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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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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男人

幾個年輕男孩看著很快就沒了影兒的車,有人好奇問:“是誰啊?”

是輛黑色寶馬X3,在娛樂圈這樣浮華的地方,這車根本不值一提。

“是接郁老師去工作嗎?”

“原來郁老師也坐這麽普通的車啊,我還以為他的車全是好幾百萬的那種呢!”

剛剛大家的註意力都在匆匆離開的郁心渺身上,車玻璃又有反光,還當真沒人瞧見以為只是助理或者司機的傅立旸,大家站在門口又感慨幾句,言語中對郁心渺都是羨慕。

別看郁心渺好像只是個四五線,身上也沒有代言,可人家前陣子一出現在熱搜,就是爆,節目組所有工作人員對郁心渺都是討好的態度,甚至是常用下巴看人的華姐,對郁心渺完全就是奉承,誰也不是傻子,大家都有眼睛,都會看。

有錢又有逼格,還這麽帥,一看就是完全沒有整過的純天然臉,更是很有背景的樣子,誰不希望成為這樣的人。

說笑幾句,大家紛紛往度假村內走去。

始終沈默的程喆,嘴角掛著不以為意的冷笑,卻也不覺又朝街對面再看一眼。

他是唯一看到元昱迅速逃開身影的人,當時大家都註意著郁心渺,只有他順著郁心渺的視線扭頭去看了。

他是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熟悉。

但程喆對元昱太過缺乏了解,程喆又太蠢,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將那個即便看背影也是滿滿高高在上感的人與他眼中的溫柔舔狗元昱聯系起來。

過了好幾分鐘,元昱才敢從墻後出來。

程喆是已不在對面,郁心渺卻也不在了!

街對面空空蕩蕩。

元昱心中豈止是“不爽”二字可以形容,簡直是覆雜到極點,不過全部是消極的情緒。

這下好了,郁心渺到底是被那個見了鬼的,他甚至都沒看到的哥哥給帶走了。

郁心渺甚至還會誤會他!

萬一程喆那小子胡說八道呢?

想到郁心渺也許會產生的誤會,他的頭皮立即開始發麻,雙腿更是發軟,隱約有下跪的沖動。

郁心渺一上車就低垂著頭不說話,嘴巴更是不覺嘟起,滿身悶悶不樂。

傅立旸本是笑意盈盈,見狀不禁擔心地問:“怎麽了,渺渺?”

郁心渺回神,勉強笑笑:“我沒事。”

“墨鏡摘了吧,常戴也不好。”

“嗯。”郁心渺摘下墨鏡,卻還是垂眸不語。

傅立旸面上的笑意便也漸漸隱去,幾次紅燈停下,他側臉打量郁心渺時,郁心渺也毫無知覺。

可以說,他是非常了解郁心渺其人的。

郁心渺小時候愛折騰人,也愛發脾氣,有什麽委屈就非要說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非要他或者外公外婆好一頓哄才能好。

長大後,若有心情不好時,碰上他,也總要唧唧喳喳地全部說出來。

總之郁心渺不是個喜歡什麽事情都往心底埋的人。

郁心渺明顯心情不好,陡然間什麽也不與他說,他很不適應。

他當然很擔心郁心渺,恨不得立即盤問,可是……他們倆之間如今也因為結婚一事有了裂痕,有很多事情已經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無所顧忌地提起,他也不知該如何拿捏這個度。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郁心渺才會如此安靜吧。

車裏很沈默,直到車子進入停車場並停好,郁心渺竟還是兀自發呆。

傅立旸突然長嘆一口氣,嘆息聲太過明顯,郁心渺擡起頭,納悶看向他,問道:“怎麽嘆氣?”瞄到外面的樣子,後知後覺道,“已經到了?”

傅立旸伸手過來,郁心渺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傅立旸眼中浮現痛楚,他的手搭在郁心渺的座椅上,看著他,耐心而又溫和地說:“渺渺,不論什麽時候哥哥都是你的哥哥,心情不好,遇到困難,就應該盡管跟我說,對不對?”

郁心渺不是故意不理人。

他自己也忘了,想到元昱那因為見到程喆而慌張轉身的背影,他心裏沒來由的好難受,就一點也不想說話。

此時再見傅立旸這樣真切的關心,心中更不是滋味,他搖頭:“我沒事,就是看了部很喜歡的電影,有點出不來那個情緒。”

傅立旸不相信,不過郁心渺願意給出個解釋,他也可以去相信。

他笑著要去揉郁心渺的頭,又及時剎車,開玩笑:“精心做的發型,可不能被我給毀了。”

郁心渺笑出聲,氣氛終於松快一些。

“走吧,我們去吃飯!”

“嗯!”

下車時,郁心渺深吸口氣,告訴自己可不能再繼續出神。

傅立旸也是想修覆和他的關系,想跟他回到從前,他也要努力!

畢竟他們也還是親人呀!

基本的禮貌,他不能忘記!

他喜歡吃的,傅立旸都知道,到席間坐下,傅立旸拿著菜單直接幫他點,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聽著傅立旸報菜名,他又想到元昱站在廚房裏給他做飯的背影。

甚至,他下意識地問了句:“山核桃熔巖巧克力蛋糕,可以用零卡糖做嗎?”

傅立旸與服務生都詫異地看他。

郁心渺再次回神,不好意思道:“沒什麽……”

傅立旸笑,將菜單遞還給服務生,很禮貌地問:“如果可以,請幫我們將白砂糖都換作零卡糖。”

“好的,傅先生。”服務生笑著離開。

郁心渺有些訕訕的,傅立旸示意他喝水,並道:“就是知道你平常不吃飯,特地帶你過來,等會兒多吃點,知道嗎?”

其實他這幾天每天都吃很飽……

元昱天天盯著他吃飯,他要是不吃,元昱就會威脅他,至於威脅什麽,呃,無非就是親親,或者更那啥的事……

他就只好乖乖吃。

誰讓元昱力氣真的好大,威脅的事,是真的會做到的……他又打不過元昱。

很神奇的是,這樣不僅沒胖,還瘦了0.3斤,他可是每天都稱三次體重的。

可能元昱做的食物確實比較健康?

“渺渺?”傅立旸再叫他。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郁心渺額頭都差點要冒冷汗,怎麽又想到元昱,他開始主動問起傅立旸最近生活上的事,傅立旸也問他的工作安排,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到婚禮與秦韶雲相關,聊得倒還算開心,好像前陣子的尷尬與空白從未存在。

很快菜逐一上來,兩人邊吃邊聊。

聊到有趣的,郁心渺也終於笑了,他們臨窗而坐,明媚的初夏陽光灑落郁心渺全身,鉆石的簇擁下,看著郁心渺燦爛的笑容,傅立旸有片刻的失神。

好在是郁心渺剛好放下叉子,低頭拿手機:“手機響,等下哦,可能小鹿有事找我。”

傅立旸暗自舒口氣,見郁心渺看著手機,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沒了,且眉頭再次皺起,他趕緊問:“怎麽了?”

郁心渺將屏幕關掉,手機反過來放在桌面,過了十來秒,才搖頭:“沒什麽。”

小鹿給他發微信,說元昱去別墅裏找他。

小鹿已經說他出去了,元昱並沒有離開,說在別墅等他。

小鹿說,元昱心情不太好的樣子,臉色黑黑的。

郁心渺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反正他是再也沒有力氣去強撐笑容,傅立旸始終擔心地在問他,就像小時候那樣,他很感動,可是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傅立旸也沒有辦法幫他解決。

沒有人能夠幫他解決。

更要命的是,有因才有果,任何事情都有原因,可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因。

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因為這樣的事情變成這般。

見郁心渺一副要哭的樣子,傅立旸起身,走到郁心渺身邊,伸手就要攬住他的肩膀安慰。

郁心渺還記得,傅立旸已經結婚了!

他迅速避開,低聲道:“我想喝點酒,可以嗎。”

這樣過於明顯的避嫌動作,傅立旸有點心痛,但他還是坐回郁心渺對面,溫聲問他:“喝點紅酒?”

郁心渺點頭,傅立旸便叫來服務生點了瓶。

酒上來後,郁心渺幾乎再沒有說過話,只是一杯又一杯地接著喝。

傅立旸本想阻止,只是看著這樣痛苦的郁心渺,他亦是痛苦非常。

單獨見到郁心渺本人,他更加明白,他與郁心渺,再也回不去了。

若不是他惦記著自己下午還要回去上課,還要送郁心渺回去,還要照顧郁心渺,他也早就跟著喝。

這時,郁心渺擡起眼睛看他,問他:“哥哥,你不喝嗎?”

聽到這聲久違的“哥哥”,傅立旸的心都在顫抖,他搖頭,柔聲道:“我還要開車送你回去。”

郁心渺笑,笑得很純澈:“我們可以叫代駕呀。”

“下午還有課呢。”

郁心渺的笑容驟然消失,他仰頭又喝下一杯,過了片刻,才低聲問:“傅立旸,這輩子,你有為任何人不顧一切過嗎?”

“什麽?”傅立旸其實聽到了,還是這樣反問一句。

郁心渺已經搖頭:“沒什麽。”

說話間,郁心渺已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並再次仰頭喝盡。

傅立旸卻反覆琢磨著郁心渺這句其實很普通的話,這輩子,他有為任何人不顧一切過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人之所以為人,有別於動物,就在於克己的人性。

他從來都將自己放在一個保護者的位置上,這樣的他,怎麽能夠容忍自己去不顧一切?

他不是沒有不顧一切的資本。

他只是,沒有不顧一切的機會與退路。

郁心渺一直在喝,直到將整瓶紅酒喝光。

傅立旸坐在對面,抱臂沈默地看著他喝,當然,前提是他知道這酒是好酒,並不會對郁心渺的身體造成傷害。

整瓶酒喝完,郁心渺已是半醉。

這麽些年來,連同這次,郁心渺一共醉過三次。

前兩次,分別是他博士畢業那天,以及郁心渺18歲成人禮時。

他還記得郁心渺18歲生日那天,喝醉的郁心渺抱著他,興奮地告訴他:“哥哥你知道嗎,我長大啦,長大了就可以真正談戀愛了!!”

他當時覺得好笑,問郁心渺:“這麽說,我們渺渺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喝醉的郁心渺就傻乎乎地笑。

他逗郁心渺,問郁心渺喜歡的人是誰。

郁心渺笑得有些羞澀,他這才確認,郁心渺確實是有了喜歡的人,當時郁心渺已經醉了,他也無意再繼續逼問,送郁心渺回臥室時,郁心渺用如夢如幻的聲音小聲說:“我喜歡的人啊,他早就已經收到我送的花啦,等我再長大一點,我就親口告訴他。”

他當時付之一笑,將郁心渺送到床上,扭頭就看到床頭櫃,他的單人照。

照片裏的他,穿著博士服,抱著一捧紅玫瑰。

郁心渺上中學後,他就很少來郁心渺的臥室。

他楞在床邊,也是那個時候,他知道了郁心渺的心意。

郁心渺忽然雙手撐住桌面站起身,傅立旸趕忙跟著站起來,扶住他問:“怎麽了?”

“我,我,我喝多了……我要回家睡覺……”郁心渺迷迷糊糊地說著,還要自己走路。

看他這路都走不穩的樣子,傅立旸立即牢牢攬住他,賬也來不及結,只記了賬便扶郁心渺去停車場。

郁心渺醉得很厲害,傅立旸迅速開車送他回家,沒有去郊外的度假村。

郁心渺的家,傅立旸常來常往,鑰匙、門卡跟密碼都有,他小心將郁心渺扶到床邊坐下,他轉身要去給郁心渺倒水,衣袖忽然被人捉住。

他扭頭去看,郁心渺沒有擡頭,手卻將他的衣袖抓得更緊。

窗簾半掩,屋內昏暗,傅立旸有點慌。

郁心渺斷斷續續道:“哥哥……我,我真心,祝你跟嫂子幸福……你們一定要幸福……你幸福了……我也才會真正的開心……”

傅立旸的眼睛一熱,眼淚猝不及防地湧出。

郁心渺卻已松開他的手,往後倒去,陷在被褥中很快睡著。

傅立旸沒有去倒水,而是彎腰,用手捂住眼淚,控制很久,才停止流眼淚,他轉身去看已經睡得很熟的郁心渺,再次想到那句“你有為任何人不顧一切過嗎”。

他其實是有過機會的。

只是,他沒有退路。

下午的課三點開始,兩點時,傅立旸的研究生就已發微信提醒他。

郁心渺還在睡,傅立旸緩緩站起身,彎腰正想幫他將被子再往上拉一拉,客廳的電話響,他大步走出去,接起電話,不悅道:“誰?”

“您好,請問是郁先生嗎?”

“我是他朋友,你是哪位?”

“您好,我是小區門衛保安,這邊有位先生說他也是郁先生的朋友,想進去。”

郁心渺的這個小區安保很嚴,外來人很難進來,這也是郁心渺能在這裏住這麽久的緣故。

郁心渺很保護身邊的家人、朋友,他雖然很早就將傅立旸的車牌號錄入到小區的安保系統裏,卻是從未說過傅立旸與自己有關系,平常也不會有保安專門關註這些。

是以不會有人知道這個人是傅立旸。

傅立旸聽到這話,立即就想到上次郁心渺被拍的事,更加不悅。

這種冒然找來的人,一定是狗仔!

郁心渺到底有哪些朋友,他是知道的,再說,倘若真被郁心渺視作朋友,要來見面早就私底下聯系郁心渺了!

傅立旸慍道:“簡直是一派胡言!郁心渺不認識這人,讓他走!”

說完,傅立旸不客氣地掛斷電話。

保安還沒跟元昱說什麽,已經聽到元昱重重的呼吸聲。

保安也不認識元昱,只是看他開豪車,氣勢這樣淩人,肯定不敢得罪,他賠笑:“您也聽到了,這——”

元昱轉身,當然不可能就這麽離去,他單手扶住車門,拿出手機就開始找彭英哲。

光是看背影,保安都覺得這小夥子怒火沖天,保安不覺縮脖子。

偏在這時,裏頭有車子要出來,元昱的車擋了人家的道。

保安只好小心上前,再次賠笑:“先生,您看,這——”

元昱冷著臉,坐進車裏,將車子挪到路邊,彭英哲發語音來。

元昱點開聽,彭英哲道:“我這就去聯系人,您稍等片刻!五分鐘啊五分鐘!”

五分鐘?!

他連五秒鐘都等不下去。

元昱是覺得自己真的瘋了,他從來是個慢性子,標準的沈著冷靜、四平八穩,玩跳傘時,他的心率也只有80!

但只要是跟郁心渺相關的事,他就急得像座火山,隨時隨地都能噴發。

能不急嗎?!

郁心渺家裏有野男人!

郁心渺帶野男人回去了!

別以為他剛剛沒聽到電話那頭的陌生男聲!

很囂張的聲音!

像在挑釁他!

眼看火山就要噴發,元昱又打開車門下車,站在路邊,幹著急。

先前郁心渺走了,他本該也直接走人就是,可他慌,他害怕郁心渺看到程喆,更怕郁心渺誤會,至於他為什麽害怕郁心渺誤會,這個先不談。

他只想見到郁心渺,該說的都說清楚。

豈料在別墅裏等半天,郁心渺也沒個人影,那個討人厭的女助理什麽也不願意對他說,後來是彭英哲去問華姐,華姐又去問小鹿,才知道郁心渺可能回家了!

他當然是立即趕過來,面對的卻是這麽個野男人!

郁心渺不是喜歡他嗎?

郁心渺今早還讓司機送他上學!

郁心渺就是這麽喜歡他的嗎?

郁心渺這樣喜歡他,怎麽可以在家藏野男人?!

他此時就一個念頭,他要去把那個野男人揪出來狠揍一頓!

他背對小區大門,氣得一手扶車門,另一手扶在腰間,彭英哲打來電話,他彎腰拿出手機,不痛快地接起來:“能進去了?”

“可以了!您現在到門口!有人來接您!”

“跟他們說了沒,別說我是來找郁心渺的。”

元昱再氣,也還記得這一點,郁心渺身份特殊,他不可能讓任何人找到機會去攻擊郁心渺。

“說了說了,您放心吧!”

元昱轉身坐進車中,將手機扔到副駕,發動車子,終於能夠開進小區。

傅立旸開車從小區出來,恰好與之擦身而過,傅立旸看了眼後視鏡,只能捕捉到元昱穿著西裝褲的長腿與腳上錚亮的手工皮鞋。

身影有些熟悉,不過看這明顯社會精英人士的打扮,傅立旸很快拋之腦後,速速往學校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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