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離死別

除夕夜玉壺昐咐小廚房做了一大桌子菜，爹爹在外打仗，明年才能回來。姐姐也不能回家過年。今年過年可能只能我獨自一人過了。我看著一大桌子的菜，實在是沒有胃口。吃了幾口我就明年壺端下去了。門外的信客又過來送信了，玉壺笑著對我說，應該是蘇公子的信。我打開信，信上說他的私交好友郭艾春家中恐生變故。皇上已經知道了丞相府貪墨軍款，好像是你姐姐上奏到皇上那裏的。我看完信，眼淚止不住的流。我本以為姐姐嫁過去能忘記之前的事。好好生活下去。沒想到，她還是做了。玉壺見我哭的傷心，一直在給我擦眼淚。這回我沒給阿慕回信。只是在清心亭坐了一宿。也哭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街上就貼出來告示：丞相郭坤貪墨軍款五百萬兩，現已查抄丞相府。根據大離國法，貪墨軍款者就地格殺。其家人終生不得出丞相府。

我看著告示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姐姐一生都被因禁在丞相府。這回我沒有哭，可能人傷心到極致反而哭不出來吧。只是和玉壺從街上回去之後，我就一直看著窗外發呆。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吃飯。就靜靜的坐著。

可能是玉壺找了阿慕，所以阿慕來看過我幾次。直到有一次玉壺從街上買菜回來，和我說姐姐和郭艾春都相繼離世。我緩緩的轉過身看著玉壺，我不敢相信這—切是真的。我拼了命的往街上跑，去看新貼的告示。告示上寫著：丞相之子郭艾春與其妻子柳氏因不堪留言蜚語，自殺身亡。

從街上回來，我就再也沒起來過。聽玉壺說，我得了病。但是不嚴重，沒幾天就好了。我知道玉壺是在安慰我，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那天郎中走後，我問玉壺我還有多長時間？玉壺哭著說，最多半年最少三個月。

我笑著說，夠了。比我想的還要長一些。阿慕聽說我病了，每天上完早朝都來照顧我。我和他說別來看我了，我活不長了。以後再也不能給你寫信了。你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好好過日子吧。他說，我見你第一面起想娶的就只有你。我怎麽可能還會去娶她人。我艱難的擠出了一個微笑。他看著我，像那天在學士府一樣的眼神。他握著我的手，強忍著淚水同我講：輕兒，同我在一起吧。我哭著說，可是我不能和你白頭。他說沒關系，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我哭的撕心裂肺。他求我答應他，我心疼的看著他，最後還是答應了。

在阿慕的悉心照料下，我度過了很快樂的一段時光，我的病情也有了些好轉。郎中說我現在的狀態能撐到三月底。我笑著對他說，今年的粽子我是吃不到了。他忍著淚水讓我別說喪氣話。過了春分，我的病情急轉直下。郎中來看，搖了搖頭說我就這幾天了。郎中走後，我看阿慕在墻角偷偷的抹眼淚。

三月二十九那天，下了鵝毛大雪。我讓阿慕扶我到外邊走走。後來我和阿慕在清心亭坐下了，我和他說，在我死之前，還能看見這麽美的雪，也值了。阿慕在一旁抱著我，眼沮在眼眶裏打轉。我笑著說，江南好久都沒下過這麽大的雪了。阿慕笑著看著我，像第一次見我時那樣笑著。只是那雙杏仁眼不再亮亮的，反而裝滿了淚水。我沒有哭，反而有一種一切都結束了的平靜。我對阿慕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喜歡清心亭嗎？因為這是爹爹特意為我娘修建的，因為我娘喜歡荷花，爹爹就在亭子的周圍種滿了荷花。當我想我娘的時候，我就會來這兒坐一會。但其實我不喜歡荷花，只是我娘喜歡。比起荷花，我更喜歡柳樹，你知道什麽時候的柳樹最美嗎？就是現在。我以為以後我還可以去看三月的柳樹呢。我一直以為，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就什麽都不會發生。可是我這一輩子還是被困在這荷花池裏，只是現在終於解脫了。我終於可以去見我娘和姐姐了……了。

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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