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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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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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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東風拂面,異常溫柔。

祝熙月覺得這次放假回校趙知陵變了許多,卻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裏。

本學期實習,趙知陵去到了y城的一家報社,祝熙月則去了周嗣白所在的律所。

馮主編是個年僅四十的和藹女士,也是趙知陵的帶教老師,他們一行來新聞部的只有四個人在她手上,趙知陵只認識一個程栩,其餘兩位都是新聞學專業。

因為學校裏還有課業,每天部裏交給他們的任務也不多,除了寫稿就是審核。

臨近五月份,畢業論文的開題答辯也要開始了。

趙知陵每天就在報社和圖書館之間來回跑。

四月中旬,y城的天氣已經能夠穿短袖了。

這天碰巧輪到趙知陵寫會議記錄,等會開完,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馮主編囑咐他們回去註意安全。

她趕到蔣至燒烤店的時候,祝熙月面前已經擺上了幾大盤燒烤。

祝熙月知道她哪不對勁了——

從前她叫趙知陵出來聚餐,十次有八次都會被拒絕,這學期正好相反。

“蔣老板呢?”

趙知陵是走過來的,一陣小喘氣,看到擺在面前的啤酒,端起來半杯下肚。

祝熙月朝門口收銀臺指了指——

蔣至還是那身行頭,不是黑就是灰的長袖衫,感覺穿了很多年,頭發新理過,更短了,低著頭玩手機,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感覺完全沒把你放眼裏啊。”趙知陵壓低了聲音,客觀評價道。

祝熙月搖了搖食指,一副“你不懂他”的樣子。

這學期祝熙月隔三差五就來,蔣至想不註意到也沒辦法,有一回他親自端盤子,輕飄飄丟下一句:“吃燒烤吃這麽勤,也不怕長胖?”

那之後蔣至只要是在後廚看到熟悉的菜單就會只烤那一單,完了再讓他們端出去,油,醬料以及火候他都把握的剛剛好,雖然她也不一定吃得出來。

“你沒吃出來有什麽不一樣嗎?”祝熙月顯然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

“……有什麽不一樣嗎?”

“口味!還有油量啊!原來都是向著y城重油重辣的口味,現在更符合廣式燒烤口味。”

趙知陵拿串的手一頓,她對於吃的並沒有那麽敏感並覺得有那麽一絲荒謬,但還是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等到她們吃完離開,蔣至才擡起頭,嘴角噙起一絲笑意,剛剛兩人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今年的氣溫確實是有些反常,往年四月都還老老實實穿著長袖衫呢。

趙知陵把外套脫了下來,坐在既白事務所樓下的長椅上等祝熙月——走到半路上,祝熙月說包忘在律所了。

晚上的風還帶著白日的餘溫。

周嗣白拎包下樓,看到她一手支著頭,要睡不睡的樣子。

長椅的扶手窄而細,她胳膊肘慢慢滑出去,眼看著腦袋就要磕到旁邊的燈柱上。

趙知陵只覺得腦門上一陣溫熱,一下醒了。

燈下的周嗣白一身正裝,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剛剛伸手扶住她腦袋,明顯感覺到她臉上略燙,還有淡淡的酒氣。

現下又能穩穩站起來,神色自若,恭恭敬敬叫他一聲“周老師”。

好像也沒醉。

祝熙月跑下來剛好聽見這一句,急忙上前挽住她,“周老師,我們先走了,再見。”

趙知陵沒動,聲音如常,若不是臉上的緋紅,沒人知道她是微醺的狀態,“等一下,周老師會順路送我們的。”

“對吧,周老師?”她轉頭向他求證。

他忍了忍笑意,配合應道:“好,順路送你們。”

祝熙月滿頭黑線,懊悔不已,誰能想到只是兩杯啤酒就喝成這樣了。

下一秒,趙知陵自己拉開了車門,徑直坐上了副駕,還替自己解釋一句“我暈車”。

周嗣白聞言開了車窗,夜風徐徐,吹得他頭腦也有些昏沈。

等紅燈的間隙,餘光看到她已經靠著車窗睡去,四面光影晦暗,她面容是難得的松弛,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弧影。

“周老師,”祝熙月在後視鏡中看到他的眼神,這是第二次,第二次通過眼神露出的破綻,“有人說,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您覺得呢?”

綠燈亮起,周嗣白踩下了油門。

話裏有話,他也不準備掩飾和辯解什麽。

“至少……我是這樣的。”聲音在過於安靜的車廂內擲地有聲。

如此直接地變相承認是祝熙月沒想到的,仔細想想,這個回答也確實符合周老師的風格。

似乎沒有什麽是他不敢輕易承認的,包括承認對一個學生的喜歡。

車停在校門對面的停車場,祝熙月準備叫醒還在熟睡的趙知陵,被他制止了。

她一下了然,做了個封住嘴的動作,示意她先回去。

隨著一聲關門聲,車內只剩下她均勻的呼吸聲,好似勞累了許久,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安全帶勒進她頸側,他輕輕俯身過去,一手繞過她頭頂,一手摁下按鈕,在緩緩抽出安全帶的過程裏,她極輕的呼吸縈繞在他耳後,癢癢的。

他忍不住轉向她,兩人的淡淡呼吸就在咫尺之間,甚至聞見了她洗發水的清香——清新的茶柚味。他一下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過於灼熱的氣息驚擾到她。

女孩忽然間動了動唇,似乎在說夢話。周嗣白眼神移到她唇上,一如既往淺淡的唇色,他喉結無意識地上下滾動,而後坐了回去。

天的確是熱起來了,他胸口一陣燥熱,微微扯松了領帶。

她的呼吸聲輕易就打亂了他的心跳,只得打開了車載音樂——

王菲的聲音依然縹緲而空靈。

也許是音樂聲過大,她終於醒了。

怕嚇著她,他又將領帶系了回去,扣上扣子。

她微微皺著眉,似乎不滿音樂聲太大吵到她了。

現在自然是不知道她是有起床氣的。

“醒了?”乍一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她沒說話,拿起腿上的外套往臉上一蒙,又睡了。

周嗣白瞥了一眼手表——23:32。

再不回去她就進不去學生公寓了。

外套布料稍厚,她突然悶得慌,腦中的意識也慢慢清晰——剛才那是……周嗣白的聲音吧。

所以這是在他車裏。

她猛地拉下外套。

周嗣白顯然沒想到她會醒,手停在她臉頰旁邊,僵了一秒,而後收了回去。

“趙知陵,該回去了。”

他很少叫她全名,除非是一些他想讓她聽進去的時候。

看她眼睛還處於半睜的狀態,他嘆了口氣,伸手捏住她耳垂,輕輕拉了拉,又重覆了一聲“該回學校了”。

趙知陵感到左耳的拉扯,神志又清醒了,只聽見周嗣白叫她下車,便伸手去拉車門。

“等等。”

她拉了半天沒拉開車門,才轉頭看向他。

“頭發亂了。”他指了指她亂蓬蓬的頭發。

“哦,沒事。”

他幹脆松了發繩,一手攏住她頭發,一手扶正她肩膀,學著她平時的挽發,用手指梳理她不算長的發絲。

趙知陵頭皮一陣酥麻,雖是背對著他,腦子裏卻浮現他的一雙手,永遠修剪幹凈的指甲穿過厚厚的頭發觸到頭皮,留下一點溫熱。

他的手也許無數次給自己系過領帶,寫過數不清的法律文書與案卷……

可從來沒有給一個女孩子梳過頭發,所以即使是他,也顯得有些笨拙,期間總有幾縷頭發跑出去,他重新歸攏,指尖有意無意觸碰到她耳側。

她怕癢,忍不住聳了聳肩。身後方傳來一聲“別動”。

他就快紮好了,看她強忍著癢意的樣子不覺好笑,伸出食指沿著她耳側刮了刮,

“好了。”

趙知陵也伸手想去揉揉耳朵,正好摸到他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

等她意識到想抽回手卻被反握住,只是指尖的部位被他輕輕捏住,甚至感到他拇指似有若無的摩挲之意。

看不見他的臉,後背卻一陣灼熱。

她有往回抽手的力度,而他也順勢放開。

“回去吧。”

“周老師再見。”

車門關閉帶進來一股涼風,他這才感覺意志清醒了些。

反正……她第二天醒來大概率是不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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