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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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的氣氛讓韓零覺得自己已經提前過年了。
一張張沈厚的檀木圓桌擺滿整個廳室，座椅上陸陸續續坐滿了人，天色已暗下來，一盞盞暖色的琉璃六角長燈燃亮一片光明，人聲沸沸，其中小孩們稚嫩清亮的嗓音聽得最為明顯。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暖黃的光打上了一片誘人之色，韓零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幾聲。
從進楊家開始，她好像只吃過一頓飯。
楊今朝對她道：“跟我走。”
韓零跟著他的腳步，在左側一桌席上落座。
與他們同坐的，是與兩人年紀相仿的四個年輕人。
互相介紹一番，韓零才知道，他們是王家和唐家的兒子兒媳們。
“一桌就六個人？”韓零小聲問楊今朝。
“嗯。”
韓零心中暗舒一口氣，她特別怕和王司玨坐在一桌吃飯，如果是那樣，恐怕她又要頭疼起來。
吵鬧聲逐漸降下來，韓零往四面八方望了一大圈，發現正中擺置的一張圓桌上，坐了四個女人，正是家主祭時站最前排的那四位，其中兩人，是楊藹勤和趙雲蘇。
唔，楊家的大姐和趙家的獨女。
中間那桌邊上的圓桌旁，也落座四人，是四個老頭，他們正是家主祭上分列左右而坐的，已故家主們的丈夫們，楊今朝的父親也在其中。
韓零又向四處望去，楊藹靜正和幾個女人坐在偏位一桌，她後面的一桌坐的都是男人，楊藹靜的老公、楊飛曉的父親也在其中。
楊飛曉呢？
韓零掃了一圈，沒發現他。
不見楊飛曉，她覺得有點奇怪，便低聲問楊今朝：“你們四大家吃飯的座次是怎麽安排的？夫妻不是在一起吃的？”
楊今朝解釋道：“我們家族一般這種聚會，長女們坐一桌，二女、三女各坐一桌，以此類推。姐夫們也按長幼分坐，只有家族的男人可以帶妻子同坐一桌。”
“你們家這三六九等的規矩好嚴格啊，是不是有點女尊男卑？”韓零又道。
“座次不重要，平時吃飯，大家都在一起。只有這個時候才這樣。”楊今朝道。
“哦。”韓零又問，“那飛曉呢？光看見雲蘇，飛曉去哪了？”
楊今朝指了指角落：“家族的小輩們同坐一桌。”
韓零這才在一個略顯幽暗的角落裏看見滿臉無奈的楊飛曉。
只見楊飛曉懷裏抱著個兩三月大的小孩，一手拿著奶瓶，皺著眉餵著那小嬰兒。
楊飛曉一米八幾的高個，往桌邊一座，立刻比同桌的小學沒畢業的一群小毛孩高出許多，那些孩子一個個也不吃飯，眼睛直勾勾盯著楊飛曉給小嬰兒餵奶，時不時爆出幾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韓零看著遠處的楊飛曉也忍不住笑了，“楊今朝，飛曉懷裏抱著的，該不是她妹妹吧？”
“嗯。”楊今朝看著韓零，見她笑得那麽開心，暗自苦笑一下。
楊飛曉忽然擡頭，朝韓零坐著的方向望過來。
他動作仿佛凝滯了。
韓零歪頭笑著對楊今朝道：“他好像發現我了。”
楊飛曉馬上把奶瓶放在桌上，揉揉眼睛，又向韓零這個方向盯過來。
“各位。”正中桌坐著的楊藹勤忽然站了起來，聲音洪亮又不失女性特有的柔美，“感謝咱們四家賞臉讓我楊家承辦今年的家主祭宴，作為楊家長女，我先敬大家一杯。”
楊藹勤拿著盛滿米酒的青花瓷杯，將酒一飲而盡。
眾人紛紛舉杯，與她歡笑同飲。
楊藹靜又說幾句客套話，坐下來，她同桌的一個女人又站起來，原來是唐家長女，也是一番敬詞，而後舉杯一飲而盡。
王家長女也站起來，同樣如此。
趙雲蘇最後起身，神色淡然……不，韓零皺下眉，看她模樣，與其說平靜如水，比如說漠如寒冰，那冰堅不可摧。
她舉杯，簡短地說一兩句謝語，不喝酒，坐下來。
同桌的唐家夫妻、王家夫妻開始議論，兩家都在惋惜趙家境遇。
韓零聽著他們的講話，這才知道，原來趙家本來就子孫稀少，一直是幾代單傳，趙雲蘇是趙家獨女，她母親趙盼嬋亦是獨女，她外婆也是獨女，因病很早就去世了。
現在看來，楊唐王三家香火還旺，只有趙家，雲蘇一人持家不說，趙家還出了個殺人犯趙子辛，未來著實堪憂啊。
韓零在心中深深嘆口氣，她從高二開始擔任趙雲蘇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一直以為趙雲蘇是個文靜、靦腆、成績又好的乖乖女，卻沒想到她的家庭竟然是這樣。
父母去世，哥哥瘋狂，父親那邊的親人又視她為無物……天，她到底是怎麽堅強過下去的？
韓零打心底心疼她。
四大家族的新家主，即各家長女們發言結束之後，原家主的配偶們，那四個老頭又站起身一番發言，韓零默默吃菜，心裏裝著趙雲蘇的事，胃口淡了許多。
待所有人發言結束之後，晚宴的內容就只剩吃喝聊天了，楊藹靜舉著酒杯，興沖沖走到韓零身邊：“韓零，我帶你去認認咱楊家的小孩子們。特別見見我女兒，可漂亮了。”
韓零被楊藹靜拽了過去，楊今朝起身，也要跟過去。
唐家的男人攔住楊今朝，對他道：“唉，今朝，別過去了，你姐姐帶你老婆去和小孩子們玩，你去湊什麽熱鬧？坐下來陪我們喝酒。”
“等會吧。”楊今朝起身，還是離席跟上了韓零。
韓零慢慢走到角落裏楊飛曉所在的圓桌旁，她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一見楊飛曉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楊飛曉正拿著奶瓶給自己三月大的妹妹楊飛寰餵奶，一看到韓零，整個人想被點了穴一樣動彈不得，奶瓶從手中滑落，應聲摔在地上。
他懷中的楊飛寰大概是聽到了自己的糧食罐子掉落的聲音，傷心得“哇”一聲大哭起來。
楊藹靜趕緊從楊飛曉懷中接過楊飛寰，抱在懷中哄起來。
“韓零，這是我女兒，你看。”她將楊飛寰抱在韓零面前。
“好可愛的小姑娘。”韓零彎下身，看著已經被楊藹靜哄得安靜的楊飛寰，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白嫩嫩的臉蛋。
楊飛曉像是才反應過來，臉上扭出難以置信的誇張表情，他慢慢站起身，擰著眉毛一聲怪叫：“韓零你來幹什麽？”
“這是你準舅媽。韓老師和你小舅已經訂婚了。”楊藹靜擡頭，看著楊飛曉正色道，“別沒大沒小的，快叫舅媽好，還有你們幾個，也是，快叫舅媽好。”
楊藹靜指指桌子一圈坐著的小學生們：“這三個是我大姐的孩子，這三個是我二姐的。”
楊藹勤和楊藹睿的孩子們齊齊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對韓零禮貌地打招呼道：“舅媽好。”
韓零笑得開心：“你們好呀，你們好可愛。”
“我去。”楊飛曉看著她，由衷一聲感嘆，“不是，這不是晴天霹靂嗎？怎麽沒人通知我？”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晴天霹靂是這麽用的嗎？”楊藹靜批評他道。
“怎麽不是？”楊飛曉頂嘴道。
“沒事，成語你慢慢學……你看，我這現在不是過來通知你了嗎？”韓零笑著看著他。
楊飛曉盯了半晌韓零，又轉看著她身旁的楊今朝：“小舅，我舅媽不是那個紅衣服的女的嗎？怎麽成韓零了？”
韓零聽到楊飛曉這話感到一陣窘：“傻孩子。”她無奈道。
“韓零，你是怎麽做到的？我小舅看上你什麽了？小舅，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喜歡學語文。”楊飛曉臉上的難以置信依舊沒有褪去半分。
楊今朝冷著一張臉，頭朝韓零轉一下，給楊飛曉遞去一個眼色：“問好。”
“什麽……”
“快點。”楊今朝道。
楊飛曉明白過來，磨蹭半天，那張嘴也打不開，說不了“舅媽”那兩個字。
楊今朝眼裏的冷刀子朝他飛過來。
“舅媽好……”楊飛曉終於艱難地說道。
“楊家舅媽好。”趙雲蘇忽然走過來，笑瞇瞇地對韓零打聲招呼。
韓零驚喜了一下：“雲蘇，你好啊，你都……知道啦？”
楊飛曉比韓零更震驚，他忙問趙雲蘇：“雲蘇，韓零和我小舅訂婚了你已經知道了？我去……你說這是不是可以上明天UC震驚部的頭版了？”
趙雲蘇一臉淡定：“是啊，我知道。”
“你不覺得這很……不可思議嗎？”楊飛曉瞪大眼睛問她。
“不啊。”趙雲蘇笑道。
“行了行了，別人都知道韓老師和你小舅是怎麽回事，你就是個呆瓜。好好學習吧。”楊藹靜無奈地對自己這個榆木腦袋的兒子說道。
“媽，有你這麽說兒子的？”楊飛曉又頂嘴道。
“怎麽了，我說事實。”
“你不能誇誇我嗎？成天在外邊誇飛寰，你誇過我嗎？”
“我怎麽沒有？”
眼看著楊飛曉就要和楊藹靜吵起來，韓零忙拉著楊今朝的胳膊，對楊飛曉道：“飛曉，以後你可要好好學習，否則惹我生氣，你小舅肯定不饒你。”
她說罷，搖了搖楊今朝的胳膊。
楊今朝面容沈靜，甚至帶著些苦意，朝楊飛曉點點頭。
楊藹靜看著楊今朝，眼中劃過一縷憂色。
她笑著對楊今朝道：“今朝，你先帶著韓零每桌都去走走吧，讓大家都認識認識她。”
“先吃飯吧。”楊今朝卻道。
“要不先走走？我其實也不是太餓。”韓零看著他道。
楊今朝也看著她：“你剛才肚子叫了，我聽到了。”
“哦。”韓零無奈，不再說什麽，跟著楊今朝回了飯桌。
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楊飛曉呆了半天，才問趙雲蘇道：“雲蘇，你真的早就看出來他們有情況了？”
“嗯。”趙雲蘇笑著道。
“就你是呆瓜。”楊藹靜又吐槽一句。
“我去……你們可太神了，我怎麽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趙雲蘇又笑一下：“其實人不太敏感，也是好事。”
楊藹靜擡眼盯了趙雲蘇一陣。
韓零的確餓得厲害，一邊敷衍地和唐家夫妻、王家夫妻聊天，一邊來不及地往自己肚子裏擱東西。
兩天只吃一頓飯，其餘時間不是頭疼就是姨媽疼，不餓不虛才怪狂吃一陣，韓零這才覺得自己的胃得到了滋養。
“咳咳、咳咳。”不過吃得太猛，她被噎住了。
楊今朝輕輕拍著她的背：“慢慢吃。”
唐家和王家的人笑而不語。
食物終於咽進肚子裏，氣也順了，韓零擦擦嘴，有點尷尬，對楊今朝道：“我吃好了。”
“飽了？”
“嗯。”
“那我們回去。”
“回去？不是還要去認識其他人……”
“不用。”楊今朝拉著她站起來，“今天你身體也不舒服，早點回去休息。”
韓零看著他，皺下眉：“你不想介紹我給其他人認識？”
楊今朝不回答，只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出去說。”
韓零被他拉出門外，她知道楊今朝不想和她談戀愛，也說過對她負不了責，只是一旦事情真到了這份上，她心中的難過不言而喻、不受控制。
“放開。”韓零心有點傷，甩開他的手，“楊今朝，既然我都來你家兩天了，你有什麽要告訴我的秘密，就現在說吧。”
楊今朝道：“不能在這裏，回去說。”
“行。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韓零氣沖沖地往住處走去。
楊今朝和她同進屋子後，轉身鎖上門。
韓零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冷聲道：“你要說什麽，現在吧。”
“等會兒。”楊今朝坐在她旁邊椅子上，“等夜深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去了就知道。”
“夜深有具體時間嗎？”韓零問。
“兩點。”楊今朝道。
韓零冷著一張臉，走到床鋪前脫了鞋躺下：“好，現在是九點，我睡一覺，養足體力，等你的好戲。”
楊今朝沒說話，去了外廳坐著。
外廳和裏廳之間隔著一道鏤空木雕隔窗，韓零起身，拉了裏臥的燈，但外廳的燈光還是照進來，她覺得裏臥還是被照得亮堂，便走到外廳，對楊今朝道：“我要睡覺，介意關燈麽？”
楊今朝沒說話，走過去幫她關了外廳的燈。
“你傻啊你。”外廳燈一關，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窗簾早已嚴實地遮住窗子，外面半分月色也透不進來，韓零眼前瞬間一片漆黑，“好歹得等我躺床上了再拉啊，你現在拉燈我怎麽走過去？”
“那我打開。”
“別。麻煩。”韓零攔住他，“我摸黑過去。”
“你小心中間有門檻……”楊今朝正這麽說著，就聽哐當一聲，韓零被門檻絆倒，摔了下去。
“你沒事吧？”他忙彎下身去扶她。
“讓開。”韓零冷漠一句，擋住他的手，自己爬起來，往床邊走去，她一邊走，楊今朝一邊將她身前的凳子、架子通通挪走。
“你看，沒你，我也照樣能走過來。”韓零摸到床邊，坐下來，而後脫鞋躺下。
她伸了個懶腰，兩胳膊一張開，一只手就碰到了一旁站著的楊今朝的腿上。
“你站我旁邊幹嘛？困了也想睡？”韓零沒好氣地說著，身子往床裏滾了滾，“給你騰出地方了，你放心躺下，我不占你便宜。”
楊今朝脫鞋，躺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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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張沈厚的檀木圓桌擺滿整個廳室，座椅上陸陸續續坐滿了人，天色已暗下來，一盞盞暖色的琉璃六角長燈燃亮一片光明，人聲沸沸，其中小孩們稚嫩清亮的嗓音聽得最為明顯。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暖黃的光打上了一片誘人之色，韓零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幾聲。
從進楊家開始，她好像只吃過一頓飯。
楊今朝對她道：“跟我走。”
韓零跟著他的腳步，在左側一桌席上落座。
與他們同坐的，是與兩人年紀相仿的四個年輕人。
互相介紹一番，韓零才知道，他們是王家和唐家的兒子兒媳們。
“一桌就六個人？”韓零小聲問楊今朝。
“嗯。”
韓零心中暗舒一口氣，她特別怕和王司玨坐在一桌吃飯，如果是那樣，恐怕她又要頭疼起來。
吵鬧聲逐漸降下來，韓零往四面八方望了一大圈，發現正中擺置的一張圓桌上，坐了四個女人，正是家主祭時站最前排的那四位，其中兩人，是楊藹勤和趙雲蘇。
唔，楊家的大姐和趙家的獨女。
中間那桌邊上的圓桌旁，也落座四人，是四個老頭，他們正是家主祭上分列左右而坐的，已故家主們的丈夫們，楊今朝的父親也在其中。
韓零又向四處望去，楊藹靜正和幾個女人坐在偏位一桌，她後面的一桌坐的都是男人，楊藹靜的老公、楊飛曉的父親也在其中。
楊飛曉呢？
韓零掃了一圈，沒發現他。
不見楊飛曉，她覺得有點奇怪，便低聲問楊今朝：“你們四大家吃飯的座次是怎麽安排的？夫妻不是在一起吃的？”
楊今朝解釋道：“我們家族一般這種聚會，長女們坐一桌，二女、三女各坐一桌，以此類推。姐夫們也按長幼分坐，只有家族的男人可以帶妻子同坐一桌。”
“你們家這三六九等的規矩好嚴格啊，是不是有點女尊男卑？”韓零又道。
“座次不重要，平時吃飯，大家都在一起。只有這個時候才這樣。”楊今朝道。
“哦。”韓零又問，“那飛曉呢？光看見雲蘇，飛曉去哪了？”
楊今朝指了指角落：“家族的小輩們同坐一桌。”
韓零這才在一個略顯幽暗的角落裏看見滿臉無奈的楊飛曉。
只見楊飛曉懷裏抱著個兩三月大的小孩，一手拿著奶瓶，皺著眉餵著那小嬰兒。
楊飛曉一米八幾的高個，往桌邊一座，立刻比同桌的小學沒畢業的一群小毛孩高出許多，那些孩子一個個也不吃飯，眼睛直勾勾盯著楊飛曉給小嬰兒餵奶，時不時爆出幾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韓零看著遠處的楊飛曉也忍不住笑了，“楊今朝，飛曉懷裏抱著的，該不是她妹妹吧？”
“嗯。”楊今朝看著韓零，見她笑得那麽開心，暗自苦笑一下。
楊飛曉忽然擡頭，朝韓零坐著的方向望過來。
他動作仿佛凝滯了。
韓零歪頭笑著對楊今朝道：“他好像發現我了。”
楊飛曉馬上把奶瓶放在桌上，揉揉眼睛，又向韓零這個方向盯過來。
“各位。”正中桌坐著的楊藹勤忽然站了起來，聲音洪亮又不失女性特有的柔美，“感謝咱們四家賞臉讓我楊家承辦今年的家主祭宴，作為楊家長女，我先敬大家一杯。”
楊藹勤拿著盛滿米酒的青花瓷杯，將酒一飲而盡。
眾人紛紛舉杯，與她歡笑同飲。
楊藹靜又說幾句客套話，坐下來，她同桌的一個女人又站起來，原來是唐家長女，也是一番敬詞，而後舉杯一飲而盡。
王家長女也站起來，同樣如此。
趙雲蘇最後起身，神色淡然……不，韓零皺下眉，看她模樣，與其說平靜如水，比如說漠如寒冰，那冰堅不可摧。
她舉杯，簡短地說一兩句謝語，不喝酒，坐下來。
同桌的唐家夫妻、王家夫妻開始議論，兩家都在惋惜趙家境遇。
韓零聽著他們的講話，這才知道，原來趙家本來就子孫稀少，一直是幾代單傳，趙雲蘇是趙家獨女，她母親趙盼嬋亦是獨女，她外婆也是獨女，因病很早就去世了。
現在看來，楊唐王三家香火還旺，只有趙家，雲蘇一人持家不說，趙家還出了個殺人犯趙子辛，未來著實堪憂啊。
韓零在心中深深嘆口氣，她從高二開始擔任趙雲蘇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一直以為趙雲蘇是個文靜、靦腆、成績又好的乖乖女，卻沒想到她的家庭竟然是這樣。
父母去世，哥哥瘋狂，父親那邊的親人又視她為無物……天，她到底是怎麽堅強過下去的？
韓零打心底心疼她。
四大家族的新家主，即各家長女們發言結束之後，原家主的配偶們，那四個老頭又站起身一番發言，韓零默默吃菜，心裏裝著趙雲蘇的事，胃口淡了許多。
待所有人發言結束之後，晚宴的內容就只剩吃喝聊天了，楊藹靜舉著酒杯，興沖沖走到韓零身邊：“韓零，我帶你去認認咱楊家的小孩子們。特別見見我女兒，可漂亮了。”
韓零被楊藹靜拽了過去，楊今朝起身，也要跟過去。
唐家的男人攔住楊今朝，對他道：“唉，今朝，別過去了，你姐姐帶你老婆去和小孩子們玩，你去湊什麽熱鬧？坐下來陪我們喝酒。”
“等會吧。”楊今朝起身，還是離席跟上了韓零。
韓零慢慢走到角落裏楊飛曉所在的圓桌旁，她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一見楊飛曉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楊飛曉正拿著奶瓶給自己三月大的妹妹楊飛寰餵奶，一看到韓零，整個人想被點了穴一樣動彈不得，奶瓶從手中滑落，應聲摔在地上。
他懷中的楊飛寰大概是聽到了自己的糧食罐子掉落的聲音，傷心得“哇”一聲大哭起來。
楊藹靜趕緊從楊飛曉懷中接過楊飛寰，抱在懷中哄起來。
“韓零，這是我女兒，你看。”她將楊飛寰抱在韓零面前。
“好可愛的小姑娘。”韓零彎下身，看著已經被楊藹靜哄得安靜的楊飛寰，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白嫩嫩的臉蛋。
楊飛曉像是才反應過來，臉上扭出難以置信的誇張表情，他慢慢站起身，擰著眉毛一聲怪叫：“韓零你來幹什麽？”
“這是你準舅媽。韓老師和你小舅已經訂婚了。”楊藹靜擡頭，看著楊飛曉正色道，“別沒大沒小的，快叫舅媽好，還有你們幾個，也是，快叫舅媽好。”
楊藹靜指指桌子一圈坐著的小學生們：“這三個是我大姐的孩子，這三個是我二姐的。”
楊藹勤和楊藹睿的孩子們齊齊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對韓零禮貌地打招呼道：“舅媽好。”
韓零笑得開心：“你們好呀，你們好可愛。”
“我去。”楊飛曉看著她，由衷一聲感嘆，“不是，這不是晴天霹靂嗎？怎麽沒人通知我？”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晴天霹靂是這麽用的嗎？”楊藹靜批評他道。
“怎麽不是？”楊飛曉頂嘴道。
“沒事，成語你慢慢學……你看，我這現在不是過來通知你了嗎？”韓零笑著看著他。
楊飛曉盯了半晌韓零，又轉看著她身旁的楊今朝：“小舅，我舅媽不是那個紅衣服的女的嗎？怎麽成韓零了？”
韓零聽到楊飛曉這話感到一陣窘：“傻孩子。”她無奈道。
“韓零，你是怎麽做到的？我小舅看上你什麽了？小舅，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喜歡學語文。”楊飛曉臉上的難以置信依舊沒有褪去半分。
楊今朝冷著一張臉，頭朝韓零轉一下，給楊飛曉遞去一個眼色：“問好。”
“什麽……”
“快點。”楊今朝道。
楊飛曉明白過來，磨蹭半天，那張嘴也打不開，說不了“舅媽”那兩個字。
楊今朝眼裏的冷刀子朝他飛過來。
“舅媽好……”楊飛曉終於艱難地說道。
“楊家舅媽好。”趙雲蘇忽然走過來，笑瞇瞇地對韓零打聲招呼。
韓零驚喜了一下：“雲蘇，你好啊，你都……知道啦？”
楊飛曉比韓零更震驚，他忙問趙雲蘇：“雲蘇，韓零和我小舅訂婚了你已經知道了？我去……你說這是不是可以上明天UC震驚部的頭版了？”
趙雲蘇一臉淡定：“是啊，我知道。”
“你不覺得這很……不可思議嗎？”楊飛曉瞪大眼睛問她。
“不啊。”趙雲蘇笑道。
“行了行了，別人都知道韓老師和你小舅是怎麽回事，你就是個呆瓜。好好學習吧。”楊藹靜無奈地對自己這個榆木腦袋的兒子說道。
“媽，有你這麽說兒子的？”楊飛曉又頂嘴道。
“怎麽了，我說事實。”
“你不能誇誇我嗎？成天在外邊誇飛寰，你誇過我嗎？”
“我怎麽沒有？”
眼看著楊飛曉就要和楊藹靜吵起來，韓零忙拉著楊今朝的胳膊，對楊飛曉道：“飛曉，以後你可要好好學習，否則惹我生氣，你小舅肯定不饒你。”
她說罷，搖了搖楊今朝的胳膊。
楊今朝面容沈靜，甚至帶著些苦意，朝楊飛曉點點頭。
楊藹靜看著楊今朝，眼中劃過一縷憂色。
她笑著對楊今朝道：“今朝，你先帶著韓零每桌都去走走吧，讓大家都認識認識她。”
“先吃飯吧。”楊今朝卻道。
“要不先走走？我其實也不是太餓。”韓零看著他道。
楊今朝也看著她：“你剛才肚子叫了，我聽到了。”
“哦。”韓零無奈，不再說什麽，跟著楊今朝回了飯桌。
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楊飛曉呆了半天，才問趙雲蘇道：“雲蘇，你真的早就看出來他們有情況了？”
“嗯。”趙雲蘇笑著道。
“就你是呆瓜。”楊藹靜又吐槽一句。
“我去……你們可太神了，我怎麽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趙雲蘇又笑一下：“其實人不太敏感，也是好事。”
楊藹靜擡眼盯了趙雲蘇一陣。
韓零的確餓得厲害，一邊敷衍地和唐家夫妻、王家夫妻聊天，一邊來不及地往自己肚子裏擱東西。
兩天只吃一頓飯，其餘時間不是頭疼就是姨媽疼，不餓不虛才怪狂吃一陣，韓零這才覺得自己的胃得到了滋養。
“咳咳、咳咳。”不過吃得太猛，她被噎住了。
楊今朝輕輕拍著她的背：“慢慢吃。”
唐家和王家的人笑而不語。
食物終於咽進肚子裏，氣也順了，韓零擦擦嘴，有點尷尬，對楊今朝道：“我吃好了。”
“飽了？”
“嗯。”
“那我們回去。”
“回去？不是還要去認識其他人……”
“不用。”楊今朝拉著她站起來，“今天你身體也不舒服，早點回去休息。”
韓零看著他，皺下眉：“你不想介紹我給其他人認識？”
楊今朝不回答，只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出去說。”
韓零被他拉出門外，她知道楊今朝不想和她談戀愛，也說過對她負不了責，只是一旦事情真到了這份上，她心中的難過不言而喻、不受控制。
“放開。”韓零心有點傷，甩開他的手，“楊今朝，既然我都來你家兩天了，你有什麽要告訴我的秘密，就現在說吧。”
楊今朝道：“不能在這裏，回去說。”
“行。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韓零氣沖沖地往住處走去。
楊今朝和她同進屋子後，轉身鎖上門。
韓零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冷聲道：“你要說什麽，現在吧。”
“等會兒。”楊今朝坐在她旁邊椅子上，“等夜深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去了就知道。”
“夜深有具體時間嗎？”韓零問。
“兩點。”楊今朝道。
韓零冷著一張臉，走到床鋪前脫了鞋躺下：“好，現在是九點，我睡一覺，養足體力，等你的好戲。”
楊今朝沒說話，去了外廳坐著。
外廳和裏廳之間隔著一道鏤空木雕隔窗，韓零起身，拉了裏臥的燈，但外廳的燈光還是照進來，她覺得裏臥還是被照得亮堂，便走到外廳，對楊今朝道：“我要睡覺，介意關燈麽？”
楊今朝沒說話，走過去幫她關了外廳的燈。
“你傻啊你。”外廳燈一關，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窗簾早已嚴實地遮住窗子，外面半分月色也透不進來，韓零眼前瞬間一片漆黑，“好歹得等我躺床上了再拉啊，你現在拉燈我怎麽走過去？”
“那我打開。”
“別。麻煩。”韓零攔住他，“我摸黑過去。”
“你小心中間有門檻……”楊今朝正這麽說著，就聽哐當一聲，韓零被門檻絆倒，摔了下去。
“你沒事吧？”他忙彎下身去扶她。
“讓開。”韓零冷漠一句，擋住他的手，自己爬起來，往床邊走去，她一邊走，楊今朝一邊將她身前的凳子、架子通通挪走。
“你看，沒你，我也照樣能走過來。”韓零摸到床邊，坐下來，而後脫鞋躺下。
她伸了個懶腰，兩胳膊一張開，一只手就碰到了一旁站著的楊今朝的腿上。
“你站我旁邊幹嘛？困了也想睡？”韓零沒好氣地說著，身子往床裏滾了滾，“給你騰出地方了，你放心躺下，我不占你便宜。”
楊今朝脫鞋，躺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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