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窮奇（1）
關燈
小
中
大
第四十九章窮奇（1）
山外，眾學子見西酬太子先走了出來，皆是一楞，而後趕緊鼓掌慶賀，卻也止不住悄悄地互相耳語，低聲議論著為什麽不是那位書院榜首先出山……
若是以往，李郴定要同他們爭論一番：榜首又如何？難道榜首就沒有技不如人的時候了？可現在，他已經全然不把旁人說的話當回事了，心裏只想著：什麽榜首不榜首的，如今看來都是虛名，屁都不算！當務之急是要保護宜閬郡的百姓，周遭這些鼠目寸光的蕓蕓學子哪裏會懂？！
李郴二話不說就從圍觀學子中搶來一匹馬，給對方扔下一錠金子後策馬奔去。
霽靈則沿著那條偏僻小路回書院，自始至終沒從西道出山。
路上，她忽然記起一事，便同卿尋說道：“適才你遇到的小狐貍，他其實是妖皇的獨子，狐妖子世，就是當初我在斬妖臺救下的那一只，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那小狐貍不久前來書院求學，我瞧他妖術尚可，借了他幾日替我在野山林裏布終試的考陣。眼下武考已經結束，我就放他回去好好聽課了。回去後你若碰見他，別將咱們要去北海的事告訴他。”
卿尋應下，想了想又問：“可你故意引李郴這凡人入局，卻為何保護那只狐妖？狐妖若是那般聽你的話，你利用他的妖術助陣，豈不是更添把握？”
“你以為我不告訴小狐貍是在保護他？”霽靈笑了笑，解釋道，“不盡然，我更多的是想要保護仙界。”
卿尋洗耳恭聽。霽靈說道：“子世乃妖皇獨子，若他執意跟去，萬一出了什麽差池，妖皇定饒不了我。一則我不想添那個麻煩，二則麽，妖魔兩界素來交好，且不說當中幾分真假，至少面子上還過得去……子世是什麽身份？妖界帝儲！咱們將他牽扯進來，在老魔尊看來，那就是妖界大有投靠神仙二界之意，今後許是要與魔界為敵了。屆時妖皇出於自保，很可能會發難仙界來自證立場，對於仙界而言就是無妄之災了。”
卿尋深以為然，妖皇絕不會蠢到攻打神界向老魔尊示好，而仙界散修眾多且遍布各地，妖皇若要搬弄是非，首當其沖便會選擇他們。
“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故意引李郴入局的？”霽靈笑問。
卿尋微斂心緒，道：“因為那封信出自你之手。”
“哦？此話怎講？”
“你早就打算利用李郴的兵力保護宜閬郡的凡人，給我看信是為了刺激我參加武考，既想讓我順理成章地試探李郴的身手，也希望我能進入山林保護他。倘若李郴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庸才，我還可以確保他不會被野獸叼了去。剛才你一直躲在瘴霧之後，正是在暗中觀察李郴是如何擒殺野獸，又是如何同我過招的，最後還特意讓他聽到窮奇的事。俗話說請將不如激將，在你一番循循善誘之下，李郴自然心甘情願的答應出兵了。”
“不錯嘛，分析得滴水不漏。”霽靈予以極大的肯定，同卿尋相視一笑，然後說道，“小可愛，你這般聰明，卻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吧。”
“何事？”
“其實一百年來，你參加的每場戰事，我都去看了。”
“什麽？！”卿尋楞在原地。
霽靈顧自往前走了兩步，忽覺身邊人還站在原地發呆，便回身喚道：“你楞著做什麽？”
卿尋飄飄忽忽地跟了上去，感覺渾身都好似墜入雲端那般不甚真切。可就在那一刻，他的心卻實實在在的落了地。
先前武考那幾日，卿尋每每從霽靈的齋舍回去，便會躺在床上不停思考：她到底為什麽喜歡我？怎麽毫無征兆就答應了我的心意呢？還接受了我的定情信物？該不會是瞧著我苦等了她一百年，覺得我可憐才……如此這般，他獨處時便是百般糾結、愁山悶海，甚至有兩次輾轉反側了一整夜，害得同屋的考生也沒睡好，第二天人家頂著烏青的雙眼質問他是不是身上長了虱子。
現在，他終於明白霽靈並非一時意氣，更不是可憐他，而是在百年的觀察和了解後漸漸傾心於他，亦覺得他身上擁有她十分欣賞的品質，具體是什麽，卿尋不得而知，但什麽都好，他已得償所願，別無他求。
相伴回到書院時，他們恰巧看見李郴風風火火地策馬疾馳，往出城方向奔去。
“哎？不是說入夜再出發麽……”
霽靈正納悶，只見平日裏伺候李郴的小廝走過來，手托木盤，盤上放了一枚玉扳指和一碗酒。
小廝畢恭畢敬地對霽靈說：“殿下命小的把東西交給您，說倘若有人為難您，您便可出示此枚玉扳指，見此物猶如見殿下本人，長安城無人不知。”說著又撩起眼皮暗暗打量了卿尋一番，“殿下叮囑，這位公子身單力薄，看上去病病歪歪的，實在不宜飲酒，故未曾給公子準備出征酒，還望公子見諒，待殿下凱旋，必定……”
“行了，你不必說了。”霽靈趕緊打斷小廝的話，“扳指我先替李郴保管著，至於這酒嘛……”她端起碗聞了聞，酒香甚濃，實乃佳品！又瞥見壓在碗底的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道：願爾此行，平安順遂。
霽靈彎起唇角一飲而盡，初入口時酒氣辛辣異常，滑過喉間再一細品，竟是回甘無窮。她心裏直呼過癮，險些脫口詢問小廝還有沒有這樣的酒，思索片刻終究忍住了沒問。隨後，她收起玉扳指，遣了小廝，打算回齋舍美美睡上一覺。
經過講堂時，霽靈猶豫了一下，輕悄悄地走到落地長窗邊，探頭探腦地往裏面看去。好巧不巧，夫子正點名讓子世起來念書。
這堂課講的是兵法，學子們用的課本是神界古籍《兵兵法法》，雖為神界之書，卻是拓印本，內容上有不少修改。
子世沒精打采地站起來，捏著課本嘟噥了兩句，當他不經意間往窗外瞟了一眼後，雙眸乍然生光，竟一改頹困之態有模有樣地念起來，聲音高亢洪亮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嚇得夫子都楞了一楞，且他每念一句，就模仿夫子搖頭晃腦地在學堂裏走一步，直至走到窗邊才停下來。
“然——”
子世略停須臾，瞥一眼下文，此處寫到：然，公子世無雙，定可橫掃千軍，直取萬馬……
他一笑，拿書的手背在了身後，不顧旁人異樣的目光徑直朝前探去，將身體傾到了窗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將此句重新斷句，徐徐說道：
“然公——子世無雙，定娶嬌妻在側，子孫滿堂！”
眾學子哄堂大笑。然笑音未落，窗外便突然刮來一陣大風，瞬間令所有窗戶“啪”的一下關了上。
子世毫無疑問被迎面撲來的窗扇砸到鼻子，忍不住吃痛一聲，退回到講堂內。
屋外邪風減消，霽靈回頭看去，卿尋已拂袖而去，她嘆息道：“完，又生氣了……”
子世扔下課本追了出去，匆忙間還撞翻了幾名學子桌上的筆架。
夫子眼睛一閉，罷了，隨他去吧。
霽靈知道子世會跑出來，便等在了回廊間，待他氣喘籲籲地在自己面前站定，才淡淡開口道：“兵書都抄完了？”
“沒？沒有……”哪有那麽快啊！子世只敢在心裏嘀咕後半句，萬不敢同霽靈頂嘴，撒癡般小聲說道，“我已經盡力在寫了，你瞧，手都抄腫了。”
霽靈斜了一眼他伸過來的狐貍爪子，輕哼道：“這次就算是讓你長長記性，何人該傷，何人不該傷，今後要分清楚。”
“就劃了那麽一小下而已，想來現在傷口都愈合了呢！上神姐姐，你也太……太偏心了。”子世愈發覺得委屈，不服氣道，“是我幫你在林中設下幻術，你非但不獎賞我，怎麽反倒狠心懲罰我？哼，李郴便也罷了，那個仙豖豖，他竟也分辨不清現實和幻術，當真是枉為仙者……”
“不準再說他半字不好。”霽靈神色一斂，沈聲道，“你莫不是嫌三十遍兵書太少了？”
“絕對不是！”
“那就專心抄吧，三十遍不夠就抄五十遍，直到將書中內容倒背如流為止。”霽靈瞧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嘆了一嘆，又耐著性子解釋道，“卿尋當時並不知道是本神讓你去彌漫假的瘴氣，所以即便察覺到瘴氣有異，他為護李郴安全，也是不敢掉以輕心的。”
“哦。”
霽靈托掌變出《兵兵法法》的原作，手一低遞到子世的眼前，說：“此乃神界文淵閣所藏古籍，按理說不能私帶下凡，方才講堂上眾人所用的只是拓本，其內容與原作相比刪減了許多東西，而此本才是真正的掇菁擷華、文從字順。本神特意同文淵閣的掌事神官打了招呼，花費重金才買下此本，今日便將它送給你抄寫罷。”
什麽？！說來說去還是要抄！抄的還更多了？！子世極不情願地一把拽過神書，什麽破紙片子啊，神界居然還當個寶貝似的……
“貴著呢！好好拿！”霽靈不滿地蹙起了眉，厲聲道，“妖皇對你太過溺愛，不願讓你過早接觸到妖界那些腌臜之事。但你身為帝儲，應當知道僅憑天真善良是不可能執掌妖界的。本神讓你抄寫兵書，並非是要教唆你變得詭詐不堪，而是希望有朝一日，你在面對譬如子炎那樣的妖者挑釁你、坑害你的時候，可以一眼就將他們的心計手段看個清楚，不至於傷了自己。本神如此用心良苦，卻不得你半分的理解，呵，真是浪費口舌！”
子世身形一怔，緩緩擡起頭來。從未有誰跟他說過這樣的話，即便是父皇，也只是告訴他身為妖者，最重要的就是隨性灑脫、不拘一格，喜歡就勇敢追求，愛憎分明，絕不可唯唯諾諾失了風骨。
誠然，妖皇也教過他何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尤其是面對處於氣頭上的女子時，更要態度端正、言辭誠懇，因此……
“對不起！！！”
“……”
“上神姐姐！我錯了！從今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決不讓你的苦心白費！我……”
子世活像一把巨大的人形蒲扇不住地彎腰道歉，一下一下忽扇個不停。
霽靈趁他直起身子的工夫趕緊用手指點住他的眉心，說：“本神曾在斬妖臺救過你一次，但不可能救你一輩子。此書抄與不抄、學與不學，你都好自為之吧。”
子世想說自己一定用心學，話未出口就被眼前閃過的神光晃到了眼睛，再睜開眼時，廊間已空無一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山外，眾學子見西酬太子先走了出來，皆是一楞，而後趕緊鼓掌慶賀，卻也止不住悄悄地互相耳語，低聲議論著為什麽不是那位書院榜首先出山……
若是以往，李郴定要同他們爭論一番：榜首又如何？難道榜首就沒有技不如人的時候了？可現在，他已經全然不把旁人說的話當回事了，心裏只想著：什麽榜首不榜首的，如今看來都是虛名，屁都不算！當務之急是要保護宜閬郡的百姓，周遭這些鼠目寸光的蕓蕓學子哪裏會懂？！
李郴二話不說就從圍觀學子中搶來一匹馬，給對方扔下一錠金子後策馬奔去。
霽靈則沿著那條偏僻小路回書院，自始至終沒從西道出山。
路上，她忽然記起一事，便同卿尋說道：“適才你遇到的小狐貍，他其實是妖皇的獨子，狐妖子世，就是當初我在斬妖臺救下的那一只，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那小狐貍不久前來書院求學，我瞧他妖術尚可，借了他幾日替我在野山林裏布終試的考陣。眼下武考已經結束，我就放他回去好好聽課了。回去後你若碰見他，別將咱們要去北海的事告訴他。”
卿尋應下，想了想又問：“可你故意引李郴這凡人入局，卻為何保護那只狐妖？狐妖若是那般聽你的話，你利用他的妖術助陣，豈不是更添把握？”
“你以為我不告訴小狐貍是在保護他？”霽靈笑了笑，解釋道，“不盡然，我更多的是想要保護仙界。”
卿尋洗耳恭聽。霽靈說道：“子世乃妖皇獨子，若他執意跟去，萬一出了什麽差池，妖皇定饒不了我。一則我不想添那個麻煩，二則麽，妖魔兩界素來交好，且不說當中幾分真假，至少面子上還過得去……子世是什麽身份？妖界帝儲！咱們將他牽扯進來，在老魔尊看來，那就是妖界大有投靠神仙二界之意，今後許是要與魔界為敵了。屆時妖皇出於自保，很可能會發難仙界來自證立場，對於仙界而言就是無妄之災了。”
卿尋深以為然，妖皇絕不會蠢到攻打神界向老魔尊示好，而仙界散修眾多且遍布各地，妖皇若要搬弄是非，首當其沖便會選擇他們。
“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故意引李郴入局的？”霽靈笑問。
卿尋微斂心緒，道：“因為那封信出自你之手。”
“哦？此話怎講？”
“你早就打算利用李郴的兵力保護宜閬郡的凡人，給我看信是為了刺激我參加武考，既想讓我順理成章地試探李郴的身手，也希望我能進入山林保護他。倘若李郴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庸才，我還可以確保他不會被野獸叼了去。剛才你一直躲在瘴霧之後，正是在暗中觀察李郴是如何擒殺野獸，又是如何同我過招的，最後還特意讓他聽到窮奇的事。俗話說請將不如激將，在你一番循循善誘之下，李郴自然心甘情願的答應出兵了。”
“不錯嘛，分析得滴水不漏。”霽靈予以極大的肯定，同卿尋相視一笑，然後說道，“小可愛，你這般聰明，卻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吧。”
“何事？”
“其實一百年來，你參加的每場戰事，我都去看了。”
“什麽？！”卿尋楞在原地。
霽靈顧自往前走了兩步，忽覺身邊人還站在原地發呆，便回身喚道：“你楞著做什麽？”
卿尋飄飄忽忽地跟了上去，感覺渾身都好似墜入雲端那般不甚真切。可就在那一刻，他的心卻實實在在的落了地。
先前武考那幾日，卿尋每每從霽靈的齋舍回去，便會躺在床上不停思考：她到底為什麽喜歡我？怎麽毫無征兆就答應了我的心意呢？還接受了我的定情信物？該不會是瞧著我苦等了她一百年，覺得我可憐才……如此這般，他獨處時便是百般糾結、愁山悶海，甚至有兩次輾轉反側了一整夜，害得同屋的考生也沒睡好，第二天人家頂著烏青的雙眼質問他是不是身上長了虱子。
現在，他終於明白霽靈並非一時意氣，更不是可憐他，而是在百年的觀察和了解後漸漸傾心於他，亦覺得他身上擁有她十分欣賞的品質，具體是什麽，卿尋不得而知，但什麽都好，他已得償所願，別無他求。
相伴回到書院時，他們恰巧看見李郴風風火火地策馬疾馳，往出城方向奔去。
“哎？不是說入夜再出發麽……”
霽靈正納悶，只見平日裏伺候李郴的小廝走過來，手托木盤，盤上放了一枚玉扳指和一碗酒。
小廝畢恭畢敬地對霽靈說：“殿下命小的把東西交給您，說倘若有人為難您，您便可出示此枚玉扳指，見此物猶如見殿下本人，長安城無人不知。”說著又撩起眼皮暗暗打量了卿尋一番，“殿下叮囑，這位公子身單力薄，看上去病病歪歪的，實在不宜飲酒，故未曾給公子準備出征酒，還望公子見諒，待殿下凱旋，必定……”
“行了，你不必說了。”霽靈趕緊打斷小廝的話，“扳指我先替李郴保管著，至於這酒嘛……”她端起碗聞了聞，酒香甚濃，實乃佳品！又瞥見壓在碗底的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道：願爾此行，平安順遂。
霽靈彎起唇角一飲而盡，初入口時酒氣辛辣異常，滑過喉間再一細品，竟是回甘無窮。她心裏直呼過癮，險些脫口詢問小廝還有沒有這樣的酒，思索片刻終究忍住了沒問。隨後，她收起玉扳指，遣了小廝，打算回齋舍美美睡上一覺。
經過講堂時，霽靈猶豫了一下，輕悄悄地走到落地長窗邊，探頭探腦地往裏面看去。好巧不巧，夫子正點名讓子世起來念書。
這堂課講的是兵法，學子們用的課本是神界古籍《兵兵法法》，雖為神界之書，卻是拓印本，內容上有不少修改。
子世沒精打采地站起來，捏著課本嘟噥了兩句，當他不經意間往窗外瞟了一眼後，雙眸乍然生光，竟一改頹困之態有模有樣地念起來，聲音高亢洪亮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嚇得夫子都楞了一楞，且他每念一句，就模仿夫子搖頭晃腦地在學堂裏走一步，直至走到窗邊才停下來。
“然——”
子世略停須臾，瞥一眼下文，此處寫到：然，公子世無雙，定可橫掃千軍，直取萬馬……
他一笑，拿書的手背在了身後，不顧旁人異樣的目光徑直朝前探去，將身體傾到了窗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將此句重新斷句，徐徐說道：
“然公——子世無雙，定娶嬌妻在側，子孫滿堂！”
眾學子哄堂大笑。然笑音未落，窗外便突然刮來一陣大風，瞬間令所有窗戶“啪”的一下關了上。
子世毫無疑問被迎面撲來的窗扇砸到鼻子，忍不住吃痛一聲，退回到講堂內。
屋外邪風減消，霽靈回頭看去，卿尋已拂袖而去，她嘆息道：“完，又生氣了……”
子世扔下課本追了出去，匆忙間還撞翻了幾名學子桌上的筆架。
夫子眼睛一閉，罷了，隨他去吧。
霽靈知道子世會跑出來，便等在了回廊間，待他氣喘籲籲地在自己面前站定，才淡淡開口道：“兵書都抄完了？”
“沒？沒有……”哪有那麽快啊！子世只敢在心裏嘀咕後半句，萬不敢同霽靈頂嘴，撒癡般小聲說道，“我已經盡力在寫了，你瞧，手都抄腫了。”
霽靈斜了一眼他伸過來的狐貍爪子，輕哼道：“這次就算是讓你長長記性，何人該傷，何人不該傷，今後要分清楚。”
“就劃了那麽一小下而已，想來現在傷口都愈合了呢！上神姐姐，你也太……太偏心了。”子世愈發覺得委屈，不服氣道，“是我幫你在林中設下幻術，你非但不獎賞我，怎麽反倒狠心懲罰我？哼，李郴便也罷了，那個仙豖豖，他竟也分辨不清現實和幻術，當真是枉為仙者……”
“不準再說他半字不好。”霽靈神色一斂，沈聲道，“你莫不是嫌三十遍兵書太少了？”
“絕對不是！”
“那就專心抄吧，三十遍不夠就抄五十遍，直到將書中內容倒背如流為止。”霽靈瞧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嘆了一嘆，又耐著性子解釋道，“卿尋當時並不知道是本神讓你去彌漫假的瘴氣，所以即便察覺到瘴氣有異，他為護李郴安全，也是不敢掉以輕心的。”
“哦。”
霽靈托掌變出《兵兵法法》的原作，手一低遞到子世的眼前，說：“此乃神界文淵閣所藏古籍，按理說不能私帶下凡，方才講堂上眾人所用的只是拓本，其內容與原作相比刪減了許多東西，而此本才是真正的掇菁擷華、文從字順。本神特意同文淵閣的掌事神官打了招呼，花費重金才買下此本，今日便將它送給你抄寫罷。”
什麽？！說來說去還是要抄！抄的還更多了？！子世極不情願地一把拽過神書，什麽破紙片子啊，神界居然還當個寶貝似的……
“貴著呢！好好拿！”霽靈不滿地蹙起了眉，厲聲道，“妖皇對你太過溺愛，不願讓你過早接觸到妖界那些腌臜之事。但你身為帝儲，應當知道僅憑天真善良是不可能執掌妖界的。本神讓你抄寫兵書，並非是要教唆你變得詭詐不堪，而是希望有朝一日，你在面對譬如子炎那樣的妖者挑釁你、坑害你的時候，可以一眼就將他們的心計手段看個清楚，不至於傷了自己。本神如此用心良苦，卻不得你半分的理解，呵，真是浪費口舌！”
子世身形一怔，緩緩擡起頭來。從未有誰跟他說過這樣的話，即便是父皇，也只是告訴他身為妖者，最重要的就是隨性灑脫、不拘一格，喜歡就勇敢追求，愛憎分明，絕不可唯唯諾諾失了風骨。
誠然，妖皇也教過他何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尤其是面對處於氣頭上的女子時，更要態度端正、言辭誠懇，因此……
“對不起！！！”
“……”
“上神姐姐！我錯了！從今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決不讓你的苦心白費！我……”
子世活像一把巨大的人形蒲扇不住地彎腰道歉，一下一下忽扇個不停。
霽靈趁他直起身子的工夫趕緊用手指點住他的眉心，說：“本神曾在斬妖臺救過你一次，但不可能救你一輩子。此書抄與不抄、學與不學，你都好自為之吧。”
子世想說自己一定用心學，話未出口就被眼前閃過的神光晃到了眼睛，再睜開眼時，廊間已空無一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