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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葉青番外:青青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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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葉青番外:青青桐色

聞到燒焦的糊味時,竹葉青再次睜開眼看向門口滿臉困惑的西桐。

火還在燃燒,竹葉青用尾巴把她卷過來,隨意地放在一邊後,又揚起尾巴重重的像火焰拍去,隨意拍幾下,火就熄滅了,幾坨黑乎乎的東西順勢滾落出來,有幾個因剛才的拍打裂了幾條縫,露出白生生的肉,還冒著熱氣。

很明顯,這是烤糊的肉,外面糊了幾層,裏面還沒糊。

竹葉青嫌棄地看了一眼烤鳥肉,又對著西桐同樣嫌棄地說:“這就是你們異能者吃的熟食?”怪不得西桐長的就和小雞崽一樣,一天天就吃這種東西。

西桐眼裏泛起淚花兒,她也沒見過這種漆黑還有怪味的食物,嗚嗚嗚她好想回家!!

可她太餓了,這聞起來怪怪的烤鳥肉也有新鮮的肉香,西桐把裏面白生生的熟透的肉挖出來吃得肚皮圓圓的,中間還有小蛇給她送了幾個鮮甜的野果,水分十足,這可能是她這幾天最幸福的時刻。

兩人就在山洞裏,和平地過了幾周,這期間竹葉青都會給她帶一些吃的回來,有時候是新鮮到被帶回來還在地上蹦噠的魚,有時候又是各種顏色各種大小的蛋類,還有肥肥的肉質細膩鮮嫩的野兔。

總之,西桐烤食物的技術越來越好,最起碼現在已經不會糊一大半,只會糊外面一點點。

日子過得平靜,西桐都快要忘記眼前這個和她朝夕相對,不愛說話的陰郁男人是個要吃她的巨蛇了。和他待一起的第一個月結束後,西桐膽子大了不少,已經可以主動和竹葉青搭話,比如“這是哪裏呀?”,“你有名字嗎?”,“你能送我回家嗎?我家有很多東西的,你想要什麽就給你什麽。”等等。

不過竹葉青把她當儲備糧餵,獵手怎麽會和自己養來吃的豬說話呢?只會一天天看著小豬越長越大,心裏磨的刀越來越亮,只等著吃肥美的香噴噴的肉。

西桐的十個問題,竹葉青隨心情可能回答一兩次,剩下的都直接忽視。

西桐一點也不知道竹葉青已經磨刀霍霍向自己,所以當這天來到時,她第一反應是傷心,不是作為食物被宰的傷心,而是被拋棄了的傷心。

養了這麽一段時間,西桐已經從可愛的嬌小的小公主,變成了面色紅潤圓滾滾的小丫頭。竹葉青勉強滿意。

他打算去找他的死敵阿奇,一只討蛇厭的角雕,一決高下。

此行肯定會受傷,不過嚴重到哪種程度尚未可知,受了傷回來吃他的儲備糧,剛好可以補補蛇身。

他走之前,特意對西桐說:“吾名竹葉青。”回來就吃掉你!

“竹葉青哥哥!早點回家!不要走遠了!”沖著竹葉青離開的背影,西桐高興地說!以前她偷偷跑出去玩兒,阿姐都會這樣囑咐她。

竹葉青身形頓了頓,依舊頭也不回地走了。

西桐還傻傻地因為問了那麽久的問題有了答案而高興,自己覺得終於和竹葉青關系親密了些,她在皇宮裏,照顧她的人告訴他交朋友都是從交換名字開始的!雖然她很早就告訴了竹葉青她的名字,但竹葉青一次都沒有喚過她。

沒關系,西桐高興地想,她可以多喚喚竹葉青,展示她交朋友的誠意。

她交到朋友的高興止於小灰蛇偷偷告訴她竹葉青回來就要吃了她。

小灰蛇是四階蛇,已經具有靈智,他是竹葉青飼養的,出生以來整日吃的喝的都是竹葉青的自己的血肉,時間長了,他也能隱約感受到竹葉青的想法。自從西桐來了,他的食譜也豐富了,西桐烤的肉越來越好吃,他的生活也越來越愜意。看在那些肉的份上,他便告訴了西桐主人的想法,主人這麽久都沒殺西桐,西桐動動腦子想辦法求求情,說不定他還能收獲一個同事。

西桐幼小的心靈再度遭到沈重的打擊,她死死地憋住眼淚,眼淚花兒就在眼裏打轉。小灰蛇見西桐一副天塌了的表情,默默纏上她的手腕,纏了好幾圈,西桐看著當手環裝死的小灰蛇,眼淚終於忍不住,砸在了蛇身上。

“嗚嗚嗚,為什麽?為什麽啊……阿姐,阿兄,嗚嗚嗚,我想回家!”不知為何,她現在比剛來雨林的時候還崩潰。

西桐本以為竹葉青回來之時就是她和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時刻,但沒想到先倒下的竟然是竹葉青。

灰色的長蛇喘著粗氣,身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看到西桐後黑色的豎瞳越發幽深,正等著竹葉青張開血盆大口講她一口吞了的時候,只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

西桐試探性地睜開被嚇得緊緊閉上的眼,巨大的灰蛇不在,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昏迷在地,血色從他身下漫延開。

竹葉青變回人形暈倒了!

西桐下意識往他面前走,又想起這條蛇要殺了她。往前邁的步伐硬生生收回去,西桐十分為難,心裏想去看看竹葉青的傷勢,腦子裏又在說他可是要吃了她的人。

小灰蛇從她手腕上溜下去,著急地滑向地上躺著的男人。

“主人受傷太重了!再不止血他就真的死了!”小灰蛇尖叫起來,它在雨林生活多年,知道哪些植物可以止血,沖進深林裏,不一會兒就帶著之前西桐看到幫她拾柴火的一群小蛇,只不過這次每條蛇都帶著草藥。

小灰蛇見西桐一直楞在原地,有些氣急敗壞地說:“主人一直養著你,沒有他你早就被其他動植物瓜分了!主人要是沒了,你的日子也到頭了!”

西桐覺得委屈,在她眼裏,竹葉青已經是她依賴的蛇,是她的朋友,剛剛才知道朋友不是朋友,而是敵人。現在又要她親手救自己的敵人……小灰蛇說的也對,沒有竹葉青,她可能連第一晚也活不過。她的命本該也是竹葉青的吧……

西桐垂頭喪氣地幫竹葉青上藥,小灰蛇只能撿藥草來,沒辦法碾碎敷在傷口上,西桐簡單地給竹葉青上完藥才發現他傷得有多嚴重,身上幾乎被戳了好幾個大窟窿。

西桐想起什麽,跑進山洞裏在她之前破爛的衣服裏翻翻找找,拿著一個藥片跑了出來,硬塞進竹葉青嘴裏。

小灰蛇疑惑地看著她:“這是什麽?”

西桐忙了半天,已經消耗完她的體力,一屁股坐在竹葉青旁邊才說:“我從家裏帶的藥片,阿姐說受了傷就吃,很有用的。我身上隨時都帶著一枚的。”她之前受到的驚嚇大於身體上的傷害,最多也就是刮刮蹭蹭,也就沒想起來這枚藥片。

一人一蛇就這樣守著昏迷的竹葉青,各自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竹葉青雖然昏迷過去,但仍舊可以隱隱約約感受到周圍的環境,他今日去找阿奇單挑,沒想到那棵見血封喉也在,一鳥一樹圍攻他,害他重傷至此,狼狽地回到山洞,還變成了人形,防止巨大的蛇身引來其他不速之客。

他聽到小灰蛇的尖叫,也聽到西桐的啜泣,對於小灰蛇讓西桐救他這件事,他是嗤之以鼻的,有誰會救一個要殺自己的人呢?但他沒想到西桐真的給他止血,還餵了他治傷的藥。藥力強大,他的意識越來越清醒,心情也越來越奇怪,他此前從未關心過西桐的心理,如今想深究也想不出她的心思。

不知過了多久,竹葉青睜開了黑漆漆的眸子,西桐正蹲坐在他的腳邊,稚嫩的臉上表情空白,見他醒了也沒什麽反應,只低低地說了一句:“能吃快點嗎?我......我怕疼。”小灰蛇親昵的纏上來,安靜地待在他手上。

竹葉青:......怎麽有點下不去口。

竹葉青表情陰沈,手腕傳來淡淡的癢意,小灰蛇正用尾巴尖小心地戳他,蹭他,這是小灰蛇想求他時特有的動作。

罷了,既然養了小灰蛇,再養一個也不是什麽難事。

西桐就這樣成為了小灰蛇的同事。

同事的待遇還是比俘虜要好,具體表現在竹葉青在某些事上會征求西桐的意見,比如一日三餐。西桐手藝越來越好,竹葉青也被香噴噴的熟食征服,一人兩蛇嘗遍了雨林的美味,也幾乎走遍了雨林。

在西桐十三歲的一天,她發現了雨林裏一種小小的褐色的蘑菇,輕輕一戳,蘑菇便爆漿了,流出竹子一樣青色的汁液,小灰蛇聞了聞,味道也和竹子一樣,沒有毒,沾染上皮膚短時間還洗不掉。西桐眼睛一亮,讓小灰蛇幫忙,采了很多蘑菇回去。

竹葉青如今越發憊懶,休息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多,他飛快地適應並開始享受這樣悠閑愜意的日子。他對西桐和小灰蛇氣息格外熟悉,巨大的蛇身在感受到西桐在向上抹東西時,也只懶懶的翹了翹尾巴尖,西桐有時會幫他擦身,擦幹凈的鱗片閃閃發光,竹葉青很滿意,這次也只以為西桐在幫他做日常清潔護理而已。

竹葉青原型巨大,西桐忙活了一整天也只塗了一半蛇身,竹葉青休息夠了,變成人形站在地上,他打算去溪流裏撈魚,這附近有種魚特別好吃。西桐和小灰蛇看見他的人形倒吸一口冷氣,竹葉青蹙眉,視線放到自己身上,意外地發現自己從大腿到腳尖,都是綠色的。

竹葉青:?

他冷冷地看向明顯心虛的一人一蛇,看到小灰蛇已經變成了小青蛇,西桐手上臉上也有淡淡的綠色,再看到旁邊堆成山的蘑菇,大概明白了怎麽一回事。

他蛇生中的無語次數似乎在遇到西桐後直線上升。

後來,雨林裏多了一個來了一條青色巨蛇的傳言,這條巨蛇和竹葉青一樣猛,很多變異動植物私下裏還打賭青蛇和竹葉青誰更強。但青蛇好像只是路過了雨林,一段時間後就沒有動物或植物再見過他了,這讓大家都惋惜了好久,沒能看到兩蛇相鬥的場面。

又過了幾年,稚嫩的小女孩兒長大成初露風情的少女,某天,她從松鼠一家的小房子中找到了遺失的小王冠,純金的王冠上閃亮的寶石依舊。於是,她的目光從身邊的奇花異草,轉向了遙遠的遠方,清澈的眼瞳裏常常含著擔憂與思念。

活潑的少女不在,西桐的心情陰雨連綿。

已經長成大灰蛇的小灰爬到她的肩膀上,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他對於自己同事變得抑郁的心情很不解。

竹葉青本來想裝作不知,以為西桐只是暫時的想要離開雨林,離開他們兩條孤蛇。

眼看少女一天天消瘦,強顏歡笑,竹葉青終於裝不下去。他去了西基地,隱瞞著身份給皇宮遞了消息,西梧的動作比他想象中還要快,看來小公主回去之後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

西桐離開的那天,竹葉青一言不發地蛇尾一卷,當初怎麽把西桐帶回來的就怎麽把西桐送出去,差別在於,當初放下西桐是直接扔在了地方,這次是把她輕輕放在了雨林邊緣的空地上,常年冷漠的蛇瞳含著自己也沒想到的覆雜情緒,最後看了一眼茫然的少女,竹葉青蛇尾巴尖一勾,把西桐頭上小心戴好的小王冠勾到自己面前,轉身沈默的離開。

西桐困惑的表情在看到數十年未見的西梧時,先是變得空白,又顯出激動與親近,竹葉青藏在深林裏,看著姐妹相認的情景,第一次嘗到了酸澀的情緒。他吐了一口郁氣,悄悄地離開了雨林邊緣,橫沖直撞地往山洞走,被他帶倒的巨樹無數。

討蛇厭的阿奇又在上空盤旋,尖銳的啼聲藏著對它失意的幸災樂禍。

阿奇很久沒有見過這麽大張旗鼓出行的竹葉青,十幾年不找自己打架,它還以為竹葉青離開雨林了。

竹葉青沒有心情理睬它。

回到熟悉的山洞,小灰沒見到熟悉的同事,纏著心情郁郁的竹葉青問西桐去哪兒了。竹葉青化成了人形,手裏捏著王冠,在洞穴裏坐了很久。

走出洞穴的那天,他身上柔軟的情緒已經消失不見,熟悉的肅殺感又回到了這位九階強者的身上。

“你該走了。”竹葉青把王冠給了小灰,小灰如今是六階的變異動物,在雨林裏,他們這樣的頂級獵食者,從不會長久的在一起。他之前的打算就是養小灰到五階時,就讓他獨自歷練修行。

小灰尾巴尖套著王冠,不舍地纏在竹葉青手上。竹葉青無情地將他扯下來,最後用指尖彈了彈小灰的蛇頭,將它五花大綁在一顆樹上,沒個幾天小灰是解不開自己的。

小灰氣得不停地嘶嘶叫,看著冷漠絕情,徑直離開的竹葉青,亮晶晶的蛇瞳裏含了淚。

與此同時,被姐姐綁上船的西桐,圓圓的臉蛋這幾天飛速消瘦下去,精致的五官越發突顯,她趴在船艙裏,臉上淚痕交錯。她並不願意離開雨林,不願意離開他們,可竹葉青卻想把她送走,阿姐也絕不會允許她離開西基地。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這一生,再見之日渺渺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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