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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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晦（5）
-31
y城的九月仿佛和g城不是一個季節，從前她過來上學，這個時節還是穿著夏裝，如今再來，不得已披上了外套。
到的時候是傍晚六點多。
九月是旅游淡季，古城裏空曠得很，只有餐廳人聲熙攘，她能從人群裏一眼分辨出哪些是y大的學生。
兩個女孩子嬉笑著從他們身邊走過，她站在原地楞了楞神，才發現，前面就是咖啡館。
夕陽的光打在青石板路上，周嗣白牽著她一步步向前走，這家咖啡館她和祝熙月來過很多次，透過玻璃墻看，吧臺上坐的都是年輕人，打游戲的打游戲，聽歌的聽歌，互不幹擾。
那年雪天，周嗣白就在這檐下，遞給她一杯咖啡暖手。
再往前走，原本叫做“蔣至燒烤店”的門面已經改了名，還是在做燒烤，服務員小哥朝她看了幾眼，好像在確認什麽，她笑著走上前去，小哥也笑了，“我認得你，之前總和另一個姑娘一塊來吃燒烤，這兩年怎麽不見她來了？”
“她去別的地方了。”趙知陵笑答。
“難怪呢……”
小哥清洗完外頭的桌子就進屋了，而她也沒有多停留。
那些畫面像電影般掠過，最終只有悵然，到頭來發現，時間帶來的只有仁慈。
晚色蒼蒼，目之所及是青山綿延，明明是黃昏時分，太陽卻似破曉時般灼眼。
趙知陵站在古城還算高的客棧陽臺上，看著遠處發呆。
“阿陵——”
她終於回過神來，扶著欄桿朝樓下望去。周嗣白捧著一束白菊花，在他黑色襯衫的襯托下尤其顯眼。
“該走了。”他站在院子裏仰頭看她，眼角帶著淡淡笑意。
她應了一聲，將一枚白菊花發卡別在鬢邊。
此刻古城的青石板路上人來人往，只有兩人逆著人流向出口走去，女孩一身黑裙挽著旁邊男人的手臂。
墓園很安靜。
周嗣白把花放下後便走到幾步開外等著。
趙知陵靠坐在石碑旁，金色的光灑滿了整片墓地，她看著滿園的墓碑，突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阿月，我沒騙你吧，說過會來的……”
“剛剛經過青山巷的咖啡館和燒烤店，還挺熱鬧的，像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你和我以另一種身份生活著……”
“這是你之前最愛喝的那款咖啡，給你帶來了，這片風景真不錯，也不算虧了你……”
“霍警官我們也去看過了，他那擺了好多好多花……”
……
“行啦，屁股都坐麻了，下回再敘。”
起身的一瞬間不可避免地看到她的照片——粲然而鮮活的她，而她猝不及防紅了眼眶。
遠處的落日終於斂下了光芒。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
晚上的古城看上去熱鬧很多，經過一家高定婚紗店，她像之前一樣停下來看著櫥窗裏展示的成品婚紗。
“記不得是大幾了，選修了攝影實踐課，進去拍過兩套婚紗交作業，當時就覺得……好漂亮。”
說這話的時候，她笑的明朗而純粹，無關婚姻本身，只是單純以女孩的視角去讚嘆一條裙子。
“喜歡嗎？”
她下意識地點頭，下一秒，就被他拉著往店裏走。
店內還有其餘顧客，都是即將要結婚的新人。
一位年紀稍長的員工走過來，妝容精致，笑容得體，“先生女士是來試紗的嗎？”
“你好，櫥窗裏那件我想買下來。”
員工臉上的笑明顯僵了一下，好在職業素養夠硬，“先生，可以先讓這位女士試一下再作決定。”
趙知陵也在背後扯了扯他衣袖，她沒記錯的話，那件成品婚紗是某位設計師設計的奢華定制系列，價格更是不用說的昂貴。
“怎麽，覺得我買不起？”他貼在她耳邊輕輕調侃了一句，“而且……不用試，你的腰身比我清楚，目測就知道是合適的。”他輕輕環了一下她的腰，篤定道。
“女士，請跟我來。”
她被領著到了試紗間，這是件短款抹胸紗裙，抹胸處是繁覆的蕾絲，腰身到層層裙擺鑲了碎鉆，稀疏有致地分布著，拖尾及地，還有件輕柔到幾近透明的披肩，蕾絲花紋恰到好處點綴在鎖骨。
幫她穿紗的店員還貼心地給她重新編了發型，由衷的誇讚：“這件婚紗好像就是照著女士您的尺寸做的一樣。”
周嗣白在她出來前就已經到前臺辦完了付款手續，店員不忘問道：“先生，您需要看看新郎的禮服嗎？”
“不需要，謝謝。”
他在試紗間外面靜坐，想象著她出來的那一刻，不是踏著莊重嚴肅的步伐，而是發自內心的欣喜，小跑著朝他奔過來，轉個圈，笑眼彎彎：“真的很合適，好看嗎？”
他答：“好看。”僅此而已。
周嗣白想讓她覺得，他不過是陪她在買一件……她心儀了很久的裙子，而不是被賦予了諸多意義的婚紗。
他要的——是她永遠像那層輕紗披肩一樣，在自由的風裏靈動飄逸。
她不是為他穿上婚紗，是為她自己。
女人好像一生都在被束縛，所以他們才說婚姻是最大的囚籠，可還是有很多人義無反顧的走進去，去完成一項不得不做的程序。
她之所以覺得這款婚紗漂亮，就是因為形制足夠簡單，沒有行動不便的魚尾，沒有厚重拖地的大裙擺，穿著帆布鞋就能在大街上跑起來。
南石古城中心廣場正在舉辦音樂節，舞美燈光已經亮起來，在夜空裏回旋，她向著燈光跑去。
身著紗裙跑出店門的那一瞬，店員們的表情都變了，追在後面問：“女士，真的不需要換下來嗎”
於是她真的停下來了，她們在提醒她——這件裙子價值不菲。可是再不跑就趕不上音樂節開場了。
周嗣白拉過她的手，“已經買下來了，跑吧。”
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她卻有種輕盈的要飛起來的感覺，夜風吹拂下，他牽著她往前跑，音樂和喧嘩聲越來越近。
“周嗣白，如果我說沒有結婚的打算，你會失望嗎？”
“你覺得現在怎麽樣？”
“開心。”
“那就夠了。”
“你呢？”
“和你一樣。”
“等等——要掉下去了。”
前排位置已經站滿了人，周嗣白一把托起她，笑道：“那就抱緊了。”
他與她之間，時間、等待、陪伴、尊重、宿命，一樣都不少。
在吉他與架子鼓的碰撞聲裏，她想起加繆那句話——
這個世界的災難與偉大：它絕不貢獻真理，只貢獻愛。
荒誕統治世界，而愛拯救之。
當周嗣白存在在她身邊時，他人不再是地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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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城的九月仿佛和g城不是一個季節，從前她過來上學，這個時節還是穿著夏裝，如今再來，不得已披上了外套。
到的時候是傍晚六點多。
九月是旅游淡季，古城裏空曠得很，只有餐廳人聲熙攘，她能從人群裏一眼分辨出哪些是y大的學生。
兩個女孩子嬉笑著從他們身邊走過，她站在原地楞了楞神，才發現，前面就是咖啡館。
夕陽的光打在青石板路上，周嗣白牽著她一步步向前走，這家咖啡館她和祝熙月來過很多次，透過玻璃墻看，吧臺上坐的都是年輕人，打游戲的打游戲，聽歌的聽歌，互不幹擾。
那年雪天，周嗣白就在這檐下，遞給她一杯咖啡暖手。
再往前走，原本叫做“蔣至燒烤店”的門面已經改了名，還是在做燒烤，服務員小哥朝她看了幾眼，好像在確認什麽，她笑著走上前去，小哥也笑了，“我認得你，之前總和另一個姑娘一塊來吃燒烤，這兩年怎麽不見她來了？”
“她去別的地方了。”趙知陵笑答。
“難怪呢……”
小哥清洗完外頭的桌子就進屋了，而她也沒有多停留。
那些畫面像電影般掠過，最終只有悵然，到頭來發現，時間帶來的只有仁慈。
晚色蒼蒼，目之所及是青山綿延，明明是黃昏時分，太陽卻似破曉時般灼眼。
趙知陵站在古城還算高的客棧陽臺上，看著遠處發呆。
“阿陵——”
她終於回過神來，扶著欄桿朝樓下望去。周嗣白捧著一束白菊花，在他黑色襯衫的襯托下尤其顯眼。
“該走了。”他站在院子裏仰頭看她，眼角帶著淡淡笑意。
她應了一聲，將一枚白菊花發卡別在鬢邊。
此刻古城的青石板路上人來人往，只有兩人逆著人流向出口走去，女孩一身黑裙挽著旁邊男人的手臂。
墓園很安靜。
周嗣白把花放下後便走到幾步開外等著。
趙知陵靠坐在石碑旁，金色的光灑滿了整片墓地，她看著滿園的墓碑，突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阿月，我沒騙你吧，說過會來的……”
“剛剛經過青山巷的咖啡館和燒烤店，還挺熱鬧的，像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你和我以另一種身份生活著……”
“這是你之前最愛喝的那款咖啡，給你帶來了，這片風景真不錯，也不算虧了你……”
“霍警官我們也去看過了，他那擺了好多好多花……”
……
“行啦，屁股都坐麻了，下回再敘。”
起身的一瞬間不可避免地看到她的照片——粲然而鮮活的她，而她猝不及防紅了眼眶。
遠處的落日終於斂下了光芒。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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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古城看上去熱鬧很多，經過一家高定婚紗店，她像之前一樣停下來看著櫥窗裏展示的成品婚紗。
“記不得是大幾了，選修了攝影實踐課，進去拍過兩套婚紗交作業，當時就覺得……好漂亮。”
說這話的時候，她笑的明朗而純粹，無關婚姻本身，只是單純以女孩的視角去讚嘆一條裙子。
“喜歡嗎？”
她下意識地點頭，下一秒，就被他拉著往店裏走。
店內還有其餘顧客，都是即將要結婚的新人。
一位年紀稍長的員工走過來，妝容精致，笑容得體，“先生女士是來試紗的嗎？”
“你好，櫥窗裏那件我想買下來。”
員工臉上的笑明顯僵了一下，好在職業素養夠硬，“先生，可以先讓這位女士試一下再作決定。”
趙知陵也在背後扯了扯他衣袖，她沒記錯的話，那件成品婚紗是某位設計師設計的奢華定制系列，價格更是不用說的昂貴。
“怎麽，覺得我買不起？”他貼在她耳邊輕輕調侃了一句，“而且……不用試，你的腰身比我清楚，目測就知道是合適的。”他輕輕環了一下她的腰，篤定道。
“女士，請跟我來。”
她被領著到了試紗間，這是件短款抹胸紗裙，抹胸處是繁覆的蕾絲，腰身到層層裙擺鑲了碎鉆，稀疏有致地分布著，拖尾及地，還有件輕柔到幾近透明的披肩，蕾絲花紋恰到好處點綴在鎖骨。
幫她穿紗的店員還貼心地給她重新編了發型，由衷的誇讚：“這件婚紗好像就是照著女士您的尺寸做的一樣。”
周嗣白在她出來前就已經到前臺辦完了付款手續，店員不忘問道：“先生，您需要看看新郎的禮服嗎？”
“不需要，謝謝。”
他在試紗間外面靜坐，想象著她出來的那一刻，不是踏著莊重嚴肅的步伐，而是發自內心的欣喜，小跑著朝他奔過來，轉個圈，笑眼彎彎：“真的很合適，好看嗎？”
他答：“好看。”僅此而已。
周嗣白想讓她覺得，他不過是陪她在買一件……她心儀了很久的裙子，而不是被賦予了諸多意義的婚紗。
他要的——是她永遠像那層輕紗披肩一樣，在自由的風裏靈動飄逸。
她不是為他穿上婚紗，是為她自己。
女人好像一生都在被束縛，所以他們才說婚姻是最大的囚籠，可還是有很多人義無反顧的走進去，去完成一項不得不做的程序。
她之所以覺得這款婚紗漂亮，就是因為形制足夠簡單，沒有行動不便的魚尾，沒有厚重拖地的大裙擺，穿著帆布鞋就能在大街上跑起來。
南石古城中心廣場正在舉辦音樂節，舞美燈光已經亮起來，在夜空裏回旋，她向著燈光跑去。
身著紗裙跑出店門的那一瞬，店員們的表情都變了，追在後面問：“女士，真的不需要換下來嗎”
於是她真的停下來了，她們在提醒她——這件裙子價值不菲。可是再不跑就趕不上音樂節開場了。
周嗣白拉過她的手，“已經買下來了，跑吧。”
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她卻有種輕盈的要飛起來的感覺，夜風吹拂下，他牽著她往前跑，音樂和喧嘩聲越來越近。
“周嗣白，如果我說沒有結婚的打算，你會失望嗎？”
“你覺得現在怎麽樣？”
“開心。”
“那就夠了。”
“你呢？”
“和你一樣。”
“等等——要掉下去了。”
前排位置已經站滿了人，周嗣白一把托起她，笑道：“那就抱緊了。”
他與她之間，時間、等待、陪伴、尊重、宿命，一樣都不少。
在吉他與架子鼓的碰撞聲裏，她想起加繆那句話——
這個世界的災難與偉大：它絕不貢獻真理，只貢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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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周嗣白存在在她身邊時，他人不再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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