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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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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喲, 今兒個天上下紅雨了不曾?大哥竟有如此雅興逛起了園子來?”

沈燁看到沈瑯的到來只有些意外,立馬搖著扇子迎了去,說這話時, 一度意味深長的朝著柳鶯鶯那個方位掃了一眼。

話一落, 沈瑯已來到了幾人跟前,清冷的目光略一擡, 瞥了沈燁一眼, 自動忽略了他,視線淡淡掃過眾人,片刻後, 神色淡淡問道:“你們聚在這裏做什麽?”

沈瑯以往著白衣時衣袂飄飄,看著雖清冷, 卻到底氣質如仙,豐神灼灼, 最多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然而自打換了這一身玄色衣袍後,竟氣質大變, 一夜之間從衣袂飄飄的謫仙變成了威嚴冷厲之人, 氣勢威厲肅穆,叫人見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神色淡淡問著,像是長輩大人遇到了晚輩小孩的隨口一問。

沈燁笑吟吟道:“自然是……賞花賞日賞美人。”

沈燁一如既往的頗不正經。

沈月澶立馬瞪了沈燁一眼,隨即老老實實回道:“大哥,你別聽二哥滿口胡謅, 原是方才五嬸嬸請鶯兒過去小聚, 嬸嬸近來身子不好, 我閑來無事便陪著過去探望嬸嬸一遭,正好一出來便在這兒撞見了二哥, 便……隨口閑聊了幾句。”

沈月澶在沈瑯面前有問必答,規規矩矩,與方才在沈燁面前的“討伐”之姿相去甚遠。

話一落,便見沈瑯略微蹙了蹙眉,掃了沈月澶一眼,片刻後,清冷的視線直接朝著她身側的柳鶯鶯方向掃了去。

五房?

沈瑯半瞇起眼來,盯著柳鶯鶯,背在身後的手略微一頓。

柳鶯鶯卻像是剛剛才見到他似的,一瞬間,收起了方才那副“水性楊花”之姿,只微微笑著朝他福了個身子,端得一副嫻靜大方。

沈瑯嘴角微抿。

“大哥方才是……是外出了麽?”

沈月澶對這位長兄又敬又怕,她自幼與二哥相熟親近,大哥沈瑯年長她許多,自有記憶以來從來不在府裏,她長大後他又常年在外雲游,在沈月澶的印象中,很多年裏對長兄二字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而已。

便是長大後,每年也不過見大哥一兩回,大哥性情清冷,沈月澶每每見了他都戰戰兢兢,比見了祖父和父親更要緊張仿徨。

不過,她對大哥亦是忍不住崇拜和敬仰的,這一切要源自於四五年前,她們那時年紀小,在院子裏放紙鳶,結果紙鳶不慎落在了後院的枯井裏,她與蘇子磬二人手拉著手舉著樹枝想方設法想要將紙鳶勾上來,結果她不慎腳底打滑,與磬兒妹妹二人相繼跌落到了枯井裏,後院敗落,這口枯井往日裏不會有人過來,她們二人喊得喉嚨嘶啞,口幹舌燥,卻一直無人尋來。

就在天色漸漸暗下,就在二人以為將要被困死在井底之際,這時,大哥忽而舉著火把從天而降,將她跟磬兒妹妹二人相繼抱了上來。

自那以後,沈月澶心裏便對大哥又敬又愛,卻又有些不敢靠近。

沈瑯淡淡“嗯”了一聲,默了片刻便隨口問了聲:“孟氏身子如何呢?”

沈瑯雖是晚輩,卻與五房的孟氏相差無幾歲,若是旁人如此稱呼,到底覺得失了禮,可“孟氏”二字從沈瑯嘴裏說出,被老嬤嬤教得“古板迂腐”,鎮日端得一身禮教尊卑的沈月澶竟也沒覺得有任何問題。

只一時有些驚訝,沒想到大哥竟過問起了五嬸嬸的病情,要知道這麽多年來,她都沒有聽到大哥過問過娘親一句半句的。

雖有些驚訝,不過沈月澶依然毫不猶豫立馬如實回道:“五嬸嬸病得有些厲害,怕是……撐不了幾日了。”

孟氏自嫁到沈家後,許是因落水傷了身子的緣故,身子一直贏弱不堪,後懷鈺哥兒時更是幾度不保,老夫人為了保住五叔的血脈,甚至將京城的禦醫都給請了來。

孟氏生產後,身子更是幾度敗壞,四五年前就開始吐血了。

熬了這麽多年已算是極限了,大家並不意外。

“小嬸嬸這一走,他們夫妻二人都可以解脫了。”

沈燁聞言淡淡揶揄著,揶揄中又仿佛透著一抹淡諷。

當年五房那門親事鬧得多難堪,多聲勢浩大,澶姐兒那會年紀小,恐沒有了印象,沈燁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那可是沈家近二十年來丟過最大的顏面。

這夫妻二人成婚十年,五房便沒清凈過一日。

“不過,小叔解脫後,依我看咱們府裏往後非但不會清凈下來,只怕又得要熱鬧一番了,對了——”

沈燁笑著打趣著,說到一半時忽而不知想起了什麽,竟將視線一轉,又再次落到了對面柳鶯鶯臉上,笑著一臉好奇問道:“小嬸嬸都病成這樣了,怎還有功夫邀柳姑娘小聚?看來,小嬸嬸跟柳姑娘二人之間交往過甚啊,不知小嬸嬸邀柳姑娘說道何事?”

沈燁意味深長的問著。

這話有些耐人尋味。

一個將死之人,一個寄居沈家的妙齡之女,這二人能有什麽交情,事出反常必有妖,結合這二人的背景處境,其實並不難惹人深思。

將死之人這檔口最緊要的是何事,自然是交代後事,可交代後事怎麽交代到柳鶯鶯身上來了——

沈燁這個問題,分明別有深意,一針見血。

柳鶯鶯面對沈燁半是玩笑半是正經的打探,臉上沒有絲毫異色,只淡淡掃了沈燁,眼觀鼻鼻觀心道:“女子之間的私房話,二公子也想聽?可不關二公子的事呢。”

沈燁卻笑著道:“救命恩人的事,沈某自然關心,也想關心。”

沈燁話裏話外透著一絲暧昧。

柳鶯鶯卻似笑非笑道:“可救命恩卻人並不想讓二公子多嘴過問,所以,二公子可以消停了麽?”

柳鶯鶯微微笑中透著一抹嫌棄。

沈燁聞言竟立馬配合的擡手,朝著嘴上橫著一拉,做一副閉嘴之姿。

這二人一來一往,看著爭鋒相對,卻又莫名有種打情罵俏的味道。

沈月澶簡直沒眼看了,生怕這二人再繼續相處下去,回頭便要擦出不該有的火花來了。

又驚訝於二哥的敏銳,不過幾句話間,竟猜出了孟氏安排,不過事關柳鶯鶯的大事,到底不好往外透露,五嬸嬸想將柳鶯鶯娶做繼室,卻在娶之前想灌她一碗絕子湯,這使若一經傳出去,鶯兒如何還有顏面在沈家住下去?

便立馬上前一把挽著柳鶯鶯沖著沈燁道:“不過是上回鶯兒找到了鈺哥兒,嬸嬸想親自表達一番感激罷了,二哥可別在這兒探來探去了。”

說著,又立馬道:“表姐和磬兒妹妹還在瑤光閣等著我跟鶯兒了,我跟鶯兒便先走一步了。”

說話間,又特意沖著沈瑯福了福身子道:“大哥,我跟鶯兒妹妹先告辭了。”

沈瑯背著手,許久沒有說話,久到沈月澶擡起了頭來朝著沈瑯,視線便直接落入了一雙犀利冷寒的眼裏,眼裏仿佛嵌著一柄冷箭,直接朝著她的臉面射來。

沈月澶一楞,大哥性情雖寡淡清冷,與她並不親近,卻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忽而這一眼看去沈月澶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竟生生嚇了一大跳。

卻在對視的那一瞬間,沈瑯收回了目光,背過了身去,不久,淡淡道:“去罷。”

聲音竟還比方才清冷了幾分。

沈月澶一度不知發生了何事?

好似方才那一幕不過是一場錯覺。

二人飛快離開,沈燁目送二人的身影遠處,一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內,沈燁這才砸巴著嘴收回了視線,嘴裏幽幽道:“哎,美人走了,這園子逛起來也無甚意思了,大哥,你說是吧?”

沈燁目光定定的看著沈瑯,片刻後,又道:“橫豎今兒個閑來無事,大哥,要不弟弟去你那玉清院坐坐,咱們兄弟二人暢飲一遭?”

說完,立馬想起了什麽似的,擡起扇子朝著自己腦袋上敲了一記道:“對了,忘了大哥是寒山寺的修行弟子,素不飲酒的,不過——”

說著,又見沈燁似笑非笑的打趣道:“不過大哥與表妹的婚事馬上要到了,這大喜的日子不飲酒可說不過去,要不,弟弟今兒個陪大哥飲幾杯,就當作提前練練手呢?”

沈燁笑吟吟地說著。

言笑宴宴的狐貍眼裏透著一絲揶揄,可細聽之下,卻又仿佛透著一絲……提醒和告誡。

話一落,沈瑯清冷的目光掃了來。

兄弟二人對視了一眼。

一個風流不羈。

一個威厲森嚴。

卻各有各的淩然之氣。

暗潮有片刻湧動。

話說,當日柳鶯鶯在瑤光閣與沈月澶等人聚了半日,幾人商議五月初去寒山寺祈福之事,原來沈家每年四五月之際有去郊外踏青去廟裏祈福的習慣。

沈月澶此番特意邀請柳鶯鶯一同前往。

回來後,柳鶯鶯閑來無事便開始準備踏青外出事宜,一直忙活到晚上,臨睡之前這才想起了什麽,只提筆將蘇子詹的名字從名冊上劃掉了。

猶豫片刻,竟又提筆,緩緩在名冊末尾,提了一個五字,沒名沒姓,是不到最後不得已的下下策,或許也是柳鶯鶯翻身之作。

臨睡前,想起沈月澶無心之語:“要不,你嫁給我二哥當我二嫂嫂得了?”

柳鶯鶯苦笑著搖了搖頭。

連沈六公子那兒都阻力滿滿,肖想沈燁,簡直自尋死路。

不過,想起今兒個沈燁有意無意的揶揄和撩撥,她到底相助了沈燁一回,沈燁看著像是個能夠好商好量的,不知到時可否與他逢場作戲一場,正妻之位她不肖想,不過護她一世周全,對他沈二公子倒是輕而易舉。

一時,又想起了白日裏與那姓沈的會面,雖二人沒有說話言語,可那姓沈的竟冷著臉一反常態的走了過來,他今日甚至並不避諱,竟當眾冷著眼盯著她看了好幾眼,眼裏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氣息。

若沒有外人在,柳鶯鶯一度懷疑那姓沈的要當場處置她了。

沈燁怕是也察覺到了一些異色。

呵,她與人說笑,與他何幹,他有何權利對她橫眉冷眼。

柳鶯鶯心中不屑一顧。

翻來覆去良久,這才慢慢入睡。

不想,她剛閉上眼之際,便驟然忽而察覺到了一抹冷凝之氣,朝著床榻方向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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