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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車子停在小區前,這期間誰都沒有說話。

林清漾疲憊的靠在枕墊上,腦後的頭發無比淩亂地鋪在身上,幾縷碎發遮住微瞇的眼睛,她看著漆黑的窗外。片刻後,冰冷的玻璃正中不知何時落上一塊小小的冰晶嗎,周圍環境雖暗,可那塊冰晶卻閃爍著異常的光芒。

林清漾閉了閉眼再睜開,車窗上就已經洋洋灑灑落下很多,車內熱氣開的十足,溫度不斷攀升,很快結成一片水霧,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能感受到車外的寒冷。

忽地,裴嘉然將自己那側的車窗放下來,涼風順著縫隙不斷卷起來,冰的林清漾忍不住縮住肩膀。

“你看。”裴嘉然突然張嘴說話,聲音帶著些許酸澀的意味,“外面下雪了。”

林清漾偏過頭,簌簌雪花不停向下墜落,有些甚至隨著車窗縫隙飄了進來,落在裴嘉然的身上很快融化。

“你想說什麽?”

裴嘉然轉頭看她,眼角微紅,“你三天前說過,除非世界末日,天上下刀子,那晚下大雪才會喜歡我。”見她楞在那裏,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突然勾起唇角,丟過去一個苦澀的笑:“抱歉,我聽到了。”

“我瞎說的,你別當真,我還沒有考慮過。”林清漾扭頭,耳垂紅的快要滴血。

“也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裴嘉然重新看向前方,朦朧霧氣間,神情中的溫度降到最低,猶如淬了一層寒冰,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裴嘉然把她送到家門口,看她拖鞋進門,才打算回家。

他剛要轉身,林清漾卻突然揪住他的大衣袖子,像是害怕他做什麽一般,擔憂著看他,還泛著盈盈水光。

“我要你做到不沖動,可以嗎?”她帶著祈求的語氣認真道。

裴嘉然聽完默了默,驟然地笑出聲,再次無奈提醒她:“我之前說過的啊姐姐,只有我女朋友能管了我,我們之間又談是什麽身份呢?”

林清漾咬著下唇,那處軟軟的紅肉幾乎咬到快透明,良久,她說:“不管我們以後什麽關系,但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你的姐姐,長輩的話,你能不能聽?”

裴嘉然沒說話,冷冷地將她手從自己身上移開,林清漾眼看大門關上再也抓不住他,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攔下,裴嘉然會在與自己隔絕的這道門口會做出什麽無法挽留的事。

她連忙用腳攔在門縫中間,伴隨著一陣鉆心的痛意,她再次拉住他的衣角,憋紅了臉,嘴裏像打了結,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我對你還挺有感覺的,所以別毀了自己。”說完,她低著頭,打算快速關上門,這次輪到裴嘉然攔住,他用身體抵擋住外面侵蝕來的寒風,目光灼灼,“真的?”

走廊,室內都安靜極了,唯一清晰回蕩的在耳邊的就只有二人不停交織的喘息聲,片刻,她聲音低的不像話,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對裴嘉然說的敷衍了事。

“我認真的。”



這一夜,林清漾幾乎沒有闔眼。

她窩在沙發一角,身後一盞落地的小夜燈整完都在亮著昏黃的燈光,她握著手機,不停翻看著她已經整理許久的證據文件包。

她懷疑過夏清筠的金融財政以及律所方面,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做出那種傷心病狂的事,她以為,他們可以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互相扶持照顧的兄妹,卻不曾想,人心險惡。

如果可以寫成一本小說,名字可以叫做:《林清漾被背刺的前半生。》

她苦笑著搖搖頭,將腦海裏本不應該此時出現無關緊要的想法通通揮走。

林清漾揉揉酸痛的眼睛,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鐺鐺不知何時睡醒正慢吞吞走到她身邊咬住一旁的紗簾不停拉扯著。

小狗的心思最為純潔,餓了知道吃,困了知道睡,主人不開心願意陪著主人玩耍,生氣的時候也會露出肚皮肆無忌憚的在路上打滾。

它知道外面天光乍現,費力撩開簾子的那一刻,林清漾被窗外光亮刺到雙眼。

天亮了,嶄新的一天又要隨著不斷攀升的旭日開始下去。

林清漾吸吸鼻子,退出文檔界面,打開通訊錄,找到了個許久未聯系的號碼不加思索的按了下去。

新的一天,新的一周,林清漾要出發前往西川市拍戲了,飛機是下午一點。

倪茜中午時在給她來收拾東西的時候,見桌上擺著兩盞溫熱的茶,她下意識地問:“姐,有客人要來嗎?”

林清漾正在臥室放置東西,聞言否定:“沒有,你倒掉吧。”

登上飛機前,林清漾給裴嘉然和寧爽都發了要出發的消息,家裏的情況她全部都交給寧爽,她很放心。

裴嘉然之前一直沒回,直到飛機起飛前,他才簡短的回了四個字:“有事,平安。”

林清漾關掉聊天界面,開啟飛行模式,窗外的風景不停向後倒退,她竟然升起一種逃離之後的快感。直到飛機進到上空後,身旁倪茜早已睡著,整個艙室無比安靜,林清漾這才開始哦認真回想起上午與方琳談到的話。

一開始作為夏清筠的師傅,方琳可以說是盡心盡力的教這個極具天賦的少年,可當她知道夏清筠並不具備一個律師的好品質後,二人徹底分崩離析。

之後的師徒開始戰場相見,一場場官司廝殺下來,終於,在不久前夏清筠用見不得光的手段贏了方琳一次。

方琳說:“這麽多年,我們也收集不少他做過的那些臟事,壞事。還有你的事,也是最近從這些事當中發現端倪的,漾漾你為什麽不早點和阿姨說?”

“只是你這情況,我怕一旦全部都作為揭發的籌碼,你之後的生活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你想好了嗎?”

聽完這些,林清漾只是坦然的笑了笑,似乎已經不怕再失去更多的東西,既然夏清筠手中有自己的把柄,想要以此來威脅,她若不能反擊只顧懦弱的退回殼裏,也不可能什麽事情都當做沒發生。

“這件事,我想全權委托您處理。抱歉,又給您添麻煩了。”

方琳什麽都沒說,只是緊緊抱住林清漾,她摸摸她的肩膀,感嘆著一夜之間林清漾似乎瘦了不少。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林清漾並沒回絕,只是喉嚨有些發緊,“嗯。”

林清漾投入到工作當中已經過去一周了,在此之間,她只是與身邊這些好友和公司有聯系,夏清筠絲毫沒有消息。

又過了幾天,張強被警察帶走,夏清筠似乎想要放棄並且相信這個棋子不會對自己產生足夠的威脅時,他並沒意料到,常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皆非良輩,又怎麽會有那種良心可言。

夏清筠四面楚歌,沒辦法,他找到了林清漾。

林清漾站在山坡上,看著天邊落日餘霞,似乎和梨花嶼的風景差不多,只是物是人非,電話裏的人已然嘶聲力竭,做著最後的掙紮。

“你真的想魚死網破?你真的心狠啊,我沒想到你和方琳他們竟然能合起夥來搞我!”電話裏的夏清筠眼裏全都是紅血絲,鴨舌帽低低扣在腦袋上,遮擋住他的臉部,瘸著腿穿梭在城鄉間的大巴車站裏。

他拿到開往南方的車票,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上坐下來,身上的那股傲氣早就不見,剩下的只有落敗的氣息。

“我也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你的局啊,清筠哥。”林清漾很平靜,“我之前並沒有想過,你會猜到我以後會走這條路,然後為你的貪心鋪路,我以為,以我們的關系,永遠不會發生這種事。”

夏清筠嗤笑,“你蠢,怪不得別人。”

“我並不會覺得你講這種毫無事實發生的‘醜事’爆料出來就說我的報應,事實上來講,你的下場比我慘。”林清漾的語氣輕,可說出話卻如千斤重,壓得夏清筠再次暴怒。

“你真的就不管不顧了嗎,你別後悔。”

林清漾看著天便逐漸暗淡下來的景色,突然呼出一口氣,“我做的事,我從不後悔,除非........”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忽地想到高三的那根時候,她急於照顧外婆,對裴嘉然的感情視若無睹,可能是她前半生唯一後悔的事情。

她沒再繼續說,果斷掛掉電話,不再給夏清筠再次說話的機會。

林清漾感覺山間突然變得好冷,冷的她喘不上氣,她不敢再去看手機,靜了音放在衣兜裏。

下半夜三點多,林清漾毫不意外的等到了謝柔,寧爽甚至秦止打來的電話,她早在三分鐘之前就看到了彈窗上的消息,毫無征兆的,像一場噩夢突然降臨。

倪茜被她關在了房間外,任由她怎麽哭著敲門都絲毫不加理會。

哄好電話那頭那兩位祖宗之後,她給謝柔回了一個。

“餵?你還沒睡啊。”林清漾看著電視機裏的搞笑動畫片,嘴角沒有一絲笑意。

謝柔不再如之前宛如一個暴躁老姐,而是酸著鼻子忍住哭腔,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本來我是困得,但我現在睡不著,我要趕五點的飛機。”

“誒誒誒,姐,你別這樣,你這語氣好像我出什麽事了似的。”林清漾是最平靜地,心裏絲毫沒有任何波瀾,她屏蔽了一切推送過來的消息,反正都不用猜,好的壞得她現在都能接受。

“什麽啊!我不許你說這種話。我就是想你了過去看看你,你這期間別看網上的消息,等我過去。現在公司已經開始往下壓了,給你解決到底。”謝柔那邊好像真的在收拾行李,只是她的動作很慌亂,行李箱被她砸的都快壞掉了。

林清漾連忙安慰她,“真的不用來了,我已經找好律師了,那件事並不準確,我沒被侵犯,我的好姐姐你放心就好了。”

“我信你,可我的睡衣找不到了,明明就放在這裏的啊。靠,原來我還沒脫。”謝柔已經急的不成樣子。

林清漾嘆了口氣,她打算徹底靜音,誰的消息都不回。

天一亮,林清漾照常收拾按照規定好的時間去化妝間,一路上,她感覺到渾身不自在,好像自己真的要紅了似的,這周圍除了有幾個之前就在的代拍外,還多了許多狗仔。

她沒受什麽影響,即使是在化妝間,一些藝人同事用奇奇怪怪的眼神偷偷看自己的時候,她畫眼線也不帶歪的。

她表面平靜,可心裏卻在隱隱擔心,總覺得心口一陣壓抑,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最近西川這邊開始下大雪,比以往的規模都要大。西川這邊邊陲的幾個村子裏都受了災,大雪封道,食物和水也儲存並不充足,已經快達到彈盡糧絕的時候了。

劇組這邊的工作也早已停掉,謝柔費了好大的力氣輾轉幾輛不同型號的巴車才找過來。她本來並不打算讓謝柔幫忙的,可是公司的公關必須做,二人互相簡單說了下解決的辦法後,謝柔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她這些天在路上雖然推掉了剩餘的工作專心來處理她的事情,但工作量遠遠超乎以往,在車上幾乎就沒怎麽睡過,到劇組看到林輕漾精神狀態還算不錯,心裏也能稍稍放心下來。謝柔很快睡著,與此同時,裴嘉然突然來了電話。

在她登上消息頭條的時候,裴嘉然原本在出差,可還是冒著違紀的風險跟她通了電話,之後的幾天內,裴嘉然除了提醒她註意安全意外,剩下幾乎早晚都會和她打招呼。

林清漾怕打擾到謝柔,慢悠悠逛到酒店樓下的便利店前。

這邊在西川邊境,靠近高原,拍戲所在的地方又經常處於山谷裏,所以氣溫一到晚上極低,冷的林清漾全副武裝都覺得風直往褲子裏面鉆。

傍晚時又下了一場雪,此時還有工人在路面上進行除雪,林清漾走進便利店,除了有個值班的店員外,靠窗還有個人在吃加熱便當。

林清漾進門的那一剎那心突然加快跳動,緊接著像被針紮了一樣,她輕皺眉頭,到貨架上拿了兩瓶牛奶。

“這麽晚怎麽打來電話?出差結束了?”林清漾壓低聲音,毫無目的的在貨架間游走。

電話那邊的聲音卻顯得非常疲憊,提不起來音調,懶散道:“沒,最近西川有些地方有災情,各地都派支援過去,我們也在忙著這件事來著,已經好幾天沒怎麽休息了。”

林清漾心底突然冒出個不太確定的想法,像是滿懷著一點期待,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會來這邊嗎?”

沒曾想,裴嘉然卻掉了個話題,突然有些嚴肅,聲音都冷了幾度:“我媽都和你說了吧,夏清筠的事。”

林清漾眼皮一跳,心臟仿佛比之前跳的更要快了幾分。

“嗯,我知道,我會註意安全的。”她說。

裴嘉然手撐扶著越野車門上方的扶手,整個人隨著車身的劇烈抖動所搖擺著,車上的人都疲憊不堪,周航都快昏睡過去卻還是要聽寧爽的哭訴。

他現在腦袋都要炸了,只用手肘懟裴嘉然,“你快和你家那位說一聲,早點讓小爽死了那條心,這邊都封路了,她怎麽過來?反正我是拿她沒辦法。”

裴嘉然的狀態也不是很好,完全無視掉即將要崩潰的周航,忍住心裏的那股煩躁,依舊耐心的對她說:“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安全,他現在窮途末路,大概率會奔你過來。”

林清漾結好賬,連連在電話中答應:“嗯,我會註意的,你也轉告周航,小爽那邊我會再和她說的,她就小孩子脾氣,我哄哄就好了。”

裴嘉然嘖了一聲,不滿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關心別人?”

這幾天,她一直都沒什麽情緒,不冷不淡,直到現在她才露出一抹笑容,“好啦,我知道了,明天開始我會一直待在酒店,就算非得出去也要帶著個人。”

說完,她走出便利店,在推拉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之前一直坐在角落裏吃熱便當的人也隨後跟了出去。

雪花輕輕落在她頭上,很快,就在她頭上鋪上一層雪花做的花環,林清漾低著頭,一步一步的在雪地中踩出腳印,絲毫沒註意到身後那人一瘸一拐,在暗處一直跟著她。

“所以,請你一定要等我過去,在這期間千萬不要出事。”

四周萬籟俱寂,雪落無聲,只有電話那邊話筒裏傳來清淺的呼吸聲,裴嘉然抵擋不住困意,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

而電話這邊,林清漾何時將電話丟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裴嘉然緊蹙的眉毛才有松動之意,而後,腦袋突然像被狠狠打了一拳,太陽穴直跳,他才猛地從座位上彈起。

外面已然大亮,周航在一旁大聲叫他,神情十分緊張,臉色並不好看。

“快,剛剛西川的警察來人了,林清漾出事了。”



林清漾感覺自己做了好長一段夢,夢裏一開始一片漆黑,混沌無比,她什麽都觸摸不到,只能難捱著恐懼和痛苦不斷向前行走。忽然,她面前驟然變亮,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山崖前,天地茫茫一片。只要再往前一步,自己就會瞬間掉下山崖,面對這種情況,她嚇得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住。

耳畔呼嘯的風聲極為真實,巨大的聲音快將她的耳膜撕裂,林清漾從夢中驚醒,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上像被人墜上一個千斤頂,怎麽也睜不開。

除了風聲,還有笑聲,極為陰暗變態,林清漾聽著很不舒服,胃裏一陣陣向上幹湧。

“該醒醒了吧?阿漾。”夏清筠單手扶著方向盤,任由車身搖搖晃晃地開在西川公路上,腳下這塊土地是綿延向上的盤山路,一直向前,看不到盡頭。

林清漾呼吸驟停,窒息感撲面而來,她猛地睜開眼,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夏清筠不知在哪弄來的車,正在載著她向山上駛去。周圍的景象與她在夢裏的幾乎一樣,周圍都是茫茫白雪,車輛行駛在盤山道上,與即將跌落山崖那種驚恐別無二般。

越向上,高原反應越強,林清漾耳膜是在是受不住,只能模糊地聽見點聲音。

“醒了?我的好妹妹,看著片景色好不好看?”夏清筠瘋狂大笑,沒等林清漾回答,他有些癲狂似的自言自語:“小時候我的願望就是想走出山裏,賺錢,看看世界,終有一天來到這裏,最神聖的地方過完下半生。”

“可是呢,隨著越長越大,我發現這種純真簡單的願望根本什麽都不是。我要的,比這個困難多了,這樣才能配的上我這一路的謀劃和付出。”

“我是擁有了金錢,財富,欲望,可這太短暫了,我怎麽也沒想到最終會完全毀在你手裏。”夏清筠說著,腳踩剎車,林清漾整個人身形向前傾去,差點撞在玻璃上,被他那雙已經磨破皮的雙手拉了回來,五指緊緊擒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林清漾被風吹的睜不開眼,下巴像被捏碎了一樣痛苦,她閉著眼,說:“瘋子。”

“你睜開眼看看!你最喜歡哪裏,我們一起下去。”夏清筠繼續用力,可她卻還是不肯睜,任由因疼痛控制不住流下淚水。

“我們....根本不能混為一談,你該死。”

夏清筠氣的只是道笑,此時他的神經異常緊繃,在聽到身後有汽車鳴笛的聲響,眼底的瘋狂就更為明顯,他踩著油門直往後退,林清漾什麽都看不見也聽不到,只覺得整個人像坐過山車一眼悠悠蕩蕩,稍有不慎,可能這輩子就這樣了。

但當夏清筠發現身後鳴笛的汽車是快速駛來的警車的時候,心裏一緊,可表情卻展露無比興奮,一腳油門直直往山上開去。

前方路段的雪並沒清理,已經達到極其危險的境地,夏清筠卻還是紅著眼,無畏警察的警告,已致歉向前開。

裴嘉然他們跟在警車後面,救援的東西他一直在手裏近緊緊攥著,目視前方,死死盯著載有林清漾的車,一刻也不敢松懈。

車內的氣溫降到極點,同樣參與這次救援的幾人都很緊張,直到夏清筠的車再也往前開不了了,停在一處較為安全的地方,他們才算有一點點的松氣。

林清漾被綁在車上,絲毫動彈不得,經過這一番折騰,她早就沒什麽力氣說話或者呼救了。

夏清筠卻很精神,拽著她的頭發強迫讓她精神起來。

“你他媽醒醒,你的老相好來看你最後一眼了。”

她被迫撐起眼皮,眼前渡上一片白蒙蒙的霧氣,毫無目的的向四周望去,直到看見從後面的兩輛車上下來人,她才著急的想要掙脫,想要說話。

“裴....救....”可她沒說一句話,肺部像灌滿了刀子,逼得她不能出聲。

裴嘉然裝備整齊的跳下車,頭上的消防帽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歪向一邊,他也無暇顧及,在跑到警車旁時被民警攔了下來。

“現在嫌疑人情緒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對人質造成傷害,你還是就站在這,我們一起救。”民警認真叮囑他,可他心裏的恐懼不斷被放大,只能聽見鳴聲。

他不敢想,如果林清漾要是真的出什麽事,他應該怎麽去交代,怎麽度過下半生。

可很快,周航站在他身邊,拍拍他身上的衣服,示意著現在是以什麽身份進行營救。

一切都必須聽指揮。

“裴嘉然!你也來看看阿漾最後一裏嗎?可是她不像電視裏那麽光鮮亮麗了,她現在很醜,你還願意來看?”夏清筠故意把林清漾的頭□□亂,而後脫掉她最外層的棉外套,丟在車外,“收好她的遺物,這是目前最有紀念性的東西了。”

雪不停的下,氣溫一直在降低,不一會兒,林清漾的嘴唇就已經凍得有些發紫,身上更是冷的都不會發抖了,坐在那裏好像個雪人。

“你有什麽事下來我們好好說,不至於再拉一個無辜的人。”

“無辜?你們竟然說她無辜?我本不至於這樣,可就是因為她,我才會像個乞丐一樣整日不能露面,看不見太陽。”敞篷的跑車不停發出轟鳴聲,而後加速油門向前沖,迅速的拐了一個弧度得彎,保險杠直挺挺的撞在前方護欄上。

眾人嚇了一大跳,而夏清筠像是發現了好玩的,一直重覆,直到把護欄撞壞,他也堪堪將車身掉了個方向。

“看你們這麽可憐,我大發善心讓一步,給你們個選擇,讓裴嘉然過來,替她。”夏清筠微微頷首,似乎在發出挑釁。

“這太危險了,誰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我們都猜不透。”周航搖頭,示意不可行。

“眼下沒有更好辦法。”裴嘉然聲音低沈,沒有做絲毫的猶豫,似乎早就這麽想過了,用自己來換她。

他一步一步沈穩的奔著對面走去,周航想拉他回來,卻也晚了。林清漾坐在那裏,恢覆點意志,哆哆嗦嗦的在摸索著什麽,繩子雖然系的牢固但是在剛剛那麽折騰下已經有些松了,只是自己那雙凍僵的手很難的在解著。

直到她快要放棄。

“阿漾別怕,千萬要鎮定,我來了。”

裴嘉然已然走到中間,林清漾鼻尖酸澀,眼眶中的淚水再次遮擋住她的視線,她甚至有些恨自己這雙眼睛,為什麽會在這時候生理性的溢出淚水,讓她看不清他的最後一面。

掙紮了許久,顫抖著聲音,勉強擠出一句話:“裴嘉然,這雪下的好大啊,我都快看不清你了。”

說完,她眼淚滑下,身體也伴隨著車身的向前沖去而傾斜過去。

夏清筠冷笑,不知對對著面前無盡的山澗還是苦苦掙紮的林清漾嘶吼著:“既然要拉我下地獄,一起走吧!”

裴嘉然盡管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可看到車子滑下山坡的那瞬間,他還是覺得自己縱然幫助了許多人,對得起自己這身衣服,可終究是無法就回自己最珍視的人。

廣袤的天地中一直回蕩著他的嘶吼聲。

*

三個月後,又是一年新春徹底結束,人們又開始忙於生計。

春三月,北方的氣溫不增反降,寧爽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像個雪球似的,每天照常來到住院部。

“不是拉你下,而是你本應在那裏,狗東西,太帥了這句話!不愧是我的寶貝。”病房裏充斥著她尖銳的笑聲,就連從走廊對面走過來的裴嘉然和周航,都能很清楚的聽到。

林清漾坐在床上十分虛弱的笑了下,只是她才剛醒沒多久,再加上之前腦部受到撞擊,說話依舊困難。

自打她前段時間醒來後,有太多人過來看她,謝柔他們不用說,甚至都要代替舅舅舅媽親自來照顧她,接過被倪茜拉走了,最後還是方琳和寧爽接的班,照顧她一段時間,但大多時間,都是裴嘉然過來完善。

後來,夏清筠的那些事都被爆出來了,而表示林清漾的那件事也和他有關後,網上的人不管是粉絲還是路人都表示很心疼,就算沒有真的發生什麽但是誰遇到這種情況心理上都會受到傷害。

當然也會有人不信,評論一只都是兩極分化,這些林清漾早就不在乎了。

昏迷的這幾個月,她一直在做著各種各樣的夢,光怪陸離,每個夢都會有家人朋友的出現,每個夢裏也有裴嘉然。

這些夢像走馬燈一樣一直不斷播放著她過往的生活,她有時哭有時笑,一直看著這些畫面在受傷前夕結束,夢醒了,她睜開眼。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跌落懸崖前說了什麽,只還記得她從繩索中堪堪掙脫出跌落山路上堆積的雪堆裏的慶幸。

而夏清筠據在場人所說,直接隨著跑車跌落到下面深不見底的山澗中。

“所以你都不知道哦,小裴害怕的嗓子都喊壞了,當時就和你現在似的,一點話都說不了。”寧爽笑嘻嘻的往杯子裏插上一根吸管,遞到她嘴邊,剛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她就覺得後背突然發涼,直覺告訴她如果自己再說,她可能會死的很慘。

“我說周副隊長,在隊裏威風凜凜,在家就不能管管你媳婦?”裴嘉然從袋子裏拿出一個橘子丟給寧爽,努努嘴:“姐姐說想吃橘子,幫忙剝一下。”

周航哪敢說話,自從年前領完證之後,原本還能和她吵架,可現在卻是給一百個膽子都不敢,這還沒正式結婚,妻管嚴就已經練成了。

寧爽極其不滿,可礙於裴嘉然的威嚴下,她也只能默默地照做,嘴裏還不停嘟囔,“你沒醒之前她就總這麽欺負我,你可要為我做主,以後必須給我拿下他管的死死的給我報仇。”

林清漾抿唇,快速瞥了一眼裴嘉然,害羞的臉上都渡了一層紅暈,起色看起來明顯好多了。

“不著急,姐姐還沒答應我呢。”

他總表示自己一點也不著急,等林清漾什麽時候徹底好了,什麽時候再認認真真的開始追求她。

“真的不著急嗎?醫生說我還得再觀察一段時間呢。”

醫院樓下花壇裏的花開了,林清漾一直嫌棄白天太曬,要求晚上下樓看。此時她坐在輪椅上,忍不住折了一朵放在鼻尖輕嗅。

她現在還是不能完全走路,需要靠著輪椅進行活動,說話雖然沒什麽問題,可耳朵卻落下病根,一直聽不太清人說話。

“嗯,我真的不急,追女孩子嘛,心急可吃不了熱水豆腐。”這是他頓悟之後的表現。

“真的?”林清漾抱有懷疑的態度,轉頭又問了他一邊。

片刻,裴嘉然嘖了一聲,“好吧,還是有點著急的,”

林清漾笑的不行,雙指並攏舉起手中紅色的小花朵,對著頭頂圓圓的月盤,直面迎面輕柔的月光以及和煦的晚風,低低道:“還記得之前我說過除非世界末日,天上下刀子,那晚下大雪才會喜歡你,現在我改主意了。”

她吸了口氣,像是在認真做一種決定,撐著輪椅扶手顫抖著身子站起,她輕巧的轉身,雙臂搭在他肩膀上,裴嘉然順勢抱住她,寵溺的哄著她往下說:“什麽主意?”

林清漾故作思考,想了想,而後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我改成除非四月有三十天,一周有七天,十五的月亮圓又圓,我會喜歡你。”

用早已形成的自然規律,來見證我對你的喜歡。

“嗯,還有呢?”裴嘉然笑著在她眉骨上親了親,接著往下問。

“還有?那我想想。”林清漾眼角向上彎起,心裏的喜歡和甜蜜藏都藏不住,轉而小聲神秘兮兮的對他說:“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借著小花園角落裏的昏暗路燈,林清漾用自己的鼻尖輕輕刮著他的,絲絲癢癢的觸感讓她頭皮發麻,她環抱著他的肩膀,說出那做動人的情話:“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你了,一直都喜歡。”

夜晚靜謐,晚風吹來,他們抱的更緊,裴嘉然將下巴擱置在她的肩上,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頭頂那彎明月,他也學著她的樣子,說:“那我也告訴你一個。”

“你是溫柔,純白的月亮,一直都是屬於我的月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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