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貝奇扯了扯向川如的衣角，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這對姑侄聊得太投入，沒有經過她同意，已經在商討怎麽娶她的事了，這讓她情何以堪！

向川如知道麥貝奇是不好意思了，把她攬在懷裏，正在這時，車站的電子顯示屏上提示陳加勤等候的列車已經開始進站了，陳加勤拍了拍向川如的肩膀，又和麥貝奇揮手再見，大步流星地通過了進站閘口。

向川如雖然看不見，卻一直站在閘口外，“目送”陳加勤遠去，麥貝奇在他耳畔輕輕告訴他，姑姑在回頭向他揮手呢……姑姑示意他快回去吧……姑姑已經進站臺看不見身影了……

向川如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轉而換做一絲悵然，與此同時，他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沒等反應過來，就一個踉蹌向前栽去。多虧麥貝奇眼疾手快揪住了他。

“怎麽了？”麥貝奇發現向川如的臉色都蒼白了，眉頭皺著，似乎很不舒服。

“太累了，我為了今天來見你，昨晚捏設計稿到半夜。”向川如避重就輕地說。事實上，他的頭早就開始疼痛了，只是陳加勤沒走前，還是隱隱作痛，現在則變成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

“我扶你坐下歇一會？”麥貝奇扶著向川如不敢輕易動彈，他看上去非常難受，額角隱隱青筋暴跳。

“不用，幫我叫輛車，我想回家去躺一下。”向川如把自己的手機塞進麥貝奇的手裏。在向川如的調教下，麥貝奇也學會了使用叫車軟件，很快就叫了一輛商務車在車站門口等他們。

麥貝奇攙扶向川如出去的時候，第一次感覺到向川如把大部分重量倚在她的身上，饒是如此，他依然腳步虛浮踉蹌，麥貝奇不得不雙手扶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會脫力摔倒。

回去的路上，向川如和麥貝奇坐在汽車後座，他幹脆靠在麥貝奇的肩上，麥貝奇下意識地幫他按壓太陽穴，幫他撫平額頭暴跳的青筋。

向川如確實是太累了，更重要的是Alan的出現，給他造成了極大的沖擊，雖然姑姑表面依然歡聲笑語，但他知道，姑姑其實是個極心重的人，當年Alan失蹤，她終身不嫁，現在Alan突然出現，會不會讓姑姑平靜的晚年生活又起波瀾？

向川如是了解姑姑的，對於陳加勤來說，失戀不是最痛苦，看不清Alan的心才是最痛苦。正如她不知道Alan當年為何杳無音訊，現在的陳加勤也並不知道Alan是如何出現在廣州的。但有關Alan的一切，仿佛織成了一個局，把陳加勤困在了遙遠的少女時代，現在局破，白發蒼蒼的陳加勤如何面對這中間四十多年虛度的人生？

想到這些，向川如不知不覺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

“怎麽了？還在想姑姑？”麥貝奇忙問，手下按摩的力道卻不停。

“她臨走前怎麽樣，看起來還好嗎？”向川如忍不住問道。

“不太好，但也不太壞，就是有點郁悶的樣子。”麥貝奇回憶著陳加勤通過閘口時的樣子。

“明天我回香港去陪陪她吧。”向川如說。

“給姑姑一點時間去接受這件事吧，她要是心裏真的苦，你在身邊，她反而沒法發洩。”麥貝奇是經歷過婚姻失敗的人，更懂受了情傷的女人心。

向川如認真思索，左右為難。麥貝奇又說：“讓姑姑靜幾天，等我下次輪休，我陪你去香港看姑姑。”

麥貝奇體貼而善解人意，向川如覺得頭痛都似乎有所緩解，他雙手握住麥貝奇的手指，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回到家裏的時候，向川如依然渾身虛軟乏力，在麥貝奇的攙扶下才勉勵走回臥室，一頭栽倒在床上。

“好累，我要睡一會，不要理我。”向川如說著，把枕頭壓在頭上，仿佛這樣就能與世隔絕。

沒有如願聽到麥貝奇離開房間的腳步聲，反而聽見麥貝奇勻細的呼吸聲。麥貝奇雙膝跪在床頭，俯下身去，雙手撐著向川如枕頭兩邊，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向川如，一眼望去，竟是生生是把向川如“床咚”了。

向川如感覺到越來越大的壓迫感，他疑惑地推開枕頭，又感覺到了麥貝奇熱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

“貝奇？你在幹嘛？”向川如一擡手就摸到了麥貝奇的臉。

“我在看你怎麽樣了，頭痛還要不要緊。”麥貝奇認真地說。

向川如無奈，推開麥貝奇的臉，“我沒事了。”

麥貝奇翻身坐在向川如身側，“沒事了怎麽會疼成這樣？”

向川如雖然不願提起自己的宿疾，但更不想對麥貝奇有所隱瞞，“這是老毛病了，也是當年車禍的後遺癥。不過你別擔心，我每年都去照X光覆查，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神經比一般人敏感一些。”

“不管怎樣，疼肯定不是好事。需要吃藥嗎？”麥貝奇擔心地看著向川如依舊沒有血色的臉。

“不用。”斬釘截鐵。

“那這是做什麽用的？”麥貝奇拿起床頭的一瓶止痛藥片，遞到向川如手裏。

向川如一拍腦袋，他的床頭常備著止痛藥片，只是最近頭痛發作頻次越來越低，他又看不見，居然就給忘了個幹凈。原來麥貝奇早就發現了他的秘密，只是沒有說破。

向川如很有挫敗感地嘆了口氣，“原來你早就發現了，我真不願意讓你看到我這樣一面。”

“這一面怎麽了？你一只胳膊吊在胸前生活不能自理我都見過。”麥貝奇毫不在乎。

“那怎麽一樣？我不願意被你看到……”向川如停頓了一下，沈吟道：“過去的事對我生活造成的影響。”他當著麥貝奇的面，依然無法釋然地說出“失明”兩個字，他是一個那麽自信的男人，只有在最心愛的人面前，才會因自己無法彌補的缺陷變得不自信。

麥貝奇什麽也沒說，側身躺在他的身邊，緊緊地抱住了他，“傻子，每個人的過去都會對生活造成影響，又不是只有你。我十六歲的時候，有一次來月信的時候淋了雨，之後也沒註意驅寒，以後每次都會痛經……”

麥貝奇是聰明的，向川如果然被她轉移了話題，關切問道，“現在還會痛？”

“每個月的那幾天，都生不如死。”麥貝奇道。

“不是說這些毛病生了孩子就會好嗎？”

麥貝奇啞然失笑，他居然連這都知道。“月子做好了，身體才會越來越好，要是沒做好，反而會越來越嚴重。”麥貝奇工作性質特殊，即便是趕上每個月的那幾天，疼得腰都直不起來，還是要畫上濃妝遮住病容，堅持值飛。這些年她被痛經折磨的苦不堪言，現在和向川如聊起來，語氣不知不覺變得委屈。

向川如回抱住訴說得楚楚可憐的麥貝奇，“那我們就再要一個孩子，治好你的痛經。”

麥貝奇一怔，突然不說話了。片刻的沈默使向川如也意識到，這句話說得似乎太早了，可能引起了麥貝奇的誤會，連忙解釋道：“我會把皮球當成親生骨肉去疼愛，將來如果你想再生寶寶，生多少我都養得起，若是你不想再生，我也不強求。但是貝奇，將來你一定會嫁給我的吧？”問到後面，向川如竟帶著一絲忐忑。

麥貝奇哭笑不得，“沒見過你這樣的病人，自己頭疼得冒冷汗還有功夫想娶媳婦。先把藥吃了吧，我去幫你倒水。”

向川如拉著麥貝奇的胳膊不讓她起身，“為什麽不回答我？不答我就不吃藥。”

麥貝奇在向川如額上輕輕地彈了一下，“你是病糊塗了還是本來就傻？如果不認定是你，我怎麽會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麥貝奇臉紅極了，不顧向川如的糾纏，逃也般地下床，給向川如兌了一杯溫水，餵他把止痛藥吃了。吃過藥的向川如，就像一個剛吃了糖的孩子，臉上都會笑開了花。麥貝奇剛才的花讓他的心裏有了底，這個女孩，看來他是鐵定能娶進家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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