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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火燒了所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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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阿飛門瞬間從酒醉中清醒過來,連酒錢都忘了給,發了瘋似的飛奔出去。

哈雷摩托停在大院門口,血紅色的火光把天都燒亮了!烈火如日,熊熊大火包圍了整棟別墅,無休無止地向周圍蔓延。

警笛聲,叫喊聲,一切嘈雜的聲響在這場大火中扭曲著,阿飛門的恐怖感,緊張感被無限放大,黑暗中燃起的紅光如同死神的召喚信號。

“阿麽!”阿飛門瘋狂地朝別墅沖了過去,朵三胖和黎叔趕緊死死抱住他。

“危險!”黎叔攔住阿飛門說:“消防員已經進去救你阿麽了,你千萬不能進去添亂!”

阿飛門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等待奇跡的發生。

幾聲爆炸巨響劃過天空,三名消防員從別墅裏沖了出來,阿飛門趕緊上前,激動地抓住其中一名消防員的肩膀,詢問:“我阿麽呢?我阿麽人在哪裏?”

“我們搜遍了整棟樓,沒有發現任何人員,火勢太大,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我們只能停止搜尋。”

“不可能不可能!我阿麽還在裏面!他還在裏面!”阿飛門掙脫朵三胖和黎叔的束縛,發狂似的沖進了火海!

“飛門哥!飛門哥!”朵三胖哀嚎起來。

黎叔和朵三胖準備也跟著沖進別墅,被消防員攔住。

阿飛門沖進一樓,一片火海,黑煙滾滾,火苗是可以吞噬一切的舌頭,這條舌頭掃過之地便是一片廢墟。屋子裏的火焰像旋風一樣,劈劈啪啪地作響!惡毒的火舌燃燒著一切,發出噝噝的怪叫。

大火中產生的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等有毒氣體嗆得阿飛門喘不過氣,他憑著感覺找到衛生間,找到一塊被燒得殘缺不堪的破布,打濕捂住鼻子和嘴巴,又沖出衛生間,找到樓梯。

阿麽一定還在臥室裏!

阿麽一定還在臥室裏!

熊熊的火焰肆無忌憚地擴張著它的爪牙,覆蓋了整條通往二樓的樓梯。阿飛門什麽也顧不了了,順著火海沖上了樓,摸索著找到阿麽的房間。

屋裏濃煙滾滾,阿飛門趴在地上慢慢爬了進去,果不出其然,阿麽暈倒在床邊,臉已經被熏得烏漆麻黑,連五官都看不清楚。

“阿麽!”阿飛門趕緊上前一把抱起他,準備往外走。只聽“嘣”的一聲巨響,阿飛門頭腦裏一陣嗡嗡作響,懷裏的阿麽重重摔在地上,阿飛門也瞬間暈了過去。

消防車還在不停滅火,可火勢越來越大,阿飛門進去二十多分鐘還沒出來,朵三胖急得快哭了。

“這麽大的火,該不會有事吧。”

朵三胖拿起手機給李哈蜜打去了電話,這個時候,他能想到的只有李哈蜜。

李哈蜜接到朵三胖的電話後,整個人都懵住了。下午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這會兒就出事了。冉籽翹一邊安慰她一邊開車送她去黎叔家。

車還沒開進院子,遠遠地就能看見燒紅的天空,李哈蜜下了車,現場一片忙亂,朵三胖跑過來,紅著眼對她說:“阿飛哥進去救阿麽,現在還沒出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起火?”李哈蜜著急地問朵三胖。

黎叔走過來說:“我們也不知道,今天就阿麽一個人在家,我回來就發現家裏起火了。飛門沖進去救阿麽,這都半個多小時了……”黎叔說完也開始抹淚。

又是兩三聲巨響,幾名消防員沖了出來,依舊空手而出。

“人呢?裏面的人呢?為什麽沒救出來?”李哈蜜的聲音開始發抖,激動萬分地詢問消防員。

“火勢實在太大,裏面都被燒光了,沒有發現幸存人員,這麽大的火,幸存可能性很小。只有等火勢降下來,我們才能再進去。”

幸存可能性很小?

消防員的話意味著阿飛門和阿麽兇多吉少!

朵三胖和黎叔一下哭出了聲,黎叔自責起來:“這麽大的火,我剛剛怎麽就沒把他攔住啊!白白丟了性命!都怪我!都怪我!”

“不,不,阿飛門不會死,他不會死!”李哈蜜崩潰了,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搖搖頭,喃喃自語起來。趁大家不註意,李哈蜜準備沖進別墅。

“快攔住她!”黎叔大吼起來,冉籽翹三步並作兩步,從身後緊緊摟住李哈蜜。

“哈蜜,你冷靜一點。”

李哈蜜用勁想掙脫冉籽翹的雙手:“你放開我!放開我!阿飛門不會死,他一定還活著!我要進去救他!”

“這麽大的火,連消防員都束手無策,你怎麽救!你進去也只會再搭一條命!”冉籽翹沖李哈蜜大吼起來。

一心只想著阿飛門安危的李哈蜜哪裏聽得進去冉籽翹的話,仍舊拼了命地掙紮著:“我不管,我要進去救他!他不能死!他怎麽能死!他死了我怎麽辦?”

李哈蜜無意間說出了心底的那句話,冉籽翹楞了一下。隨即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臉上:“你清醒一點好嗎?如果阿飛門在,他也不願意看你為他冒險!”

被扇痛的李哈蜜趴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冉籽翹終於發現,原來李哈蜜最在乎的人不是他,而是阿飛門。

此時此刻,誰也不會想到,渾身是傷,滿臉被熏黑的阿飛門竟然抱著阿麽沖出了火場,一臉絕望的他嘶聲力竭地大喊:“快救救我阿麽,快救救我阿麽!”

“阿飛門!”李哈蜜一看他還活著,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跑到他身邊,眾人都圍了上去。醫護人員趕緊搶救阿麽。

“讓開,病人需要通風!”護士疏散圍觀的人群。醫生將手放到阿麽的口鼻前,看看他是否還有呼吸。醫生搖頭,呼吸已經停止。他又摸阿麽的心前區,心臟也停止了跳動。醫生立刻進行胸外心臟按壓和人工呼吸,緊急搶救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未能挽回阿麽的性命。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病人吸入太多有毒氣體導致窒息死亡。”醫生遺憾地對眾人說。

阿麽死了!

朵三胖和黎叔撲倒在阿麽身上嚎啕大哭起來,阿飛門像失了魂似的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面如死灰。李哈蜜默默坐到阿飛門身邊,靠在他肩膀上,傷心欲絕,眼淚直流。她已經找不到任何一句話來安慰阿飛門,只能這樣陪著她。

冉籽翹看著眼前這番情景,他知道,他安慰不了她,落寞的離開了現場。

李哈蜜陪阿飛門來到醫院太平間,阿麽安靜地躺在凍櫃裏。看著阿麽緊閉的雙眼,已經一天一夜沒說話的阿飛門終於忍不住眼淚決堤,失聲哭了出來,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不停流不停流,哭到聲音沙啞。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承認,養育了他二十多年,和他相依為命的阿麽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離他而去。

"阿麽,阿麽,我好怕自己會被淹死,那樣我就再也見不到阿麽了!”

“沒事沒事,有阿麽在,你是男子漢,嗆幾口水算得了什麽!”

“阿麽,是他先罵我,說我是個沒人要沒人疼的野種,我才打他!”

“我們家飛門怎麽會沒人要沒人疼呢?有阿麽在,阿麽會給飛門全世界最多的愛!”

“阿麽,你怎麽還在給我扇扇子,大半夜還不睡。”

“我不困,你先睡,這麽熱的天我睡不著。”

“阿麽,你教我彈得曲子我兩天就彈會了,你說我聰明不?”

“我們家的阿飛門最聰明,長大一定了不起。”

“阿麽,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明天就好了。”

“怎麽又去打架了,你幹點正事不行啊,你真是讓我操碎了心。”

“飛門,你明天趕緊去給我找個正經的工作,不要再去外面打打殺殺的!”

“阿麽,我錯了我錯了,我明天就去找個好工作。”

“飛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多久找個女朋友啊,那樣阿麽才安心。”

“阿麽,我還這麽年輕,不急不急。”

“飛門,阿麽這裏有點錢,你拿去買幾身像樣的衣服,看你整天穿得吊兒郎當怎麽娶得到老婆……”

回憶閃現,眼淚決堤。

阿飛門發狂般地跑出了太平間,李哈蜜跟著追了出去。他不停跑不停跑,李哈蜜一直追著他,累得氣都喘不過來。

她追隨他跑過街道、公園、河邊、海邊,最終來到了他從小長大的孤兒院。半夜的孤兒院大門緊鎖,阿飛門身手敏捷地順著鐵門爬了進去。

“阿飛門,等等我!”李哈蜜隔著鐵門呼喊他的名字,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裏。李哈蜜望了一眼高高的鐵門,脫下自己的高跟鞋扔到地上,光著腳順著欄桿爬到了鐵門最上端。地面離鐵門有四五米高,李哈蜜怕高不敢跳,但她更怕阿飛門的安危,生怕他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而做什麽傻事。

她壯了壯膽,緊閉雙眼,縱身一躍從門頂跳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兩只手臂被擦破了皮,右腳擰傷了,她咬了咬牙從地上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地繼續去追阿飛門。

夜幕籠罩下的孤兒院顯得格外冷清,連一個鬼影也沒有。風一吹,只聽見樹葉沙沙作響。寒夜陰森,萬籟俱寂。李哈蜜情不自禁地抱緊雙臂。孤兒院這麽大,四處一片漆黑,到哪兒去找李阿飛門呀!李哈蜜急得直跺腳,此時從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有力的鋼琴聲。這是阿飛門給她彈過的《The End Of The Word》!

記得沒錯的話,阿飛門應該在二樓最角落的那間教室!李哈蜜忍著右腳腳疼,一跛一翹的爬上二樓。

教室裏一片漆黑,透過昏暗的月光,一個人影坐在鋼琴前瘋狂地彈奏著鋼琴,與其說是彈琴,不如說是砸琴,木質鋼琴都快被失去理智的阿飛門給砸壞了,發出的琴聲完全就跟噪音沒什麽兩樣。

李哈蜜記得,阿飛門曾經告訴過她,是阿麽教會他彈鋼琴。如今阿麽意外離世,他只能憑此發洩自己的所有哀傷。

李哈蜜打開教室的燈,阿飛門開始用雙手不停地往琴鍵上砸,鋼琴被砸得“咚咚咚”響。她上前從身後緊緊抱住他,制止他繼續瘋狂下去。

“好了,好了,你冷靜冷靜!”

阿飛門停止了動作,緊緊摟住李哈蜜的雙手,像個小孩子一樣,放聲痛哭起來。見阿飛門極端悲傷,李哈蜜也淚如泉湧,泣不成聲。

“你知道嗎?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我連面都沒見過的父母,都早已不在人世!元黎說我是元家的血脈,而我不過就是一個小三生的私生子!從小撫養我長大,我最尊敬最愛戴的爺爺,竟然是逼死我母親的仇人!我說我恨他,可他連讓我恨的機會也不給我!他為什麽就這樣丟下我走了!為什麽!”阿飛門咆哮起來。一想起阿麽對他的點點滴滴,他就心如刀絞。

李哈蜜做的夢果然是阿飛門的記憶,開車追趕那個女人和嬰兒的果然是阿麽。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阿飛門竟然是元家的血脈。

“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麽,只要一想起他對我的好,我就根本恨不起來。這二十多年我們相依為命,我的這條命是他給的,他傾盡所有撫養我長大成人,沒有他就沒有我。”阿飛門聲淚俱下,不停念叨:“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他,我真的舍不得……”

哭紅了雙眼的李哈蜜不知該如何安慰阿飛門,只能默默抱住他,安靜地聽他傾訴心裏所有哀傷。

李哈蜜的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一看是黎叔,由於阿飛門手機關機,黎叔只能打給她。她接聽完黎叔的電話,神情凝重地對阿飛門說:“黎叔說屍檢報告出來了,在阿麽的胃裏發現大量安眠藥,懷疑阿麽,阿麽是,是自殺身亡。這場火也可能是阿麽自己……”李哈蜜不忍心說下去。

聽了李哈蜜的話,阿飛門竟然哭著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自殺?阿麽自殺?他畏罪自殺?哈哈哈,哈哈哈……”

阿飛門徹底崩潰了,如果知道結局會這樣,他當初就不會尋根究底,他寧願一切都是個夢!他寧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這樣和阿麽生活下去。

可終究還是回不去了。

阿麽死後,阿飛門頹廢不止,他回到以前和阿麽住的房子,整日酗酒,自暴自棄。李哈蜜每天早上來到阿飛門的家裏,幫他打掃衛生,整理家務,幫他做飯,陪他說話,整日開導他。可阿飛門除了喝酒就是睡覺,每天渾渾噩噩,根本不領李哈蜜的情,隨時還無緣無故對她大吼大叫,沖她發脾氣,經常把一桌飯菜砸得稀巴爛,叫她滾回家。

李哈蜜深知阿飛門需要時間來消除悲傷,不管他怎麽對待她,她依舊每天風雨無阻地來陪著他。

這天李哈蜜照常來到阿飛門家裏,打掃完房間,見阿飛門還在睡覺,便戴上口罩出門買菜,即便已經大半年不在娛樂圈混了,她仍然小心翼翼,生怕別人認出她。

李哈蜜前腳離開,元黎後腳便找到了阿飛門的家。他敲了半天的門,頭發淩亂不堪,胡須拉紮,滿臉倦容的阿飛門才慢騰騰開了門,他以為是李哈蜜又忘了帶鑰匙,便大聲呵斥道:“又忘了帶鑰匙了啊!”

阿飛門一看是元黎,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個字:“是你。”然後像具死屍一般倒在沙發上,隨手拎起茶幾上的一罐喝剩的啤酒,如饑似渴地喝起來。

屋子裏一點光都沒有,黑黢黢一團,伸手都看不到五指,元黎走到陽臺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才有了幾簇光線透了進來。李哈密早上才打掃幹凈的屋子,又被阿飛門搞得亂七八糟,滿地的煙頭,啤酒罐隨處可見,一屋子的酒味熏得元黎難受。很久沒見過光的阿飛門被這刺眼的陽光照得睜不開眼,他用腳踢了踢身旁的元黎,醉醺醺地說:“餵,我說那個誰,麻煩把窗簾拉上,太刺眼了。”見元黎沒有反應,阿飛門又繼續踢了兩腳。

元黎沒有理會他,一只手拎起阿飛門的衣領,把他從沙發上徑直拖到了衛生間,不由分說地把他的頭按到了陶瓷面盆裏,打開水龍頭,一個勁兒用冷水沖他的頭,待面盆裏的水滿得溢出來後,元黎又毫不留情地把阿飛門的頭全部浸入水裏,阿飛門本能地往上擡頭,又被元黎按了下去,他擡頭,元黎又按下去,這樣來來回回十多下,阿飛門終於受不了了,重重一把把元黎推倒在地,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吐出兩口水在地,然後大口大口汲取新鮮空氣。

元黎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你並不想死。”

阿飛門快速地喘著粗氣,怒罵道:“你有病吧!”

元黎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隨手拿起一條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然後遞給阿飛門:“把臉上的水擦一擦。”

阿飛門把頭一偏,並不領情。元黎繼續樂呵:“有病的是你不是我。你看你都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了。既然不想死,就給我好好活下去,別忘了,你是元家的子孫!”

“我不是。”阿飛門並不承認自己的身份。

元黎知道讓阿飛門一下子接受這些事實並不容易,他需要時間,他願意給他時間來適應。

“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的身體裏流的是元家的血,基因不會騙人。不管你接不接受,莫雲已經走了,一切的恩怨糾葛到此結束。不管怎麽樣,莫雲始終撫養了你二十多年,也算是我元家的恩人,我已經幫你把他好好安葬。我希望你不要再自暴自棄下去,好好活下去。這應該也是森森最大的心願。”

阿飛門靠著墻,不出聲。活下去,要怎麽活下去。在這個世界上,最疼他的兩個人都已經不在了。如今能讓他活下去的動力只有李哈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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