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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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平平無奇的訓練時光飛逝而去，大家原本私下裏都討論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莫青如消停了幾天難免又會故態覆萌，到時候還不知要怎麽攪風攪雨。卻不料一個多月過去，她竟真的變了個人也似，從前那些極端的話語、焦躁的模樣全消失了，也不再到處拉著別人“請教”、不再端著那臺攝像機無孔不入地偷拍，說話做派竟和謝聽蘭一樣溫柔可親起來。本來麽，1996年生的莫青如在隊裏算是個“大姐姐”，訓練經驗生活經驗都不少，只要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也能給小隊員們起到榜樣作用的。
徐若澄經歷了全錦賽全面慘敗的打擊，整個人都灰暗了下去，竟連走路都是低著頭順著眼的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在體操隊裏沒有“事情”發生就是最好的事情。
簡秋寧的恢覆訓練也逐漸見出了成效。一開始看著一個個從前手到擒來的動作做起來卻是眼高手低，那份憋屈就別提了。但也正因如此，把它們一個一個的重新攻克下來時，竟然比當初學一個新動作還要有成就感，恨不得手舞足蹈表達那種“原來我還是可以的”的激動。人都說“斷腿練杠”，她養手傷這陣子則是平衡木練得最多，弱項可算穩中有進。還有跳馬的情況頗為樂觀，雖然900還不敢往比賽用墊上落，不錯的720倒是很快就撿了回來。自由操也在嘗試更多舞蹈動作的同時一步一步地還原技巧串。只有高低杠，畢竟是實打實地一個多月沒摸過器械，荒蕪得太過徹底，“覆興”之路最為步履維艱。
“上午就到這兒吧。不用著急，下周隊測我們就拉跳平兩項，把木頭比好，也就行了。”
胡旭平淡淡微笑著，氣定神閑。秋寧會意地點了點頭，杠子暫時還拿不出手，第一次隊測離世錦賽還有快半年，犯不著這時候硬湊難度“獻醜”。而自由操認真說拿出來的難度倒不至於太丟臉，但曾經的幾個主串中她第一個恢覆的就是已經被劃入“禁區”的阿拉伯團兩周，動作技術方面固然要有不因噎廢食的勇氣，可在整個成套難度還沒恢覆的情況下帶著這麽個“汙點”頂風而上，往蕭關對自己的壞印象雪上加霜，那也實在是大可不必了。
“胡導，根特站的報名……有消息了嗎？”兩個姑娘淺淺鞠了一躬，簡秋寧蹦過去收拾東西，謝聽蘭卻忍不住擡起了頭，輕輕地問了一句。
帶著希冀的眼神讓胡旭平放松的表情瞬間一怔。“這個……上面還在討論，別想太多了，八月份的事兒呢。”
“嗯，謝謝胡導。”謝聽蘭勉力擠出微笑，心底卻滑過失落的冰涼，明白大抵是又落了空。遙想上個周期，她在華國隊還是邊緣人物中的邊緣人物，尚且得到過兩次世界杯分站賽的機會，當時只覺得強手如雲之中自己去了也是“送人頭”，並不十分期待。可現在，好容易努力冒出頭來，一次練兵爭命名的機會竟反而求之不得，四五年前國際比賽的場景，也是愈來愈模糊得想不起了。
簡秋寧默默地合上拉鏈。在這件事上，她總覺得對不起盼著出國比賽機會的隊友們。不管怎麽說，要不是美國杯的自己不夠爭氣留下了把柄，蕭關也找不到“閉關鎖國”的由頭。
“世界杯雖然還不一定怎麽樣，但章導說今年亞錦賽肯定是會派主力隊員鍛煉的。”細細的聲音響起，是背著運動包走過來的柳曦，她有些羞澀地笑了笑：“畢竟在日本的主場麽，她們會全力以赴，我們也要重視麽。所以蘭姐不用擔心。”
“我不過是白問一句，誰敢說自己一定能上比賽呢。”謝聽蘭面上也騰起紅霞，眼睛卻亮了。簡秋寧卻註意到了柳曦眼裏欲說還休的神情，便主動走上前，悄聲問道：“怎麽了？有事找我？”
“是啊，等會兒吃完飯要有空，麻煩你去看看元寶吧。”
“行，沒問題。”簡秋寧一甩辮子幹脆地點點頭，又走了兩步，忽地反應過來：“元寶不是感冒發燒嘛？本來我就打算晚上去看看她呢，哪兒用得著你特地來跟我說。”
“昨天出了點事兒。”柳曦搖了搖頭，攥住簡秋寧的手避著往食堂方向蜂擁而去的人群。“這兩天為了備戰隊測，我們組晚上一直在加訓，這事兒你也知道。其實我和灼灼就是陪練，章導主抓的是澄子和元寶兩個人的跳馬。昨天她倆又跳了幾遍，都不成，章導就發火了。”
“章導就罰她們了？出去跑圈？然後給吹著涼了？”簡秋寧順嘴兒說著，這滋味兒是她曾經體驗過的。
“倒是沒罰，恐怕還要更嚴重。”柳曦嘆了口氣，“章導當時也是火大，指著元寶說了一句，練不好你就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這麽笨的隊員。她就哭著跑走了。”
“那有什麽的，就給氣病了？冬訓都挺過來了，元寶也該習慣章導的風格了吧。”簡秋寧瞪了瞪眼睛，“難道你沒被叫過滾出去？”
“哎呀，這不是重點。”柳曦一擺手。“重點在於，徐若澄也老跳不出來，可章導不批評她，只逮著元寶一個人罵，這……”
“你是說，元寶覺得自己被區別對待了？”
“嗯。你知道她爸媽……那個……你懂得，所以我覺得吧，她對這些就是很在意的。其實以前，每次章導分著布置訓練任務，她就……她就有這樣惶恐的苗頭。”
“那這可難辦了，你說，讓我說些什麽？這不是越描越黑嘛。”簡秋寧緊緊皺著眉頭，帶著薄嗔哼了一聲，“不是我說你，你一個堂堂副隊長，你們組裏最大最有威望的人，不能什麽事都扔給我吧？啊？你就不能去看看她？說幾句好聽的安慰安慰？你對她的心理不是一清二楚嗎？”
所謂杯弓蛇影，疑心生暗鬼，這種想法一旦萌生，便可以到處找到似是而非的依據，外人越是曲意解釋，越是容易加深那層層誤會。
“我哪有什麽威信啊。”拂去耳邊的碎發，迎著六月金燦燦的驕陽，柳曦笑得分外發苦。於是簡秋寧也無奈了。她知道柳曦的性格和秦望兒還是有那麽點兒像的，終究有些纖細敏感，就算自己全錦賽時和她說開，去年發生的樁樁件件，仍然會是柳曦心中一道推不倒的厚墻。
從食堂裏順了兩個又大又甜的水蜜桃，簡秋寧倒底還是踏進了秦望兒的宿舍門。許灼華早得了柳曦授意，跑出去竄門了，所以這會兒房間裏靜悄悄的沒一點兒聲響。
輕輕掀開被子一探，秦望兒額頭上全是憋出來的汗，兩頰都燒得火紅火紅，觸手滾燙。
“寧姐。”她啞著嗓子小小聲地叫，眼神雖然迷迷糊糊，卻透著一絲驚喜。
“躺好了別動。這會兒你肯定沒胃口，但生病也耗體力，不吃不喝可不行。章導讓我給你帶了兩個桃子，你要不要吃一點？”
“桃子？這桃子怎麽是紅彤彤的。”秦望兒迷迷瞪瞪地舔了舔嘴唇，“小時候生病發燒，我媽給我吃過桃罐頭，涼涼甜甜的很好吃，不過是那桃子是黃色的。可惜後來有了弟弟，就是我把自個兒泡在冷水裏凍病了，也吃不上桃罐頭了……”
“……”簡秋寧一時無言以對。聽了這話，她心底逐漸升起了一絲明悟，估摸著今天這燒也是秦望兒自己折騰出來的，所以剛剛借著桃子撒的那個善意的謊言，才正正好好地撒到了她心坎上。
為了別人的一點憐惜作踐自己，這種行為發生在隊裏其餘任何一個人身上，簡秋寧都必要一頓臭罵，罵醒了對方才是。偏偏是秦望兒，思及曾經聽聞的那些扭曲的生活碎片，她竟無話可說。
拿出一片濕巾來替秦望兒細細擦拭著面龐額角，簡秋寧最後還是只能柔聲勸上幾句：“昨天的事情，章導是有不對，不該對你這樣說話。只是隊測迫近，他大概急得很，說話難聽了些也是正常，畢竟章導一向是有點兇的。等過了這兩天，你身體好了，就回去好好兒訓練……”
“寧姐，有句話我只敢跟你說。”秦望兒看過來的目光中有幾分依戀，亦有幾分執拗：“章導總說我沒有七百二是上不了世錦賽的。如果我上不了世錦賽，是不是對章導來說……我就沒用了？徐若澄就不一樣，她是青奧冠軍，就算沒有跳馬，也還是有可能會上的。”
“你怎麽能這麽想？哪有這麽沒良心？”簡秋寧悚然驚叫，想了想，還是扳著秦望兒的臉，肅容道：“元寶，我知道關於這件事，我說什麽，你都未必能聽進去。可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相信，在這個隊裏，大家都還是有人情味的，我們也好，教練們也好，都是真心想幫你的。是，上大賽出成績是很重要，有時候競爭是很慘烈，但怎麽也沒到了無情無義的地步。”
“至於徐若澄，只能說，章導一直對她特別嬌慣，我從前在一組時便一貫是如此。或許那就是他們倆磨合出來的相處之道，而你，畢竟來得晚些，和章導也沒有那麽默契。”
“嗯。”秦望兒點點頭，眨眨眼睛，卻又嘆了口氣。“可是連梁導都嫌我沒成績，說到底，我不能沒有成績……”
“以成績論英雄，那也是片面的。”
簡秋寧替秦望兒掖了掖被角，心裏有些堵得慌。她竟也有些茫然了，以成績論英雄，就如論壇裏有些帖子，自己去年團體比得很好，就給誇上了天，全能時不過掉了一下木，就搖身一變成了抓不住機會的阿鬥，這樣的輕薄勢利，恕她不能茍同。可若不論成績，又論什麽呢？人心本來就不是長在正中間的。論成績，似乎總比論虛無縹緲的理論難度、精心包裝出來的“天才”名號要公平的多。
越思考越頭疼，簡秋寧想到杜明暖一向在這些方面通透得驚人，待秦望兒又睡了下去便急著回宿舍想跟對方暢談一番。沒想到推門一看，室內竟是空空如也。一直等到下午集合鈴響起，杜明暖也是不見蹤影。滿心蹊蹺地沖進訓練館，在聽到譚勝男和陳松濤根本沒有把杜明暖留下來加訓的那一刻，簡秋寧只覺得眼前一黑。
半封閉管理的體操中心裏，杜明暖一個大隊員竟然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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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無奇的訓練時光飛逝而去，大家原本私下裏都討論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莫青如消停了幾天難免又會故態覆萌，到時候還不知要怎麽攪風攪雨。卻不料一個多月過去，她竟真的變了個人也似，從前那些極端的話語、焦躁的模樣全消失了，也不再到處拉著別人“請教”、不再端著那臺攝像機無孔不入地偷拍，說話做派竟和謝聽蘭一樣溫柔可親起來。本來麽，1996年生的莫青如在隊裏算是個“大姐姐”，訓練經驗生活經驗都不少，只要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也能給小隊員們起到榜樣作用的。
徐若澄經歷了全錦賽全面慘敗的打擊，整個人都灰暗了下去，竟連走路都是低著頭順著眼的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在體操隊裏沒有“事情”發生就是最好的事情。
簡秋寧的恢覆訓練也逐漸見出了成效。一開始看著一個個從前手到擒來的動作做起來卻是眼高手低，那份憋屈就別提了。但也正因如此，把它們一個一個的重新攻克下來時，竟然比當初學一個新動作還要有成就感，恨不得手舞足蹈表達那種“原來我還是可以的”的激動。人都說“斷腿練杠”，她養手傷這陣子則是平衡木練得最多，弱項可算穩中有進。還有跳馬的情況頗為樂觀，雖然900還不敢往比賽用墊上落，不錯的720倒是很快就撿了回來。自由操也在嘗試更多舞蹈動作的同時一步一步地還原技巧串。只有高低杠，畢竟是實打實地一個多月沒摸過器械，荒蕪得太過徹底，“覆興”之路最為步履維艱。
“上午就到這兒吧。不用著急，下周隊測我們就拉跳平兩項，把木頭比好，也就行了。”
胡旭平淡淡微笑著，氣定神閑。秋寧會意地點了點頭，杠子暫時還拿不出手，第一次隊測離世錦賽還有快半年，犯不著這時候硬湊難度“獻醜”。而自由操認真說拿出來的難度倒不至於太丟臉，但曾經的幾個主串中她第一個恢覆的就是已經被劃入“禁區”的阿拉伯團兩周，動作技術方面固然要有不因噎廢食的勇氣，可在整個成套難度還沒恢覆的情況下帶著這麽個“汙點”頂風而上，往蕭關對自己的壞印象雪上加霜，那也實在是大可不必了。
“胡導，根特站的報名……有消息了嗎？”兩個姑娘淺淺鞠了一躬，簡秋寧蹦過去收拾東西，謝聽蘭卻忍不住擡起了頭，輕輕地問了一句。
帶著希冀的眼神讓胡旭平放松的表情瞬間一怔。“這個……上面還在討論，別想太多了，八月份的事兒呢。”
“嗯，謝謝胡導。”謝聽蘭勉力擠出微笑，心底卻滑過失落的冰涼，明白大抵是又落了空。遙想上個周期，她在華國隊還是邊緣人物中的邊緣人物，尚且得到過兩次世界杯分站賽的機會，當時只覺得強手如雲之中自己去了也是“送人頭”，並不十分期待。可現在，好容易努力冒出頭來，一次練兵爭命名的機會竟反而求之不得，四五年前國際比賽的場景，也是愈來愈模糊得想不起了。
簡秋寧默默地合上拉鏈。在這件事上，她總覺得對不起盼著出國比賽機會的隊友們。不管怎麽說，要不是美國杯的自己不夠爭氣留下了把柄，蕭關也找不到“閉關鎖國”的由頭。
“世界杯雖然還不一定怎麽樣，但章導說今年亞錦賽肯定是會派主力隊員鍛煉的。”細細的聲音響起，是背著運動包走過來的柳曦，她有些羞澀地笑了笑：“畢竟在日本的主場麽，她們會全力以赴，我們也要重視麽。所以蘭姐不用擔心。”
“我不過是白問一句，誰敢說自己一定能上比賽呢。”謝聽蘭面上也騰起紅霞，眼睛卻亮了。簡秋寧卻註意到了柳曦眼裏欲說還休的神情，便主動走上前，悄聲問道：“怎麽了？有事找我？”
“是啊，等會兒吃完飯要有空，麻煩你去看看元寶吧。”
“行，沒問題。”簡秋寧一甩辮子幹脆地點點頭，又走了兩步，忽地反應過來：“元寶不是感冒發燒嘛？本來我就打算晚上去看看她呢，哪兒用得著你特地來跟我說。”
“昨天出了點事兒。”柳曦搖了搖頭，攥住簡秋寧的手避著往食堂方向蜂擁而去的人群。“這兩天為了備戰隊測，我們組晚上一直在加訓，這事兒你也知道。其實我和灼灼就是陪練，章導主抓的是澄子和元寶兩個人的跳馬。昨天她倆又跳了幾遍，都不成，章導就發火了。”
“章導就罰她們了？出去跑圈？然後給吹著涼了？”簡秋寧順嘴兒說著，這滋味兒是她曾經體驗過的。
“倒是沒罰，恐怕還要更嚴重。”柳曦嘆了口氣，“章導當時也是火大，指著元寶說了一句，練不好你就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這麽笨的隊員。她就哭著跑走了。”
“那有什麽的，就給氣病了？冬訓都挺過來了，元寶也該習慣章導的風格了吧。”簡秋寧瞪了瞪眼睛，“難道你沒被叫過滾出去？”
“哎呀，這不是重點。”柳曦一擺手。“重點在於，徐若澄也老跳不出來，可章導不批評她，只逮著元寶一個人罵，這……”
“你是說，元寶覺得自己被區別對待了？”
“嗯。你知道她爸媽……那個……你懂得，所以我覺得吧，她對這些就是很在意的。其實以前，每次章導分著布置訓練任務，她就……她就有這樣惶恐的苗頭。”
“那這可難辦了，你說，讓我說些什麽？這不是越描越黑嘛。”簡秋寧緊緊皺著眉頭，帶著薄嗔哼了一聲，“不是我說你，你一個堂堂副隊長，你們組裏最大最有威望的人，不能什麽事都扔給我吧？啊？你就不能去看看她？說幾句好聽的安慰安慰？你對她的心理不是一清二楚嗎？”
所謂杯弓蛇影，疑心生暗鬼，這種想法一旦萌生，便可以到處找到似是而非的依據，外人越是曲意解釋，越是容易加深那層層誤會。
“我哪有什麽威信啊。”拂去耳邊的碎發，迎著六月金燦燦的驕陽，柳曦笑得分外發苦。於是簡秋寧也無奈了。她知道柳曦的性格和秦望兒還是有那麽點兒像的，終究有些纖細敏感，就算自己全錦賽時和她說開，去年發生的樁樁件件，仍然會是柳曦心中一道推不倒的厚墻。
從食堂裏順了兩個又大又甜的水蜜桃，簡秋寧倒底還是踏進了秦望兒的宿舍門。許灼華早得了柳曦授意，跑出去竄門了，所以這會兒房間裏靜悄悄的沒一點兒聲響。
輕輕掀開被子一探，秦望兒額頭上全是憋出來的汗，兩頰都燒得火紅火紅，觸手滾燙。
“寧姐。”她啞著嗓子小小聲地叫，眼神雖然迷迷糊糊，卻透著一絲驚喜。
“躺好了別動。這會兒你肯定沒胃口，但生病也耗體力，不吃不喝可不行。章導讓我給你帶了兩個桃子，你要不要吃一點？”
“桃子？這桃子怎麽是紅彤彤的。”秦望兒迷迷瞪瞪地舔了舔嘴唇，“小時候生病發燒，我媽給我吃過桃罐頭，涼涼甜甜的很好吃，不過是那桃子是黃色的。可惜後來有了弟弟，就是我把自個兒泡在冷水裏凍病了，也吃不上桃罐頭了……”
“……”簡秋寧一時無言以對。聽了這話，她心底逐漸升起了一絲明悟，估摸著今天這燒也是秦望兒自己折騰出來的，所以剛剛借著桃子撒的那個善意的謊言，才正正好好地撒到了她心坎上。
為了別人的一點憐惜作踐自己，這種行為發生在隊裏其餘任何一個人身上，簡秋寧都必要一頓臭罵，罵醒了對方才是。偏偏是秦望兒，思及曾經聽聞的那些扭曲的生活碎片，她竟無話可說。
拿出一片濕巾來替秦望兒細細擦拭著面龐額角，簡秋寧最後還是只能柔聲勸上幾句：“昨天的事情，章導是有不對，不該對你這樣說話。只是隊測迫近，他大概急得很，說話難聽了些也是正常，畢竟章導一向是有點兇的。等過了這兩天，你身體好了，就回去好好兒訓練……”
“寧姐，有句話我只敢跟你說。”秦望兒看過來的目光中有幾分依戀，亦有幾分執拗：“章導總說我沒有七百二是上不了世錦賽的。如果我上不了世錦賽，是不是對章導來說……我就沒用了？徐若澄就不一樣，她是青奧冠軍，就算沒有跳馬，也還是有可能會上的。”
“你怎麽能這麽想？哪有這麽沒良心？”簡秋寧悚然驚叫，想了想，還是扳著秦望兒的臉，肅容道：“元寶，我知道關於這件事，我說什麽，你都未必能聽進去。可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相信，在這個隊裏，大家都還是有人情味的，我們也好，教練們也好，都是真心想幫你的。是，上大賽出成績是很重要，有時候競爭是很慘烈，但怎麽也沒到了無情無義的地步。”
“至於徐若澄，只能說，章導一直對她特別嬌慣，我從前在一組時便一貫是如此。或許那就是他們倆磨合出來的相處之道，而你，畢竟來得晚些，和章導也沒有那麽默契。”
“嗯。”秦望兒點點頭，眨眨眼睛，卻又嘆了口氣。“可是連梁導都嫌我沒成績，說到底，我不能沒有成績……”
“以成績論英雄，那也是片面的。”
簡秋寧替秦望兒掖了掖被角，心裏有些堵得慌。她竟也有些茫然了，以成績論英雄，就如論壇裏有些帖子，自己去年團體比得很好，就給誇上了天，全能時不過掉了一下木，就搖身一變成了抓不住機會的阿鬥，這樣的輕薄勢利，恕她不能茍同。可若不論成績，又論什麽呢？人心本來就不是長在正中間的。論成績，似乎總比論虛無縹緲的理論難度、精心包裝出來的“天才”名號要公平的多。
越思考越頭疼，簡秋寧想到杜明暖一向在這些方面通透得驚人，待秦望兒又睡了下去便急著回宿舍想跟對方暢談一番。沒想到推門一看，室內竟是空空如也。一直等到下午集合鈴響起，杜明暖也是不見蹤影。滿心蹊蹺地沖進訓練館，在聽到譚勝男和陳松濤根本沒有把杜明暖留下來加訓的那一刻，簡秋寧只覺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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