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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眠凝視著江沈眼中自己的倒影，很神奇的發現，她好像沒多少被感動到的感覺。
情緒變化甚至都沒剛才看到眼鏡碎了的時候大。
不知道是因為這些年聽到的甜言蜜語太多，還是她情感真的匱乏到了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地步。
但這不妨礙她明白江沈話裏的意思。
若不是前些日子親耳聽到他說不喜歡她，她都想把這當成告白了。
不遠處的江面上，煙花陸續綻放，無人機群組成的數字不斷變化，倒數的聲音隔著一整條江都能聽見。
“五、四、三、二、一......”
隨著最後一聲倒數的落下，越來越多的煙花在空中炸開，人群歡騰起來。
大街上，有情侶在接吻，也有人在擁抱。
陸眠不懂為什麽他們要費這麽大功夫來慶祝新一年的到來，仿佛這是什麽特殊又重要的日子。
對她來說，這就只是又過了一天而已，時間歸零，而後重啟。
她視線在江沈臉上停留兩秒，扭頭望向夜空。
煙花密集到要將整個夜幕點亮，接連不斷的煙火在她眼中綻放泯滅。
像是漫天的星光都掉進了她的眼底。
江沈坐在臺階上，靜默地看她。
估計是淋了雨，她肩膀濕了大半，睫毛也被打濕，落在霧蒙蒙的眼上，紅唇微抿著，看不出什麽情緒，又或許，只是在單純的發呆。
先前她的正臉照在網上曝光，相較於陸家小孫女這個身份，更多人將目光投向她的長相。
畢竟，美貌這張牌，不管加上什麽都足夠吸人眼球，若是擁有個顯赫的家世，就更是王炸。
某答疑網站上甚至有人專門開了個問題來討論她的長相，上百個回答對著張照片細細打量，從骨相到皮相，從容貌到氣質，逐點分析，楞是挑不出半點錯處。
她實打實繼承了那位影星祖母的容貌，五官明艷大氣，桃花眼清冷疏離，好看到讓人挪不開眼，即使是在光線昏暗的寒冷雨夜也沒減少半分。
江沈眉目斂下，盯著她的側臉，忽然想看她笑，看她沾上煙火氣，眉眼鮮活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煙花漸散。
陸眠搓搓凍僵的手，低聲說：“不要和我做朋友。”
“我很無趣，不適合當朋友。”
她說的是實話。
若是忽略這張遺傳穩定的臉，她沒什麽特長，沒多少優點，連興趣愛好都匱乏，脾氣古怪，常年躲著不愛見人，網上誇的那些貴氣性格溫和之類的東西更是和她搭不上邊。
她不認為有誰會真正喜歡她，也不想走近誰。
一個人待著就很好。
江沈對這個回答並不覺得意外，嗯了聲，起身。
這下輪到陸眠奇怪，瞥過去一眼。
“不走嗎？”
江沈面色沈靜，看向醫院大門。
陸眠一楞，意識到什麽，倏地站起身，想去拿口袋裏的口罩。
下一秒，棉服外套兜頭蓋下，將她整個裹住。
眼前一黑，五感瞬間被他身上特有的草木淡香包圍。
陸眠不太習慣這種周身都被另一個人的氣息侵占的感覺，本能的想掙脫，卻被江沈按住腦袋。
他手掌幹燥溫熱，嗓音很低，隔著布料低低地傳來，“別動。”
陸眠呼吸一滯，站在黑暗中，沒了聲。
...
有時候陸眠挺佩服這些記者的職業素養，她今晚出來連陸珩都沒告訴，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找來的。
記者的車就停在大門口，晚上的醫院又沒什麽人，陸眠一出去準會被拍到。
沒辦法，她只好跟著江沈去了住院部。
直到他按下九層的按鈕，陸眠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你來住院部幹嘛？”
再看一眼電梯上的平面圖。
九樓——腫瘤科。
？？？
陸眠驚得外套都忘記還了，楞楞跟著他，走到一間病房的門口。
江沈敲了兩下門，推門進去。
這是間雙人病房，但現下只住了一個人，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皮膚很黃，是那種很不正常的黃。
“我媽媽，”江沈和她介紹，神色平靜，“在醫院做化療。”
陸眠眼睫一顫。
她知道化療意味著什麽，卻無法將這個詞和江沈媽媽聯系在一起。
但好像，也不是無跡可尋。
江沈示意她在這等下，走上前，和女人說了幾句話。
女人扭頭看來，眼角彎了下，朝她招招手。
真奇怪，明明是相似的眼型，她看人時就比江沈多了幾分溫度，少了幾分強勢。
是個慈祥的阿姨。
即使瘦脫了相，也依舊能看出年輕時是個美人。
陸眠走到她面前，略帶局促地喊了聲阿姨好。
“我那麽老了呀？一見面就叫阿姨。”女人調侃她，稍微坐直了身子，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很瘦，骨頭幾乎要刺破皮肉。
陸眠被凍得一激靈，遲疑幾秒，試探性地喊：“姐姐？”
“姐姐？我都快五十了，”女人大笑起來，邊笑邊對江沈說，“你這小同學可太好玩了，我讓她喊什麽就喊什麽，怎麽這麽可愛。”
她越看陸眠越覺得喜歡，上手輕捏了下小姑娘的臉頰，“要是我認你做兒媳，你是不是也乖乖喊我媽啊？”
陸眠不知所措，下意識望向江沈。
“你別逗她。”
江沈掃她一眼，警告意味明顯，女人悻悻然放下手。
“行了行了，護得緊，說幾句也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女朋友。”
“不過人小姑娘長得這麽水靈，估計也看不上你。”
陸眠假裝沒聽見，轉頭去看墻壁。
床頭貼了張標識，沒寫病名，只寫了病人的姓名和護理等級。
姓名，方蕓；護理等級，二級護理。
“妹妹，這麽晚了，你餓不餓？”方蕓忽然叫她，手再次握了上來。
陸眠肩膀又是一抖，小幅度地掙紮了下，見掙不開也就放棄了，“不餓。”
“得多吃點，你看你這麽瘦，都趕上我一個病人了，我抽屜裏應該有牛奶，你叫江沈熱下給你喝。”
說完，也不等陸眠應，她低下頭拉開抽屜翻找。
“咦，怎麽沒有？是不是喝完了？”
方蕓找了陣，沒翻到牛奶，擡頭使喚江沈，“你！去下面小賣部給陸眠買點吃的，好不容易有同學過來，怎麽能讓人家幹坐著。”
江沈垂眸看了眼她，詢問：“想吃什麽？”
陸眠搖搖頭，她真不餓。
方蕓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在一旁囔囔：“哎呀，你別怕麻煩他，他一個男孩子，有什麽好怕麻煩的。”
陸眠：“......”
江沈離開了。
偌大的病房就剩下他們倆。
陸眠很不自在，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著裂開的鏡框，思緒卻飄到很久以前，彭越對她說的話上。
“江沈原本走競賽路線，都得到省一了，不知為何又放棄了。”
是因為......他媽媽嗎？
陸眠偷瞄一眼方蕓。
方蕓註意到她的目光，笑道：“說起來，阿姨也是第二次見到你了，沒想到你居然成了沈沈的同班同學，緣分這東西還真是奇妙。”
“第二次？”陸眠不解。
“是啊，就在這個醫院，九月份的時候，我還和沈沈說你是外國小孩呢，後來他和我說你是白化病，當時我就在想，這小孩怎麽比我還倒黴。”
九月份？是她剛來南港的時候。
陸眠努力搜索當時的記憶，卻發現根本記不起半點。
對她來說，那就是很普通的一天而已。
“和沈沈做同桌，是不是很無聊啊？”方蕓問。
“嗯？”
“那孩子，從小就很悶，心思又重，酷酷拽拽的，彭越和他做了十多年的朋友，都覺得他這個人無法交流，我聽於老師說，你和他相處得挺好，想來一定遷就了他不少吧？”
陸眠低下眼，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收緊。
“不是的，”她說，“是他一直在遷就我。”
方蕓有些訝異。
“江沈他，雖然不會講話，但是個很溫柔的人。”
陸眠擡起眼睫，直視方蕓的眼睛，認真道：“他很理智，也很溫柔。”
在這個肆意張揚的年紀，理性難得，溫柔更加可貴。
“......”
方蕓看著她很久沒說話，半響後才露出個笑，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評價他。”
“你對他來說，應該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
江沈走進來，將一箱牛奶放到角落，順手遞給陸眠一杯熱巧克力。
“外面的人已經走了，”江沈視線落在她碎到根本就不能用的眼鏡上，停了下說，“等你喝完，我送你回家。”
“吼，還會送女孩子回家了，出息了。”
方蕓擺出看戲的架勢，沒想到江沈和陸眠說完話，轉頭就開始對付她，“不睡覺？”
“......不是，你能不能在你同學面前給我點面子？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這個媽媽當的沒有半點尊嚴。”
“睡覺。”
陸眠在旁聽著他們鬥嘴，抱著杯子淺啜了口還冒著熱氣的巧克力奶。
有點羨慕。
...
從醫院出來，跨年活動已經結束，街上仍是燈火通明。
未玩盡興的年輕人三三兩兩從他們身邊走過，見有生意可做，一些商家索性通宵營業，地鐵也照常通行。
陸眠左看看右看看，不時問下江沈，然而，沒有一家眼鏡店開門。
也是，大晚上的，應該也沒另一個倒黴蛋和她一樣需要配眼鏡。
失去視力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基本是江沈走哪她跟到哪，視野僅限於周圍兩米以內。
快到地鐵站時，江沈突然停住腳步。
陸眠堪堪剎住腳，沒和他撞上，不懂他為何突然停下，探出腦袋。
前面站了個提著籃子的女人。
通過女人和江沈的對話得知，女人手裏有批平安夜留下的蘋果還沒賣完，問江沈要不要，降半價。
二十四號，那不是都隔了......七天了嗎？
傻子才會買。
“給我兩個吧。”江沈說。
嗯？？！
陸眠瞪大雙眼。
江沈已經麻利地掃碼付款，買了兩個，將一個遞給她。
陸眠疑惑看他。
“不是用來吃的，”江沈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輕笑一聲，笑音短促，“算是討個口彩吧，平平安安。”
“......”
陸眠瞧著伸到面前的手，沒接。
隔了會，她緩聲道：“其實剛剛就想問你，為什麽想讓我靠近，還對我這麽好。”
“總不能是因為，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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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沈眉目斂下，盯著她的側臉，忽然想看她笑，看她沾上煙火氣，眉眼鮮活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煙花漸散。
陸眠搓搓凍僵的手，低聲說：“不要和我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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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江沈和她介紹，神色平靜，“在醫院做化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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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都快五十了，”女人大笑起來，邊笑邊對江沈說，“你這小同學可太好玩了，我讓她喊什麽就喊什麽，怎麽這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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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眠不知所措，下意識望向江沈。
“你別逗她。”
江沈掃她一眼，警告意味明顯，女人悻悻然放下手。
“行了行了，護得緊，說幾句也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女朋友。”
“不過人小姑娘長得這麽水靈，估計也看不上你。”
陸眠假裝沒聽見，轉頭去看墻壁。
床頭貼了張標識，沒寫病名，只寫了病人的姓名和護理等級。
姓名，方蕓；護理等級，二級護理。
“妹妹，這麽晚了，你餓不餓？”方蕓忽然叫她，手再次握了上來。
陸眠肩膀又是一抖，小幅度地掙紮了下，見掙不開也就放棄了，“不餓。”
“得多吃點，你看你這麽瘦，都趕上我一個病人了，我抽屜裏應該有牛奶，你叫江沈熱下給你喝。”
說完，也不等陸眠應，她低下頭拉開抽屜翻找。
“咦，怎麽沒有？是不是喝完了？”
方蕓找了陣，沒翻到牛奶，擡頭使喚江沈，“你！去下面小賣部給陸眠買點吃的，好不容易有同學過來，怎麽能讓人家幹坐著。”
江沈垂眸看了眼她，詢問：“想吃什麽？”
陸眠搖搖頭，她真不餓。
方蕓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在一旁囔囔：“哎呀，你別怕麻煩他，他一個男孩子，有什麽好怕麻煩的。”
陸眠：“......”
江沈離開了。
偌大的病房就剩下他們倆。
陸眠很不自在，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著裂開的鏡框，思緒卻飄到很久以前，彭越對她說的話上。
“江沈原本走競賽路線，都得到省一了，不知為何又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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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是她剛來南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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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她說，“是他一直在遷就我。”
方蕓有些訝異。
“江沈他，雖然不會講話，但是個很溫柔的人。”
陸眠擡起眼睫，直視方蕓的眼睛，認真道：“他很理智，也很溫柔。”
在這個肆意張揚的年紀，理性難得，溫柔更加可貴。
“......”
方蕓看著她很久沒說話，半響後才露出個笑，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評價他。”
“你對他來說，應該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
江沈走進來，將一箱牛奶放到角落，順手遞給陸眠一杯熱巧克力。
“外面的人已經走了，”江沈視線落在她碎到根本就不能用的眼鏡上，停了下說，“等你喝完，我送你回家。”
“吼，還會送女孩子回家了，出息了。”
方蕓擺出看戲的架勢，沒想到江沈和陸眠說完話，轉頭就開始對付她，“不睡覺？”
“......不是，你能不能在你同學面前給我點面子？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這個媽媽當的沒有半點尊嚴。”
“睡覺。”
陸眠在旁聽著他們鬥嘴，抱著杯子淺啜了口還冒著熱氣的巧克力奶。
有點羨慕。
...
從醫院出來，跨年活動已經結束，街上仍是燈火通明。
未玩盡興的年輕人三三兩兩從他們身邊走過，見有生意可做，一些商家索性通宵營業，地鐵也照常通行。
陸眠左看看右看看，不時問下江沈，然而，沒有一家眼鏡店開門。
也是，大晚上的，應該也沒另一個倒黴蛋和她一樣需要配眼鏡。
失去視力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基本是江沈走哪她跟到哪，視野僅限於周圍兩米以內。
快到地鐵站時，江沈突然停住腳步。
陸眠堪堪剎住腳，沒和他撞上，不懂他為何突然停下，探出腦袋。
前面站了個提著籃子的女人。
通過女人和江沈的對話得知，女人手裏有批平安夜留下的蘋果還沒賣完，問江沈要不要，降半價。
二十四號，那不是都隔了......七天了嗎？
傻子才會買。
“給我兩個吧。”江沈說。
嗯？？！
陸眠瞪大雙眼。
江沈已經麻利地掃碼付款，買了兩個，將一個遞給她。
陸眠疑惑看他。
“不是用來吃的，”江沈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輕笑一聲，笑音短促，“算是討個口彩吧，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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