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給劉沁露打電話報平安，韓零不再與人交談，一個人鎖著門，躺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從天亮到天黑，靜靜地度過漫長磨人的每一分每一秒。

下午六點，天黑了，整個房間的光色暗下來，她沒有開燈，躺在床上，一團黑暗將她籠罩，無盡的恐懼和孤獨將她包圍。

她在不斷地想象，徹底忘掉楊今朝以後，她的生活會是怎樣。

是更好了？還是更壞了？

但無論更好更壞，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和他一刀兩斷，不過，她一想到以後不再見他，她就……

心臟像被人狠狠捏住，疼痛難忍，想要窒息。

手機鈴聲響起，韓零慢慢接起電話：“餵，媽。”她聲音很輕，毫無生氣。

“韓零，你這兩天去哪了？給我連個電話也不打，是不是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不聯系我了？”老媽在電話那頭扯著大嗓門質問她。

“不是。”韓零想節省力氣，便簡短回答。

“哎呦，我說你……你和楊今朝到底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能把人家帶過來讓我們看看？”老媽擔憂道，“韓零，你都不知道，你張阿姨李阿婆給你介紹了多少特優秀的男孩啊，我一想你都和楊今朝……唉，我就全推了，你可不知道我心疼得……那些男孩一個比一個優秀啊！”

韓零沈默一陣，終於對電話那頭的老媽輕聲道：“媽，我和他完了。”

直到說出這句話，她才發現自己好像已經開始接受他們結束的現實了，她居然能這麽平靜地說出這句話，而且絲毫沒有想哭的感覺。

老媽楞住了，過一會兒，她才小心翼翼，帶著點驚喜的聲音確認道：“你說你和楊今朝吹了？”

“是啊。”韓零不但哭不出來，甚至還能笑，“媽，你還知道誰要相親嗎？給我安排一個唄，越快越好，最好明天。”

“零零啊……你和楊今朝為什麽完了？”老媽問，“你們是怎麽了？”

“三觀不合，分手了。”韓零不想多講，隨意扯個謊，“媽您別問了，反正就是掰了。”

“哦……真不是生氣鬧別扭？韓零，相親可是件嚴肅的事，你可不能因為和他鬧點小矛盾就拿相親氣他啊！”老媽仍不放心，自己女兒那麽喜歡楊今朝，這才過了幾天，說分就分了？

“我們是真的結束了。”韓零語氣輕快，甚至有點急切，“我倆都分手好久了，媽，我覺得還是相親好點，自己找的不靠譜。你快給我介紹個相親對象吧！”

“……真的？”老媽依舊不放心。

“真的。”

“那好，”老媽不再糾結，姑且相信她吧，這孩子很少撒謊，“你提要求，媽肯定盡量滿足，這兩天你閑著沒？”

“再過一個星期要去南京參加研討會，”韓零道，“所以媽，這幾天我有時間，你就盡快幫我安排一下相親的事吧！”

“好嘞！”老媽笑呵呵地一口答應。

掛斷電話，韓零依舊躺在床上，她閉上眼。

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進入一段新的感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後怎麽辦，但無論如何，她都要嘗試，去忘記他。

肯定能忘的。

她有點迫不及待想去相親了。

一只大銅鍋被服務員端上來，放在電磁爐上，鍋內一道波折將整個鍋像八卦圖般分開，一邊的紅油紅到發黑，上面漂著幾只鮮紅的長椒；另一邊，白湯翻滾，香菇紅蝦，將一片白點綴得極為好看。

韓零對面的男人禮貌地對她道：“鍋開了，我們先下點什麽？”

她伸出僵硬的手指，點了點一旁放著的油麥菜。

男人拿起油麥菜盤，就要往白鍋裏下去。

“能往辣鍋裏放一點嗎？”韓零開口。

男人舉盤的手停在半空，馬上撥了一半菜放紅鍋，剩下的才丟進白鍋。

“你這麽能吃辣啊。”男人笑著道，“我是不行，你真厲害。”

韓零本想笑笑，以示回應，但她笑不出來。

她想起上次吃火鍋時，楊今朝忍著滿頭汗艱難吃辣的樣子。

男人只吃白鍋中煮熟的油麥菜，過一會兒，他又開始下菜，每盤菜都一半下辣鍋，一半下白鍋，韓零一言不發，只吃那半重辣鍋中的菜。

她一口水也不喝，只拼命品嘗著那辣味，舌頭喉嚨快要被燒到沒了知覺。

辣死自己，她應該就會清醒了。

她幾乎聽不清楚身旁這個男人都在和她說什麽，她跟著他稀裏糊塗地走在街上，稀裏糊塗地走進電影院，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場什麽稀裏糊塗的電影。

當電影散場時，她和男人走出影廳，她突然重重嘆了聲氣。

“怎麽了？”男人馬上問她。

韓零搖頭，不作回答。

她很後悔，很難受，自己居然和楊今朝從未來過電影院。

如果能和他看一場完整的電影再分手，她心裏是不是會滿足許多？

男人問她：“接下來你想去哪？這附近有個商場，要不去逛逛？”

韓零面無表情地點頭，跟著男人的腳步來到商場，裝修精致的商店、琳瑯滿目的商品，在她眼裏——

全是灰色。

她走著走著，腳步停在一家店門前。

上回吃完火鍋，她和楊今朝也曾來到這裏，她生氣地試衣服，他耐心等待，後來他們付錢的事鬧得不愉快，她扔下衣服走了，是他幫她把衣服提出來。

韓零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大衣，不正是那次她和他在這家商店買的那件嗎？

“要進去看看嗎？”男人站在她身邊問。

“嗯。”

他們走進店內，她心不在焉地看著衣服，忽然擡頭瞥了一眼在收銀臺旁站著的店員，她一眼認出，這位女店員正是上次給她收銀的那位。

女店員擡頭，似乎也認出了她，向她笑笑，又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露出奇怪的目光。

韓零立刻離開這家店，她有點心虛。

盡管她知道，每天接待那麽多客人的店員應該不會記得她。

“你怎麽了？”她身旁的男人又問她。

韓零心裏泛起一陣酸楚，她擡眼，看著面前這個才剛認識不到12小時的男人，滿面歉意，對他道：“要不，今天就到這吧，謝謝你了。”

男人皺眉，問她：“你是說……今天，還是以後都……”

“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韓零直白道。

男人感到一絲尷尬和窘迫，他強笑一下：“為什麽？”

“不為什麽。”

“其實我們可以試試。”男人看著她道，“怎麽說，我們今天才認識，沒有很深入的交流。我能感覺到你是比較內向的，人很好，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多相處相處，再深入了解一下對方，給彼此一個機會。”

“不用了……”

“其實我們年齡都不大，還沒到恨嫁恨娶的地步，我是覺得……我們可以發展試試，未必真要走到結婚那一步啊，如果我了解你了，發現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那麽那怕只是談場戀愛，我也願意……”

“未必真要走到結婚那一步……只是談場戀愛……”韓零默默重覆著男人的話，一瞬間想到了什麽。

男人突然閉嘴，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人家姑娘來相親，肯定是抱著結婚目的啊，他說什麽不必走到結婚那一步，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嗎……

韓零瞪大雙眼看著他，眼中充滿驚詫，驚詫過後，又是恍然。

男人看著她，臉紅心慌，連忙解釋：“不是，我是真抱著結婚想法來的，我是覺得如果你人好，無論怎樣我都願意試試……”

好像越解釋越糊塗。

韓零怔怔盯著他，突然道：“真的嗎？”

“什麽？”男人一楞。

“其實，不一定要結婚對吧，哪怕只是談一場戀愛，也夠對吧？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對吧。”韓零喃喃道。

“誒？”男人又楞一下，趕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韓小姐，你聽我說，我絕對不是說我是不以結婚為目的來談戀愛的。”

韓零的臉色漸漸有了光色。

她豁然開朗，看著男人忙道：“今天謝謝你……我們雖然結束了，但我還是謝謝你！”

她說罷，不等男人挽留，便轉身快步離開商場，坐車回家。

她終於找到了個合適的理由，可以支撐她做件瘋狂事的理由。

她要回去收拾東西，再去一次橫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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