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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牙杖撥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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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牙杖撥弦

三、牙杖撥弦

良曲借涕零,奏與誰人聽,腸斷詞中意,聞者何傷心。

這村邊小屋、月色撩人,絳衣女子柔柔彈唱,加上一絲絲穿過藤曼、樹木入院的微風,別說還真有一種不是神仙勝似神仙的朦朧、虛幽之美,縱是知道稍縱即逝,也讓人欣賞讚嘆不已。

就好比看一張精心裝飾過的臉頰,不管是妝容上、表情上甚至神韻上,只要這種虛飾的美好,濃度達到,密度達標,事實上很多人都願意短暫沈浸於虛幻的愉悅之中。畢竟盤根問底,與欣賞沈溺比起來,如果各自沒有更多意義的指向,誰願意無緣無故增加生存的煩惱與思想上的沈屙呢。

一世總有多時惱,不如一笑且逍遙。

士□□雖然不像男人那樣在外面見多識廣,但彼時眼前絳衣女子呈現的這番景象,別說男子看了,就是女子也一樣心搖神晃。

丈夫如癡如醉地望著絳衣女子,一邊抱著巨觥不停飲著,雙眼中一邊流露出越來越多的愛慕之情。

可是,士□□聽著,怎麽覺著這會兒絳衣女子口中的唱詞跟丈夫的表現有些不搭呢。

“黃昏卸得殘妝罷,窗外西風冷透紗,聽蕉聲,一陣一陣細雨下。何處與人閑磕牙?望穿秋水,不見還家,潸潸淚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著紅繡鞋兒占鬼卦。”女子款款唱著。

這不正是說的士□□的經歷嗎。

士□□對這唱詞頗有感觸,心中剛覺或許自己錯怪了絳衣女子,否則她怎會特意唱這樣一首白描士□□經歷的曲子,惹人垂憐呢。

女子神情並茂地演奏完了,擡頭一個燦爛的笑臉,誰知唱完了曲,說的言辭卻是“這只是流傳在市井裏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俗曲兒,實在不配唱來與公子聽,不過現在各處流行這樣的曲子,我也就姑且模仿模仿罷了。”

說完,絳衣女子好像生怕士□□當真感動了似的,特意朝士□□白了一眼,意思大概就是告訴士□□,曲子裏流俗的人正是士□□,更重要的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罷了罷了,士□□已經放棄跟絳衣女子的爭鋒,接收到了對方鄙夷的眼神,士□□自覺低下頭,避開絳衣女子的審視。

如此,絳衣女子借由市井曲詞營造的惹人垂憐映像,妥妥收獲在她舉手投足之間,一曲唱罷,取些士□□那種女子的深情再加些絳衣女子本來的美艷撩人,可不就在情在理,把士人已經迷得神魂顛倒。

既然士人完全被迷住,接下來女子唱詞的內容是什麽,感不感人,意境美不美,都不重要,只要絳衣女子足夠美,其他一切問題就不再進入考慮範圍了。

雖然絳衣女子的“動之以情”在前期借用了一些士□□的情感人設,但是一旦經過那個階段,接下來,顯然士人對絳衣女子產生的好感直接成倍增長起來,就跟士□□,壓根沒有半毛錢關系了,更何況見第一面的時候,顯然士人就對絳衣女子更加關註。

如今,女子可以說是順利地、成功地、完美地,當著士□□的面兒,把士人的魂給勾了去。

再唱幾聲愈發柔情蜜意的曲調,說是到時間休息了,自己也有些醉了,絳衣女子便起身帶著琴轉身離開。

早已神魂顛倒的士人,二話不說,亦起身,跟在絳衣女子身後,二人一同離開。

士□□眼看著丈夫就這麽尾隨絳衣女子走了,自己也沒有多想,畢竟那二人才剛認識,丈夫去送送絳衣女子回屋,也算不得驚天動地、忍無可忍的大事。

可是士□□這前後一等,久久未見夫君歸來,才知出大事了。

剛剛在旁服侍三人的婢子已經趴在不遠處的廊下睡著,院中又剩下士□□孤零零一個,望月悲腸。

久別重聚,本以為丈夫跟自己一樣期待,誰知遠妻不如美艷房主,想到此處,士□□心中憤懣,準備離開,起身恍然才意識到,自己一路跟著絳衣女子走到這邊,她忘了問路,也沒記路,加上現在黑夜沈沈,無人問詢。真是想爽快絕覺地離開,自己卑微的能力也不允許。

士□□獨自在院子裏輾轉了幾圈,走也不能,留亦不忿,寂靜夜深,聽得那邊房中傳來些許聲響,士□□不由自主邁著小步子,越走離那聲響越近。

不知不覺走到一個房間窗下,裏邊還留有些許微弱燭光,靠近窗邊,士□□方才聽得清清楚楚,正是士人與絳衣女子在房中你儂我儂,認真探聽一二,士人對絳衣女子竊竊的那些枕畔甜言蜜語,竟是從前士人對自己說過的,無出二輒。

真是調情都懶得換另外一套說辭。

再瞥一眼屋中透出的微弱燭光,以及時不時,窗戶上會毫無防備閃過的二人影子,士□□哪裏還忍得了多看一眼,多聽一句,只覺的兩眼幹澀,額頭冷汗,心中好似燃著一個大火球,士□□必須趁著那火球尚未爆炸,趕緊先撤離這個不堪入目的狗血現場。

退了幾步,士□□再一擡頭,已經遠離了溫暖的屋子,由於緊張跟氣憤,她的手心已經不知不覺起了一層細汗,準備伸手將掌心細汗擦去,她才發覺自己使喚的雙手一直不停不自主地顫抖著,努力一下,顫抖依然沒有停止,甚至變本加厲地蔓延至她全身,這時她才發覺,原來自己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整個身子在這不算寒冷的月夜裏,已經止不住整個發起抖來。

人們常說“哀莫大於心死”,其實心若是真死了,哪裏還會管他什麽哀不哀的,愛不愛的,心死了,人死了,啥事也沒了,倒不如此時直接鉆到陰溝裏結果了自己的性命,如此士□□她控不住自己發抖的身體也解脫了,腦子裏糾結不清的感慨跟憤恨也一並隨著陰溝裏的黑水化開了。

不需要解釋,不需要原諒,不需要補償,也不需要憐憫。

憐憫?士□□嘴角輕輕咧了一下,癡心苦等,她竟是等著誰的憐憫?

不如可憐可憐自己,還是趕緊離開這罪惡的現場,不堪詳解的現實吧。士□□一邊想著,一邊漫無目的朝著背離院子跟院內房屋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心想著丈夫出軌熱心的絳衣女子出神,還是因為全身顫抖走起來比較快的緣故。

士□□意欲離開絳衣女子家中,轉眼,她果然已身在院外,剛剛還在眼前搖晃的微弱燭光,早已看不見模樣。

士□□身上的冷汗漸收,心情也沒有剛才那麽壓抑,整頓好自己的心緒,仿佛心中火球已經碾清了眼前所有障礙,蓄勢待發地籌謀著一個大彩蛋。

這時,噠噠的馬蹄聲急促響起,由遠及近,停在士□□面前的,正是她風華正茂,高大魁梧的親弟——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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