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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月柳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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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月柳鎮(1)

好容易勸走了韓鄭,阿染剛松一口氣,扭頭就看見君安冷著個臉,一言不發地牽著老黃牛往鎮子裏走去,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阿染心裏咯噔一下,小郎君這是不高興了。

又怎麽了?阿染疑惑地跟上去與他並肩而行,沒話找話道:“你別看韓鄭人傻,對他師父我還是挺忠心的啊……”

這話頭不找還好,阿染側目看過去,君安的臉色竟更難看了。

“是啊,你的乖、徒、兒,對你能不忠心嗎?”

這說話的語調怎麽陰陽怪氣的?阿染擋住君安,直接問道:“卷卷,你是不開心了嗎?”

君安動了動嘴角,“沒有。”

“不對,你不開心的時候就是這樣子的,皺著眉頭,抿著嘴,好看的眼睛也垂下來。”阿染肯定道,“說吧,你到底為什麽不開心?”

君安不想承認他是因為阿染又一次叫了韓鄭“乖徒兒”而心中不快,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沒有,阿染,我就是餓了。”

阿染信以為真,哈哈笑道:“原來是這樣,小郎君不愧是我的骨,竟與我心有靈犀!剛好我也餓啦,走,吃飯去!”

她蹦蹦跳跳地往鎮子裏尋去,絲毫沒有發現君安還在後面暗生悶氣。

阿染沒有直接入住山前客棧,而是在街上轉了一圈,路過了韓家村村民所提到的脂粉鋪、肉鋪、鹽店等地方,用從魔界帶來的金釵在布莊裏給自己和君安買了幾身衣服,最後才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住了下來。

店不算大,但幹凈整潔。店小二本來在櫃臺後打瞌睡,聽到有客人進來,便搭著手巾板點頭哈腰地上前迎客,“二位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呀?”

“住店。”阿染掃了店小二一眼,言簡意賅道,“不過我們沒有銀子,你看這個抵住店和酒菜的錢,行嗎?”

阿染拿出一只蛇形玉鐲,玉質瑩潤、水光十足,戴上之後宛如一條真的青蛇盤繞在手腕,仿佛下一刻便會扭動著腰身朝靠近它的人吐出信子。

店小二直勾勾地看著玉鐲,心想:迎來送往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形態如此逼真的鐲子,一瞧便知其價值不菲。

他又暗暗打量兩位客人的穿衣打扮:郎君雖然戴著面具、穿著樸素,可氣質出塵,一看就知道他非凡夫俗子。另一位姑娘也是神采奕然、靈動跳脫,不過是面容有那麽一點點的憔悴罷了。

拿得出這樣的寶物,想必他們兩位身份不凡。店小二說自己做不了主,讓他們稍等片刻,然後小跑著去把店老板叫了過來。

店老板站在阿染面前兩手一端,客氣道:“在下姓孫,是這間小店的老板。聽說二位要住店,卻沒有現銀結賬?”

“是,我們從家游玩至此,身上的錢都花光了,就剩下這些首飾了。”阿染托起玉鐲在孫老板眼前晃了晃,“不知這玩意兒,夠不夠我們二人在這裏住上幾日的?”

孫老板目光鎖定阿染的掌心,緊盯玉鐲的眼神隨著她的手左搖右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笑道:“夠夠夠!我開店這麽多年,也有過用珠寶抵賬的情況,卻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玉鐲!姑娘,敢問你這鐲子是從哪裏收來的呀?”

阿染把玉鐲扔給了孫老板,“祖傳的。”

魔宮寶庫裏有不少寶貝是歷代魔王之物,這玉鐲說是祖傳也不為過。

孫老板“哎喲”一聲迅速伸出雙手把玉鐲接在懷裏,同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後怕道:“乖乖!這要是碎了多可惜!”

他看了看阿染,又看了看玉鐲,心想:這小女娃真是財大氣粗,一出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這鐲子,別說在店裏面住上幾日,便是再買下幾個這樣的小店都綽綽有餘!

孫老板捧著玉鐲反覆觀賞,對店小二道:“越河,還不快請二位貴客上樓!”

“得嘞!”那個叫越河的店小二做了個請的手勢,滿臉堆笑道,“二位樓上請!”

上了樓,越河推開一間上房的房門,先一步進到屋內掃去桌上的薄塵,並打開了窗戶,喋喋不休地自誇道:“這是本店最好的房間,您瞧,推開窗就能看到鎮上的熱鬧街景……”

阿染走到窗邊向外看去,果然能將街上的人來人往盡收眼底。

“卷卷,你來。”阿染把君安叫到身旁,待他站定,她又沖窗外努了努嘴,“你看。”

君安順著看去,頓時明白了阿染為什麽選擇入住這間小店。

窗外,山前客棧這明晃晃的四字招牌格外顯眼。

阿染與君安相視一笑。

“就這間。”

“好嘞!”越河越道,“那您二位先稍微休息一下,酒菜這就送來。”

“且慢。”君安止住了越河準備離開的步伐,又對他說道,“煩請帶我去隔壁那間,我住那裏。”

阿染扯住君安的衣袖,困惑地朝他眨了眨眼,“為什麽要分開住?”

同樣困惑的還有越河,站在他們中間左右觀望,不敢多言,心想:這小兩口是怎麽個意思?吵架了?

君安摸了摸阿染的頭,但笑不語,而後再次對越河道:“帶我去吧。”

“呃,好的……您這邊請。”

越河的臉上閃過一絲愁容,不過很快就被他藏起,換回了客套地笑容。

阿染還怔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君安離開,心頭湧上了一種說不出的苦悶。

她不明白,在竹林小院的時候他們不就是住在一個屋子裏嗎?怎麽來到這裏就不成了?

君安的氣息還停留在身前,阿染鼻翼微動,貪婪地享受著他的味道。那是一種極其清淡的不知名的花香,她此前從未在別處聞到過有哪種花是這個香味,卻又覺得莫名的熟悉。

阿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感受到君安掌心的餘溫。她不得不承認,昨晚與君安同室而憩,是她這幾百年來睡得最踏實的一夜,君安的味道與溫度無一不令她心安,陪伴過一次便再難離開。

因此,阿染決定要問個清楚,為什麽君安拒絕與她同屋而住了。

阿染匆匆跑到隔壁房間的門口,扒著門框探出了圓圓的腦袋,兩間房無論是大小還是裝潢都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屋子裏木床擺放的位置。

阿染豎起耳朵,聽到君安在跟店小二叮囑飯菜的事情。

“她有傷在身,準備的菜品切忌辛辣油膩,魚羊這種發物暫且不能食用。嗯,請先預備一些清粥小菜和糕點甜食吧……對了,店內可有酒?若是有酒,萬萬不可讓她看見……”

阿染本來很感動,結果一聽到君安不讓她喝酒立刻就急了,出聲打斷道:“卷卷!我們不睡一間房,飯總是要一起吃的吧?”

君安正事無巨細地吩咐著,忽聽身後傳來這麽一句話,笑得抖了一下肩,轉過身道:“當然。”

阿染忙不疊地笑著點頭,又沖越河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照常準備酒菜。

她回房間稍微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去找君安下樓吃飯,並決定在飯桌上好好跟他聊一聊住的問題。

下樓的時候阿染還在想,不知道店小二有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可千萬別把那些好酒都藏起來呀!

然而,等越河把準備好的菜一盤盤端上來時,阿染盯著滿桌子的素菜,什麽胃口都沒了。

阿染拿著筷子在幾個盤子上方轉了一圈後,又把筷子放了下來,雙手托著下巴,撇嘴道:“卷卷。”

“何事?”

“沒肉啊?”

“有。”

話音剛落,越河就端上來一盤片好的醬肉。

阿染咂麽著嘴興沖沖地去夾肉,筷子尖才剛碰到盤子就聽越河說道:“按照這位郎君的吩咐,這盤醬肉是特意過了一遍水的,不鹹,您二位慢用。”

“……”

阿染無語,夾起一片放入口中嘗了嘗,果真是寡淡無味。她再一次放下筷子,撇嘴道:“卷卷……”

“何事?”

“沒酒啊?”

正巧越河端著一只小壺走過來。

阿染一喜,看來店小二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湊過去聞了聞,發現小壺裏盛著的東西味道甜膩,一絲酒氣都沒有,頓時心灰意冷,滿不樂意地嘟囔道:“怎麽是桂花蜜啊?”

“你現在的身體不宜飲酒。”君安接過小壺,遣了店小二下去,親自給阿染倒了一杯桂花蜜,笑著哄道,“嘗嘗?”

阿染只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在了桌上,第三次拿起筷子又撂下,垂著頭什麽都沒說。

“怎麽不吃?飯菜不合胃口?”君安問道。

當然不合胃口了。阿染晃了晃腦袋,心想,接下來要問的事情更不合胃口呢。

阿染原本坐在君安的對面,此時她拉過凳子改坐到君安的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篤定道:“小郎君,我覺得你不想看見我。”

“嗯?為什麽這樣問?”君安聞言也放下了筷子,認真道,“阿染,你不要多慮,我想看見你,很想,時刻都想。”

“那為什麽不住在一起了?”阿染問道,“你我同住,你就可以時時刻刻看見我了。”

君安沈吟道:“現在不行。”

現在不行?阿染不解地看著君安,她的表情好像在說“現在不可那什麽時候可”。

君安無奈地笑了笑,說不清阿染到底是聰明還是笨。

說她聰明吧,在某些事情上卻像是少了根弦兒似的,笨得可愛。可說她笨,她又將世道人心看得明明白白,在韓家村需要幫助時施以援手,卻毫不在意村民最後的忘恩負義,來到月柳鎮後又能在那麽多客店裏挑中了這間可以暗中觀察到山前客棧的小店,豁達通透且有勇有謀。

君安思索了一下,委婉說道:“阿染,我現在已有了本體,便是與你男女有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傳了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我哪裏還有什麽名聲可言啊!”阿染對君安的說辭並不買賬,笑了笑,道,“倒是小郎君你,當初還是魂體的時候,我也像你現在這樣考慮了你的名聲問題,不過那時候你我都不介意同住竹林小院,現在又何必想那麽多?”

她說得嗓子發幹,捧起杯子喝光了裏面的桂花蜜,又壓低聲音道:“再說了,我魔界魔風開放,只要你我心意相通、互相喜歡,那我們住在一起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根本不用去管別人怎麽看。”

越河在櫃臺後假裝歸置東西,眼睛時不時朝兩位客人瞟去:哎咦,挨得這麽近還眉目傳情,真夠肉麻的!

君安辯解道:“竹林小院只有一間木屋,同住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入住此店,便是有了其他選擇,自然該遵守禮法,不可逾矩。”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君安說什麽阿染似乎都能說回去。

“你且告訴我,你所說的‘遵守禮法,不可逾矩’,是要遵哪種禮法?守哪門規矩?”阿染眼神犀利,渾身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反問道,“你現在是魔者,難道不應該遵從魔界的禮法和規矩嗎?我再問你,魔界的禮法是誰定的?規矩又是誰立的?”

“……”

君安徹底不知該如何回答了,他總不能告訴阿染,其實是因為他覺得現在他們之間無名無分,所以才不可同屋而眠的吧?

有些話,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可君安也明白,若此時再與阿染爭執下去,她就該生氣了,那樣事態就更嚴重了。

他得哄哄她。

於是,君安勾起無辜的眼神望向阿染,似委屈又似嗔怨地接著她的話輕輕說道:“是你……禮法是你,規矩也是你……”

說罷,他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醬肉送到阿染的嘴邊,並貼心地用另一只手托在下面,怕掉下來肉渣弄臟她的新衣服。

阿染瞬間氣焰全無、方寸大亂,腦子裏只剩下幾個字:他、也、太、會、了……

他這是在撒嬌嗎??

他還嘟嘴了!!

“……”

終於,阿染在心裏進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思:你剛才氣沖沖的是要幹什麽!你對小郎君那麽兇是要幹什麽!他剛有本體,五臟六腑都還弱著呢,你萬一嚇傷了他的膽子可怎麽辦!你真是太不應該了!

阿染也不管醬肉味道如何,一口咬下,食不甘味,眼神若有似無地瞥向君安。

看樣子是哄好了。君安薄唇微翹,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殘渣,動作體貼輕柔。

此刻,君安又想到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放慢了語調解釋道:“我本打算利用晚上的時間勤加修煉,怕打擾你休息、耽誤你養傷,也為了今後站在你身邊時能與你足夠相配,所以才想著暫時分屋而住……”

阿染一下子抓住了重點,“你確定是暫時?”

君安沒想到阿染的關註點落在“暫時”二字上,給她夾菜的手頓在了半空,眉尾一跳,她……這麽急嗎?

“嗯,暫時。”

阿染深深地嘆了口氣,君安以修煉為由拒絕同住令她無話可說,只能在心底哀嘆,她怕是“暫時”睡不好覺了。

她不再追問,而是一臉嚴肅地叮囑道:“好吧,那你好好修煉,爭取早日搬過來和我住!”

君安笑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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