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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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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歌自從出生以來就沒想過, 她結婚會結得如此隨便。

距離陸言崢拿著戒指正式向她求婚已經過去三個月,申城迎來了新一年的冬天。

與去年光吹風不下雪的無賴相比, 申城今年的天氣很給面子, 剛進十二月就洋洋灑灑落了一場大雪, 白雪皚皚與街上大紅大綠的裝飾混在一起, 把聖誕節的熱鬧氣氛烘托得格外鮮明。

平安夜那天她去陸柯討論了一下來年的設計需求, 每季新品和家博會的宣傳資料是免不了都會有的工作,陸柯那邊打算從明年起把大概時間排出來,這樣也能方便葉明歌按時跟進研物的項目。

如今她在陳冰那裏很受器重,平面設計雙年展銀獎得主的頭銜放在那裏, 外面想挖她跳槽的人不少, 陳冰不肯放人,她也不願意走。

陸柯更是指定今後的合作人都必須是葉明歌,這其中既有陸言崢的個人想法, 也有出於公司利益的考量。

會議結束後陸言崢當著眾人的面,看似低調實則炫耀地伸出戴戒指的那只手, 拉著葉明歌就享受二人世界去了,只留下身後一片唾棄之聲。

人行道上的雪早早被清理幹凈,走在路上刺骨的寒風直往脖子裏鉆, 葉明歌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她停在路邊的車裏,取下手套搓了搓手問:“中午吃什麽?”

陸言崢把她的手拽進懷裏捂好:“壽喜鍋?”

天越冷人就越想吃點咕嚕冒著熱氣的東西,葉明歌算了下時間,幹脆直接開車往家的方向走,他們小區旁邊有一家味道特別好的壽喜鍋店。

到店的時候雪又下了起來, 掀開厚重的門簾一進店裏,食物的香味撲面而來。

陸言崢在路上就提前打過電話,兩人坐下的同時老板便把煮好的食材端了上來。葉明歌將雞蛋打散,夾起鍋中一片牛肉放進碗裏,裹了蛋液的牛肉滑嫩鮮香,把她被低溫凍得麻木的味蕾都喚醒了。

“葉楠約我過兩天吃飯,他新交了個女朋友,估計是想帶出來見見,”葉明歌喝了一口熱茶,問,“你看哪天有空一起過去?”

“周三以後都行。”陸言崢回了一句,眼神卻不自覺地飄向鄰桌。

葉明歌覺得不對勁,轉頭打量鄰桌的年輕男女,男的充其量算五官端正,倒是那女孩子長得挺清秀,屬於讓人很有保護欲的那種類型。

眼看陸言崢頻繁走神,她臉上的笑容便收斂了起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她小聲問:“你看什麽呢?”

陸言崢收回目光:“沒什麽。”

越是這樣葉明歌心裏越起疑。

她倒不擔心陸言崢會看上別的女孩子,平日裏相處的細節都擺在那兒呢,未婚夫被她迷得魂不守舍,其他人等放他眼裏全都沒差別。

可他這會兒不專心是真的,葉明歌眉頭一皺,得出一個答案:“公司裏有煩心的事?”

陸言崢朝她笑了笑,用勺子盛一塊豆腐到她碗裏:“沒有。”話音剛落,眼睛就又往鄰桌望過去了。

葉明歌:“?”

她再次轉過頭,這回仔細地把鄰桌兩人從頭到尾掃了一遍,因為那兩人是並排坐著的,她還伸長脖子專門盯著坐在裏面的男人多看了幾眼,再三確認那就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剛想問清楚究竟怎麽回事,眼角餘光就掃到那兩人拿在手裏的東西——紅色的小本,被他們不斷翻來翻去。

再一看兩人臉上洋溢著喜悅的傻笑,葉明歌頓時明白了過來。

“陸總,羨慕人家領證了呀?”她有些好笑地問道。

陸言崢勾勾嘴角沒說話,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有什麽好羨慕的,”葉明歌把那塊豆腐咽下去後說,“我們也能領啊。”

·

她真是隨口一說。

沒想到吃完飯陸言崢就帶她回家拿戶口本了。

旺仔很少能在中午看見他倆,一聽見開門的動靜連雪也不看了,沖進客廳圍著兩人嗷嗷直叫。

家裏的證件都存放在衣帽間一格帶鎖的抽屜裏,陸言崢進屋去取的時候,葉明歌跟過去問:“真結啊?”

陸言崢揚起一只手,示意她看那枚訂婚戒指:“不然你還想反悔?”

“你們有錢人不都流行做財產公證的嗎?”

“……哦,對。”

陸言崢停下翻找戶口本,轉而取出一疊厚厚的文件夾。他在葉明歌困惑的眼神中,將文件分門別類地放到客廳茶幾上,各類合同、協議書、產權證明滿滿當當地堆在那裏,他一份份拿起來為她仔細講解。

“這是在做什麽?”葉明歌抱著旺仔坐在地毯上,揚起臉問。

陸言崢說:“我的婚前財產。”

葉明歌縮了縮脖子,感覺這場面變得有點現實。她並非不在乎物質,只是因為她自己家境殷實,父母在青市有好幾套房,家裏要給她買車也是眼都不眨一下就刷卡買了,所以不會在這方面跟人斤斤計較。

因此決定和陸言崢訂婚的時候,她也沒關心過他手裏究竟有多少錢。

如今突然之間全部攤開在她眼前,讓她心中恍惚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受。

就好像花前月下的浪漫裏,摻雜進了人間的煙火氣。

“不怕哪天離婚我分走你一半家產?”她歪過頭,長發順著肩膀滑落。

陸言崢擡眼:“你試試。”

葉明歌還真不敢試,分手一次就要了陸言崢一半的魂,光是想像萬一離婚後他會變成什麽樣,都能讓她心臟揪緊。

·

節日期間的民政局排起了長龍,葉明歌把手伸進陸言崢的衣兜取暖,放軟身體靠在他身上偷笑。

她剛才看過了,這裏少數有幾十個未婚男性,沒一個比她未婚夫長得英俊。

“我跟陳冰請個假吧。”快輪到他們時,葉明歌想起這茬。

她剛拿出手機,陸言崢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吳畏問他人在哪裏,公司有個會議需要他回去主持。

陸言崢語氣平靜:“讓柯左去,我下午要結婚。”

那邊估計是楞住了,幾秒之後陸言崢又重覆一次:“我下午和明歌領結婚證,不回公司了。”

沒幾分鐘,葉明歌的微信就被來自四面八方的詢問刷屏了。她算是看透了陸柯這幫人,一個個不敢去問陸言崢,全部指望她透露內部消息。

其中以柯左的反應最為強烈,點開就看見一大片綠色背景的字體占據了聊天界面,用詞犀利精準,怒斥陸言崢結個婚都還要以這種方式來公之於眾,簡直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以申義為代表的原乙方同夥要幹脆許多,恭喜之餘紛紛讚揚她是乙方的驕傲。

苗佳她們那些小姑娘關心的重點則大不相同,都在問婚禮打算在哪裏辦婚紗訂好沒有,有人還給她扔來一串鏈接,看起來估計是為自己收集的各種婚紗品牌。

最後溫雲舟也不甘寂寞地表示:【請柬別忘了給我,婚禮現場我要表演男二號的借酒消愁。】

葉明歌一個個剛回覆完,陳冰就收到了她的請假消息,這下她要結婚的事又在設計公司那邊宣揚開來,同事們的問候便紛湧而至。

她實在懶得打字了,見工作人員已經叫了他倆的名字,便把手機放回包裏,拉過陸言崢的手走了過去。

兩人都是放人堆裏極其出挑的長相,結婚照拍得格外順利。

大紅色的背景襯托下,葉明歌看見自己和陸言崢都向對方那邊微偏過頭,看向鏡頭的目光裏滿是繾綣的愛意。

從前別人都說她看起來清冷高傲,可今天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她也有笑得如此溫柔的時候。

離開民政局時,雪越下越大。

地上積了薄薄一層白雪,掩蓋了人行道的花磚紋路。

葉明歌把她那本結婚證拿在手裏,朝陸言崢眨了眼,男人心領神會地也把結婚證拿出來挨到一起。

手機快門哢擦一聲響,記錄下了今年的冬天裏最溫情的一刻。

以簌簌雪花為見證,象征家庭與未來的紅色在兩人修長白凈的手中正式開啟。

葉明歌把照片發到朋友圈:【陸先生,以後請多指教。】

再一刷新,陸言崢把她的照片重發了一次:【陸太太,餘生請多指教。】

陸太太這稱呼陌生而新鮮,看得葉明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哎,你說我當初也太有眼光了吧?”葉明歌挽著他的手臂,路過在店門外擺放著一顆聖誕樹的咖啡店,“學校旁邊那家咖啡店裏那麽多男生,我偏偏就看中了你。”

陸言崢清清嗓子糾正她:“是我先看中你的。”

葉明歌斜睨他一眼:“你好意思說呢,要不是我先采取行動,也不知道等到哪天你才……”

婚後第一次爭執眼看就要發生,葉文哲的名字就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

葉明歌心中咯噔一響,接起來後果然聽見她爸歇斯底裏的怒吼:“和好不告訴我們,現在連結婚也不提前通知我們!”

“……”

·

收到長子結婚的消息時,陸鴻華略顯詫異地頓了幾秒。

他揮揮手,讓保姆把盛湯的碗撤下去,用毛巾邊擦嘴邊問:“他和誰結婚?”

林薇低頭喝湯:“聽陸臨說還是那位葉小姐。”

“葉明歌?……不是早分手了嗎?”陸鴻華疑惑地皺了皺眉,隨後又拿出不置可否的態度,“你去準備個紅包。”

林薇點點頭,見陸鴻華起身準備出門,趕緊問:“紅包要給多少啊?”

“你看著給,別給我丟臉就成。”陸鴻華穿上外套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司機早早等候在門外,見陸鴻華出來了就連忙撐傘為他擋雪。

漆黑的車門輕聲關緊,陸鴻華在寬敞的車廂裏閉目養神,等到車輛啟動時忽然開口:“先不去公司,回老宅看看。”

車輛平穩地駛入老城區,青市傳統的紅瓦黃墻建築隱匿在點綴著白雪的高大樹林之間,一條隨坡而上的狹窄車道被兩輛互不相讓的車堵住。

陸鴻華提前下車,步行往上走。

老宅平日裏都有專人打理,但畢竟十幾年沒有人住,裏外還是透出了荒蕪寂寥的氣息。

他站在鐵門外停下腳步,手往衣兜裏一伸,卻發現自己沒有帶鑰匙。

如今回家永遠都有保姆開門,久而久之他連老宅的鑰匙放在哪裏都不記得了。一把銅鎖隔住了他懷舊的步伐,讓他只能站在大門外往院子裏張望。

平心而論,陸鴻華深信自己愛過前妻。

只是他的愛情保鮮期不長,兩三年之後便厭倦了。生下孩子後她身體日漸衰弱,好端端一個美人容貌不覆從前,他便貪念起紅塵俗世裏數不盡的新鮮面孔。

前妻去世當晚,陸鴻華在林薇那裏過夜。

第二天清晨他讓司機送他回家取東西,剛下車就看見院子大門開著,陸言崢獨自站在臺階上發楞。

“沒去上學?”陸鴻華奇怪地問了一句,他分明記得從林薇那兒走的時候,林薇正在催促陸臨快吃早飯否則要遲到了。

陸言崢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我媽走了。”

他那會兒剛上二年級,個子雖小,卻早早懂得了家裏覆雜的情況,和陸鴻華說話時也不像別人家兒子那麽親昵,用的是平靜的語氣。

陸鴻華楞了一下:“怎麽沒人通知我?在家裏走的?”

“她住院半個月了,”陸言崢拿鑰匙開門,“我回來換身衣服去殯儀館,你去嗎?”

陸鴻華說不清當時心裏是什麽感受,悲傷有,愧疚有,心虛與後悔也有。他上前一把將兒子抱住,大概是說過一番“別難過,你還有爸爸”之類的廢話,反正說了半天把他自己感動得眼淚直流,陸言崢一點反應也沒有。

等他哭夠了,陸言崢才推開他說:“你不去的話派個人跟我一起吧,有些事我一個小孩兒不好辦。”

陸鴻華最終還是去了。

他給前妻辦了一場盛大的葬禮,風風光光送完了她最後一程。

那段時間他收了心,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幾個月他又惦記起林薇的溫柔可人。

和林薇結婚那天,婚禮辦得同樣風光。

他與林薇在臺上喝交杯酒,放下酒杯時一回頭,看見陸言崢和陸臨兩人坐在臺下,用一種相似的荒謬目光冷眼看著他們。

兩個兒子都各自長得像他們的母親,如果不說沒人會認為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在那一刻他們出奇一致的諷刺表情,卻同時讓陸鴻華心裏慌了一下。

在那場熱鬧奢華的婚禮上,陸鴻華忽然對自己後半生的結局產生了預感。

隨著時間推移,陸言崢和陸臨的叛逆也日漸彰顯出來。

陸言崢對他還算客氣,可惜就只有客氣而已。他想幹什麽從來都不會跟父親商量,自己拿定了主意就往那個目標走,這些年來唯一一次聽他的話,還是為了葉家的小姑娘而出國。

至於陸臨就更別提了,有他在一天,家裏就永無寧日。

如今十幾年過去,陸鴻華再次站在老宅的門外,依稀想起當初陸言崢站在臺階上的樣子。四周刮起一陣刺骨的寒風,他在寒風之中哆嗦了一下,猛然意識到他早已不再年輕。

荒唐的前半生終於為他帶來了回饋。

他摸出手機撥給林薇:“紅包你別管了,我問問言崢看他需要點什麽。”

·

第二年四月,春暖花開。

蔣婷穿著伴娘的禮服,推開教堂一扇木門,把粉紫相間的捧花遞給葉明歌:“等下這束花可別忘了。”

葉明歌說:“怎麽辦,我現在有點緊張。”

“我比你還要緊張,”蔣婷說著說著眼眶就開始泛紅,“時間過得好快啊,一轉眼你都要嫁人啦。”

葉明歌把捧花握在手裏,按照化妝師的吩咐閉眼上妝,嘴裏嘆了一聲氣:“等下婚禮的時候你可千萬別哭,不然我爸媽看見你哭,就更收不住了。”

蔣婷連忙把眼淚擦掉,往旁邊站開幾步,讓攝影師過來給新娘拍照。

葉明歌的婚紗是量身定制的,抹胸蓬裙的款式,腰線收得盈盈一握,往下則是繁覆的蕾絲與立體刺繡花朵,和層層疊就的薄紗一起,讓她整個人顯得亭亭玉立。

攝影師按快門的手根本停不下來,過了一會兒葉明歌忍不住問:“新郎那邊你們不拍嗎?”

“有人在拍呢。”攝影師笑著說。

走廊盡頭的另一間休息室,另一名攝影師拿著相機,提心吊膽地按了一下快門。

今天他過來的時候,一看新郎的長相本來挺高興的,一米八幾的個子穿一身黑色西裝,隨便往那兒一站就是張行走的海報,本來還打算回頭問問能不能允許他們拿去做宣傳,結果從他進門開始,新郎就冷著一張臉,收緊的下頜線透露出說不盡的冷漠矜持。

柯左嘴裏嚼著奶糖,含糊不清地說:“你、你笑笑笑一笑。”

陸言崢扯了下嘴角,柯左聽見正在給他打理發型的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柯左簡直無語了,這笑容他見過,當初在公司裏說要陪沈嘉鵬玩公關戰時,陸言崢露出的就是這種表情。

“能能不能,親……親切點?溫柔、溫柔,懂懂嗎?”柯左直接上手把他嘴角往上推,“你這、這是要,結婚呢?還是要要收、收購啊?”

陸言崢感覺整張臉都是僵的,他閉上眼緩了會兒神,才開口說:“我有點緊張。”

“拿拿證沒見、沒見你,緊張。”提起這事柯左還懷恨於心,那天吳畏過來通知下午的會議由他主持,順便告訴他陸總缺席的原因是去領結婚證了。

柯左當時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怎麽說領證就領證了,一點風聲都不提前透露,還當不當他是朋友了!

至於他婚後半個月是如何春風得意地在公司裏晃悠,柯左已經不願意再去回想,太氣人了,想起來就嫌棄。

陸言崢還想再說什麽,就有人推門進來:“到時間了,新郎準備出去吧。”

兩人手忙腳亂地檢查了一遍,確認戒指事先放在了柯左兜裏,陸言崢才灌下一大口礦泉水,整整衣領走了出去。

從休息室通往教堂有一段長長的走廊,推開門的剎那,紛雜的交談聲與和煦的陽光一起湧了出來。

青市這場婚禮他們只請了關系很近的親友,但即使如此教堂的長椅上還是坐滿了人。

陸言崢走到臺前,目光依次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葉明歌高三時的班主任陳老師今天也來了,老人家正在兒子的指導下用手機拍照;陳冰和賀若蘭坐在第三排,大概是看出他不安的情緒,兩人眼裏都是調侃嘲笑的意味;陸臨是最沒規矩的那個,吊兒郎當吹了一聲口哨,召來葉明歌親屬那邊不滿的目光。

陸言崢無聲地調整著呼吸,最後把目光落在陸鴻華身上,沖他微微點了下頭。

很純粹的謝意,謝謝陸鴻華幫忙疏通關系,讓他能在季節最好的春天在這座教堂裏舉行婚禮。

紅毯盡頭的大門在此時打開,悠揚的樂曲聲中,葉文哲牽著葉明歌的手,緩緩向他走來。

陸言崢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看陽光躍動著落在葉明歌的身上。潔白的婚紗拖曳過地面,像極了他記憶中那年冬天的裙擺,如海浪般拍打在他的心頭。

葉文哲哭得臉都皺了,依依不舍地將女兒的手遞到陸言崢手裏。

兩只手碰到一起的瞬間,陸言崢心裏突然就踏實了下來。

白發蒼蒼的牧師推了下眼鏡,開始主持婚禮的流程。兩人在眾人的祝福中許下相守一生的承諾,交換戒指時陸言崢擡起眼,去看葉明歌眼中閃耀著淚花的笑意。

牧師往後退開一步,宣布新郎可以親吻新娘。

陸言崢低下頭,吻掉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才去親吻她的嘴唇:“別哭了,乖。”

“閉嘴。”葉明歌借著裙擺的遮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趁他不備反親了回去。

陸臨的口哨聲和旺仔的狗叫聲同時響起,兩人都在眾人的起哄聲中笑彎了眼。

·

回到申城以後,免不了要請陸柯和設計公司的同事們吃飯。

和充滿儀式感的婚禮不同,這頓飯局就顯得隨意許多,他們訂了一家有泳池和草坪的飯店,華燈初上之時樂隊奏響輕快的樂曲,年輕人放下酒杯在草坪上跳起了舞。

大家難得有機會可以捉弄陸言崢,齊聲喊著陸總把他叫到了草坪中間,想看他跳一支舞。

樂隊適時把樂曲換成浪漫的華爾茲,陸言崢無奈地笑了笑,朝站在一旁幸災樂禍的葉明歌伸出手來。

葉明歌牽起裙擺走到他身邊,一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她太久沒和陸言崢跳舞了,剛開始幾步險些忘了該往哪兒走,還好有男人引領著,才磕磕絆絆地沒有出醜。

隨著音樂轉調,葉明歌重新變得熟練起來,裙擺在身體的擺動下揚成一朵絢麗的花,而陸言崢更是表現得風度翩翩,把一次捉弄變成了兩人之間又一次默契的高調示愛。

柯左站在不遠處樂呵呵地晃動身體,晃了一會兒感覺有點餓,便伸手想去拿一塊蛋糕。誰知眼看就要碰到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柯總,又想拔牙了?”

“……”他訕訕地收回手,回頭郁悶地看著吳畏。

吳畏今天穿了一身藍色漸變的小禮服,下擺如星空一般在夜色中散發著光芒。梨花頭被她燙卷盤起,垂下幾縷發絲在耳邊,配上銀色的耳環顯得比平日裏要優雅許多。

柯左撇了下嘴:“我、我看過……牙醫,可以吃。”

“我記得牙醫也說了要少吃,你今晚已經吃了五塊蛋糕了。”吳畏踩著高跟鞋走到他面前,小個子的姑娘擡起頭,臉上一絲懼色也沒有,“要我把你拔牙時的視頻拿出來放一遍嗎?”

柯左連連搖頭,滿頭自然卷蓬松地晃了幾下。

別提了,他有回牙疼又不敢去見牙醫,最後被吳畏發現時臉都腫了,等到消炎後小姑娘不由分說把他帶去牙科醫院,半強迫半請求地讓他必須聽醫生的話把那顆壞掉的牙齒拔掉。

他躺在那兒發出連聲慘叫,吳畏就在旁邊拿手機記錄全程,搞得柯左覺得特別郁悶,他好歹也是陸柯的合夥人之一,怎麽在陸言崢的助理面前一點面子都沒有。

偏偏剛拔完牙還沒法說話的時候,家裏打來了一個電話關心他近況。

電話是吳畏幫他接的,聽說她竟然讓柯左成功拔牙,家族成員全部輪番上陣,向她表達了由衷的謝意,並且拜托她以後繼續幫忙看緊柯左,謹防他再亂吃甜食。

柯左心想這日子沒法過了,好幾次想建議陸言崢換個助理,可每回一到公司看見吳畏的笑臉,那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其實仔細想想,吳畏還是挺好的。

她知道自己是個結巴以後,一點失望的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經常鼓勵他多開口和人交談,上個月還陪他參加了一次媒體的視頻采訪。

那是柯左入行以來,頭一次接受視頻訪談。好幾次他看出媒體那邊的負責人都因為他說不清話而著急了,很想站起身說“算了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就問陸總”,可是看到鏡頭後吳畏安撫的眼神,他的心就定了下來。

采訪結束時他長長地松了口氣,發現實際上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麽可怕。

在心裏將吳畏對他的好想了一遍,柯左終於舍得離開放甜點的長桌。他指了指歡鬧的人群,問:“你,不去?”

吳畏沒有說話,顫了顫睫毛安靜地看著他。

“想跳……嗎?”柯左擡頭望了眼漆黑的夜空,下定決心伸出手,“陪、陪我,跳舞吧。”

·

又是一年冬天到來。

旺仔趴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它的男主人給桌角套上防撞的薄膜。

它知道,這個家要發生變化了。

就像最近這幾個月以來,它逐漸發現葉明歌身上的味道變了一樣。它不知道那味道代表著什麽,只是覺得它的女主人現在好像變懶了不少,每回下樓散步都不再把它牽在手裏,而是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了男主人。

更奇怪的是,有一次旺仔趴到女主人身上,居然發現她的肚子在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面踹了它一腳。

旺仔擔心得連最喜歡的飛盤也沒心情玩了,它好多次圍在男主人腳邊打轉,想告訴他女主人身上出現的異變,可他每回都只是笑著摸摸它的腦袋,明顯沒有領會到它的用意。

前兩天女主人的父母也來了,旺仔用盡了所有的方法想引起他們的警惕,可惜最後都無功而返。

某天夜裏,旺仔被一聲驚呼吵醒。

它迅速從狗窩裏鉆出來,看見房間的燈亮了起來,男主人滿臉焦急地扶著女主人從臥室裏出來,女主人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一看就是生病了很難受的樣子。

旺仔聽到大家圍在一起商量什麽,依稀聽到醫院這個詞時,它忍不住抖了一下,這個詞它能聽懂,每次女主人拿出隨行包說“旺仔我們今天去醫院打疫苗”時,它都會嚇得想要躲進窩裏永遠不出來。

當天晚上,家裏四人全都離開了,旺仔一夜未眠。

·

陸言崢推開家門,把別人送給葉明歌的禮物放到桌上。

葉文哲從廚房裏出來,問:“明天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對,我打算上午就接她回來,”陸言崢說,“爸和媽在家裏等著吧,明天好像又要降溫,外面怪冷的。”

“沒事兒,一起去唄。”葉文哲回頭看了眼鄭琳,“她在外面住了一個月東西那麽多,還要抱小孩拿嬰兒車,就你一個人怎麽行。”

陸言崢一想也對。

葉明歌剛懷孕他就預定了申城最好的護理中心,這一個月住下來用過的東西還真不少,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鄭琳把剛炒好的菜端上桌,見陸言崢放下東西就準備回護理中心,不經意想起一件事:“等明歌回來了,你帶旺仔去趟醫院吧。它最近一段時間老沒精神,我倆想帶它去看看它又鬧得厲害。”

陸言崢一楞,轉身走到沙發邊蹲下身,擔憂地摸了下旺仔的鼻子。

旺仔懶懶地動了動耳朵,沒像以往那樣一見到他就興高采烈地撲過來。陸言崢皺了下眉,擔心它身體出了什麽情況。

孩子比預產期提前了一周出生,哪怕事先做足準備,事到臨頭時沒有經驗的陸言崢還是慌了神。他這段時間一有空閑時間便去護理中心陪老婆,還真有點疏忽了家裏這條小狗。

葉明歌聽說這個消息時也不由得擔心起來:“幹脆今天就回去吧。它說不定是想我了,如果我回去了它還不好,你今晚就帶它去醫院。”

陸言崢考慮了一下,跟月嫂詢問過後,當天便辦理了手續。

一家五口再次回到家裏時,葉明歌迫不及待地推開家門,站在玄關連鞋都來不及換,便喊了一聲旺仔的名字。

屋裏沒動靜,她心裏正感到奇怪,就看見沙發後面一對大耳朵探了出來。

“旺仔,我回來啦。”葉明歌又喊了一聲。

旺仔這才伸出腦袋,確認站在那裏的確實是消失了一個月之久的女主人時,它嗷的叫了一聲,邁開小短腿瘋了似的跑了過來。

鄭琳一看傻眼了:“……挺有精神的。”

“就是想她了。”葉文哲一邊笑著評價,一邊把嬰兒車推進了屋。

旺仔沒空管他們搬了什麽新玩具回家,一個勁地纏著葉明歌蹦來蹦去,直到聽見一聲嬰兒的啼哭時才楞楞地轉過了腦袋。

聲音是從主臥傳來的,它小心翼翼地貼著墻邊走過去,看見那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小小的床。

床上有什麽東西正在發出噪音,旺仔從兩位長輩之間擠過去,伸出前腿扒在床沿上,從欄桿的縫隙朝裏望去。

一個粉嫩的小娃娃正捏著拳頭大哭,烏溜溜的眼睛裏滿是淚水,他蹬著看起來和旺仔差不多長的腿,偏過腦袋也看到了它。

哭聲停了下來,小娃娃盯著旺仔看了片刻,咧開嘴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葉明歌和陸言崢並肩站在一起,看著這友好相見的一幕,兩人都望著彼此笑了笑。

“我看旺仔還挺喜歡他的,”葉明歌揚眉說,“言崢,你在它心裏的地位恐怕不保了。”

陸言崢把臥室門拉過來擋住父母的視線,擡手在她胸前點了點:“那在這裏呢?”

“你猜?”她輕聲笑著,眉眼間鍍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陸言崢笑了一下,目光掃過她的唇角,漸漸染上了溫柔的色彩。

答案你知我知,不需要再用言語回答。

傍晚的陽光無聲地暗了下來,一輪明月躍入星空,為兩人的身影送來了許許清輝。

“以後就是做爸爸的人了,”葉明歌想起如此重要的事竟忘了問他的感受,“是不是特別開心?”

皎潔的月光之下,陸言崢偏過頭,在她耳邊低聲傾述:“開心。但能娶你為妻,才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

世間自有千萬種美好,然而它們加在一起,也抵不過與你長相廝守。

作者有話要說: OK,今天起正式完結啦,感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和陪伴~如果喜歡的話麻煩在APP給個五星好評,謝謝!

最近一段時間各種雜事很多,更新都不太準時(說著就流下了羞愧的淚水),在這裏跟大家說聲抱歉,也謝謝你們的體諒_(:з」∠)_

為了再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從下一本起開文前我會盡量存稿!下次見面時間應該會在3月底或4月初吧,具體可以看微博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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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住夏天挽住你》

倪千夏剛進補習班,就聽說那個叫喻辰的男生性情乖戾,一點就炸。

可是只有她知道,喻辰每周都會來店裏買冰淇淋,一次買兩份,還都是粉嫩甜膩的草莓味。

某次她不慎將喻辰的小秘密公之於眾,當天就被堵在了巷口。

男生坐在自行車上,長腿撐著地:“小丫頭,當我真喜歡冰淇淋呢?還不都是為了照顧你的生意。”

倪千夏眨了眨眼:“那你可以順便把我也照顧了嗎?”

……

補習班裏新來了一個小仙女,白凈纖細,眼睛漂亮得能把人的魂給勾走。

可惜似乎家境不好,小小年紀就要在外面打工賺錢。

喻辰看她可憐,每周省下零用錢去她打工的店裏光顧,美其名曰關愛貧困少女。

很久以後他才發現,市裏最繁華的那條商業街,是小仙女家的產業……之一。

我不喜歡夏天,也不喜歡冰淇淋,但我喜歡夏天裏賣冰淇淋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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