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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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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開場,麥貝奇和向川如停止了竊竊私語,一邊往對方的嘴裏餵著爆米花,一邊沈浸在影片的情節中。

影片還沒過半,麥貝奇調成振動的手機就嗡嗡地響了起來。身為空姐和媽媽,麥貝奇的手機必須24小時開機,工作和兒子的事情,都是一分鐘也耽擱不成的。然而,看到來電顯示,麥貝奇比接到航空公司和皮球的電話還要緊張,小聲對向川如說:“我出去接個電話。”就起身離開了。

向川如緊了緊身上的西裝,身邊溫軟的陪伴甫一離開,竟覺得有點冷。影片進入關鍵情節,班佳佳生了孩子,被富豪男友接回國,Frank陷入思念中卻不得解脫。向川如卻無心再關註人物命運,而是豎起耳朵,傾聽放映廳過道的聲音。

很快,輕巧的腳步聲帶著淡淡的果香襲來,麥貝奇接完電話回來,卻不落座,而是附在向川如耳邊說:“我爸媽突然來廣州了,我得回去給他們開門。

麥長生和劉芬夫婦駕到,並不是搞突然襲擊。其實前幾天麥貝奇給家裏打問候電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問清楚了近期麥貝奇的輪休日,只是聽者無意的麥貝奇並不知道父母問得有心。當父母的不想麻煩女兒奔波接站,下了火車坐公交,到了麥貝奇家門口,敲不開門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實在等不下去才不得不給女兒打電話。

電影看不成了,兩人一起出了影院。麥貝奇隱隱覺得不安,她在廣州工作了八年,父母只來過五次,其中三次是她結婚、生皮球、離婚,還有兩次是前年劉芬頭部長了個良性腫瘤,來廣州手術和覆查。總之,沒有大事,他們不會離開漁村。麥貝奇啞著嗓子跟向川如說了自己的擔憂,向川如摟住她的肩,“別擔心,就算有事,也有我幫你一起擔著。”

麥貝奇遲疑地點了點頭,“我先回去把父母安頓下來再說。”

向川如把麥貝奇送上出租車,自己才上了下一輛。

他沒有提出和麥貝奇一起回去,麥貝奇也沒有提這件事。他的情況明白在那裏,麥長生夫婦很可能是有大事才來,要是看到女兒找了個雙目失明的男朋友,無異於雪上加霜。

他以為自己可以做麥貝奇強有力的依靠,她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但幫不上忙,甚至要躲起來……

向川如心神不寧地回到家裏,進門的時候,不知怎麽一個踉蹌,盲杖把拖鞋挑得老遠,他先是用盲杖找,又趴在地上摸索一陣,卻怎麽也找不到拖鞋的蹤跡。向川如越發煩躁,索性光著腳走進客廳。地面有些涼,他賭氣盤腿坐在沙發上。他明明有許多工作要做,但滿心擔憂著麥貝奇的情況,又為自己出不上力生氣,只能瞪大茫然的眼睛任由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實在擔心不過,向川如給麥貝奇發了一條短信,“怎麽樣了?”一直到晚上,他也沒有等到麥貝奇的回覆。試著給她撥回去,卻是關機。

時間仿佛凝固了,向川如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他心神不寧,每隔一分鐘,就要按一下手表上的電子報時按鈕,機械的女聲不厭其煩地匯報著每一個時刻,向川如如然覺得煩躁異常,一把扯下手表,狠狠地砸在地上!

這還不過癮,他又把沙發靠墊,茶幾上的文件、泥塑玩具小樣、水杯、雜物通通橫掃在地!

他又陷入了掙脫不開的困境!

大量的汗水從他的額頭湧出,他臉色漲得通紅,不住地喘著粗氣,他努力調整呼吸的節奏,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所有的努力都徒勞無功。他是在生自己的氣,他的女人不知道遇到了什麽樣的難題,他卻不能陪在她的身邊,只能一個人守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他的智慧,技巧,經驗,通通都排不上用場,他應該拿出足夠的耐心等待結果,但心底的狂躁漸漸驅走了理性!他猶如困獸,在黑暗中辨不清方向,只要,只要給他一點點光,他就能看到出路,他就能飛奔到麥貝奇面前,和她一起面對所有的困難!可是,就這麽簡單的事,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視覺才是唯一出路。如果他看得見,他就不會害怕出現在麥貝奇父母的面前,他就會放下所有的擔心,盡出自己的一分力量。他高大,英俊,受過良好教育,事業有成,最重要的是,他那麽的愛麥貝奇和孩子,也願意去愛她更多的家人。他本該在未來的岳父岳母面前有足夠的信心,他本該是丈母娘越來越喜歡的毛腳女婿。可是,就因為他看不見,他甚至不敢讓麥長生夫婦知道他的存在!

他從沒感覺這麽憋屈!

這個時候,他甚至遷怒於麥貝奇,是不是她也覺得他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廢人,她會不知道自己的手機關機了嗎?還是她本就刻意而為之?向川如慌亂起來,到底是她的父母病了,還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亦或者麥長生夫婦只是突發奇想地來廣州旅個游!她只需一個電話,就能解救他於困厄之中,可是她並沒有!

不,不是麥貝奇的錯。她有她的事情要處理,他不能陪在她的身邊,給他打電話又有什麽用呢?也許她已經焦頭爛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給她添亂!

向川如絕望地哈哈大笑起來,他以為他可以做個保護神,實際上卻只能是個呆在一邊等消息的廢物!他把手邊能抓到的東西通通砸在地上,試圖發洩心中的憤懣,但是,並不管用,他不但心中越來越煩躁,連頭痛的宿疾也一並向他襲來!

也是氣糊塗了,他第一時間沒有想到去找止痛藥,反而不住地用頭撞墻,外傷的疼痛代替不了腦髓深處傳來的銳痛,向川如抱著頭滾到在地上。

不,不能成為麥貝奇的累贅……腦中閃過最後一絲,向川如艱難地從滿地的狼藉中摸到他的手機,按下小黑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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