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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的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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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的寵妃

明棠整個人都楞在窗外的樹上。

浣花殿裏林木森森,倒方便她躲藏。

一個修士,被鎖在精美的宮殿裏,引以為傲的修為和往日的榮光與自由一並失去。

凡界的皇帝,膽子也太大了吧!

“放在那裏,你們退下吧。”寵妃靠在床頭,語氣含著濃濃倦意,頭發隨意披散著,素顏白衣,難掩一身清麗。

她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修士駐顏有術,歲月幾乎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除非壽命將盡,才會出現天人五衰的情況。

一列宮女並未出聲回話,她們依次將手裏的木盒放在地上,衣裙放入衣櫥,靜默無聲地離開。

明棠換了棵樹,她看到整間宮殿除了一張巨大的床以外,只有衣櫥和一張圓桌,地上已經堆滿了無數個木盒,有些是木盒被打開,裏面是精美的首飾。

這首飾在制作上一點也不輸給修界的手藝,有一只珠釵還是她曾在北鬥城店裏見過的樣式。

她本以為被鎖在這裏的女修並不受寵,從這些財寶來看,似乎也並未遭到冷遇。

明棠很好奇她是誰,究竟遭到什麽迫害才被囚於此。

看見泛著森森寒意的玄鐵鏈,明棠打消了貿然行動的想法。

她在樹上屏息,幾乎和樹融為一體。

夜幕降臨,明棠終於等到了浣花殿的訪客,下令追蹤她的皇帝。

皇帝鬢角微霜,神情不茍言笑,氣勢威嚴。

女修一動不動,從明棠看見她起,她就沒有改變過姿勢,像是一個人偶一樣待在床上。

“愛妃,今日送來的衣裳首飾,可有喜歡的?”

女修靜默不言。

“凡界的首飾你看不上也罷了,今日送來的可有從修界帶來的,你也不喜歡嗎?”

女修依舊旁若無人的樣子。

“今日可有人來過浣花殿?”皇帝神色自若,問旁邊的宦官。

“稟陛下,今日除了送首飾和衣裳的宮女,無人請見過娘娘。”

“那定是那些宮女惹了寒英不高興,來人……”皇帝刻意重重咬了“寒英”二字。

明棠眼裏閃過詫異,她聽過這個名字。

“夠了,你送的東西,我都不喜歡,可以走了嗎?”女修似是忍無可忍,她眉頭緊蹙,表情鮮活,語調隱怒。

皇帝不怒反笑,目光似癡迷又似貪婪:“寒英,二十年過去,你還是那麽美,一點沒變。”

名叫寒英的女修冷冷別過頭,轉身背對著皇帝,腳上的鎖鏈因為動作發出輕響。

皇帝見狀,語氣不緊不慢接著說:“前幾日皇城來了一位客人,據說是你們修界昆侖劍派的弟子,不知這位女君與你這位逢春派親傳弟子相比,風姿如何?”

寒英語氣平靜:“用不了多久,皇位都換人坐了吧,別在這裏癡人說夢。”

說罷,她冷冷一笑,又補一句:“太子前些日來找過我,你還不知道吧?”

皇帝目光陰沈了一瞬,他輕瞥一眼宦官,宦官兩腿篩糠,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愛妃今日心情不好,朕就不觸黴頭了,明日再來看你。”皇帝撩袍離開。

很快,人都走光了,浣花殿裏剩下寒英一人。

明棠聽了這麽久的墻角,終於知曉寒英的身份。

她居然是逢春派的親傳弟子寒英,她在昆侖聽長老講過,逢春派花無眠長老的親傳弟子寒英,二十年前勾結魔修意圖放出窮奇,險些犯下滔天大罪,被花無眠發現後打傷自己的師父,叛門逃亡。

花無眠自認愧對師門,從此再也不曾收徒。

她在逢春派遇襲,為躲避追殺逃至凡界,又被人刻意引入皇城,那個林將軍顯然早已看穿她的身份。

這一切現在看來都是被設計好的。

明棠猶豫片刻,便入了浣花殿裏。

寒英已經拖著鐵鏈,坐在桌前,倒了兩杯茶。顯然,其中一杯是給她的。

寒英聽到她故意弄出的聲響,並未顯出意外的神情:“你聽到了吧?從皇帝來時,你便在外面的樹上。”

“我……我跟著宮女來的。”

“原來這麽早。”寒英自嘲一笑,“罷了,被囚二十年,我早已不如當初。你是昆侖劍派的弟子?怎麽會到此地來?”

“我在逢春派遇襲,被人追趕至此。”明棠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她的神情。

寒英表情譏諷,眼裏暗恨:“花無眠老賊,害我至此。”她掃視著屋裏的一切,滿眼的琳瑯珠寶,痛苦地閉上眼,“這裏的一切,時時刻刻都讓我感到窒息。”

寒英本是修界大族寒家的長女,從小受到精心教導,築基那天被送入逢春派修行。她天資卓絕,入門沒多久就被逢春派的新晉長老花無眠選走當親傳弟子。

花無眠待她很好,脾氣溫和,實力卓絕,她勤奮修行,又有好的師父指導,當之無愧地成為逢春派實力最強的青年弟子,醫毒雙絕。

她說起光輝平穩的少年生活時,語調懷戀,那是她最快意而自由的生活。

“直到我誤入窮奇禁地那天,我才發現我最敬仰的師父,花無眠,是個漠視生命,手段狠辣無情的瘋子。”寒英語氣變得激動起來,“他才是勾結魔修的人!他們想要削弱窮奇的封印,步步放出窮奇,引起修界大亂!”

“是他故意引我去窮奇禁地,讓我發現封印有損,暴露他與魔修互相勾結的事實。他見我知曉一切後,不再裝模做樣,出手毀了我的弟子令牌,刻意追殺我到凡界。凡界靈氣稀薄,我一進入便無力支撐下去,重傷昏迷,被當時在結界處的皇帝遇上,把我帶回皇宮。”

“前輩是怎麽通過結界的?我被追殺時,結界處剛好有一個缺口,我不知裏面是凡界,是被他們逼進來的。”明棠小心翼翼地追問。

“呵!他們和皇室勾結,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掩蓋了新開結界缺口的動靜,那處缺口早就成了他們秘密通道,人間修界來去自如,不方便在修界做的事都放在了人間進行。”

當初她在皇宮醒來,以為自己僥幸逃脫了花無眠和魔修的追殺。當時皇帝即位不足一年,年輕溫和,城府不足。皇帝對她禮遇有加,對她編造的身世深信不疑,還允她進入長生殿利用聚靈陣養傷。一邊養傷,她也未曾放棄過向修界傳信。只是信件如泥牛入海,並無回音。

她自詡修行多年,很會洞察人心。在傷口完全痊愈的前一夜,終於真正信任皇帝,飲了他特意備下的餞行宴上的酒水。

第二日在龍床上醒來時,她才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能夠迷倒修士的酒水,怎麽可能出自凡界。

她不明白,明明她告訴過皇帝憑著救命之恩,她就會傾盡全力償還恩情,哪怕是要她的性命,在她手刃仇人後也會心甘情願奉上。

為什麽非要以最不齒的方式試圖將她強留。

帝王溫聲軟語的情意,她半個字都不信。

她一邊冷靜思考著皇宮與花無眠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不一開始便殺了她以絕後患,一邊同皇帝周旋,想要脫身。

皇帝神情不變,最後輕嘆:“寒英,莫要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話音剛落,時常回蕩在她夢魘裏的聲音響起:“寒英,我的好徒兒,留你一命,便是我們之間最後的師徒之情了。”

花無眠從殿外踏入,步伐悠悠,依舊儒雅清正,仙風道骨。

皇帝在花無眠的示意下從殿內先離開,留下劍拔弩張的前師徒二人。

“你可知,為何為師非要把你放逐進凡界?”花無眠在寒英恨不得將他除之後快的眼神下淡定自若地倒了杯茶。

“凡界靈氣稀薄,未經允許,修士禁入,你那些雞鳴狗盜之事,也只敢在這裏做。”

“凡界靈氣連千裏傳信都不足以維持,你想傳出去的那些消息還未出城便逸散得幹幹凈凈。”花無眠搖頭淺笑,正如她當初修煉犯錯時,他耐心訓誡一樣,“乖徒兒,你可知凡界如今的高氏皇族從一百年前建立起,就未出過有靈根的孩子。是我告訴皇帝,修界最重血脈,天賦越高靈根越純凈的父母,往往會誕下天賦更加卓絕的孩子。那些修界的世家大族世代聯姻,不正是為此嗎?你作為寒家的長女,更清楚這個血統論吧?”

惡心,好惡心。

她無法自抑地幹嘔。

“父親是凡界帝王,母親是修界世家長女,我的徒孫未來會在修界如何大放異彩,為師都有點迫不及待了。”花無眠終於卸下溫文爾雅的偽裝,放聲大笑,表情扭曲。

寒英眼角溢出一滴淚,帶著她的不甘,遺憾與怨恨。

就在她準備自爆元嬰時,花無眠拿出玄鐵鏈鎖住了她。

浣花殿是花無眠選的,他向來知道怎麽才能折磨寒英的心志。

她日夜都能見到長生殿,一遍遍提醒她是如何被人欺騙算計,如何希望破滅,屈辱被囚。

她離未來只有一墻之隔,卻被玄鐵鏈鎖著永遠停留在過去。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這是她名字的由來,寒英只覺在漫長的二十年裏,她已在北風中飄零已久。

但她不甘心就這樣日漸雕零,了此殘生。有朝一日,她定會手刃仇人,得道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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