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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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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外面的世界畢竟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陳加勤的裁縫鋪曾經是深水埗生意最好的平民裁縫店,但到了今時今日,就算是窮人也不再到裁縫鋪做衣服穿,陳加勤的鋪子只能接一些織織補補的零活,勉強維持生計。陳家人早已當沒有了這個人,只有向川如,不和陳家的任何一個人聯系,偏偏每次回港都來看望姑姑。

當年陳自勤拋棄他們母子,陳家只有陳加勤仗義直言。那時向薇找工作處處碰壁,陳加勤幾次拿了錢去看向薇,向薇說不要陳家的一分錢,陳加勤說,我早就不是陳家的人了,你要是把我當朋友,就把錢收下,香港是現實社會,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多。你生活的光鮮亮麗,別人才會給你好工作,讓你的生活更加光鮮亮麗。

陳加勤於向薇母子,卻一直是個雪中送炭的人。向川如的眼睛出事後,精神一度崩潰,向薇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失明的兒子,精力明顯不濟。陳加勤便每天白天把向川如接到自己的裁縫鋪,她不給他講人生的大道理,只是讓他聽鋪子裏的客人聊天,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生命中都會遇到以為過不去的坎,但一切終究過去,生活還將繼續。

向川如漸漸接受了失明的現實,開始學習定向行走、盲文等必備的生活和學習技能,向薇忙於工作,又是陳加勤陪著他奔走於一個又一個課堂,後來又和向薇一起,把他送回原來的高中,融入健全人的生活。

從那以後,向川如就和姑姑的感情非常好,大學畢業回港後,他發現陳加勤的脾氣變得更加古怪,幾乎不與外界接觸,唯獨把這個侄兒當成心肝寶貝。這對姑侄的感情,既像母子,又像好朋友。

陳加勤年過六十,卻還是那麽不會照顧自己的生活。向川如每周來看她一次,姑侄倆說說笑笑,不但給她死水般的生活帶來一絲波瀾,向川如更要幫她打掃房間,補足冰箱裏的庫存,不然他真的擔心這個一輩子活在少女時代的姑姑會把自己餓死。

向川如在黑暗中摸索著為陳加勤打掃房間,陳加勤卻毫不客氣,還指使向川如把臥室床邊那一籃床單被罩丟去洗衣機洗。她告訴向川如,事業有成又會做家務的男生最容易討女生的歡心,她的侄兒這麽能幹,一定能找到一個漂亮可愛的女朋友。

向川如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令陳加勤的小窩煥然一新。他洗了手,終於享用了他最愛的鮮蝦雲吞。

“那麽好吃?”陳加勤看著向川如狼吞虎咽。

“餛飩嘛,還是原來的味道,因為是姑姑買的,所以帶著滿滿的愛意,這才是最美味的。”向川如哄姑姑。

陳加勤拍了一下向川如的腦袋,“甜言蜜語,將來你有了女朋友,說給女朋友聽吧,不要哄我這個老太婆。”

“我的姑姑也是小女孩,需要哄的。來,讓我摸摸看,你有沒有變老。”向川如作勢要往陳加勤的頭上摸。

“沒大沒小!”陳加勤敲了一下向川如的手心,站了前來,“對了,我給你做了件新衣服,試試合不合身。”陳加勤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秋裝。

向川如乖乖地讓姑姑幫她試衣服,陳加勤圍著向川如轉圈,不住點頭道:“你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我要是還當設計師,一定請你當模特。不過你現在也是成功人士了,也許看不上姑姑的手工衣服啦!”

“怎麽會!”向川如摸著輕薄而挺闊的衣料,細密精致的針腳,“姑姑的手工服裝是真正的高級貨,可惜外人無緣一見。”

“合適就穿著走吧,這裏還有一件是給你媽媽做的,你幫我交給她。”陳加勤把一個紙袋交到向川如的手裏。

“姑姑,以後我娶了太太,你會每年也為她做一件衣服嗎?”向川如突然問道。

“當然。”陳加勤說:“等你有了孩子,小孩子的衣服我也全包了,不要小看我哦,40年前我還學過英國皇室童裝的設置制作呢。”陳加勤說完,突然眼睛一亮,“臭小子,你有女朋友了?”

“還沒有。”向川如笑道:“不過你的侄兒這麽帥,萬一哪天被女孩子喜歡了呢?”

“哼哼,小黑跟我說過,喜歡你的女孩子不知有多少,可惜入不了你的眼。”

“我又看不見她們,有什麽用。女孩子啊,要走到我的心裏來才算數。”向川如指著自己的胸口說。

“那也得你把心敞開讓人家走進來啊!”陳加勤知道,向川如嘴上豁達,其實在愛情方面,他的內心是封閉的。不然為何年過三十還從沒領過一個女朋友來見過她?他的自信,在女孩子面前總是少了那麽一點點。陳加勤無奈地搖了搖頭,並不想給他講大道理。她的Alan,向川如的失明,都是他們心中過不去的坎,除了自己真正闖過,別人什麽忙也幫不上。

突然,向川如打了一串驚天動地的噴嚏。陳加勤緊張地問:“怎麽了?”

向川如吸吸鼻子,“沒事,可能有人想我了。”

“胡說,就是感冒,你鼻音都出來了。”陳加勤說。

“好像是哦,你這一說,我覺得頭都有點暈了。”向川如皺眉。

“我去給你買藥。”陳加勤忙說。

“不用,我回去睡一覺就好。”向川如說。

陳加勤也不多留他,“那好,你路上小心,還有,回去別忘了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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