詭異的綠火也一點點熄滅。靈魔海繼續波濤洶湧起來。

最後骷髏完全變成白骨後,就像普通的骨架一樣倒塌,明棠沖進骨頭廢墟裏,在底部發現了一動不動的言灼和變得黯淡的既明。

神秀上前檢查,發現既明劍中的劍靈已經完全消失,餘下的只是劍身,而言灼生機已斷,軀殼即將消散。

神魂從軀殼裏逸出,虛幻的魂魄,言灼緊閉著雙眼,神色平靜。他的神魂即將消散。

明棠盯著魂魄,眼裏的金色似乎要燃燒起來。

神秀見她病急亂投醫,想要將龍丹逼出放入言灼體內,連忙敲暈了明棠,將言灼的魂魄收進一個精致的燈盞裏。

“先放在引魂燈裏,帶回去看看有沒有辦法蘊養神魂,重塑軀體。”神秀對旁邊抱著明棠的姚紫道。

“神秀道君有何需要的盡管開口,我回去查一下逢春的典籍,看有沒有辦法救言道君。”寒英在一旁說,她早已和褚芷相認,她如今洗清冤屈自然可以回到逢春繼續修行。

“多謝。”神秀頷首致意,他和姚紫不再停留,立即動身趕回昆侖。

花無眠的神魂早就回到他嫌棄得要死的肉身,心知留在這裏必死無疑,他在尋找時機逃命。

寒英一到靈魔海域,便一直分神盯著花無眠,如今見他有逃跑之意,身形一動就將人扣下,褚芷也飛過來將花無眠羈押。

逢春如今還剩一堆爛攤子等著處理,處理花無眠一事排在後面,她們二人組織好餘下的逢春弟子,踏上返程道路。

神秀帶著言灼的神魂,姚紫帶著昏迷的明棠,齊齊回到雨竹峰上。明棠龍女的身份曝光,卻並未引起大的波瀾,雨竹峰直接被神秀設下屏障,拒絕除了昆侖峰主以外的任何探視。

滾滾見到昔日的小夥伴一個只剩神魂,另一個還在昏迷,熊臉上淚水流成河。

明棠是被滾滾的眼淚砸醒的,她只覺得臉上到處都是水漬,睜開眼就見到一雙熊眼飽含深情地盯著她。

“嗚哇哇,棠棠,你終於醒了!言灼魂要散了,怎麽辦呀!”

師兄!

明棠一個鯉魚打挺,奔向放置引魂燈的地方。

引魂燈被放在雨竹峰上的轉生蓮池中,一朵朵轉生蓮亭亭玉立,燈盞放在池中央最大的一朵蓮花裏,神秀和雨竹正在池上的亭子裏喝茶。

引魂燈的魂火一日淡過一日,神秀喝著無甚滋味的茶水,發愁地看著燈盞:“你這轉生蓮到底有沒有用?怎麽我徒弟一日比一日虛弱?”

雨竹:“言灼神魂本就快散了,神識微弱,是你強留下來。轉生蓮也是記載裏有聚魂的效果,我從未用過。如今也是別無他法。”

明棠一來便聽到二人的話,她金眸裏蓄滿了淚水:“師父,沒有別的辦法嗎?我把龍丹給師兄也不行嗎?”

雨竹率先出言阻止:“不可,言灼是魂散身消,如今最重要的是把魂魄養回來,龍丹無用。蘊養神魂的草藥極其稀有,言灼傷勢過重,昆侖寶庫裏養魂的東西都用完了。”

“我去尋,我這就下山給師兄求藥。”明棠擦幹眼淚,想要離開。

“把我的翅膀給言灼吧!不是說我的翅膀很珍貴嗎?”一直跟著明棠身後的滾滾,扯了扯雨竹的衣袍。

三雙眼睛都聚在了滾滾身上。

“我不要翅膀也可以的!反正以前也沒有。”它摸了摸身後長出來不到半年的小翅膀,抽噎著說。

雨竹若有所思:“滾滾願意的話,倒是可以試試。”

獻出翅膀的滾滾在雨竹峰過上了有史以來最舒服的日子,要什麽有什麽,整日癱在吊床上什麽都不用做。

它的翅膀沒有白費,言灼的神魂變得凝實起來,在轉生蓮池裏一日好過一日。

轉生蓮聚魂需要修士每日輸送靈力,明棠接過了這個任務,整整六年每日來輸送靈力。這幾年逢春派時常送來養魂的藥植,統統被雨竹煉化,融進魂火裏。按理說言灼的魂魄早已完整,他卻一直未醒。

幾日前轉生蓮池裏的轉生蓮除了放置魂燈的那株以外一夜衰敗,輸進的靈力入泥牛入海,魂火閃爍不停。雨竹也判斷不出情況好壞,出於謹慎,沒再讓明棠繼續輸送靈力。

明棠踏進蓮池,依舊是一片枯敗之色,池中央的巨蓮鮮活依舊。

明棠輸送完今日份的靈力後,習慣性地對著巨蓮說話。她每日都會來這裏和魂火說話,盡管她不知道言灼聽不聽得見。

“寒英把花無眠的丹田毀了,抽出他的靈根,將他扔在皇宮長生殿的廢墟旁,用鐵鏈鎖著。上個月傳來消息說他如今只剩一口氣,快死了......”

“若是那株綠絨蒿我沒用,留給你用,你是不是早就醒過來了。”明棠看著枯死的轉生蓮,眼眶泛酸,“如果這些蓮花都不足以救你回來,二重天沒有能救你的東西,該怎麽辦。”

久久的沈默,明棠已經習慣這樣的安靜。

“師兄,我不會放棄。劍骨與劍心沒有了也沒關系。我拜托師父將護心鱗和既明劍融進了為你準備的肉身裏,等你醒來,你會擁有這世上最完美的軀殼,沒有人能傷害你。”一頭龍一生中只有一片護心鱗,堅硬無比,無人能破。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明棠語氣帶著深深的倦意,她如游魂般飄蕩在池上回廊中。

在盡頭她習慣性地最後看一眼巨蓮,卻發現巨蓮開始衰敗,最外層的花瓣已經變得枯黃卷曲。

她怔怔地看著,渾身失了力氣,傳音給開陽峰上的雨竹後,就跌坐在原處,她沒有勇氣上前一步。

巨蓮衰敗的速度很快,很快暴露出蓮心,引魂燈裏的魂火異常明亮。

當引魂燈破碎的聲音傳來時,明棠眼裏的淚水也一並溢出。

魂火漸漸顯出神魂的模樣,穿著玄色長袍的言灼身形提拔,眉眼清俊如往昔,墨發很長,披散在肩上,垂下的發絲柔順貼合在長袍上,似與上面的銀色海浪纏綿。他神色寧靜,遙遙與明棠對視,唇邊揚起溫柔的弧度:“師妹,好久不見。”

言灼神魂和他的新軀殼融合得很順利,神秀對此很滿意:“我可是特意去靈魔海搜了好幾年才集齊重塑修士軀殼的材料。”

重新融合軀殼的言灼如今又回到了初入門的時候,他的修行之路需從頭來過。

明棠曾戲謔地說:“你如今的修為,只能算天衡峰的小師弟!我才是你的大師姐。”

言灼從善如流:“師弟初來咋到,還請大師姐多多指教。”

大師姐帶著她的小師弟勤奮修行,當最後一朵冰棠花雕零的時候,寒英傳來了花無眠的死訊。此刻重來一回的言灼已經順利築基,明棠帶著修為低微的小師弟向神秀辭行。他們二人想下山繼續歷練,在歷練中修士進步會更加迅速。

神秀爽快同意,畢竟言灼並不是真正的築基期,他也是個在天衡峰待不住的人,沒必要拘著弟子。

師姐弟下山的第一處仍舊是北鬥城。

如今的北鬥城城主是她的熟人,慕瀾靈。

花無眠的所作所為早已昭告天下,慕瀾靈也知曉了真相,她一度崩潰,明棠以為她會去找謝寒光。

謝寒光已經離開昆侖,當初花無眠利用傀儡符控制謝寒光傷人一事,念在傷人並非他本意,昆侖並未施以重罰。是謝寒光自己提出離開,被他打傷的弟子傷勢過重,不治而亡,他無顏面對昔日同門。

她在昆侖見到慕瀾靈時也很意外,面對神情淒清的少女,她也說不出諷刺的話。令她更為意外的是,慕瀾靈是來借書的。

明棠發現慕瀾靈看書的速度和言灼相差無二,短短五年就已看完她當初看了十年的書,還是在她接過北鬥城城主之位後,一邊當城主一邊學習的情況下。

明棠懷疑慕瀾靈已經拋棄掉休息,無時無刻不在工作。

“看書是我的休息方式。”慕瀾靈神情平淡,自然而然地說。

明棠大為震撼,為對她的休息方式表示肯定,她送了慕瀾靈更多書。

拜別慕瀾靈後,二人繼續踏上征程,離開北鬥城是在夜晚,月色如往昔。

明棠和言灼從慕瀾靈處免費薅了新的飛行法寶,是一艘更加華麗的飛船。上面被慕瀾靈施法種了一顆巨大的冰棠樹,花期已過,只有藍色的葉子重重疊疊。

飛船悠閑地在雲層中穿梭,薄紗一樣的雲層擋不住皎潔的月光。

明棠坐在冰棠樹上,望著巨大的雪月,若有所感,她最近時不時的會有模糊的記憶突然浮現,那些看不清的記憶都不屬於這裏。

悵然若失的感覺漸漸濃烈起來。

清風拂過,風打樹葉的聲音吸引了明棠的註意力,她低頭看去,言灼穿著她送的玄色長袍,站在樹下:“師姐可要檢查師弟今日的功課?”

明棠將剛才的失落拋在腦後,笑容明媚:“師弟這般用功,師姐很欣慰呀。”言灼話裏的功課是指他練習的劍招,他的神魂對昔日的劍譜刻骨銘心,新的軀殼卻沒有往日的肌肉記憶。因此,他只得一遍遍重覆練習,磨合神魂與軀殼。

明棠從樹上一躍而下,坐在了樹下的秋千上,腳尖一點,秋千便輕輕晃蕩起來。

言灼體若游龍,身姿清逸,他如今沒有本命劍,用的是一截冰棠木枝。

明棠靠在秋千上,只覺意識漸沈,視線裏的言灼也變得模糊。

就在她忍不住閉眼的時候,臉側的幾縷發絲被劍氣吹開。

言灼的身影近在眼前,她想看清對方的動作,卻發現自己睜不開眼,只感覺耳畔有溫熱的氣息。

“明棠,我喜歡你。”

她只聽清這句話,心裏的喜悅絲絲縷縷冒出來,每一縷都帶著蜜意。下一秒,她的意識徹底陷入沈眠。

言灼溫柔的目光凝在眼前的睡美人臉上,他留戀地閉上眼。

明棠,下次見。原諒我這個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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