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淺的胳膊很細很軟，聲音也又細又軟，像沒睡醒一樣，奶聲奶氣的，她叫了一聲“秦易”。

秦易輕“嗯”了一聲，他正對著榮淺躺著，兩個人都是側著身子的，距離近的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沐浴露清新的味道。

榮淺半天也沒出聲，摟著秦易的胳膊卻緊了緊。

好半晌，直到秦易以為她睡著了，榮淺才低低地開口：“秦易，你抱抱我……”

“榮淺……怎麽了？”

秦易的聲音也下意識地放輕了一些，說話的時候胸口一起一落的，榮淺的腦袋往下蹭了蹭，她的頭發還沒完全幹，很快就在他剛換好的襯衣上面暈得潮潮的。

榮淺胸口憋得慌，直覺得一口氣吸進去就再也呼不出來一般。

她輕聲應了一句，又把剛才的話重覆了一遍，“我不喜歡今天。”

她說的是不喜歡今天，而不是不喜歡雨天。

秦易把聲音放低放柔了一些，“怎麽了？”

男人身上還帶了些濕氣，連平日裏的煙味都沒了，異常地好聞。

榮淺兩條胳膊繞在他背後，收的緊緊的，直到感覺到腰間搭了一雙手才繼續開口：“今天回去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孕婦出了車禍……”

秦易直覺她要說出點別的來，果不其然，他剛要開口，榮淺就接著說：“我媽當初就是快要生我的時候意外出的車禍……”

確實是個意外，從那天開始，所有的事情都在一點點地偏離軌道。

榮淺的腦袋在秦易寬厚的胸膛上輕蹭了蹭，把聲音壓低了些，“當時差點一屍兩命，不過還是保住了我。”

她不用再說下去，秦易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怪不得今天這麽反常，反常地讓他覺得他好像從來都沒認識過榮淺這個人一樣。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不好了。

秦易下巴輕點在榮淺的發頂，伸手把她還有些濕的頭發從浴巾裏挑出來，然後才淡聲問了句：“意外？”

榮淺頓了幾秒，一口熱氣卡在了喉間，好不容易才呼了出來。

“我不知道……”她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雙手走往緊裏一收，幾乎和秦易貼在了一起，“我覺得有問題，可是又不知道出在就哪裏……你說怎麽就能那麽湊巧呢，大街上那麽多人，我媽當時是走在人行道的，怎麽就突然沖過來一輛失控的轎車呢？”

秦易的眼底沒什麽情緒，平視著剛好落在對面的墻壁上，上面搖曳著幾道樹影。

隔了好幾秒，他才開口：“所以……你今天看見那場車禍，所以才覺得難受的？”

他居然也知道她今天難受。

榮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現的太過明顯了，她的嗓子有些發熱，開始還沒在意，這會兒倒是覺得有些像被風吹的受了寒。

話說著說著聲音就又低又啞，她輕咳了幾聲把嗓音清下，才繼續道：“嗯……我不怕車禍，也不怕雨天，可是這兩件事一撞上，我就覺得難受。”

說起來還讓人覺得挺奇怪，但是確實在榮淺身上發生了。

秦易垂眸看了一眼，榮淺的腦袋全埋在他胸口，連臉都看不見，只能看見她在黑夜裏越發白皙的耳垂。

他突然就問了句:“那你以前都是抱著誰的？”

榮淺其實也沒有多傷心，只是心口裏隱隱傳來的鈍痛總在提醒著她，秦易的這句話一出來，幾乎立刻就把她從那種沼澤裏拉了出來。

她輕哼一聲，甕聲甕氣地回了一句：“以前都是抱著張姨，至於後來……”

榮淺特地停頓了一下，沒再說下去。

她安靜下來的樣子太過於乖巧，兩條細長的腿微微彎曲著，本來高挑的身材此刻倒是顯得嬌小了一些。

秦易的指尖輕擡，然後一下一下在榮淺的腰跡輕點，把她的話給接了下去：“長大了，就是抱著蘇璟之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好湊在榮淺的耳邊，呼吸間的熱氣順著榮淺的耳蝸鉆進去，癢癢麻麻的。

稍微低了下頭，秦易的薄唇酒印在了榮淺的耳垂上頭，他繼續猜測:“是蘇璟之還是蘇煜銘？”

榮淺躲了躲，實話實說：“就抱過蘇璟之一次……”

也不是她太矜持，不願意多抱，實在是這兩件事都挺普通，但是碰在一起，還恰巧被榮淺撞上的幾縷就實在是太小了。

她不太擅長扯謊，實在迫不得已的時候也都是換個話題岔過去，所以基本是她嘴裏的話，大多數時候都是可信的。

秦易也在這大多數之內。

蘇璟之抱著她的日子和感覺，榮淺現在還記得，只不過又最開始的清晰變得越發模糊了。

因為她心裏清楚，時過境遷之後，他懷裏的再也不可能是她。

榮淺輕呼了口氣，溫溫涼涼的。

久久也沒人說話。

榮淺的手本來在男人背後握在一起，但是時間長了就有些不舒服，她把被壓在下面的那條胳膊縮了回來，動了幾下忽然擡頭看向秦易。

男人正也低頭看著她，即使在一片黑暗裏，他眼底的光依舊亮的如夏夜的星辰。

榮淺不自覺的擡手，輕覆在他的眼睛上，然後順著他的鼻子和薄唇一直往下移，把他的臉型輪廓細細地描繪了一遍。

黑暗中，榮淺似乎看見秦易勾了下唇角，一雙眼睛裏笑意越發地明顯。

榮淺卻覺得那笑有些冷，果然下一秒，就聽秦易開口：“榮淺，你還喜歡那個姓蘇的？”

那個姓蘇的……這形容，真是讓人失笑。

她還沒回答，那只手就被秦易給拉了下來，他的聲音涼涼地，“老實點。”

“……”

榮淺還真沒打算做出什麽不老實的動作來，剛才那些已經被她歸結成女孩子的本能。

秦易長得好看，這種好看沒因為這種環境掩蓋半分。

她要是真能忍住什麽都不做，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榮淺還沒在這麽清醒的時候跟他睡在一張床上過，這會兒腦袋倒是真的有些不清醒了，連說出來的話都和平時不太像：“你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才非要和我結婚的？”

秦易差點都要被她逗笑了，狹長的眼睛微瞇起來，然後單手扣住榮淺的肩膀，把她推遠了一些，剛好能看見她臉上的表情。

“也沒喝酒啊？”秦易擡手把她下巴擡高了一些，“怎麽光說胡話？”

榮淺:“……”

榮淺似乎聽到心底有什麽東西“砰”地一聲炸開了，就算沒有她想象當中的柔情蜜意，至少不應該像現在這麽直白吧？

“那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榮淺擰了擰眉，擡眼望過去，然後驀地輕嗤一聲：“難道你早就看出我的技術好了？”

秦易也跟著她輕嗤，只是聲音裏明顯地透出了些許的不屑，“榮淺，你還跟我提技術？”

他的言下之意，榮淺心裏跟明鏡似的，大抵上就是她沒有任何技術可言。

榮淺偏生沒辦法反駁，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她做的也不少了，一激動就把前車之鑒全都拋到腦後去了。

他倆撐死是半斤八兩，榮淺都不知道秦易這個五十步的是哪有勇氣嫌棄她的，榮淺幹脆把頭撇開，一骨碌轉身就背對著秦易躺了過去。

天氣明顯轉涼了，房間裏也沒開空調，榮淺躺在床上就犯懶，不想再下去開空調。

她又緊了緊身上的被子，還是覺得一直有冷氣往被子裏鉆。

榮淺在被子裏冷的直發抖，腰上卻突然多出來一雙手，男人溫熱的掌心落在她的小腹處，然後低低地開口，“別亂動，好好睡一覺。”

榮淺嘴巴開合幾下，想說句“不困”，結果話到了嘴邊，硬生生地又被她給咽了回去。

秦易就在她身後，連他平穩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楚。

榮淺慢慢闔上眼睛，雖然沒睡意，但是卻覺得安穩了不少。

……

第二天早晨，榮淺難得沒按時醒，等睜開眼睛，外面已經大亮了。

下過一場雨之後，太陽再出來，天空藍的都有些晃眼睛。

床的另一側早就沒人了，榮淺伸手在那邊摸了一下，還帶著些溫度，應該是剛下去不久。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榮淺才翻開被子起身，從衣帽間裏拿了套衣服出來。

剛換好沒多久，門就被人推開。

秦易進來的時候，第一眼是看向那張雙人床的，榮淺站在旁邊輕咳一聲：“哎呦，秦總醒的真早。”

榮淺幾乎是脫口而出，話剛說出來就有些後悔了。

秦易提醒她不是一次兩次了，榮淺明顯是有些心虛，底氣不足地看過去，對上男人眼睛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身上已經又穿上了幹凈筆挺的西裝西褲，往門口一站，那就是活脫脫的青年才俊。

秦易和她之間隔了都有兩個代溝了，榮淺以前都是把他當成同齡人看的，今天這麽仔細一想，倒是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如果他們兩個人沒在一起的話，秦易對她來說確實是個長輩的。

下一秒，榮淺心目中地長輩開口了：“你瞪我幹什麽？”

“……”

榮淺自己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轉而一想，又覺得自己沒什麽心虛的，微擡了下巴看過去，倒是真有些瞪人的意味了。

她輕咳了一聲，學著安朗的樣子:“三哥？”

秦易皺了下眉，精雕細刻般的眉眼微微一斂，隔了幾秒才慢悠悠地開口：“榮淺，你是不是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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