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一夜

陳洪差點吐，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小丁子，你惡心到我了，滾。”

“跟小爺鬥，哼！就沒有我小丁子搶不過來的食兒！”丁春芳得意的笑著，咬了口糖葫蘆，大搖大擺的走開。

路過法通的住處，他聽到裏面傳來琴聲，便推門說：“這麽晚了，你這和尚不敲木魚，怎麽彈起琴來？”

法通停下，微笑道：“今夜風大，貧僧睡不著。丁大人好興致。”

丁春芳看了眼手裏的糖葫蘆，遞過去：“吃嗎？”

法通搖頭，笑道：“貧僧不喜甜食。”

“真奇怪，世上竟然有人不愛甜的。”丁春芳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你們做和尚的要齋戒，又不能吃肉，你還不吃甜的。這日子過的還有什麽趣味？”

“各得其樂罷了。”法通溫和的說。

丁春芳又問：“法通，你說實話，你一個和尚，為什麽要跟著王爺到這裏來？”

“為了照看王爺的身體。”

“你又不是大夫。”

“但貧僧的醫術，超過大多數大夫。”法通笑道，“自從董太醫過世後，貧僧覺得連太醫院也沒什麽好大夫了。”

丁春芳一拍大腿：“你這後面一句話，算是說對了。太醫院的太醫都是廢物。王爺傷了這麽久，他們也調理不好！那個，法通，你有辦法把王爺的身體恢覆到從前那般嗎？”

法通微微搖頭：“貧僧不能保證。”

“唉！”

丁春芳憂愁的嘆了口氣，糖葫蘆也吃不下去了，“咱們王爺真可憐，努力了這麽多年，到頭來是一場空，什麽也沒得到，還落了一身的傷病。”

法通默不作聲。

丁春芳又問：“你睡不著覺，也是為王爺煩憂嗎？”

“不是。”法通朝窗外看去，眼神悠遠，“今夜會死很多人。”

“打仗自然要死人的，我只希望死的都是倭寇！”丁春芳咒了句，湊到法通跟前問，“和尚，我問你，你們做和尚講究慈悲為懷，為亡靈超度。那你會給倭寇超度嗎？”

法通點頭：“會的。”

“真虛偽。”丁春芳冷笑，“倭寇那些賊崽子，狗東西。他們跑到我們的國土上欺辱我們的百姓，搶占我們的地盤，他們活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他越說越氣，看法通也不順眼起來，起身就摔門走了。

法通沈默了會，帶上琴，去了海邊。

夜晚的海邊，海風卷著鹹味撲進嘴裏。

遠處有火光搖晃，隱隱的刀劍相接，怒吼廝殺聲傳來。

法通盤膝坐到一塊石頭上，把琴放到腿上。

蒼涼古樸的琴聲響了一夜。

直到天邊魚白。

遠處的廝殺聲逐漸減弱，最後，徹底沈寂了下來。

十公主騎著馬沖到海邊，只看到滿地的屍體，殘破的兵器，以及提著刀，一步一步，蹣跚走來的李輔承。

十公主沖過去抓住李輔承的衣服，厲聲質問：“其他人呢？唐卿呢？他為什麽不見了，他死了？”

“我不知道。”李輔承緩緩搖頭。

他的盔甲上沾滿了血。

五萬大軍，死傷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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